摘 要 在 台 灣 傳 統 社 會 當 中, 民 眾 常 會 懷 疑 某 些 人 無 故 離 奇 的 失 蹤 與 魔 神 仔 (mô-sîn-á) 有 關 魔 神 仔 的 傳 說 在 台 灣 流 傳 廣 泛 而 長 久, 幾 乎 台 灣 各 地 或 各 個 主 要 的 族 群 都 有 類 似 的 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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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宗 教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指 導 教 授 張 珣

2 摘 要 在 台 灣 傳 統 社 會 當 中, 民 眾 常 會 懷 疑 某 些 人 無 故 離 奇 的 失 蹤 與 魔 神 仔 (mô-sîn-á) 有 關 魔 神 仔 的 傳 說 在 台 灣 流 傳 廣 泛 而 長 久, 幾 乎 台 灣 各 地 或 各 個 主 要 的 族 群 都 有 類 似 的 傳 說 而 魔 神 仔 把 人 牽 走 的 傳 聞, 至 今 在 台 灣 各 地 仍 時 可 聞 之 本 論 文 透 過 分 析 相 關 文 獻, 以 及 在 平 溪 的 田 野 調 查, 考 察 魔 神 仔 傳 說 的 基 本 特 徵, 將 其 放 在 台 灣 民 間 信 仰 的 脈 絡 來 理 解, 並 藉 著 歸 納 出 的 某 些 現 象 為 基 礎, 將 魔 神 仔 與 其 他 地 區 文 化 的 相 似 現 象 進 行 一 些 初 步 的 比 較 被 魔 神 仔 牽 走 事 件 的 特 徵 之 一 是 當 事 者 發 生 了 暫 時 性 的 精 神 異 常, 傳 說 中 這 些 人 多 半 精 神 恍 惚 ( 閩 南 語 常 說 : 憨 神 憨 神 ), 並 出 現 多 種 的 異 常 能 力 或 舉 止 : 像 是 突 然 能 輕 易 地 跋 山 涉 水, 不 可 思 議 地 受 困 於 像 是 竹 叢 洞 中 等 狹 小 空 間, 或 者 食 用 糞 便 昆 蟲 沙 土 一 類 的 異 物 這 些 異 常 的 行 為 多 數 是 在 當 事 人 沒 有 意 識 的 情 況 之 下 發 生 民 間 一 般 認 為 這 是 魔 神 仔 使 人 失 魂 落 魄 之 後 擺 佈 的 結 果, 這 種 說 法 實 與 漢 人 傳 統 的 身 魂 觀 念 有 關, 而 且 這 樣 的 說 法 還 與 民 間 相 信 人 跡 罕 至 的 山 野 易 有 鬼 怪 聚 集 的 文 化 心 理 相 連 儘 管 接 受 現 代 精 神 醫 學 訓 練 的 醫 師 對 此 精 神 異 常 的 現 象 有 不 同 的 觀 點, 卻 不 容 易 改 變 民 間 的 看 法 不 過, 即 使 人 們 在 面 對 離 奇 的 失 蹤 迷 路 一 類 的 事 情 時 常 會 聯 想 到 魔 神 仔, 但 對 於 魔 神 仔 的 性 質 來 源 卻 是 眾 說 紛 紜, 這 讓 很 多 人 對 於 魔 神 仔 到 底 為 何 物 感 到 疑 惑 這 種 對 於 魔 神 仔 的 疑 惑 其 來 有 自 因 為 魔 神 仔 似 鬼 非 鬼 ( 此 處 指 人 死 所 變 成 的 人 鬼 ) 由 許 多 證 據 看 來, 魔 神 仔 有 著 不 少 物 怪 的 特 徵, 最 顯 著 的 一 點 是 魔 神 仔 具 有 的 種 種 非 人 特 性, 在 這 點 上, 魔 神 仔 與 中 國 傳 統 信 仰 分 類 中 的 物 怪 十 分 接 近 但 魔 神 仔 在 台 灣 閩 南 人 的 宗 教 環 境 之 中, 卻 也 有 著 與 人 鬼 同 化 的 傾 向 魔 神 仔 也 常 被 認 為 就 是 鬼, 魔 神 仔 不 過 是 孤 魂 野 鬼 的 另 一 種 稱 呼, 無 任 何 特 殊 性 ; 而 平 溪 流 傳 著 魔 神 仔 是 死 去 囝 仔 所 變 成 的 說 法, 雖 只 是 眾 說 之 一, 卻 切 實 地 反 映 了 魔 神 仔 那 介 於 鬼 怪 之 間 的 模 糊 性 格 儘 管 魔 神 仔 有 其 文 化 層 面 上 的 特 殊 性, 但 透 過 與 異 地 異 文 化 的 比 較, 我 們 仍 可 以 觀 察 到 魔 神 仔 傳 說 跨 文 化 的 面 向 像 是 在 平 溪 鄉, 許 多 人 們 都 聽 說 過 戴 著 紅 帽 魔 神 仔 的 故 事, 在 中 國 的 許 多 地 方 同 樣 都 流 傳 著 情 節 類 似 的 故 事, 有 趣 的 是, 各 地 故 事 的 主 角 不 是 狐 就 是 山 魈, 但 在 台 灣, 主 角 則 換 成 了 魔 神 仔 另 外, 類 似 魔 神 仔 牽 走 的 離 奇 的 失 蹤 事 件 也 不 是 台 灣 獨 有 的 現 象 將 某 些 不 可 思 議 的 失 蹤 迷 路 事 件, 歸 咎 於 鬼 神 一 類 的 人 外 力 量, 可 能 是 在 許 多 文 化 之 中 都 可 普 遍 見 到 基 礎 現 象 日 本 的 神 隱 的 現 象 便 與 台 灣 所 謂 被 魔 神 仔 牽 去 的 說 法 有 相 似 之 處 因 而, 以 魔 神 仔 這 種 鬼 怪 為 鏡, 頗 能 夠 彰 顯 出 台 灣 民 間 信 仰 文 化 的 諸 多 特 色, 也 能 夠 帶 出 許 多 值 得 進 一 步 探 究 的 課 題 關 鍵 詞 : 魔 神 魍 神 物 怪 精 怪 鬼 II

3 目 錄 第 一 章 緒 論... 1 第 一 節 研 究 動 機 與 目 的... 1 第 二 節 研 究 對 象 的 釐 清... 2 第 三 節 相 關 研 究 回 顧... 5 第 四 節 研 究 方 法 與 資 料 運 用 第 二 章 魔 神 仔 的 一 般 分 析 第 一 節 民 眾 口 語 中 的 魔 神 仔 一 民 眾 談 論 魔 神 仔 的 幾 種 情 境 二 幾 個 與 魔 神 仔 有 關 的 語 彙 第 二 節 歷 史 上 的 魔 神 仔 一 魔 神 仔 相 關 事 件 的 一 般 分 析 以 報 紙 為 主 二 民 間 的 尋 人 方 法 第 三 章 台 灣 民 間 文 化 脈 絡 之 中 的 魔 神 仔 第 一 節 平 溪 人 的 生 活 與 魔 神 仔 一 平 溪 的 概 況 二 民 眾 的 生 活 與 魔 神 仔 的 關 係 三 民 眾 對 魔 神 仔 的 態 度 三 民 眾 談 論 魔 神 仔 事 件 的 心 理 三 如 何 應 對 魔 神 仔 第 二 節 人 們 對 於 魔 神 仔 的 解 釋 一 魔 神 仔 非 鬼 二 魔 神 仔 如 鬼 第 三 節 魔 神 仔 與 精 神 異 常 一 被 魔 神 仔 牽 走 = 精 神 病? 二 生 病 與 場 所 三 漢 人 的 魂 魄 觀 與 人 之 生 病 異 常 四 與 魔 神 仔 相 遇 的 五 件 案 例 III

4 第 四 章 比 較 視 野 下 的 魔 神 仔 第 一 節 中 國 歷 史 上 的 山 魈 一 淫 祀 五 通 神 二 五 通 神 的 前 身 - 山 魈 第 二 節 魔 神 仔 與 山 魈 - 民 間 故 事 的 連 結 二 山 魈 在 台 灣 三 魔 神 仔 的 紅 色 隱 身 帽 四 山 魈 的 隱 身 帽 第 三 節 被 魔 神 仔 摸 走 與 神 隱 - 離 奇 失 蹤 的 現 象 一 日 本 的 神 隱 觀 念 二 神 隱 與 脫 魂 的 經 驗 三 對 於 神 隱 現 象 的 解 釋 第 五 章 結 論 參 考 書 目 附 錄 一 : 辭 典 中 魔 神 仔 相 關 辭 條 一 覽 表 附 錄 二 : 各 報 離 奇 迷 途 失 蹤 事 件 相 關 報 導 一 覽 表 附 錄 三 : 魔 神 仔 傳 聞 調 查 部 分 訪 談 稿 IV

5 圖 表 目 錄 圖 表 2.1 離 奇 迷 途 失 蹤 事 件 相 關 報 導 數 圖 表 2.2 報 導 來 源 分 佈 圖 圖 表 2.3 遭 遇 事 件 之 人 年 齡 人 數 統 計 圖 圖 表 2.4 遭 遇 事 件 男 女 性 數 量 比 例 圖 圖 表 2.5 事 件 發 生 月 份 統 計 圖 圖 表 2.6 魍 神 傳 說 中 遭 牽 走 之 時 機 分 布 表 ( 整 理 自 鍾 愛 玲 采 錄 的 21 則 傳 說 ) 圖 表 2.7 事 件 發 生 時 機 比 例 圖 圖 表 2.8 魍 神 出 沒 地 點 統 計 圖 ( 整 理 自 鍾 愛 玲 采 錄 的 21 則 傳 說 ) 圖 表 2.9 有 無 求 神 問 卜 行 為 統 計 圖 圖 表 2.10 人 們 對 於 事 件 起 因 的 猜 測 統 計 圖 圖 3.1 台 北 縣 平 溪 鄉 位 置 圖 圖 3.2 平 溪 鄉 地 圖 圖 3.3 菁 桐 古 道 上 的 魔 神 仔 洞 圖 3.4 電 視 節 目 中 展 示 的 魔 神 仔 樣 貌 魔 神 仔 的 食 物 圖 3.5 魔 神 仔 的 食 物 圖 4.1 戴 紅 帽 的 魔 神 仔 示 意 圖 圖 4.2 日 本 天 狗 的 形 象 V

6 第一章 緒論 魔神仔 躲在草埔中 專門在 摸 囝仔 把愛玩不知回家的囝仔摸的昏 憨憨 隨帶去墓仔埔 將人丟在那裡 半眠才讓囝仔醒來 驚的半死 做 囝仔攏嘛知 魔仔神矮矮黑黑 歸身軀全全毛 王家祥 魔神仔 1 一 研究動機與目的 魔神仔 mô-sîn-á 對許多台灣人而言並不陌生 許多人猶能憶起他們在年 幼時期 曾經聽老一輩說過些魔神仔把人 摸 走的情事 不惟閩南人談魔神仔 客家人也講 魍神 連原住民數族都有類似的傳說 這些與魔神仔大同小異的 傳說幾乎遍及全台 不只是山邊 連沿海的平原地帶 同樣也是耳熟能 正因為 與傳統人們的生活密切 魔神仔 時常成為鄉土文學的寫作素材 2 直至今日我們也還可以找到些含有 魔神仔 的地名 台北市士林有 魔神 仔溝 3 台北縣平溪鄉菁桐古道上有 魔神仔洞 4 台北市南港的山區有 魔 神仔硿 5 台北縣汐止市有 毛神仔山 6 台北市竹仔湖附近有 魔神仔古道 7 台南市東區東智里有 魔神窟 8 或 魔神仔堀 9 雖然都是些小地方 卻也是在當地盛傳有魔神仔出沒之後 居民冠上的名號 不單如此 若我們仔細觀察 一般民眾在談論魔神仔時 其實亦有其特定的 使用脈絡 與描述情境 像是有人離奇 或無緣無故失蹤時 人們常會懷疑是否 1 王家祥 魔神仔 (臺北市 玉山社出版 2002) 除了王家祥以 魔神仔 為名的小說之外 將魔神仔寫入著作或以魔神仔為題材的文學作品至 少還有 司馬中原 魔形 吸血的殭屍 (臺北 皇冠文學 1993) 李喬 我沒搖頭 李 喬短篇小說全集 第五集(苗栗 苗栗縣文化中心 1999) 李潼 少年噶瑪蘭 (臺北 天衛文 化 1999) 李昂 自傳の小說 (台北 皇冠出版社 2000) 吳家勳 赤腳小羅漢 : 霄裏溪 畔的童年 (台北縣 正中出版 2003) 鄭清文 魔神仔 採桃記 台北 玉山社 2004 甘耀明 魍神之夜 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 (臺北市 寶瓶文化出版 2005) 3 位於台北市士林 李秀美 士林街 福德洋 八處名勝 臺北畫刊 418 (臺北市 臺北 市政府新聞處 2002) 頁 6 4 位於平溪鄉菁桐古道 5 位於台北市南港 高燈立 南港大坑 人文 景觀兼具 民生報 位於汐止市 毛神仔山 迷失九日 婦人離奇死 聯合報 ( ) 7 詹素娟計畫主持, 劉益昌協同主持 陽明山國家公園七星山天坪及竹子湖考古學研究 (臺北 中華民國國家公園學會 2004) 頁 位於台南市東區東智里 魔神窟 已填平 漸被淡忘 聯合報 ( ) 9 施添福總編纂 許淑娟等撰述 臺灣地名辭書 卷廿一 臺南市 南投市 臺灣省文獻會

7 是 被魔神仔牽去 被魔神仔摸去 而這個說法 有時也被用來調侃那些人 心不在焉的人 有的時候 當怪事發生時 人們不說遇到 鬼 而是說遇到 魔 神仔 似乎 即使在現代民間的生活之中 魔神仔 也並不是一個稀罕的語彙 但令人不解的是 長久以來卻很少人曾經正視這個許多台灣人並不陌生的魔神 仔 不但缺乏研究 有關紀錄之稀少 也讓人訝異 雖然近年來因為某些新聞事 件的發生 而在報章媒體上有過大肆討論 吸引相當多好奇的目光 只不過這種 一時升起的好奇心 通常來得快 去得也快 無助於我們更加瞭解這個許多台灣 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魔神仔 人類學者Arthur Wolf曾以神 鬼 祖先三個一組的簡明觀念來說明台灣民 間信仰的體系 這三個超自然信仰對象 與現實社會的三種人各成對應 神明代 表官員 祖先代表親人 鬼則代表外人或陌生人 神 鬼 祖先在表達漢人社會 對超自然的信仰對象時的確已經提供了一個明確的架構 引出相當多後續的討 論 10然而 這套隱喻漢人社會結構的信仰分類 卻無法涵蓋台灣人信仰的所有 對象 魔神仔 就是這麼一個使人困惑之物 民間一般人們對於魔神仔的定義 模糊 使得我們難以將它直接放入神 鬼 祖先的架構來認識 有人說它是鬼 不過也有人說它是一種 精怪 就前一種看法而言 魔神仔就是人死所變成的 鬼 也等同於乞丐 強盜一般的外人或陌生人 一樣都是社會組織所不包含的那 群人 後一種看法並不認為魔神仔是鬼 因為魔神仔不是人死所變成的 而且它 似乎不會跟人 討食 而且也沒有祭拜它的必要 正因為魔神仔某些 非人 的特點 所以我們難以直接便將它對應於人世社會中的任何角色 魔神仔性質不明 讓人感到疑惑 如果魔神仔是鬼 那我們並不需要特別提 出它來 以孤魂野鬼的角度來解釋它應該就很足夠了 但為何卻又會有人認為它 與鬼不同 人們到底因為什麼緣故而認為它們兩者有所不同 如果魔神仔不是 鬼 那又是什麼 而我們又該怎麼樣理解它在台灣民間的意義與位置 在未能對 台灣民間所謂的魔神仔進行基本的調查之前 我們恐怕無法解答這些問題 我們探討魔神仔的重點不是在於其真或假 迷信或科學的問題 而是以魔神 仔在台灣民間人們耳熟能詳的程度 它影響的人群廣大 應該被認真地研究 而 從今日仍有人相信魔神仔可能出沒於特定地點並對人作祟的情況看來 它的影響 深入人心 所以也是個值得研究的文化問題 二 研究對象的釐清 關於 魔神仔 mô-sîn-á 一詞 今日一般人或許認為 mô-sîn-á 是個臺語語彙 寫作成 魔神仔 一切理所 當然 不過 許多文獻的記載卻顯示 人們口中所謂的 mô-sîn-á 並不都只寫成 10 Arthur Wolf 張珣譯 神 鬼和祖先 思與言 35 3 頁 譯自 Arthur P. Wolf, Gods, Ghosts, and Ancestors. In Arthur P. Wolf, ed., Religion and Ritual in Chinese Society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4). 2

8 魔 神 仔, 相 反 地, 存 在 著 各 式 各 樣 的 寫 法, 甚 且 是 mô-sîn-á 的 稱 呼, 也 可 能 因 為 地 區 族 群 的 差 異 而 有 不 同 的 稱 呼 不 事 先 釐 清 這 些 問 題, 在 往 後 進 行 文 獻 考 察 時 可 能 會 遭 遇 到 很 大 的 困 擾 本 研 究 主 要 雖 以 閩 南 語 之 魔 神 仔 (mô-sîn-á) 作 為 題 目 並 將 閩 南 人 所 言 之 魔 神 仔 當 作 主 要 的 研 究 對 象, 但 我 們 依 然 不 能 忽 略 其 他 語 言 對 於 mô-sîn-á 存 在 著 不 同 的 表 達 客 語 一 直 存 在 著 相 對 於 閩 南 語 mô-sîn-á 的 不 同 念 法, 漢 字 常 寫 作 魅 神 ( 仔 ) 11 或 者 是 魍 神 ( 仔 ) 12 雖 然 讀 音 以 及 涵 義 與 閩 南 語 非 常 相 近, 不 過 仍 可 以 看 出 些 微 的 差 異 大 體 而 言, 客 語 的 魅 神 ( 仔 ) 的 解 釋 比 較 偏 向 魑 魅 魍 魎 的 固 定 意 義 ; 閩 南 語 則 比 較 廣 泛 為 了 研 究 的 完 整 性, 本 文 會 將 客 語 的 部 份 納 入, 並 適 度 援 用 以 下 所 蒐 集 到 有 關 於 魔 神 仔 的 相 關 寫 法, 來 自 於 各 個 時 期, 各 處 背 景 互 異 的 人 們 最 多 的 當 然 是 閩 南 語 學 者, 但 還 有 作 家 記 者, 日 本 的 殖 民 官 員 語 言 學 者, 以 及 一 些 西 方 的 傳 教 士 還 有 些 辭 典 並 非 以 台 語 而 是 以 福 建 方 言 為 主 要 採 集 對 象, 在 這 方 面 主 要 是 中 國 的 編 著, 以 其 亦 記 錄 魔 神 仔 相 關 的 辭 條, 故 仍 收 入 其 中 下 面 暫 將 目 前 蒐 集 到 的 各 種 漢 字 寫 法, 以 距 mô-sîn-á 的 發 音 遠 近 為 準, 分 為 3 類 : (1) 讀 音 近 於 mô-sîn-á 的 漢 字 表 記 : 除 了 最 為 常 見 的 魔 神 仔 以 外, 還 有 无 神 13 无 神 仔 14 無 神 仔 15 旡 神 仔 16 無 神 阿 17 亡 神 18 盲 神 19 芒 神 20 毛 神 仔 21 毛 生 仔 22 墓 神 仔 23 魔 神 兒 24 魔 形 25 魔 神 那 26 魔 形 拉 劉 還 月, 台 灣 客 家 族 群 史. 民 俗 篇 ( 南 投.. 台 灣 省 文 獻 會,2001), 頁 鍾 愛 玲, 徘 徊 在 鬼 怪 之 間 : 苗 栗 地 區 魍 神 傳 說 之 研 究 ( 新 竹..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台 灣 文 學 研 究 所,2007) 13 小 川 尚 義 主 編, 臺 日 大 辭 典 ( 臺 北 市 : 臺 灣 總 督 府,1931), 頁 928; 李 如 龍 梁 玉 璋 鄒 光 樁 陳 澤 平 編, 福 州 方 言 詞 典 ( 修 定 版 ) ( 福 建 : 福 建 人 民 出 版 社,1994), 頁 吳 國 安, 台 語 四 用 漢 字 字 源 : 讀 音 解 釋 文 法 造 句 ( 臺 北, 吳 國 安 出 版, 1998), 頁 吳 崑 松 編 著, 通 用 台 語 字 典 ( 台 北 : 南 天,2003), 頁 李 春 祥 編 著, 李 氏 臺 語 詞 典 ( 臺 北 : 李 豐 明 出 版,2001), 頁 J. J. M. de Groot, The Religious System of China Vol.5 Book 2 (Leiden: E. J. Brill, 1897; reprint, Taipei: Southern Materials Centre, Inc., 1989), p 精 神 迷 罔 由 員 林 至 清 水 卽 俗 稱 率 亡 神 耶,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 夕 刊 版 ) ( ) 19 老 實 一 青 年 突 離 奇 出 走, 中 國 時 報 ( ) 20 黃 永 達 編 著, 台 灣 客 家 俚 諺 語 語 典 ( 台 北 : 全 威 創 意 媒 體,2005), 頁 186 坡 陡 無 路 女 子 離 奇 迷 途 森 林, 自 由 時 報 ( ) 21 毛 神 仔 山 迷 失 九 日 婦 人 離 奇 死, 聯 合 報 ( ) 22 片 岡 巖 著, 陳 金 田 馮 作 民 譯, 台 灣 風 俗 誌 ( 台 北 : 大 立 出 版 社,1981), 第 七 集, 頁 姚 榮 松, 臺 灣 閩 南 語 常 用 詞 辭 典 臺 灣 學 術 網 路 試 用 版 ( 台 北 : 教 育 部 國 語 推 行 委 員 會,2008) 24 王 康 旼 編, 台 音 正 字 彙 編 ( 台 北 : 前 衛,2007), 頁 司 馬 中 原, 魔 形, 吸 血 的 殭 屍 26 羅 問, 妖 界 驚 魂 接 觸 ( 臺 北 : 希 代 出 版 社,1997), 頁 羅 問, 妖 界 驚 魂 接 觸, 頁 94 3

9 2 讀音較遠於 mô-sîn-á 的漢字表記 尪神 28 魔祟仔 29 魔祥 30 魔 n 祥仔 摸箱仔 魔 化鬼仔 (mô ho á) 魔魂仔 魔魂 那 35 3 無專門指稱或其他寫法 山中精靈 36 山神 37 山魔 38 鬼 魔 鬼 不同的閩南語辭典大體都收錄了 mô-sîn(-á)這個語詞 表示 mô-sîn(-á)基本上 被認為是一個閩南語語詞 不過 mô-sîn(-á)雖同樣被人們所記載但是如何寫出這 個稱呼則大有不同 這些寫法當然各有其道理與緣由 像是 芒神 與 mô-sîn 以芒草為食 或將人引入芒草叢中而迷失的習性有關 39 寫作 毛神 與其外 形有關 40形形色色的不同的寫法 各有其理由 也或許都能夠說明了魔神仔的 某部份的特徵 然而從現在能夠掌握的文獻資料觀之 mô-sîn(-á)最常被寫成 魔 神 仔 魔神 仔 能夠最佔優勢 或許以 魔神 仔 之字面意義讓人不致於 與 mô-sîn(-á)的印象落差過大有關 然而 文獻上較為一致的 魔神 仔 寫法 並沒能解釋這樣一個詞彙的來源 雖有學者將 mô 等同於漢字 魍 罔 虫罔 41 並從古籍裡記載的 魍魎 來尋其義 也有人從荷蘭語 schim (sxim)為影子 鬼之意 推測 mô-sîn 的語源可能來自於荷蘭語 42不過從目前所蒐集到的文獻看 來 尚未有任何人曾對此提出過完整的語源追尋或者釋義 即使對一般人而言 魔 神 可能有其大致意義 43但是 將 魔神 仔 連寫作為一個語詞 28 婦人溺斃淺塘中 檢察官直喊 玄 三天前上山撿柴曾失蹤 尋獲時滿嘴泥沙 寶山居民指 尪 神奪命 中國時報 ( ) 29 蔡培火編著 國語閩南語對照常用辭典 (台北 正中書局 1969) 頁 張清波編著 臺語正字 (臺南縣 南縣文化 1999) 頁 劉財興等箸 咱的府城咱的夢 府城臺語文讀書會文集 6 (臺南市 臺南社教館 2007) 頁 胡鑫麟 分類台語小辭典 (臺北 自立晚報出版社 1994) 頁 陳修 陳文晶編著 臺灣話大詞典 : 閩南話漳泉二腔系部份 (台北 遠流 1991) 頁 邱坤良 施如芳 張秀玲 藍素婧 郝譽翔 宜蘭縣口傳文學 上冊(宜蘭 宜蘭縣政府 2002) 頁 羅問 妖界驚魂接觸 頁 失蹤二十七小時 家人以為被綁架 山中傳奇 400M 高崖摔下 三歲娃兒輕傷 聯合報 ( ) 37 信不信由你 山神擋路 採蜜男登山口附近獲救 聯合報 ( ) 38 述異 山魔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 ) 39 有人甚至認為司春神 句芒即台灣民間傳說的芒神 說 早在商朝就有記載芒神存在 上古 的人認為 住在芒草堆裡芒神 掌管春天的耕種 民間傳說 芒神 擄人 是鬼還是外星人 東森新聞報 ( ) 40 民間傳說 芒神 擄人 是鬼還是外星人 東森新聞報 ( ) 41 許成章 臺灣漢語辭典 第二冊 (台北 自立晚報 1992) 頁 陳炳宏編著 台語 土語 洋語相關詞彙 (台北 陳炳宏發行 2008) 頁 例如 魔 所代表的 大概是頗有能力的非善類 關於 魔 的基本意義 可參見 大漢和 辭典 或 中文大辭典 事實上 魔 是個中國原本沒有的詞彙與概念 而是來自於佛教的 Māra 但傳入中國後 魔 已被中國人用自己的方式改造並流傳 關於 Māra 如何被譯為 中國 魔 一字的歷史 以及中國人如何從自己原有的思想脈絡來理解 發揮佛教 魔 的概念 4

10 的情況是否等於這些字一般意義的相加 則大有疑問 閩南語的漢字書寫 因為 沒有一套共同遵循系統 至今仍混亂各行其是 僅僅從 魔神 仔 個別的漢 字望文生義很可能會混淆我們的看法 因為現在連 mô-sîn(-á)一音來自何處都成 問題 所以也不可能去探尋其原始意涵 那麼要怎麼看待這些詞彙呢 這裡想要借用中國的民俗學家江紹原 對於 罔兩 一詞的解析 罔兩 罔象 是中國古代一種 物 怪 的名稱 不過在各種古籍中它們就像是 mô-sîn(-á)一般 有著各式各樣的寫 法 江紹原在解析它們時 並不在這些寫法的字面意義上打轉 他認為 罔兩 罔象 等其他音近之詞 並不用作義標 ideogram 而只作音標 phonogram 44 之用 取用不同的漢字只是取其音而不是其本字之義 明乎此理 則 罔兩 寫為 蝄蜽 魍魎 罔浪 罔閬 或 方良 罔象 寫為 無傷 也 45 都可以 筆者的基本看法亦與江紹原相同 也就是 一般民眾口中的 mô-sîn 或 mô-sîn-á 寫作 魔神(仔) 無神(仔) 亡神 盲神 芒神 毛神 等 等等 也都可以 只是音標的不同而已 或許選用這些字確有解說 mô-sîn-á 之意 然而這些說法並未受到人們普遍的支持與認同 因而仍只是某些少數人個別的詮 釋 也或許在口語起源時 mô-sîn-á 確有特定的意義 但關於這方面 文獻無徵 而筆者對於語言學方面的理解也太少 目前尚無法做出任何論斷 職是之故 本文對於這些與 mô-sîn(-á)相近語詞 在使用上 採取的是廣泛 的立場 將這些出現於各類文獻當中的不同稱呼 寫法全部納入本文針對魔神仔 的考察 除了在引用原文時會將原來的寫法標示出來之外 在一般的敘述 討論 時 為了行文的方便且不致使讀者產生混淆 全部使用 魔神仔 一詞來指稱本 文主要討論的對象 三 相關研究回顧 與魔神仔近年來不時便會出現於新聞報導版面之上 並常引發一番不小討論 的情況不同 專門以 魔神仔 為題的學術性研究 在 2007 年鍾愛玲的碩論出 版之前 幾乎闕如 學術的研究是如此 就連傳統的史志或具有現代意義的民族 志 宗教調查紀錄 也都很難找到關於魔神仔的蹤跡 魔神仔主要仍是以口耳相 傳的方式 在人們的生活中流傳 有關魔神仔曾有過什麼歷史 今日我們不易得 請參考神塚淑子 魔の觀念と消魔の思想 收入吉川忠夫編 中國古道教史研究 京都 同 朋舍 1992 頁 不過 去討論這樣的歷史 對於了解 魔神仔 並無直接的幫助(詳見 後文) 44 江紹原 中國古代旅行之研究 側重其法術的和宗教的方面 (上海 文藝出版社 1989) 頁 江紹原 中國古代旅行之研究 側重其法術的和宗教的方面 頁 44 5

11 知 只是 由現在蒐集到的相關文獻看來 人們似乎不覺得魔神仔有什麼特別之 處可以拿出來研究 討論 甚至 也很少人曾意識 或注意到 它 的存在 在 1997 年出版的 台灣民間信仰研究書目 增訂版 之中 書目分類中並沒有 魔 神仔 這樣的項目 與此有關的一篇文章 魍神仔 是被歸類在 鬼 下面 46 相較於以往大部分研究者並未注意到魔神仔的特殊之處47 董芳苑可算是對 魔神仔給予較多關注的學者 他將魔神仔當成是台灣民間普遍信仰的一部分看 待 說台灣人的 頭殼裡 都住著 毛神仔 等等的鬼類 雖然董芳苑實際提及 魔神仔的篇幅也不多 但對於魔神仔在台灣民間信仰分類的位置 以及遭到魔神 仔牽走之人的意識經驗 他都給予了簡要的定位 48 真正以魔神仔為主要的研究對象 是鍾愛玲 2007 年出版的碩士論文 徘 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49鍾愛玲所探討的是苗 栗地區的 魍神 魍神在當地客家人的傳說中 與魔神仔大致相同 一般所人 所稱呼的 魔神仔 在客家族群中是被稱作 魍神 比較重要的是 鍾愛玲以 其對苗栗地區的口訪調查為基礎 特別將 魍神 與 鬼 做了比較 她透過遭 遇魍神時間 地點 角色屬性以及事後處理的特徵 等幾點的比較 看出人們所 描述的魍神與鬼確實有所不同 進而 她更判斷所謂的 魍神 應是中國自古以 來信仰中的 精怪 一類 雖如此 鍾愛玲也注意到了 魍神 與 鬼 在其受 訪人的認知中 界線常常模糊不清 對此 她認為原因是 魍神 在現代已逐漸 為 鬼 的概念所取代了 是以時常出現言語混淆的狀況 除此之外 對於受魍 神所迷之人在精神 心理狀態上呈現的特徵 作者亦提出了一套解釋 即那些遭 迷而失蹤之人 之所以會出現種種異常的行為 乃是受到 催眠 而見到 幻覺 所致 最後 作者強調魍神傳說所具有的客家地方特色 除了魍神傳說的種種社 會功能與客家山區的生活密不可分 這樣的傳說也與客家人的伯公信仰有共生之 關係 若傳說有人因遇魍神而失蹤 人們都會求助於伯公 以魔神仔為主題的研究 除了鍾愛玲 目前尚有林美容正在進行當中 50所 以截至當前 單以魔神仔為題 可供參考的學術性的研究 實是少之又少 多數 的著作多半談不上是研究 僅能算是些零碎 片段的記載 整體而言 甚至到了 難以進行系統性的回顧的窘境 因此 以下將自幾個能夠提供我們思考基礎的研 究方向進行檢討與回顧 希望能夠藉此建立本論文論述發展的脈絡 也就是說 像是魔神仔這類一方面與民眾實際生活經驗接近 一方面卻又令其感到些許模 46 林美容編 台灣民間信仰研究書目 增訂版 台北 中研院民族所 1997 頁 79 這並不是說之前並沒有任何學者曾經提到魔神仔 只是此前的學者多只是記事 紀錄而已 像是日治時期的片岡巖 池田敏雄 還有洪惟仁 陳文蘭 劉還月等都曾提及過魔神仔 48 董芳苑 認識台灣民間信仰 (台北 長青文化事業 1986) 頁 242 董芳苑 鬼附身 與巫術醫療 臺灣神學論刊 18(1996) 此二文皆收入董芳苑 台灣宗教論集 台北 前衛 鍾愛玲 徘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新竹 國立清華大學台 灣文學研究所 2007) 50 在筆者進行碩士論文撰寫時 林美容教授剛好也在進行魔神仔的研究 約兩年期間 我們曾 有過好幾次的意見交換 對於筆者的研究林美容教授曾提供了許多有益的論點 47 6

12 糊 陌生的 東西 在現有專門研究缺乏的情勢下 尤賴多方面的比較或許方 能使其面目逐漸彰顯 正如鍾愛玲的論文標題 徘徊在鬼與怪之間 處於鬼 怪之間 徘迴 於兩端正是魍神的特色 人們面對像魍神這樣的 東西 時 態度總是有些疑惑 或游移於鬼 精怪間 或時而似鬼 時而卻又非鬼 甚至有時被認為是神 無法 明確定義 常是人們對魍神普遍的感覺 這樣的疑惑應其來有自 若能向下挖掘 可能也是認識魔神仔的一條途徑 儘管人們對魔神仔的觀念曖昧不明 不過 從 人們對於魔神仔的各種敘述看來 魔神仔與漢人傳統信仰中的 鬼 怪 觀念 有很深的關聯 因此唯有事先釐清這些漢人信仰的基本觀念之後 才有可能繼續 進行我們對於魔神仔的考察 首先 我麼有必要重新檢視一下漢人傳統中 鬼 的概念 因為 鬼 字在 古代中國似乎所指涉的範圍較今日更加廣泛 沈兼士早已指出 鬼 與 畏 最 早皆為類人異獸之稱 進而引申為異族之名 再由實物之名借以形容人死後所想 像的靈魂 蒲慕州透過對各類古代文獻的考察 比較 告訴我們 至少到了戰國 時代 鬼 一詞所指大致如下 鬼 一詞可以用來指稱多種不同來源的精靈 其中包括死去的人 以及其他動植物 或者現代人以為的 無生物 如木石火風等等 其中 甚至有可稱為 神 的 普遍為當時知識階層或一般大眾所接受的是 人死為鬼 不論此鬼是善是惡 當鬼得到適當的葬禮和祭祀後 就成 為某家的祖先 沒有得到適當葬禮的 就成為厲鬼 51 對於信仰鬼的起源與鬼字的原初意義 一來事實難明 二來也與我們考察的重點 並無關係 因此並不是我們要討論的重點 我們只需知道 最為大眾所接受的是 人死為鬼 的觀念 及鬼 與死者的關係密切 至少自戰國時代以降 這點 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實際上人們所關注 討論的 多半就是人死所變之鬼 也 就是所謂的 人鬼 如何處理與死者關係密切的鬼是中國宗教研究的大問題 包括它們如何被人們安排 祭祀 都在在反映了中國人對於死後的觀念 相反的 我們也可以將死後世界的當成一種想像 藉著此反影而看出中國人對於現世的觀 念 換句話說 我們可以由鬼而見人 雖然 鬼 與死者的關係密切 但蒲慕州與沈兼士的結論同時也都顯示鬼與 非人的精靈或獸有關 尤其是蒲慕州提到 魅 物 怪 等幾個詞彙在某 些脈絡下 也與 鬼 的意義有所重疊 52而且這幾個詞彙有時又可以互相等同 物 也稱 物怪 早在先秦時期 周禮 便將祭祀分為天神 人鬼 地 祇三類 地祇 當中的 四方百物 便是時人的信仰的對象之一 後人習慣使 用的 魑魅魍魎 一詞 便是古代幾種物怪名稱的集合 蒲慕州 中國古代鬼論述的形成 鬼魅神魔 中國通俗文化側寫 臺北 麥田出版社 2005 頁 Mu-chou Poo, The Concept of Ghost in Ancient Chinese Religion, in John Lagerwey ed., Chinese Religion and Society Vol. 1 (Hong Kong: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 2004), pp 杜正勝曾做過先秦時期關於 物怪 的心態史及文化史的考察 討論中國古代的 物 與 德 7

13 魅 雖也是物怪中的一種 但後來所指對象與 物怪 幾乎相同 林富士 從 魅 區分出 魑魅 鬼魅 精魅 三個代表不同概念的辭彙 在形體方 面 魑魅 是有特定形體的 生物 其形大都是動物 獸形 或人獸合體 常 常也被使用作為對異國 遠方之人的貶稱 鬼魅 則是 無形 或能 隱形 之物 無特定形體可言 至於 精魅 則千變萬化 萬 物 包括人 都能變 成精魅 早期的觀念是以物化為 人形 為主 但後來則認為萬物之間都有可能 互相轉化其形 而且能隱能見 東漢中晚期 2 世紀 以後 精魅 的概念逐 漸成為中國傳統社會對於 魅 的主流看法 而這種逐漸成形的 精魅 概念 並非某一特定階層或宗教的產物 是當時一種通俗信仰 popular belief 54 精 魅 物 怪 這些詞彙多少有一些意義及觀念發展上的差距 但是一般人們在使用 魅 物 怪 等詞彙常常沒有非常嚴格的區分 而學 者在使用這些詞彙時也未有統一的用法 常常也將他們複合在一起使用 例如用 精怪 物怪 精魅 等詞來稱呼這類具有 變化 能力之物 55重點在於 這些詞彙所指稱 討論的對象大致類似 因而在論文中 筆者對於這些詞彙也將 同等視之 把這些詞彙所指涉的對象 大致視為中國傳統文化中另一種與人鬼不 同的信仰範疇 而這種信仰有長久的發展歷程 有其特定的文化意涵 在傳統上 足以成為一種信仰範疇來討論 56 不過有關物怪的研究成果目前仍多集中在中國傳統的文史學科 特別是在中 文學界 這當與 志怪 文類的傳統有關57 在六朝時期 約 3 世紀到 6 世紀末 志怪 成為中國一種文類傳統 在 志怪 中精怪以多樣的面貌大量登場 往 後 像是隋唐的傳奇 宋以後的筆記 或是明代的 神魔小說 精怪都是其中 不可或缺的要角 58 在中國民間信仰的大量各式各樣的神靈之中 亦有來自於物怪者 而這些原 本是物怪的神靈 即使受人信仰成為神靈 依然帶有其獨特的性格 有時 這種 獨特的性格反而成為其力量的來源 由於探討這些奇特的神靈牽涉到政治上對於 正統 異端的分際 還有中國民間信仰中神靈權力來源的問題 而受到許多研究 的關係 見杜正勝 古代物怪之研究 上 一種心態史和文化史的探索 一 二 三 大陸雜誌 104: 頁 : 頁 : 頁 林富士 釋 魅 已先秦至六朝時期的文獻資料為主的考察 收入蒲慕州 鬼魅神魔 中 國通俗文化側寫 臺北市 麥田出版 2005 頁 甚至連佛教的 魔 也混入了這種複合使用的習慣 於是對一般人來說 妖魔 魔魅 等 用詞所指都差不多 事實上 將這些概念互相混同的行為 相當早就已經發生 而此混同的發展 收入吉川忠夫編 中國古道 過程與道教關係很大 可見神塚淑子 魔の觀念と消魔の思想 教史研究 頁 早期針對精怪的學術性研究當推江紹原之 中國古代旅行之研究 而劉仲宇則對中國精怪的 文化做過整體綜合的介紹 劉仲宇 中國精怪文化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7) 綜合性 的介紹還可見 中野美代子著 何斌譯 中國的妖怪 (鄭州 黃河文藝出版社 1989) 57 Robert F. Campany, Strange Writing : Anomaly Accounts in Early Medieval China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6), pp 謝明勳 臺灣地區近三十年 自 1980 年起 六朝志怪小說研究策略之省思 國立中正大學中文學術年刊 12 (2008) 頁 可參見魯迅 中國小說史略 (台北 谷風出版社 1971) 葉慶炳著 談小說妖 (台北 洪範出版社 1983) 8

14 者的青睞 我們可以舉 山魈 或 狐 為例 這些出身 性格特殊的 神 其權力來源顯然不同於 Arthur Wolf 所言的 仿照人世官僚運作而建立的 科層 架構 bureaucratic structure 59 對於源自於物怪神祇的研究 可特別注意的是 Richard von Glahn 對於宋代 五通神 的研究 Richard von Glahn 在 The Sinister Way 一書當中 探討了江南 歷時長久對於五通神的信仰 五通神之所以廣受歡迎 是因為它有護佑地方之 功 並有實現個人願望之能 尤其是對於那些被認為 不正當 的願望 例如使 人獲得橫財 然而這個神祇的前身 卻是種叫做 山魈 的物怪 山魈擁有法 術等特殊能力 但甚具危害性 不只會襲擊 誤導 途經其領域的人類 也有侵 犯女性 殺生害人之舉 中國華南山魈作亂的事蹟 由宋至今仍不絕於書 不過 在另一方面 山魈因有護祐地方之舉 以及具有實現個人願望之能 所以也是人 們熱烈膜拜的對象 地方民眾對於山魈信仰的擁護 常被朝廷和正統的佛 道教 視為是種 左道 而成為極欲壓制 收編的對象 因而對於山魈能力的祈求 與國家所代表定義正統信仰 道德觀念的力量 在歷史上形成了複雜的糾葛 von Glahn 探討的就是這個源自於物怪的五通神錯綜複雜的多面歷史 以及圍繞著這 樣一種神祇的信仰心態 60 除了山魈之外 另一種物怪 狐 也值得我們注意 山魈多分布在中國南 方 狐的分布也具有地理上的特性 而與山魈成相對之勢 蒲松齡 說 南有五通 猶北之有狐也 61相對於山魈橫行於南方 狐之出沒大抵以 北方為主 狐仙信仰最盛行的地區也是在華北以及東北 康笑菲對於狐之形象及 意義的多面性做了完整的呈現 對比於五通神形成了引人注目的地方朝聖中心 狐與人們的關係則呈現更多的個人特質 狐也被認為具有非道德的特質 使得人 們能夠向它祈求各種個人私密的問題 也由於狐與日常社會的變化脈動息息相 關 因而其多重意義是在不同的個人和社會團體 在不同時空之下的相互關係中 而浮現出來 這些意義常常曖昧不清 且矛盾對立 這樣的特質 致使國家 佛 59 Robert Weller 與 Meir Shahar 曾合編了一本論文集反思 Arthur Wolf 曾提出的這個研究架構 為 了證明了官僚模式並非中國神靈唯一的權力來源 在論文集的導論中 兩位作者綜合了相當多對 於個別神靈的研究 舉出中國民間崇奉了各式各樣不受限的神靈 unruly gods 像是孫悟空 哪吒 濟公 呂洞賓 十八王公 以及觀音 臨水夫人一類的女神 它們受人奉祀的理由並不是 因為它們代表著官僚 它們的權力也不是源自於官僚科層運作的結構 反之 許多這類神靈的權 力就是取決於其自身 甚至是反官僚結構的結果 Robert P. Weller & Meir Shahar, Introduction: Gods and Society in China, in Meir Shahar & Robert Weller, eds., Unruly Gods: Divinity and Society in China (Honolulu : University of Hawai i Press, 1996). 而本論文集的作者之一 Robert Hymes 其在 Way and Byway 一書中更進一步 提出了中國宗教中 個人模式 的完整觀點 有力的証明 中國宗教不只是以官僚模式為其唯一特色 見 Robert Hymes, Way and Byway: Taoism, Local Religion, and Models of Divinity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2). 60 Richard von Glahn, The Sinister Way: The Divine and the Demonic in Chinese Religious Cultur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4) 關於五通神的研究另有 Ursula-Angelika Cedzich, "The Cult of the Wu-t'ung/Wu-hsien in History and Fiction. The Religious Roots of the Journey to the South." In David Johnson ed., 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 Five Studies (Berkeley, Calif.: Chinese Popular Culture Project, 1995), pp 清 蒲松齡 任篤行輯校 全校會注集評聊齋誌異 (下) 濟南 齊魯書社 2000 頁

15 道教和菁英無法針對狐提出一致性的詮釋 它有時候助人是狐仙 有時候則是作 怪的狐魅 62狐的多元面貌與曖昧的象徵 使之可為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們在進行 權力運作時進行不同的挪用 對我們來說 不管是山魈或狐 其特質及其對於人 們的多元意義 應該都是可供我們比較的良好對象 而像是對於狐一類物怪的信 仰並非只限於中國本身 在整個東北亞都可以發現狐信仰的傳統 日本擁有豐富 的狐信仰 與中國相比不遑多讓 因此在某方面 我們也不可忽視這種跨越地域 的物怪信仰現象 這種跨越地域 文化的現象 一方面可能是文化傳播的結果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這種現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如中國的精魅也與西方的 fairy 精靈 有相似之處 63兩者都與自然很有關 係 精魅多從動植物而來 並出沒於自然界中 亦有種理論認為 fairy 是自然的 精靈 fairy 常常是人們對於大自然中不可思議現象的解釋 但目前仍缺乏理論 以解釋這種在世界各地普遍都能觀察到的類似信仰 現有關於 fairy 信仰起源的 說法 都以歐洲的傳統為主 多半帶有本身深厚的文化色彩 64但無論如何 這 些說法在我們了解魔神仔的時候 能夠提供我們一些比較 參照的基礎 可能在 某方面 我們也可以發現在解釋的路徑上 東西方是有些十分相近的之處 透過 西方的相關研究或許可以讓我們對於魔神仔性質的思考得到一些啟發 以上的討論最終還是要運用到台灣民間的信仰現況 從許多的 fairy 物怪 與自然的關係密切 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台灣民間信仰中的 自然信仰 自然信 仰 是對於自然界的存在物賦予某種靈力 而產生的信仰 於是日月星晨 樹木 石頭 動物等自然物 均可能因其富有靈力而加以崇拜 台灣民間常見的大樹公 義犬公 石頭公都屬於這類信仰 65對於台灣民間自然信仰的研究 數量雖不少 62 康笑菲著 姚政志譯 狐仙 臺北 博雅書屋 2009 頁 譯自 Xiaofei Kang, The Cult of The Fox: Power, Gender, and Popular Religion in Late Imperial and Modern China.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6). 同樣以狐為主題 又可見 Rania Huntington, Alien Kind: Foxes and Late Imperial Chinese Narrative (Cambridge, 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 2004). 63 關於此可參見 林富士 人間之魅 漢唐之間 精魅 故事析論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 究所集刊 頁 及頁 有關 fairy 信仰的起源有許多理論 一種英國的傳統理論認為精靈代表一種對於石器時代種族 的記憶 在居爾特人 Celts 進入英國之後 它們被迫躲向山區及並生活洞穴之中 另一種理 論則認為精靈代表了古代的異教徒的神祇與英雄 又有種理論說他們是被人格化的自然精神 還 有一說則鑒於精靈常被認為居於墓地 且對其的描述明顯又與鬼相同 而認為精靈就是鬼 以上 這些說法各有其立論基礎 但是這些說法其實都只解釋了 fairy 傳說部份的現象 請見 Venetia Newall, Fairies in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 Edited by Lindsay Jones. Vol. 5. 2nd ed. (Detroit, Mich: Macmillan Reference USA, 2005), p 對於 fairy 信仰各地情況皆有不同 英國蘇格蘭古來便 有著豐富的 fairy 信仰與文化 有關於 fairy 的許多理論皆與此地有關 可參見 Lizanne Henderson and Edward J. Cowan, Scottish Fairy Belief: A History (East Linton, Scotland : Tuckwell Press, 2001). 除了 fairy 之外 西方信仰分類之中的 Monster 怪獸 也與中國精魅有相似之處 Theodor H. Gaster, Monsters in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 Edited by Lindsay Jones. Vol. 9. 2nd ed. (Detroit, Mich: Macmillan Reference USA, 2005), pp 關於各宗教如何看待 Monster 可參見 Timothy K. Beal, Religion and its Monsters (New York : Routledge, 2002), pp 然而 書中並沒有討論到中 國宗教的情況 65 林美容 臺灣民間信仰的分類 台灣民間信仰研究書目 增訂版 台北 中研院民族所 1997 頁 IX 10

16 但一般而言成果都較為簡略 並多限於那些受到人們祭拜的對象 66因而 在對 於台灣民間各種信仰對象的研究中 自然信仰實處於比較邊緣的位置 換個角度 來看 這也代表研究者可以有更多的著墨之處 相較之下 以 鬼 這種信仰對象的研究 比起那些以自然信仰為主的研究 是興盛許多 鬼 在台灣民間文化裡幾乎無所不在 混雜於人們的宗教信仰 文化觀念 儀式法術 生活語彙 日常習俗之中 也因為有關於鬼的種種是研究 者很容易觀察到的現象 因而對於鬼的探討 也一直是台灣民間信仰研究的大 宗 67只不過 這些對於台灣民間信仰之 鬼 的研究 不論國內外的學者 其 所關注之鬼 究竟是以 人鬼 為主 儘管透過這些研究 能夠幫助了我們了解 漢人現世社會運作 構成的邏輯 或者是民間文化的內涵 但這些對於鬼的研究 成果無法全然適用於我們的研究對象 由許多跡證看來 民間對於魔神仔的認識 有許多超出以往對於台灣民間鬼信仰研究的看法 完全以對人鬼研究的成果來看 待魔神仔 並不容易解釋人們對於魔神仔這種 東西 許多奇奇怪怪的想像及說 法 然而 即使如此 我們仍需要藉助這些對於鬼 物怪信仰觀念的研究 以檢 視人們所理解的魔神仔到底與人鬼 物怪有何異同 當然 在人們對於鬼的認知 以及魔神仔的性質上討論 所涉及的主要仍是 信仰的觀念與分類 但有時我們也可以把魔神仔當作為一種實際發生的異常現象 來看待 儘管人們對魔神仔的來源說法多樣 但對於遇到魔神仔的人會精神恍惚 的異常現象的看法倒是頗為一致 在現代醫學的眼裡 這些遇到魔神仔的人是不 折不扣的病人 他們常會被歸類為精神病患 或者是 附身症 possession 68 雖然這類以精神醫學角度進行的研究 多半沒有注意到於台灣民間存在著 被魔 神仔牽走 的現象 但我們仍可以由這些研究角度切入 從我們可觀察到的事件 入手 以人們實際發生的異常現象為主 進一步檢視那些遇到魔神仔的當事者的 經驗特出之處 66 以 自然信仰 為主題的相關著作 可見林美容 台灣民間信仰研究書目 增訂版 頁 例如阮昌銳 植物動物與民俗 台北 台灣省立博物館 1999 姜義鎮 台灣民間動物崇拜 台灣月刊 114 期 1992 謝邦俊 雞犬封神榜 台灣民間信仰中的禽獸神 香火雜誌 4 期 1984 頁 宋耀光 閩客爭拜的石頭公 六堆風雲 18 期(1990) 但最近對於 大樹公出現了詳細的研究 見蘇瑞展 高雄縣 大樹公 信仰之研究 臺南大學台灣文化研 究所 以鬼為主題的相關著作為數甚夥 可見林美容 台灣民間信仰研究書目 增訂版 頁 中文方面 可見林美容 鬼的民俗學 臺灣文藝新生版 呂理政 鬼的信仰及其 相關儀式 民俗曲藝 高致華 台灣文化 鬼 跡 (台北 高致華發行 三民 書局總經銷 2001) 林富士 孤魂與鬼雄的世界 北台灣的厲鬼信仰 台北縣 台北縣政府 1995 而西方學者以台灣鬼信仰為焦點的著作 除了前舉 Wolf 神 鬼 祖先 的名篇之外 David Jordan 以及 Robert Weller 都有具代表性的著作 David Jordan, Gods, Ghosts, and Ancestors: Folk Religion in a Taiwanese Village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nia Press, 1972). Robert P. Weller, Unities and Diversities in Chinese Religion (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ton Press, 1987). 有關國內 外對於漢人民間鬼信仰研究的簡介與回顧 可見渡邊欣雄 周星譯 漢族的民俗宗教 社會人 類學的研究 (台北 地景出版 2000) 頁 文榮光 靈魂附身現象 民族學研究所集刊 73 期(1992) 頁 25 對於台灣的 靈魂附身 現象 文榮光曾從事過一系列的相關研究 除上篇還可見文榮光 林淑鈴 陳宇平 靈魂附身 精神疾病與心理社會文化因素 本土心理研究 第 2 期(1993) 11

17 四 研究方法與資料運用 儘管許多人老一輩的台灣人都聽說過 魔神仔 但在傳統史書 政府檔案 地方志 士人的文集 傳教士或學者的研究 調查報告之中都鮮少提到魔神仔 魔神仔向來都是聽 說的人多 紀錄 研究者少 筆者曾試著利用中研院台灣史 研究所的 臺灣文獻叢刊資料庫 69以目前所蒐集到各種的 魔神仔 mô-sîn-á 70 寫法的 1 2 類進行檢索 但從檢索的結果看來 在傳統史書 文集之中 並 沒有發現具有現在 魔神仔 意義或者任何發音相近的名詞 魔神仔不是失載 要不然就是被文人當作是不具特殊性的 鬼 而一筆帶過 搜尋的結果當然可以 有很多種解讀 我們無法據以作出時代斷限 但總是告訴了我們 魔神仔 進 入到文字的傳統可能是相當晚近的事 魔神仔常常出現於人們對於往日鄉村生活的回憶中 然而這樣的親近之物往 往也容易被人們所忽略 我們在探討魔神仔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面向時 除了 透過親身田野訪查的訪查 常記載著一些地方日常生活要聞的報紙 便成為我們 最主要的史料 報紙的紀錄提供了民眾生活與魔神仔的關係最豐富的資料來源 辭典也可算是種穩定紀錄魔神仔的一類資料 與報紙不同的是 辭典多半會 給魔神仔一個簡單的定義 而且它們常常呈現編者對魔神仔的理解與分類 值得 強調的是 辭典編纂者 相較於報社記者 背景顯得較為多元 當然最多的還是 閩南語學者 客語學者 此外也有作家 還有少數的日本殖民官員 語言學者 以及西方傳教士 其中這些少數來自異文化的紀錄者 他們對於魔神仔的解釋有 時就是文化比較的好材料 文字的記錄除了在以上兩類資料較為集中 其他的便呈零星分布 令人訝異 的是 日治時期許多詳細記錄台灣民間信仰種種的政府調查報告 如 台灣慣習 記事 以及以記錄見長的學者 如鈴木清一郎 增田福太郎 曾景來等人 其 著作也都沒有魔神仔的消息 唯有池田敏雄 在 民俗台灣 中曾 有篇紀事提及 71此外 就是片岡巖的隻字片語 72在這些日治時期學者之後的 田野調查者依然只有少數紀錄到魔神仔流傳的蛛絲馬跡 也都沒有深入探討 例 如 David Jordan 他於 1960 年代在台南縣的田野調查中 曾提到了他所調查村 落有 魔神 這麼一個超自然物的辭彙 但是他並沒有進一步的說明 73黃文博 亦提到曾文溪流域的人們也說 魔神仔 會 魔 人 並說魔神仔便是瘟神 但 除此之外在他的其他著作中似乎也沒有對魔神仔有過紀載 74記載魔神仔資料過 69 臺灣文獻叢刊資料庫 ( 所出版的 臺灣文獻叢刊 為主 包含台灣史研究重要文獻 310 種共 596 冊 時代分布從明末一 直到日治初期 而多數寫於清領時期 70 請見頁 牽牛子 池田敏雄 點心 民俗臺灣 第四卷第三期 臺北市 南天書局 1998 頁 片岡巖著 陳金田 馮作民譯 台灣風俗誌 第七集 頁 David Jordan, Gods, Ghosts, and Ancestors, p 黃文博 瘟神傳奇 曾文溪流域王船祭巡禮 (台南縣新營市 南縣文化 1992) 頁 30 不 12

18 少的不利的因素 使得我們很難僅僅在 魔神仔 本身打轉 還需要借用許多與 鬼 有關的研究 紀錄 像是 年代 許多國外的人類學者都以台灣為 調查地 他們都注意到台灣無所不在對於鬼的信仰 75人類學家關注漢人信仰的 本質問題 鬼因而被當作為解開漢人信仰本質問題的重要一環 雖然這些人類學 家所關注的 鬼 在我們的角度看來 都是 人鬼 但這些著作除了能夠補足 中文資料在這段時期 以及對於鬼這個主題研究上的闕漏 從而具有歷史的意義 以外 還可以讓我們在思考魔神仔於台灣民間信仰之中佔有什麼樣的位置提供一 個有意義的參照 本文在使用人類學家的研究時 既將其看作一種史料 也採納 他們所提出的某些認識架構 而在本文的第一 二章 主要就是以這些來自於報 紙 辭典 還有零碎的相關著作作為核心 探討魔神仔的歷史 還有魔神仔事件 所具有的基本特徵 由於我們探討的是台灣一般大眾的信仰以及心態 免不了要去回溯漢人文化 某些根深蒂固的結構性概念 但如何能夠恰如其分地使用中國傳統的史料 來解 釋現代的台灣現象以及信仰 總是一個難題 將台灣看作是中國文化直接 一成 不變的延續 無批判地將台灣與中國的事例 研究互相套用 恐怕會忽略台灣魔 神仔傳說的複雜性與特徵 終將導致研究結果的問題重重 本文的策略是 只要 有某些重要或者能夠說明我們情形的論述 雖然它們在時間 空間上都與今日的 台灣有所距離 我們仍會參酌使用 不過我們會儘量把不同資料之間連接 相關 的環節標明出來 然而 光是倚靠這些文字資料所建立的認識 遠不能回答我們對於魔神仔的 疑問 尤其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究竟怎麼樣談論魔神仔 他們認知中的魔神仔是 怎麼一回事 他們如何解釋魔神仔的這樣的存在 關於這些問題 現有的文字記 錄並不能滿足我們 對我們來說 這些都只是偶然留下的相關紀錄 唯有實際在 地方上進行田野調查才能夠解答我們自己的疑問 筆者選定的地點是台北縣的平溪鄉 平溪的優點在於交通方便 距離台北市 車程不到一小時 再者 目前筆者所掌握的資料也顯示 魔神仔的出沒以山林荒 野之地最為頻繁 而平溪位處基隆河上游河谷 由幾個被山區所包夾的村落所組 成 河谷兩岸連接著山嶺 平溪村落便分布於狹小的河階地上 居民生活與山區 密不可分 由魔神仔與山區的密切關係出發 平溪這個山城應該是個適宜的考察 地點 關於調查的方式 主要以筆者所擬定的調查表讓平溪的受訪者自由的講述關 於魔神仔的種種聽聞 經歷 除了對於平溪居民的訪談 某些資料則是筆者在平 時的隨機訪談中所採錄到的 這些訪談因為同樣具有參考的價值 故筆者仍將之 列入文中 並在 附錄三 刊出部分訪談的紀錄 關於這些訪查的結果 我們將 集中在第三章討論 雖然筆者選定的調查地點以及討論對象都是以台灣的閩南語族群為主 而略 過 從黃文博的敘述看來 魔神仔 似乎只是 邪神 之意 75 關於這些西方學者 可見注 67 13

19 過 鐘 愛 玲 曾 經 做 過 研 究 的 客 家 族 群 但 筆 者 相 信 論 文 的 基 本 的 成 果 應 足 以 作 為 台 灣 的 類 似 現 象 的 一 個 縮 影 就 筆 者 所 蒐 集 的 文 字 資 料 的 來 源 看 來, 不 管 是 紀 錄 者 或 所 紀 錄 的 發 生 地, 它 們 都 是 來 自 於 全 台 各 地 而 且 將 這 些 文 字 資 料 與 筆 者 在 平 溪 地 區 所 調 查 的 魔 神 仔 傳 說 還 有 鍾 愛 玲 在 苗 栗 客 家 地 區 的 調 查 的 魍 神 傳 說 互 相 參 看, 於 內 容 上 基 本 是 大 同 小 異 因 此 本 文 雖 然 選 擇 平 溪 一 地 為 調 查 對 象, 但 整 體 的 研 究 的 結 果 應 可 概 括 說 明 台 灣 他 處 的 相 關 案 例 而 在 問 題 的 形 成 與 問 題 的 解 決 上, 我 們 依 靠 不 斷 往 來 於 田 野 資 料 與 文 獻 資 料 之 間 以 達 成 在 初 步 了 解 了 台 灣 魔 神 仔 的 概 況 後, 本 文 還 希 望 可 以 將 這 些 結 果 與 其 他 文 化 或 者 是 不 同 時 期 的 類 似 現 象 進 行 比 較 類 似 現 象 的 比 較 可 以 呈 現 共 通 性, 有 助 於 我 們 重 新 檢 視 自 己 的 材 料 與 研 究, 並 在 現 象 的 解 釋 上 起 互 相 發 明 的 功 效 特 別 是 魔 神 仔 為 題, 尤 其 需 要 借 鑑 比 較 的 成 果 來 深 化 未 來 可 開 拓 發 掘 的 研 究 面 向 在 這 方 面, 我 們 選 定 的 比 較, 是 中 國 山 魈 的 例 子, 以 及 日 本 的 神 隱 現 象 前 者 是 中 國 歷 史 上 著 名 的 精 怪 ; 後 者 指 得 的 日 本 傳 統 中, 某 人 不 可 思 議 的 消 失 現 象 前 者 偏 於 歷 史 性 的 縱 向 比 較, 後 者 偏 於 跨 文 化 的 橫 向 比 較 從 不 同 的 方 面 來 說, 這 兩 個 例 子 都 有 供 我 們 比 較 之 處 關 於 這 部 份 我 們 將 在 第 四 章 討 論 本 文 的 目 標 是 希 望 整 理 提 出 迄 今 與 魔 神 仔 相 關 的 文 字 記 載, 以 為 日 後 的 研 究 建 立 基 礎 同 時 簡 單 地 歸 納 魔 神 仔 傳 說 所 具 有 的 特 徵, 探 究 魔 神 仔 在 臺 灣 傳 統 社 會 文 化 之 中 所 具 有 的 意 義, 並 將 這 樣 的 現 象 同 台 灣 之 外 其 他 不 同 的 文 化 社 會 的 類 似 現 象 進 行 一 個 初 步 的 比 較 本 文 將 使 用 各 類 資 料, 綜 合 各 方 面 與 魔 神 仔 現 象 可 能 有 關 的 研 究, 標 明 出 台 灣 民 間 傳 說 之 魔 神 仔 的 基 本 特 徵, 最 後 的 目 的 則 是 希 望 增 加 我 們 對 於 魔 神 仔 事 件 所 根 植 的 信 仰 文 化 心 理 的 理 解 14

20 第二章 魔神仔的一般分析 一 一般民眾口語中的 魔神仔 一般民眾在什麼樣的情境之下會使用魔神仔這個的語彙 遇到什麼樣的狀 況時會讓他們聯想到魔神仔 這些問題能幫助我們釐清一般民眾心理中的魔神 仔印象 突顯魔神仔的輪廓 並有助於我們暸解魔神仔傳說的特質 以下幾點 歸納了人們在提及魔神仔時大致是在怎麼樣的情境 面臨到什樣的狀況 需要 留心的是 列出的這幾種狀況並不表示人們在相似情境或狀況下總會有如此反 應 其次 列出的這幾種使用情境 是參酌書籍記載 以及訪問一些上了年紀 的民眾而歸納出來的結果 大體代表的是較為傳統的一般的用法 沒有顧及一 些較瑣碎 較新或較另類的使用脈絡 一 民眾談論魔神仔的幾種情境 1. 失蹤 讓人失蹤 幾乎是一般認為魔神仔所能造成的最嚴重禍害 在正常的情況 中 人們並不會將任何失蹤事件都歸咎於魔神仔 特別會讓人聯想到魔神仔的 是那些被認為是 離奇 不可思議 的失蹤事件 在傳統台灣的鄉間 魔神 仔把人牽走的傳聞一直時有所聞 事實上 直至今日 新聞 報紙上仍不時可 以見對這類事件的報導 在這些事件當中 親友們多半懷疑當事人不幸的失蹤 可能與魔神仔有關 尤其是這樣的離奇失蹤若發生在荒郊野外 就更容易讓人 聯想到魔神仔了 在本章第三節中 我們主要分析的就是這種情況 2. 迷路 與失蹤的狀況類似 遇到迷路也可能讓人聯想到魔神仔在搞鬼 同樣的 也是那些 離奇 的迷路經驗特別容易讓人做此聯想 事實上 失蹤與迷路說 的是同一狀況的一體兩面 差異在於描述者的不同 迷路偏於當事人的主觀描 述 而失蹤則偏於旁人的客觀敘述 如同我們無法知道究竟要達到何種程度 人們才會將失蹤歸咎於魔神仔 人們認為迷路與魔神仔脫不了關係的感覺也是 非常主觀的 日治時期的台灣民俗學家池田敏雄就曾有次迷路的經驗 以往 對於台灣 15

21 的魔神仔傳說池田僅有耳聞 但這次的經驗終於讓他了解到何謂人們口中的魔 神仔 於高雄州內旅行時 由萬丹的N先生陪同 拜訪了平埔族部落 回 程 天色漸暗 車子開著竟然迷路了 身旁的N先生不斷地呢喃著什麼 聽在我耳裡是 mousiran mousiran 原日文假名 モウシラン 雖然 當下我只能意會那是什麼意思 不過突然間我察覺到N先生所說的是 魔 神仔 moosinnaa 原日文假名 モオシンナア 雖然常常有人被魔 神仔給迷住的傳說 但今天才實際見識到原來說的就是這種情形 在民 間信仰中 魔神仔是戴著紅帽子之幼兒的亡魂 會使小孩陷入失神狀態 1 看來 對 N 先生來說 即便是兩人同行又開車亦有可能碰到魔神仔 而且僅僅 是開車迷路也會讓他以為是遇到了魔神仔 N 先生作為在地人的敏感 已經說 明了遭遇魔神仔的情境 從此 我們應該也就不難想像 對於那些隻身徒步於 山野 忽然意識到自己彷彿受困於迷宮的人們疑神疑鬼的理由了 與魔神仔相 關的迷路事例頗多 類型也各有異趣 此無法一概而論 但所有的迷路總會讓 人感到疑惑 像是人們忽然迷於數十年如一日的老路上 或是筋疲力竭但總是 找不到出路 要不然則像是原地打轉一般繞行 對於這些令人納悶的迷路經驗 有時人們還會使用另一個意義相近的名詞 鬼打牆 稱之 近年來電視報紙在 報導相關事件時常會將遇到魔神仔與鬼打牆交叉使用 證明了在一般人的想法 中 兩者所說的大概就是同一回事 2雖然 鬼打牆 於大眾傳媒上使用日廣 不過由閩南語當中並沒有此一語彙的情況看來 鬼打牆 應該不是台灣傳統閩 南人所會使用的辭彙 3. 夢遊 我們無法確定到底遇到魔神仔的人們當中有多少人是患了今日所謂的夢遊 症 不過傳說中遇到魔神仔的人其中有些表現與今日所稱的夢遊狀態頗為類 似 他們在晚上不由自主地出門閒晃 被人發現時處在昏睡的狀態 但被叫醒 之後卻什麼也記不得 這就像夢遊患者醒來後也常對於自己在睡夢中的所做所 為無任何記憶一樣 3由旁人看來 夢遊患者或許行為正常 但神情較呆滯 即 便在今日 偶爾有這樣的事情也讓人們感到怪異非常 而魔神仔在台灣傳統中 1 牽牛子 池田敏雄 民俗臺灣 第四卷第三期 1944 台北 南天書局重印 1998 頁 25 2 可見一篇簡短的介紹 鬼打牆 亦稱鬼擋牆 鬼砌牆 中國時報 夢遊症為異睡症 parasomnias 的一種 異睡症可以發生在睡眠期也可以發生在清醒期 是 當事人在睡眠期間中有大腦中樞的異常活動 和因之而起的運動現象和自律神經活動性 譬如 說 重複性動作 意識恍惚或缺乏定向感的行為 對外界的刺激缺乏反應 看起來像是清醒卻 叫不醒 或似抗拒醒來 且清醒後完全或大部分忘記夜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上述情形在夢遊 症 sleep-walking or somnambulism 和夜驚症 sleep terror 最為常見 江漢光 李政育 中 西醫會診失眠 台北 五南文化 頁

22 常被懷疑是造成這種怪異行為的元兇 4. 失神 恍神的狀態 被魔神仔牽 或 摸 去 除了偶爾用於稱那些失蹤者或迷路者外 另一種常見的用法是以此形容某人一時失神 恍神 注意力渙散的神態 人們 常形容那些 被魔神仔牽 或 摸 去 的人會 憨神憨神 gong sin gon sin 的 呈現一種精神恍呼的狀態 而民間認為魔神仔就是讓人精神恍惚的元兇 這種用法也常被用來形容人在日常生活中一時的疏忽 將魔神仔當作精神不集 中的理由 不只常被使用於調侃別人 還可以用來替自己一時喪失自我辯護 以免除可能面臨的責任 四十九歲的郭姓男子 酒後持水果刀破壞社區公用椅 趙姓男子上 前阻攔 郭某竟惱羞成怒以水果刀砍傷趙某手掌 台北市警萬華分局據 報將郭某帶回偵訊 郭某酒醒後表示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 與聞 訊趕來的妻子討論許久 兩人口徑一致向警方供稱 日前曾到新店山區 踏青 疑遭山裡面的 魔神仔 附身 此後便常有不合理的行為 4 阿嬤 當時身上有三千多元現金 本來想要拿錢出來結帳 後來不 知怎麼搞的 就隨手把牛肉放進袋子裡 沒有拿出來結帳 她很後悔 要求警察千萬別告知她兒子 否則會被罵死 都怪自己 被魔神仔牽去 5 5. 鬼的替代詞 林美容認為台灣一般民眾口中的魔神仔 從語意上其實可分成兩種意指 一種有特定所指 指身形矮小 會讓人迷路 失蹤的魔神仔 有時只是在講鬼 指的就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而在後一種用法中 魔神仔可以與鬼互相替換 6按 照這種分類 我們列出的前四點都是相對特殊的用法 然而 對許多人來說 魔神仔只是鬼的另一稱呼 魔神仔就是鬼 兩者無異 7雖如此 魔神仔的兩種 語意有時不容易區分 需要進入到人們談話的脈絡中才能辨別 而我們接下來 要再提出幾個與魔神仔有關的語彙 以進一步凸顯民眾在談到魔神仔時乃有其 特殊的脈絡 4 醉漢持刀傷人 辯稱魔神附身 中國時報 另起相似的案例則是某嫌犯 刺傷警察 供稱自己會動手乃因為冥冥中有人拉著他的手去刺傷警察 而他所以帶著刀的理由 是從小就感應到身邊常有 魔神仔 要接近他聊天 他不堪其擾 才會隨身攜帶水果刀防身 避免被騷擾 見 刺傷大觀所長 嫌犯喃喃自語 遊民稱帶刀防 魔神仔 有人拉他手行凶 聯合報 被魔神仔牽去 阿嬤偷牛肉 聯合報 在筆者進行碩士論文撰寫時 林美容教授剛好也在進行魔神仔的研究 約兩年期間 我們曾 有過好幾次的意見交換 而台灣人口中的 魔神仔 有兩種意指的觀點是她所提出的 7 關於魔神仔與鬼 人鬼 的同與異 可見本書第三章第二節 17

23 二 幾個與魔神仔有關的語彙 1. 仔 研究中國華北狐仙信仰的康笑菲曾觀察到當地人們在稱呼狐仙時細微的習 慣 她注意到近代講北京話的華北人在稱呼狐仙時常常喚其作 狐仙兒 雖然 兒 字的有無看似差別細微 但實際上卻隱含了人們面對狐仙時的深層心態 在華北的方言中 字詞語尾的 兒 音 多被當作無意義的語氣詞 在書寫時 常常被省略 因此很難從文獻發現它的存在 但 兒 音在華北方言的許多功 能中 可以為一個詞彙添加親密或是輕蔑的感覺 狐仙兒 就是一例 加上 兒 音的 狐仙兒 是一個口語詞彙 只有靈媒和他們供奉的神祇之間才使 用 也只有他們供奉的狐神才擔得起這個名諱 狐仙兒這個詞彙給靈媒及狐精 個人化 親密且容易接近的感覺 但也暗指對他們的鄙視 8所以 狐仙兒 的言外之意 很難單從文字上面窺知 幾乎是要從人們實際生活的口語之中才 有辦法體會到 狐仙兒 的意涵 本文探討的 魔神仔 很適合和 狐仙兒 做個對照 閩南語語尾的 仔 á 音 也有不少的學問於其中 閩南語語尾的 仔 音 也有類似華北方言 中 兒 音的功能 亦有表示小 少或輕視之意 且 仔 的用法通常也都加 在名詞後面 如 店仔 指小店 籃仔 指小籃子 賊仔 指小偷 田僑仔 指擁有大片土地的土財主 在此用法外 又有加在名詞或稱謂詞詞尾而無小 少或輕視之意 如 獅仔 獅子 金仔 黃金 一家伙仔 一家人 9 特別是後種用法 若加在稱謂或綽號之後還有親密 熟悉的意思 而這種用法 仍普遍行於台灣一般以閩南語為主的家庭 村里之間 像是喚某人 阿榮仔 阿源仔 或 大頭仔 等 表達了他們可能對此人有一定的關係或熟悉存在 只不過 儘管 魔神仔 的傳說對許多台灣人而言並不陌生 但魔神仔的 仔 字卻似乎較少親密的意味 不管是文獻記載或筆者實際訪問的結果 人 們對魔神 仔 的解讀大多著重於其 小 的意味 這大概跟魔神仔常被認為 具有小孩子的形象 或小孩子一般大小的體型脫不了關係 或許對人們來言 魔神仔就像 囝仔 一般 也都適用於具有孩童意味的 仔 字 況且從閩南 語的語感而言 相較於 魔神 稱 魔神仔 的確讓人更感其小 而這樣的小 甚至不只是說魔神仔外形像小孩而已 可能還與魔神仔所具有的能力相應 因 為多數人都覺得魔神仔並不那麼具威脅性 雖然山野間或許有之 但並不特別 令人害怕 然而 縱使人們多半認為稱呼 魔神仔 主要係著眼於其小 但因為這樣 的鬼怪 既無甚大害 有關它的傳說也不時會在鄉間流傳 因而 魔神仔 這 種稱呼其實也蘊含了些許熟悉之情在其中 甚至在日益都市化的現代 魔神仔 8 9 康笑菲著 姚政志譯 狐仙 臺北 博雅書屋 2009 頁 80 林葉蓮 閩南語 仔 字的用法與語義研究 台灣研究集刊 (總 95 期)(2007) 頁

24 還成為往昔鄉村生活的記憶之一 這與康笑菲所談到的 靈媒將其供奉的狐仙 也稱 狐仙兒 所透露出的既親密又鄙視的情緒仍是有所差異的 總之 魔神 仔就如同鄉野間一個神出鬼沒 好惡作劇 卻無甚大害的孩童 人們對它懷有 些許的熟悉之情 即便不喜見之 但似乎還不至於到鄙視它的程度 2. 摸 魔 無 牽 人們在談到魔神仔的讓人們精神茫然地不知何往 甚至最後失蹤的情況 時 人們時常反覆提及的用語是魔神仔把某人 牽 khan 走 或 摸 bong 魔 mo 無 mo 走 魔神仔會 牽 人 會 摸 人 這幾個語彙 對我們來說也是頗值得玩味的 儘管這些都是口頭用語 但從目前看到的一些 相關寫法 我們仍可由此推知民眾使用這些語彙的理由 而藉這些習慣性的用 語 我們可以更了解民眾在談論魔神仔時所包含的文化意義 關於魔神仔 無 人 De Groot 提供我們最早的使用記錄 根據 De Groot 的記載 19 世紀末福建的廈門 即有所謂的 無神阿鬼 閩南 語發音與 魔神仔 相同 無神阿 的名稱已經蘊涵著它乃是種使人失神 無神之鬼類的意義 意味著無神阿鬼會移走人身上的魂 神從而造成人們失神 無神的結果 所以廈門人口中的 無神阿 之 無神 既是其鬼名 也表示它 有移人魂神 使人魂神空無的動作 10 近似於 無 的用法則是 摸 在閩南語與現代的國語中 這個語彙有些 意義重疊之處 都有偷 探取 暗中進行 乘其不備而取等意義 最鮮明的例 子是國共內戰時 雙方以俗稱 水鬼 的兩棲部隊 互相對對方 摸 哨一事 摸 哨即潛伏上岸取走敵軍的頭顱或耳朵 十分傳神的表達 摸 之暗中探 取的意義 11魔神仔將人 摸 走一語的意義應也與人們認為魔神仔取走了人 之魂神 使人失神 恍惚的想法有關 或者 更直接地指魔神仔將整個人悄悄 地帶走 1923 年出版 巴克禮( Tomas Barclay) 補編的 廈英大辭典 本書在 n n n 魔 字下面收有 mô sîn 以及 hō mô sîn mo khi 兩條 辭典中將這兩 條解釋為 一種會蠱惑人的惡靈 evil spirit 以及 遭到 mô n sîn 這種 惡魔 demon 拐走 spirited away 這 mon khi 雖指 mô n sîn 拐走 的動 作12 應也可翻成 摸去 至於 1931 年台灣總督府編輯的 臺日大辭典 也 提到 摸 一語 抓 的意義 而且還以 被鬼仔摸去 當作語例 J. J. M. de Groot, The Religious System of China Vol.5 Book 2 (Leiden: E. J. Brill, 1897; reprint, Taipei: Southern Materials Centre, Inc., 1989), pp 稱水兵為水鬼的習慣 大概已在軍陣中沿襲許久 敘述劉永福率黑旗軍抵抗日本人的小說 臺 戰演義 即有言 將軍命水鬼埋伏 以誘倭奴中計 水鬼 二字 野史初見 小說家所罕用 也 蓋水鬼即水兵尤其出色者 夫人以鬼目之者 以其迥異常人也 非容貌猙獰 鋸牙紅髮也 想水鬼居水中 飲食安居 與人無異 清 撰者不詳 臺戰演義 臺灣文獻叢刊 53 種 1959 卷五 頁 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編 巴克禮( Tomas Barclay)補編 廈英大辭典 (臺北 武陵出 版 1993) 頁 小川尚義主編 臺日大辭典 (臺北市 : 臺灣總督府 1931) 頁 927 杜嘉德(Carstairs 19

25 至於 魔 從閩南語發音與 摸 相近 但意思仍有所不同 民眾若使用 這兩種不同的用語也暗示意義上的巧妙差異 使用 魔 一語隱含了更多的意 義 魔 在漢語中有沉迷之意 除了同樣有漢語沉迷的意思外 在閩南語中的 魔 還另有他義 像是 拐騙 矇混14 或者有形容人糊塗 精神不濟15 精 神錯亂 發瘋之意 16前者之例 像是 錢互人魔去 意即錢為人所騙走 與 前述的 摸去 一樣 後者則有 起魔 形容糊塗 精神錯亂 東方孝義的 臺 日新辭書 則將 魔 釋為精神喪失 入迷 特別是人 被魔神奪走精神的呆 然狀態 17而在 魔 的諸多語意中 糊塗 精神不濟 發瘋等義有時在字典 中會被歸於 無 或 旡 字 寫作 無神 18這麼一來 無神 仔 就 與 De Groot 的理解相同了 無神 就是人失去神之後導致的精神異常 並且 除了使用於形容人 狗精神的異常也可用 無神 像是 無神狗 就是瘋狗 19 狂犬之意 陳祥水在屏東做調查時 曾發現當地有種被公媽 問 到的民俗信仰 人 們可能會被自己家或別人家的公媽 問 到 那些被公媽問到的人都會生病 病情輕則如感冒 重則住病房 但都只要透過燒香或喝爐丹即可治療 公媽之 所以問人 通常沒有什麼意圖 不過是想和人們打招呼 讓人們意識到它們的 存在 並無惡意 也不被當地人們看作是 作祟 這些被 問 到的人病徵通 常不重 給西醫看這類病症是無效的 唯有向公媽燒香 取食香灰方才能治 20 問 mng 與 摸 魔 無 雖閩南語發音相近 但應有不同的使用習 慣 屏東的人們都明確知道 問 人的是祖先 也知道燒香 取食香灰便能恢 復正常 因此民眾對於問題的來源與解決之道都很清楚 當地人在使用 問 時 針對的是祖先 而不是魔神仔 意義相當固定 Douglas)編 巴克禮( Tomas Barclay)補編 廈英大辭典 頁 155 胡鑫麟 分類台語小辭 典 (臺北 自立晚報出版社 1994) 頁 周長楫編纂 廈門方言詞典 (南京 江蘇教育出版社 1993) 頁 297 楊青矗編著 台 華雙語辭典 (高雄 敦理出版社) 2004) 頁 許寶華 宮田一郎主編 漢語方言大詞典 第五冊(北京 中華書局 1999) 頁 7486 李 春祥編著 李氏臺語詞典 (臺北 李豐明出版 2001) 頁 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編 巴克禮( Tomas Barclay)補編 廈英大辭典 頁 155 陳正統 主編 閩南話漳腔辭典 (北京 中華書局 2007) 頁 417 周長楫主編 閩南方言大詞典 (福州 福建人民出版社 2006) 頁 東方孝義主編 臺日新辭書 (臺北市 臺灣警察協會 1931) 頁 臺日大辭典 是分別列出了 旡神 魔神仔 兩條 旡神 釋義也作 魔神 見小川 尚義主編 臺日大辭典 頁 927 臺日新辭書 也將 無神 魔神 分為兩條 無神 是精神錯亂 東方孝義主編 臺日新辭書 頁 907 吳國安 台語四用漢字字源 讀音 解 釋 文法 造句 (臺北 吳國安出版 1998) 頁 456 李春祥編著 李氏臺語詞典 頁 甘為霖(William Campbell) 廈門音新字典 台南 台灣教會公報社 1913 頁 492 小 川尚義主編 臺日大辭典 頁 928 東方孝義主編 臺日新辭書 頁 907 蔡培火則收錄 一條 魔祟狗 釋義一樣是瘋狗 見蔡培火編著 國語閩南語對照常用辭典 (台北 正中 書局 1969) 頁 233 有時也寫作 魔神狗 周長楫主編 閩南方言大詞典 頁 541 陳 正統主編 閩南話漳腔辭典 頁 陳祥水 祖先另類特性的個案研究 淺論被公媽 問 到的民俗信仰 中央研究院民族 學研究所集刊 88 期 1999 頁

26 至於被魔神仔 牽 走的用法 直接會讓人聯想到的是 牽亡 牽亡 為台灣常見的法事 是把亡魂從陰間帶上陽間 透過使亡魂附身於 尪姨 身 上 讓生者能與亡魂對話的儀式 牽亡 有亡魂被人牽來的意義 牽 可以 被理解為 帶 的動作 可是 牽 不獨是人針於亡魂的單向行為 包括亡魂 在內的 歹物 亦可以反過來 牽人 牽 可相當具體地被想像成鬼怪在前 引導人們的一舉一動 這種人為鬼所導引的意象 在臺語諸多俗諺中可以發現 不少例證 像是 人牽不行 鬼牽口口走 21 人牽毋行 鬼牽蹓蹓走 22 這類用語也多被引申為日常生活的用語 暗喻某人對好人之勸不聽從 對壞人 所勸則百依百順 而鬼有時也不作 牽 的動作而使用 叫 的方式: 人叫毋 中聽 鬼叫綴伊行 23 人叫毋行 鬼叫隨伊蹓蹓走 24 客家話也有與閩南 語相近的俗諺 像是對於那些失魂落魄 心神不寧 精神散漫之人 人們也以 你分魍神仔牽到係麼 責之 25即便這些諺語今日多使用於 勸戒 人們 勿讓壞朋友所帶壞26 但依然是基於人們對於鬼會招引人的想像而延伸出的轉 喻法 許多台灣的鬼故事都會描寫到鬼怪牽引 招引的行為 人若是茫茫跟從 最終可能會慘遭不測 這類故事以水鬼招引人們下水的情節最多 而與魔神仔 有關的也不少 所以 說 魔神仔牽人 表示魔神仔會讓人產生某些異常的行 為 看似受某種外力影響而不由自主地動作 二 歷史上的 魔神仔 台灣位處亞洲大陸之旁 考古遺跡顯示史前時期即已有人居住島上 但從 漢人開拓的整體歷史而言 台灣之開發乃相當晚近之事 從明代末期開始漢人 才較為大量的移入台灣 當時的台灣已有原住民各族 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荷蘭 西班牙的殖民者亦接踵而來 雖有多元的文化背景 但從台灣歷史的發展來看 漢人移民在往後各方面的影響力仍是最大 因為這個緣故 接下來本論文所著 重的也就是這影響力最大的漢人觀點 只不過 從歷史文獻當中 我們實在很難知道大多數早期的漢人移民者如 何看待台灣這塊土地 至少從清初少數具備文字能力的官員 文人眼光來看 台灣是個不折不扣的 鬼島 臺灣府志 對台灣廣大山區的敘述 一派的蠻 荒 恐怖的景象 充斥著各種妖怪 深山之中 人跡罕至 其間人形獸面 烏 21 臺灣總督府學務部編 臺灣俚諺集覽 (臺北市 : 臺灣總督府 1914) 頁 83 徐福全 福全台諺語典 (台北 徐福全自印 1998) 頁 楊青矗 台灣俗語辭典 (高雄 敦理 2001) 頁 徐福全 福全台諺語典 頁 77 臺灣總督府學務部編 臺灣俚諺集覽 頁 黃榮洛 臺灣客家詞彙 傳說 俗諺由來文集 新竹縣 新竹縣文化局 2005 頁 132 或者以 芒神牽到 形容一個人精神不散漫 像被芒神牽到行來行去 見黃永達編著 台灣 客家俚諺語語典 (台北 全威創意媒體 2005) 頁 陳正之 智慧的語珠 臺灣的傳統諺語 (臺中 台灣省新聞處 1998) 頁

27 喙鳥嘴 鹿豕猴獐 涵淹卵育 魑魅魍魎 山妖水怪 亦時出沒焉 27 諸 羅縣志 的記載也不惶多讓 說台灣 內山峻深幽邃 生番之所居 魑魅之所 穴 漢人莫得而知之也 28某些文人還將島上原住民描述得像是野獸 諸 生番 率皆穴地而居 射鹿為活 衣不蔽體 略具人形 深處窮島 絕跡人寰 所謂化外之民 禽聚而獸行者也 29台灣廣大尚未開墾的山林之中不但有番 人 妖怪 亦多瘴癘之氣 常使入者病倒 危害甚大 以深山大澤尚在洪荒 草木晦蔽 人跡無幾 瘴癘所積 入人肺腸 故人至即病 30從這些描述看來 台灣是個充滿危險的土地 滿清終結台灣第一個漢人政權的鄭氏王朝 展開了一段長達 212 年的長期 治理期 然而清廷在大部分領有台灣的時期裡對台灣統治並無積極之意 吏治 不佳 行政力薄弱 致使盜匪 民變 械鬥迭起 移民初受蠻荒瘴癘的自然環 境所逼 復因天災 人禍不止 死傷不斷 以中原的立場出發 台灣位處於帝 國之邊疆 也就是 文明 的邊緣 去異族蠻夷之地不遠 本多有鬼怪之物 而多年以來無數的移民因為各種意外的死傷也繼續增強台灣移民社會的不安定 性格 造就了台灣成為鬼魅出沒的良好溫床 鬼魅橫行的印象 一方面是人群死傷慘重的後果 一方面也可看作是人們 對社會無秩序的表達 Arthur Wolf 描述清末時期台北週邊的大勢 各種互相抱 持敵意的群體 使得台北週邊的村落氣氛始終處於不安狀態 臺灣一般村落都是一個四周被充滿敵意的環境包圍的小社區 這種 情況到日據時期日人建立有效的政治體系才改變 台北盆地因為數個彼 此間互相憎恨的族群共居 而成為一個械鬥不斷的地方 漢人團結對付 山地人 閩南人又團結抵擋客家人 閩南人中間又分漳州人和泉州人對 立 競爭土地和港口所有權 盆地四周 法律無法管理的地方 成為強 梁盜賊 大陸逃犯聚居的淵藪 在這種情況下 一個鄉民可以接觸到的 陌生人不外是強盜 乞丐 暴徒以及同樣可惡的差役 一個人離開村子 通常是為拜訪鄰村的親戚 唯一受歡迎的外地人也是那些透過親戚介紹 來的人 村落周圍竹籬笆之外是危險的地區 因為是陌生人聚居之區 而陌生人令人畏懼因為經驗裏他們都是強盜和乞丐 鬼便是這種經驗的 產物 它們可怕是因為它們是陌生人 陌生人可怕是因為經驗證明它們 是危險的 31 鬼 就是社會不安狀態的表現 國家控制力薄弱 村落之間互相敵對 唯一安 全的就只有村內 村外之危險彷彿鬼域 與 Wolf 的觀點類似 人類學家 Robert Weller 同樣由 鬼 入手 體察到了清領末期 當時人們另一種不安的理由 27 清 高拱乾 臺灣府志 臺灣文獻叢刊 65 種 1960 頁 26 清 陳夢林 諸羅縣志 臺灣文獻叢刊 141 種 1962 頁 清 翟灝 臺陽筆記 (臺灣文獻叢刊第 20 種 1958) 頁 清 郁永河 裨海紀遊 (臺灣文獻叢刊第 44 種 1959) 頁 27 又 水土多瘴氣 往來 之人恆以疾病為憂 清 周文元 重修臺灣府志 台灣文獻叢刊第 66 種 1958 頁 Arthur Wolf 張珣譯 神 鬼和祖先 思與言 35 3 頁

28 以三峽為例 Weller 認為 1860 年台灣開港以後的經濟變動 造成一批政 經地 位上的邊緣人 他們有的被迫脫離農村 進入像是採集樟腦一類相對不穩定的 勞動市場 Weller 從搶孤活動看到了這群人的邊緣地位 搶孤儀式通常由乞丐 中下階層人士扮演著孤魂野鬼 他們奮不顧身地搶奪祭品 彷彿自己便是飢渴 而狂暴的鬼魂 孤魂野鬼其實就是這群在現實社會之中的邊緣人自身處境的寫 照 清末台灣開港之後 台灣的社會經濟歷經快速的變動 再加上政治統治力 的不足 在政 經不安環境之中 一群狂暴之鬼 便應運而生了 32 台灣社會的長期不安一直延續到日本建立起有效的統制才改變 在台灣割 讓給日本的頭一年 也就是 1895 年 即來到台灣考察的佐倉孫三猶說 臺地 多害物 曰瘴癘 曰生蕃 曰土匪 是為三害 33 台灣在各個時期 各方面所表現出的邊緣性 產生了各種的邊緣人 他們 的處境反映於他們的信仰 結果助長了形形色色的鬼信仰出現 我們不知道魔 神仔是否是在漢人原有的觀念對應於台灣在自然 社會或經濟等多種不安的環 境之下所造就的鬼怪 但是做為一個處於帝國邊陲 又是山林遍布 多盜匪 番害 械鬥不斷島嶼 以漢人傳統的文化觀念而言 台灣的確容易被認為是多 有鬼怪橫行 然而 我們所要探討 叫做魔神仔的這種鬼怪出現在歷史上卻是出乎意料 的晚 現有最早魔神仔的文字記錄是在日治初期的 1899 年 台灣日日新報 報導 有人在失蹤一陣子後突然現身 但 精神不如初 衣裳亦非前所著者 自言一向住頭份其地南去二十五里也 問以所失銀項即從何處得食 則所答皆 屬徜恍 怪哉 其所遇拐子之麻藥耶 抑果如世所云魔神耶 34此人失蹤多 日歸來後 精神有些恍惚 一切也與當初不同 人們對此狀況感到困惑 懷疑 失蹤者遭遇了魔神或迷魂大盜 此失蹤者精神恍惚的樣子與今日遭遇魔神仔之 人的特徵相距不遠 而從這篇報導看來 魔神在台灣的民間似乎流傳已久 由 於更早期的漢文紀錄者的很少有記錄口語稱呼的習慣 因此比這條報導更早期 的文字記錄可能付之闕如 縱使他們之中可能有人聽過 mô-sîn-á 但在記載上 他們多半仍會將口語轉換成文言文的形式 這使得我們很難斷定 mô-sîn-á 的究 竟已在台灣流傳多久的時間了 而僅僅就目前的文字資料看來 叫做 mô-sîn-á 的這種鬼怪 以口語記錄的形式的出現於歷史的舞台上 已經是非常晚的事了 與 台灣日日新報 的報導幾乎同時 福建的廈門也有魔神仔的紀錄 De Groot 在廈門的長期調查中也記錄到了幾乎與今日台灣大同小異的魔神仔傳 說 在 De Groot 筆下 mô sîn á kùi 為鬼的一種 漢字寫成了 無神阿鬼 透過 De Groot 的紀錄可以確認 mô sîn á 至少在 19 世紀末以前就已經存在於廈門人 的生活之中 更有價值的是 De Groot 不但紀錄了無神阿鬼一詞所代表的意義 連帶也紀錄了其他有關的民俗知識 像是類似魔神仔的其他鬼類 還有被這些 Robert P. Weller, Bandits, Beggers, and Ghosts: The Failure of State Control over Religious Interpretation in Taiwan, American Ethnologist. 12(1985), pp 佐倉孫三 臺風雜記 臺灣文獻叢刊 107 種 1961 頁 咄咄怪事 臺灣日日新報

29 鬼類糾纏的人們會呈現怎樣的精神狀態 以及廈門人對這種異常狀態的理解 醫者們對於精神錯亂的想法與一般人吻合 在廈門 他們說所有的 瘋子都受到肖鬼 siáo kùi 35 demons of insanity 精神錯亂鬼 的影響 假如有人在春暖花開的時節狂言亂語 他就是被桃花鬼控制住了 一般 所謂在桃樹換春裝時 有人若被桃樹的嫩枝打到就會發瘋 唯有意志堅 定的人 由於他們能夠自我克制 便是肖鬼也害怕 人們發明最有力的 驅邪法術對付它們也證明無效 假如使人發瘋的是這種鬼怪 他的家人 只得屈從直至它願意離開為止 廈門人知道的還有一種鬼 與精神錯亂鬼極為類似 但沒那麼邪惡 不那麼會糾纏 就是那些會引起短暫或長期心智喪失的迷魂鬼 即迷 惑或擾亂魂的鬼 bê hûn kùi 也稱之為無神阿鬼 mô sîn á kùi 即 使人失神的鬼 它們的作為在於將構成人的智識或其一部分的魂或神移 出人體 因此會造成精神萎靡和心不在焉 稍稍的分神 短暫的心理失 常 沒有狂亂或暴力行為的瘋癲 還有像白癡與弱智也同樣 簡而言之 就是任何無害的精神錯亂都屬於這類鬼怪的作祟 人們稱這樣的事通常發生於夜深人靜時 若有人走出家門到街上的 茅廁 某些鬼怪會把他的靈魂拘走 他會昏昏欲睡 失去知覺地遊走在 惡臭的便池之間 無法找到離開街坊曲徑的出路 這種情況下 大多須 等到另一個人帶著火把或燈籠出現時 夢遊者的靈魂才會重新安定下 來 控制他的鬼與所有的鬼一樣都怕光 一見到光便得逃之夭夭 就像 人們所聲稱的 這些鬼的畏光說明了何以茅廁事件不曾發生在白天了 然而 還有更嚴重的 許多男女都曾無緣無故地離家遊蕩 幾天後才在 山上被發現 迷了路又挨著餓 需要有人拉長嗓門大叫這些受害者的名 字 茫茫然的靈魂在聽從這樣的呼喚之後 才會回到受害者的身體而神 智方得恢復 36 在 De Groot 談及的幾種鬼類當中 桃花鬼與肖鬼在今日台灣皆不及魔神仔 所廣為人知 而無神阿鬼的特色與許多台灣人對魔神仔的認識大致相同 它們 似乎都不是太危險 廈門那些失魂落魄的被害者其行為特徵 基本上與今日台 灣常聽到的魔神仔傳說中的被害者大同小異 他們有精神恍惚 夜間遊蕩 無 故離家又在山上被發現 De Groot 的記載明確地顯示魔神仔當時在廈門已經流 傳 另外 在 De Groot 以外 還有一些閩南語 廈門話辭典也記載到了類似的 語彙 37因此 在某段時期 廈門與台灣同樣都流傳著魔神仔的傳說 35 原書注釋寫作 鬼 本文暫以 肖鬼 翻譯 J. J. M. de Groot, The Religious System of China Vol.5 Book 2, pp 把 魔神 釋為 鬼神 大概已是最接近的一例了 而其他的例子多指精神錯亂 見廈門大 學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和與方言研究室主編 普通話閩南方言詞典 (福州市 福建人民出版 社 1982) 頁 544 周長楫編纂 廈門方言詞典 頁 297 李如龍 梁玉璋 鄒光樁 陳澤 平編 福州方言詞典(修定版) (福建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6) 頁 211 許寶華 宮田一郎 主編 漢語方言大詞典 第五冊(北京 中華書局 1999) 頁 7486 周長楫主編 閩南方言 大詞典 頁 541 陳正統主編 閩南話漳腔辭典 頁

30 然而這些魔神仔可能早已流傳於福建的蛛絲馬跡 目前卻仍不足以讓我們 做出魔神仔是由廈門向台灣傳播的結論 這些文字資料並非全無問題 例如辭 典的資料在編纂時可能受到編纂者的有意忽略 或是避重就輕的記錄方式導致 我們現在已經看不出了採集時的原貌 例如把廈門方言 魔神 釋義為 鬼神 38 而且我們還需考慮到 19 世紀的末期 因台灣與廈門兩地之間往來頻繁 魔 神仔 這樣的語彙 反而是由台灣傳過去廈門的可能性 無論如何 僅依靠現 有的資料便主張魔神仔是從某地往某地傳播 容易流於單向傳播論的危險 在 起源的問題上 目前並不容許我們做出太多的推測 魔神仔 這個語彙的起源 與流傳 實情之複雜可能超乎我們的想像 儘管 De Groot 已經明確地記載到魔 神仔 還有一些閩南語辭典的辭條可為佐證 但這些資料還是不足以讓我們論 證魔神仔整個的發展 傳播史 我們現在所能掌握較為完整的資料都是在台灣的文獻紀錄中發現的 因此 我們還是把視線轉回台灣吧 這是 1901 年 台灣日日新報 的另則魔神仔的報 導 臺地有所謂魔神者 能作幻境迷人 近時傳一旅客遇之 旅客曩曾 遊臺謀生 還鄉株守七年 困甚耳 聞臺地今日百度一新 儼然仙境 士之稍有才智者多得依勢驟富 慕之 勉力營為東渡 上陸後適際天陰 迷路誤行僻處 突見道旁華屋有一偉漢立於門前 似舊相識 揖而問以 前路 偉漢曰 日晡矣 請憩吾家旅 客喜諾 入門有二童子導 從 複道迴廊逶迤而進大廳 乃為收包複雨傘 置短榻上 更導登樓 其中 陳設幽雅 先有數位紈絝子陪數位美人在座方謔 旅客進 依末席 私 問童子曰 主人將宴賓也 頃而偉漢肅一叟至 狀若富紳 坐定 筵 亦遂開 旅客與宴 飲既半酣 偉漢叩其東渡之意 旅客以謀作幕友告 偉漢顧謂叟曰 公欲延文案幕賓 此君似可 叟因問 一歲千金家 用可得敷乎 旅客驚喜 答 以敷 用宴畢 叟取金幣百圓 預送 聘儀 旋退紈絝子及美人 人亦俱散去 偉漢命僕引旅客宿於別館 旅 客意外得金 動冶遊念 對該僕露其語 僕邀之到近居一青樓 入室覩 眾妓偕數男子方共呼盧擲雉喜 而將百金與賭局 終大勝 益喜爰 從 中擇一雛姬 擁之就錦褥上吸阿片烟 燈光忽滅 一定睛間 瞥見天空 日朗 此身獨臥在荒草上 而包複雨傘則拋在崁下廁池畔云 39 雖然這篇報導刊登於報紙這種新興媒體 不過其敘述風格反而與中國傳統的志 怪小說更為接近 不唯如此 整篇報導也可窺見傳統志怪小說慣見的故事情節 結構大致是某人借宿於道上的某家某店 過了一夜 常同獨身的女性共度春 宵 至天曉 那人忽然回頭一望 才發現昨晚所宿之地竟是墓地 六朝時期的 志怪小說 異苑 有篇相當典型的記載 沛郡人秦樹者 家在曲阿小辛村 嘗自京歸 未至二十里許 天暗 38 周長楫編纂 廈門方言詞典 頁 297 遇魔述異 臺灣日日新報 ( ) 39 25

31 失道 遙望火光 往投之宿 見一女子秉燭出云 女弱獨居 不得宿客 樹曰 欲進路 礙夜 不可前去 乞寄外住 女然之 樹既進坐 竟 以此女獨居一室 慮其夫至 不敢安眠 女曰 何似過嫌 保無虞 不 相誤也 為樹設食 食物悉是陳久 樹曰 卿未出適 我亦未婚 欲 結大義 能相顧否 女笑曰 自顧鄙薄 豈足伉儷 遂與寢止 向 晨 樹去 乃俱起執別 女泣曰 與君一睹 後面無期 以指環一雙 贈之 結置衣帶 相送出門 樹低頭急去數十步 顧其宿處 乃是塚墓 40 台灣魔神仔傳說可與志怪對照之處不只如此 魔神仔傳說常有的情節之一是失 蹤者被人尋獲以後 宣稱自己曾經吃過某人給予的雞腿一類之美食 但在旁人 眼中其實是滿嘴的牛糞 昆蟲等穢物 而在志怪故事裡即曾出現動物精怪變糞 便為食物的戲碼 宋永興縣吏鍾道得重病初差 情欲倍常 先樂白鶴墟中女子 至是 猶存想焉 忽見此女振衣而來 即與燕好 是後數至 道曰 我甚欲雞 舌香 女曰 何難 遂掏香滿手以授道 道邀女同含咀之 我氣 素芳 不假此 女子出戶 狗忽見 隨咋殺之 乃是老獺 口香即獺 糞 頓覺臭穢 41 魔神仔的傳說與傳統志怪小說中的某些相似點顯示 即使魔神仔的 歷史 看 似不甚長久 可是魔神仔傳說所蘊含的某些文化心理 信仰觀念 可能歷史甚 為悠久 由於這些主要的結構幾乎沒有改變 使得這篇魔神仔的新聞看起來就 像是千年前志怪小說的翻版 只不過 我們也不能忘記 這則報導再怎麼樣也 是當時知識階級的產物 以這位記者所具備的漢學修養 寫出帶有志怪風格的 報導並不足為奇 但以現代新聞報導所要求的紀實性觀之 這名記者的筆觸顯 然過於文人化 其對於事件發生的人 事 時 地 物缺乏清楚的交代 很難 滿足今日我們研究的需求 幸好這種文人風格的報導只是早期才會出現的少數 案例 往後的報載新聞多已能提供我們進行較大涵蓋範圍的統計與分析了 對 於台灣民間魔神仔傳說的紀錄 報紙的報導仍是大宗 也是我們瞭解魔神仔不 可或缺的資料 40 (劉宋)劉敬叔 異苑 收入 叢書集成新編 82 冊 台北 新文豐出版 1985 卷六 頁 532 關於這類型故事的特色 及其他志怪小說中相同的情節的故事 可參見 Robert Ford Campany, Strange Writing: Anomaly Accounts in Early Medieval China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6), pp (劉宋)劉義慶 幽明錄 見魯迅輯校 古小說鉤沉 收入 魯迅全集 第八 卷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3 頁

32 三 魔神仔相關事件的一般分析 以報紙為主 本節將分析筆者從各報所蒐集到與 魔神仔 相關報導 希望透過這類具 有一定數量 持續記載一段時期的報導材料來瞭解魔神仔事件可能具有的基本 特點 所有的報導 除了依靠平日的搜集以外 主要來自於各報所建置之網路 新聞資料庫 在考量到有關魔神仔的報導可能不易有統一的描述方式 因而採 取廣泛搜索的態度 以期能夠擴大我們分析基礎 搜尋新聞的方式主要以筆者 整理的有關 魔神 仔 一語彙的各種寫法42 或者是內涵與此相近的詞彙例 如 鬼打牆 以及表示事發原因不明的 離奇失蹤 等作為關鍵詞 鍵入各報 建置之電子資料庫 其次 將全部蒐集的成果 以 事件 為主 製作成簡表 見附錄二 43簡表編號以 事件 為計算單位 因此同一事件可能有數則相 關報導 同一事件下之報導再標以次編號 我們蒐集到的報導主要來自於台灣各個時期的主要報紙 與少量來自於像 是台南的中華日報 花蓮的更生報 南投的李氏新聞一類的地方報紙 總共有 47 件事件 74 則報導 報導的事發地點幾乎遍及全台各個縣市 見圖表 2.2 澎湖 金門 連江縣則無紀錄 時間分布則從 超過百年 雖然這類事件分布廣泛 但從資料時間範圍超過百年 卻僅有 47 則事件一 點 或許可推知這類事情的發生頻率並不高 不過若考慮到種種可能影響事件 進入新聞版面的因素 例如發生位置地處偏遠 無人知曉 或發生的年代久遠 已然失載 或發生後卻無人張揚 或發生期短 尚未演變為新聞事件便已結束 抑或是記者在報導時有意地略過 荒誕 的說法 僅作 合理 的敘述 我們 仍然可以合理推測 台灣各地存在著許多沒有見諸報端的類似事件 至於為何 類似的新聞數量在 90 代以後迅速增加 原因一方面可能是 90 年代以後數位化 新聞取得較為方便 使得我們較容易取得較多樣本44 另一方面可能是解嚴之 後地方新聞較以往受到重視 不僅報導數增多 也變得較容易進入全國的新聞 42 關於這些寫法請見頁 3-4 本資料表略去一些針對事件發生所撰述的 新聞辭典 新聞解說 一類的報導 也略去與 本文所設定的蒐集目標沒有關聯 但可能屬於表中任一事件的後續報導 舉例來說 發生於 2008 年 7 月間 墾丁老婦的失蹤事件(事件編號 31) 報紙對本事件後續的發展報導相當頻繁 但此 失蹤事件發展至後來 魔神仔 竟被傳說成當地一名為 八寶公主 的神祇 此神性質與有應 公類似 並牽扯出這位八寶公主與當地原住民結怨的往事 為了化解這段恩怨 當地民眾還 請來觀音居間調停 並在最後辦了一場法會以平息八寶公主之怨 由於此事件的後續發展並不 符合本表的搜集目標 所以我們並不將這些後續報導都收入表中 關於 八寶公主 與墾丁社 頂部落的因緣 及 八寶公主 事件被後所牽涉到的荷蘭情結有關 可見石文誠 荷蘭公主 上了岸 一段傳說 歷史與記憶的交錯歷程 臺灣文獻 60(2)(2009) 頁 因此 魔神仔牽走老婦之事只是湊巧地激起以往的這種情結 當地民眾多不認為把老婦牽走的魔神仔 就是八寶公主 44 這些數位化新聞取得的難易程度 關鍵仍取決於各報資料庫功能的強弱 例如 聯合新聞資 料庫 自聯合報創報以來所有的新聞皆已數位化 使用者不但可以檢索新聞標題 還可以檢 索新聞內容 功能最強 相較之下 其他各報 不是數位新聞資料庫的建置程度有待加強 就 是數位新聞的取得限制較多 43 27

33 版面 從而使得這類本應屬於地方的傳聞更有機會映入人們眼簾45 最後的原 因可能就是這類新聞在近年來的確勾起了人們的興趣 在觀眾好奇心的驅使之 下 促使媒體會去關心 報導 追蹤這類發生在地方上的事件任何的風吹草動 46 本節將針對一些預設的基本問題作一些分析 這些問題基本上可歸納為以 下三點 即會受魔神仔作祟的對象 事件發生地點 事件發生時間是否具有特 殊性 受害者的性別 年齡以及事發地點是此處的關注點 至於事發時間 由 於記載多不詳細 因而我們只分析到事發的月份 以及事發的大約時機 此外 我們還分析人們在事發後是否曾求助神明 通過這項分析 可以看出信仰在人 們面臨此類事件時所顯現的地位 以及最後的兩項 也就是人們怎麼去說這這 件事情的心理 以及當事人對於經歷有什麼樣的回憶 而在上述的分析項目之 中 為了達到互相參照的效果 有些分析我們會引用到 2007 年鍾愛玲在苗栗客 家地區 針對 魍神 傳說所作的調查 47 圖表2.1 離奇 迷途 失蹤事件相關報導數 事 件 數 ( 之 前 ) 件 年 45 有關解嚴之後的 90 年代 台灣整體報業在地方新聞的版面 以及報社對地方新聞的報導在 質 量方面的提升 可見王天濱 台灣報業史 台北市 亞太圖書 2003 頁 對於新聞報導的性質 一般習慣上會分成硬性與軟性新聞兩大類 硬性新聞指得是政治 財 經等公共議題 軟性新聞則指影劇 休閒 人情趣味等 以輕鬆有趣為主 並且通常被等同於 煽情新聞 就新聞專業意理而言 硬新聞才是理想中的新聞 是優秀 理性 嚴肅 具有公共 利益 符合事實的 軟新聞則難登大雅之堂 是低劣 情緒化 誇大不實及娛樂導向的 地方 新聞就常被批評為充滿軟性新聞 然而這樣的區隔 存在有強烈的價值判斷 使新聞沒有正確 與否 卻有高下之分 見林芳玫 地方新聞與社區參與 收入蘇蘅編 台灣地方新聞 台 北 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系 1996 頁 1-12 如果以軟 硬新聞來區分我們所蒐集的這些報導 那麼它們無疑都需被劃歸於軟性新聞 因為這類報導明顯具有有引人趣味的娛樂導向 47 鍾愛玲 徘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國立清華大學台灣文 學研究所 2007 頁

34 圖表 2.2 報導來源分佈圖 一 當事人的年齡 圖表2.3 遭遇事件之人年齡人數統計圖 人 數 5 5 ( 人 ) ~ 以上 年齡 29

35 關於遭遇事件當事人的年齡分布 如表所見 以 歲最多 7 人 歲次之 6 人 0-9 歲的有 4 人 100 歲以上則有 1 人 然 歲之後 歲的人數急遽下降至 1 人 又上升至 5 人 40 歲區段 2 人 以後則緩 步上升 僅 歲微降至 3 人 雖然統計結果 顯示 歲及 歲地年齡層稍顯突出 符合老年人 及少年的兩極分布 也頗契合近年來相關事件當事者皆為老年人的印象 48對 於這樣的結果 一方面可以老年人因為行動不便 發生意外的機率本來就比較 高來解釋 但另一方面也有些令人不解之處 像是排在 歲之後的 歲區段的人數為何又急遽下降至 1 人 因而 此年齡分布所呈現的結果並不明 顯 背後問題可能是樣本數量仍然不足 在此尚無法做出什麼的結論 然而年 齡與失蹤事件發生的關連性 或者與失蹤者的家庭 健康等背景有何關係值得 未來進行更深入調查 二 性別比例 在當事人性別比例上 統計結果顯示男性共 30 人 在全部人數 49 人中 佔了半數以上 比例達 61 女性則有 19 人 比例 39 這樣的結果或許與 男性所從事的工作 有較多的機會長時間處於荒郊野外有關 詳見第四點:事件 發生的地點 圖表2.4 遭遇事件男女性數量 比例圖 男性 女性, 19, 39% 女性 男性, 30, 61% 48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 歲年齡層的事件全都發生於 2000 年之後 30

36 三 事件發生時間 圖表2.5 事件發生月份統計圖 7 事 件 數 ( 3 件 ) 月份 圖表2.6 魍神傳說中遭牽走之時機分布表 (整理自鍾愛玲采錄的21則傳說) 事 6 件 5 數 4 4 ( 件 4 遭牽 走時 間 ) 白天 早上 中下午 傍晚 晚上 不明 時機 圖表2.7 事件發生時機比例圖 日間 不明, 11, 24% 夜間 不明 夜間, 6, 13% 日間, 29, 63%

37 關於事發時間的分析 首先需釐清的是報紙上所記載當事人的失蹤時間 通常指的是家屬發現他們逾時未歸的時間 而不是當事人真正失蹤的時間 分 析事發時間的困難在於 一來是我們難以得知當事者失蹤的確切時間 二來是 新聞報導對於此點也沒有太詳細的記載 因而這裡的分析只分析到月份 只是 從發生月份看來 事件的發生與月份的差異似乎沒有十分顯著的關係 由於這 些報導是來自於全台各地 或許就某個地域而言 特定的月份確實較容易發生 這類奇異的失蹤 迷路事件 但這樣的假設還有待更進一步的証實 另外 因 為許多案例的當事人皆是在工作中 或工作時段中失蹤 迷路 因此這類事件 多發生於日間 這點可與整理自鍾愛玲所蒐集的 21 則魍神傳說中遭牽走之時機 分布表對照參看 兩者結論差不多 即遭遇魔神仔的事件多發生在白天 四 事件發生地點 圖表2.8 魍神出沒地點統計圖(整理自鍾愛玲采錄的21則傳說) 數 8 量 ( 6 4 則 4 ) 2 魍神出 沒地點 田 野 竹 園 家 中 1 1 井 邊 茶 園 1 0 山 裡 鄉 下 漆 仔 園 地點 從報導的結果看來 包括當事人迷路 失蹤或被尋獲的地點在內 大多數 的事件都發生於荒野 但這些郊野並不是人們難以到達的深山老林 而多是村 落附近 人們日常工作 採集可達的範圍 多屬於郊山 而非高聳的大山 很 多事件發生的位置可能就是當事人平時工作之處 是他們平日從事撿柴 採筍 採藥 種田的地點 都是距離聚落甚至是住家不算太遠的地點 除此荒野之外 也有少部份特殊事發地點 如位於海邊 河床 市內空地 或者非定點 像是行進於道路之中發生49 甚至開車時 也會遇到 鬼打牆 所以 遭遇到魔神仔的地點也不只侷限於荒野山林之中 見附錄二 事件 見附錄二 事件 23 32

38 不過這些結果可與鍾愛玲自其蒐集傳說所歸納出的魍神出沒地點的統計 對照 兩項分析都顯示魔神仔的事件多與山區有關 這樣的山區卻不是真正 遠離人群的深山 而是人們生活聚落周圍的偏僻荒野 不是人們遠行 長途跋 涉才可以到達的名山大嶽 52由於資料所顯示出的明顯特徵 毋寧可說 地點 51 才是相關事件發生的決定因素 關於這點 我們將在後面更進一步討論 五 有無求神問卜的行為 圖表2.9 有無求神問卜行為統計圖 有, 20, 43% 無, 27, 57% 有 無 關於民眾對於這類事件的處理 除了動員親友 鄉里 警消的力量來進行 搜尋的行動 人們也會求助於神明 冀望神明能夠指點迷津 對於民眾的這類 行為 報紙上的記載通常少有對其具體行為的描述 因此親屬或許是問童乩 或是占卜 或是作法 或是收驚 也可能都兼而有之 我們無法得知 這裡僅 以 求神問卜的行為 來概括 至於其祈求神明的類別 從資料中也無法看出 鍾愛玲曾歸納出魍神與 伯公 信仰有共生關係 只要發生了魍神有關的事件 都會去祈求伯公 而在她採錄的 21 則傳說之中就有 14 則是由伯公協助找回 不過魍神只與伯公構成密切關係的現象可能僅限於客家族群 鍾愛玲 徘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頁 這並不是說高山大嶽碰到魔神仔的機會較小 只不過是報紙比較少報導發生在高山上的這類 事件 實際上 由於高山人煙稀少 且攀登時遇險的機會也大 因此高山上更容易有魔神仔的 靈異故事 傳出 這點可見劉川裕 台灣旅遊地區靈異實錄 (臺北縣 詠聖文化事業 1995) 攀登高山需有相當準備與知識 否則很容易發生山難 關於台灣歷年山難事故的統計 請見何 中達主持 彭世綱協同主持 山區緊急救援體系檢討與建議之研究 台北 內政部消防署 委託研究報告 2004 頁 關於客家人怎麼祈求伯公協助 從論文收錄的傳說看來並不十分清楚 內容都只有記載祈 求 詢問伯公而已 至於人們怎麼詢問或祈求以及有無相關的儀式都沒有紀錄 見鍾愛玲 徘 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頁 其採集的 21 則傳說 請見 頁

39 在所有 47 件案例中 總共有 20 件 43 的報導有提到失蹤者的親屬曾 有求神問卜的行為 這還只是有上報之案例的統計 實際有這樣行為的情形可 能比例更高 而此項統計結果說明了民眾在面臨親友失蹤時 尋求信仰力量的 幫助是多麼普遍的行為 我們在本章的第四節會再提到這點 六 相關事件報導所顯示民眾的心理 在閱讀魔神仔一類事件的相關報導時 非常容易感受到這類報導瀰漫著某 種難解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好似讓人們最後不得不以 魔神仔 來回答他們所 遇見的怪事 在多數的報導中都可以體會到這樣的情緒 1 王女健康狀況良好 家中到市場是她每天要走的路 為何會迷失 且獨 自一人在山中的工寮 都是大家不解的疑問 54 2 警方說 林春波停車處視線寬闊 才兩分鐘沒道理消失 55 3 女童阿公黃俊男說 女童平常都會在工寮附近玩耍 但都在大人視線範 圍內 這次卻 1 個人獨自走了 1 公里多的路 還在山溝睡著 他懷疑還 在包尿布的小女孩 不太可能有體力跑這麼遠 56 4 他們三人都是慣走夜路的人從未有發生走不出路來的事 這次竟在墓地 繞半小時無法出去 57 5 婦人郭秀英酒後墜落 30 餘公尺 近 10 層樓深山崖 一個半小時後卻在 5 公里外尋獲 奇蹟式毫髮無傷 據消防人員轉述 郭婦獲救後神 情恍惚 對於自己為何會出現在 5 公里外 一直表示 是自己走下山的 由於山崖下走到最近的道路 至少還要一個半小時 她的腳程讓消防人 員百思不得其解 58 6 周某失蹤後 消防局等單位動員近百人次展開陸海空搜索 都沒有發現 蹤跡 最後卻在離案發地僅數百公尺處離奇出現 周某本身是陸戰 隊員退役 水性良好 大批搜救人員翻遍濱海沙灘及近海海域 卻不見 蹤跡 59 7 何清昌為何會無緣無故跑到大禹里酸柑山區 何以中風還能不靠電動代 步車在卓溪河床走八百多公尺 60 8 離奇 彰化縣芬園鄉 89 歲阿嬤王袁葉 12 日離家後下落不明 地方動員 54 恍惚 買菜婦離奇失蹤二天 動員義消及救難協會尋找 終在圓山水源地工寮內尋獲 中華 日報 鄉野傳奇 老婦汐止掃墓 魔神拐走 聯合報 歲半娃 走失山區 1 日夜 自由時報 三人同遇鬼 墓畔見幽靈 聯合報 醉 落 30 米深崖 5 公里外茫然現身 自由時報 摔下消波塊 離奇失蹤 60 小時 自由時報 女法師 替鬼報案 遺體找到了 聯合報

40 尋 人 無 所 獲, 沒 想 到 阿 嬤 昨 天 卻 出 現 在 離 家 2 公 里 遠 的 山 裡, 直 線 距 離 更 僅 數 百 公 尺 而 已 ; 村 民 對 阿 嬤 能 平 安 撐 過 10 天, 都 覺 得 不 可 思 議 我 找 不 到 回 家 的 路, 不 曉 得 過 了 幾 天, 都 沒 吃 飯 沒 喝 水, 不 過 現 在 也 不 覺 得 餓 ( 眾 人 ) 發 現 阿 嬤 棲 身 處 的 周 邊 草 堆 有 整 理 過 跡 象, 後 方 樹 叢 搭 建 宛 如 一 個 入 口, 往 裡 頭 走, 都 是 平 整 草 堆, 草 堆 上 還 有 5 支 被 細 藤 綁 住 的 樹 枝, 村 民 黃 添 泉 納 悶 地 說 : 我 記 得 這 裡 根 本 沒 有 路, 現 在 卻 整 理 出 一 條 路, 還 有 一 個 小 空 間, 真 是 不 可 思 議 61 (9) 飛 鷹 救 難 大 隊 副 隊 長 陳 明 華 表 示, 發 現 鄭 姓 男 子 時, 距 離 登 山 口 約 只 有 300 公 尺, 而 且 鄭 某 一 直 表 示 有 聽 到 救 援 用 的 哨 子 聲 和 呼 救 聲, 卻 看 不 到 救 難 人 員, 62 (10) 發 現 十 六 歲 的 中 度 智 障 孩 子 失 蹤, 警 方 於 傍 晚 尋 獲 時, 竟 在 離 失 蹤 地 點 十 幾 公 里 的 荒 地 員 警 楊 世 銘 表 示, 他 發 現 這 名 少 年 時, 他 的 腳 部 受 傷, 只 是 他 怎 麼 能 走 得 那 麼 遠, 令 人 稱 奇 63 (11) 大 家 對 古 稀 之 年 行 走 還 須 拄 杖 的 老 嫗, 竟 獨 自 在 山 區 熬 過 五 天 四 夜, 認 為 不 可 思 議 ; 而 李 秋 妹 被 發 現 的 地 點, 搜 救 人 員 曾 多 次 到 現 場 搜 尋, 但 都 未 看 到 她, 為 何 後 來 她 又 在 該 處 被 人 發 現, 頗 令 人 不 解 她 為 何 能 在 山 區 存 活 那 麼 長 的 時 間, 真 象 如 何 仍 是 個 謎 64 (12) 搜 救 人 員 昨 天 發 現 他 受 困 在 山 間 排 水 用 的 水 泥 涵 管 內, 涵 管 寬 高 不 到 1 公 尺, 連 成 人 爬 行 都 困 難, 老 翁 卻 受 困 在 距 洞 口 約 60 公 尺 土 表 下 約 6 公 尺 深 的 狹 小 涵 管 內, 時 間 據 估 已 超 過 22 個 小 時 ; 救 難 人 員 動 用 挖 土 機 將 他 救 出, 張 慶 廷 意 識 清 醒, 但 身 上 只 剩 一 條 內 褲 老 翁 為 何 為 深 入 涵 管 內, 昨 天 參 與 的 救 難 人 員 都 百 思 不 解 65 (13) 宋 金 娘 生 前 腳 力 較 差, 步 行 一 百 公 尺 就 必 須 歇 腳 休 息 一 陣, 為 何 會 獨 自 走 到 距 家 裡 一 公 里 外 的 工 寮, 她 的 家 屬 感 到 離 奇 66 (14) 搜 救 人 員 再 次 入 山 進 行 搜 索, 終 於 在 翻 過 兩 個 山 頭, 離 機 車 已 有 3 4 公 里 遠 的 山 谷 溪 澗 中 尋 獲, 女 子 接 受 訊 問 時 對 答 如 流, 卻 無 法 說 明 為 何 會 騎 車 從 台 南 縣 仁 德 鄉 來 到 距 離 超 過 80 公 里 的 中 埔, 且 該 處 地 勢 陡 峭, 坡 度 有 6 70 度, 周 圍 僅 有 雜 草 檳 榔 樹, 連 日 下 午 又 下 大 雨, 該 名 女 子 卻 毫 髮 無 傷, 只 有 因 多 日 未 進 食, 顯 得 有 些 虛 弱, 讓 當 地 居 民 及 搜 救 人 員 嘖 嘖 稱 奇, 67 (15) 消 防 人 員 說, 老 婦 人 身 體 很 健 康, 且 精 神 上 及 智 商 看 起 來 也 沒 有 什 麼 問 歲 嬤 困 山 10 日 毫 髮 無 傷, 自 由 時 報 ( ) 62 信 不 信 由 你 山 神 擋 路? 採 蜜 男 登 山 口 附 近 獲 救, 自 由 時 報 ( ) 63 智 障 兒 掃 墓 失 蹤 鬼 打 牆? 十 餘 公 里 外 尋 獲 警 方 否 認 靈 異 傳 說, 中 華 日 報 ( ) 64 採 藥 未 歸 山 中 傳 奇 迷 失 五 天 四 夜 古 稀 老 嫗 生 還, 聯 合 報 ( ) 65 開 車 上 山 8 旬 翁 裸 身 困 涵 洞, 自 由 時 報 ( ) 66 國 寶 級 人 瑞 再 添 玄 奇 宋 金 娘 離 家 魂 歸 工 寮 親 家 母 發 現 驚 嚇 而 亡, 聯 合 報 ( ) 67 坡 陡 無 路 女 子 離 奇 迷 途 森 林, 自 由 時 報 ( ) 35

41 題 為什麼會在零點五公頃不到的草叢迷路 而且迷失長達八個小時 確實離奇 68 以上所摘錄的報導 當事人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或身強體壯或有病在身 或是在地或是外來 可是在人們的想法中 他們被發現的狀態都有某些 離奇 之處 瀰漫於眾人之間的 不可思議 情緒 這是人們認為是魔神仔所為之事 件的一大特色 而那些直接 間接參與搜救的民眾之判斷是促成魔神仔事件傳 播的重要推手 他們會去傳說 並冠之以魔神仔所為的事件 常常是因為那些 發生在事件中的某種超常狀況 如發現失蹤的當事者身處離奇之地點 像是距 離搜救人員很近 卻一直沒被找到 要不就是距離失蹤地很遠 讓人根本料想 不到當事者可能走到那處 抑或是當事人被發現時 正處於讓人料想不到的異 常之狀態 茫然而立 口含穢物 裸體 毫髮無傷 搜救民眾離奇感的來源常 常來自於當事人的狀況與眾人常理判斷的預期恰恰相反 行動困難 不便的病 人 老人或小孩 居然能夠拔山涉水 一個人在走了數十年的老路上忽然迷路 於地形崎嶇的山野之中失蹤多日 當事者卻毫髮無傷 而這些讓人覺得不可思 議的狀況是依著每起事件的時 空差異而有所不同 我們無法對其形態一概而 論 但 只要它們存在於事件的任何一個環節之中 能夠達到的心理效果便完 全相同 也就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林林總總出人意料的特徵 都讓人們傾向 於以遇到魔神仔的說法來解釋這樣的事件 所以 我們可以以這些描述作為周 遭人們判斷當事者是否為遇到魔神仔事件的重要標準 也就是魔神仔事件並非 普通的失蹤 迷途 而總是有一些讓人感到離奇之處 七 旁人對事發原因的判斷與當事人自己的經歷 全部 47 事件中 共 24 件案例都有民眾猜測事發原因與 魔神(仔) (包含 其他發音相近語彙 脫不了關係 佔了半數以上 51 而使用 鬼打牆 的 詞彙來稱呼當事者的遭遇次之 認為當事人遇到 鬼 的 排名第三 除此之 外 尚有一些零星的用語 多與鬼有關 更有兩起與 神 有關 一則稱山神 一則稱土地公 這些報導中 只有少數幾則事件 民眾對於當事者所遭遇的對 象同時使用了 魔神(仔) 以外的稱呼 因此我們大抵可以推知 一般民眾對 於甚麼是 魔神(仔) 有其一定的認知 也因此 在某些特別的情境當中 魔 神(仔) 一語才會脫口而出 總之 魔神(仔) 一語在民眾的日常口語中應有 其獨特的意涵 而由我們所蒐集的新聞資料來看 民眾多用這個詞彙去指那些 68 鬼打牆 婦人走不出市區荒草地 中國時報

42 離奇 的失蹤 迷途之事件 特別是發生於山野之中的那些事件 圖表 2.10 人們對於事發原因的猜測 起因 事件標號 魔神(仔) 芒神 毛神仔 亡神 尪神 盲神 魍神仔 髒東西 山魔 妖鬼 野鬼 鬼打牆 以上佔總數 51% 鬼魅 鬼 鬼魂附身 亡魂 好兄弟 水鬼抓交替 陰靈附體 沉迷筆仙 中邪 山神 土地公 魔鬼 另外 從各則新聞的記載看來 那些因為 離奇 被人們斷定乃魔神仔之 所為的事件 並不總是需要當事人娓娓道出其不可思議的經歷 只要參與搜救 的人員 當事人周遭的親友 鄰居 認為有這樣的可能之時 魔神仔的傳聞便 能在地方不徑而走 也就是說魔神仔有很大一部份是由旁人認定的 他們明白 什麼樣的情況叫做遇到魔神仔 不過 雖然某些狀況對旁人而言都是遇到魔神仔 但是 事件當事人的迷 失經驗卻頗有差異 他們形容遭遇到的魔神仔 或者他們在失蹤 迷途的期間 的經歷 各各都不同 除去那些被尋獲時當事者已經死亡的案例 在目前所收集的報導當中 紀 錄當事人經歷的報導並不算多 在這些例子裡面 有完整事發經過的更少 多 數的當事人不是對於迷失期間全無記憶不然就是印象模糊 而在那些能夠回 憶 又留有記錄的人當中 他們在與旁人所謂 魔神仔 交往的經歷是頗為多 樣的 有些人保有全程的記憶 不但有對話 更有受到觸碰的經驗 但有的僅 37

43 僅是突然看見有人向他招手 或聽見某種聲音 接著就記憶不清了 雖然以下所舉出的例子 並不全然都被旁人認定為 遇到魔神仔 但以當 事人回憶之詞所顯示的離奇感 我們仍對這些例子等量齊觀 以下首先舉出的 就是廣為流傳的餵食穢物類型 有則案例說 魔神 變成賣茶人引誘當事者往 其住家 再加以餵食 途遇一人 說伊家有上茶 邀余往買 余諾 隨其後 導入室中 茫然若失 他屢來供食 無非豬肉雞片小腸諸物 故不至於飢 懷中 眾 人 諒有存者 探而出之 皆殘餘蛙脯螳臂坵蚓之類 69 有時單純只是有一男子 頻以手招 接下來的當事人便茫然無所知了 日前 婢 忽外出不歸 家人冥搜之 乃得之于斷崖中 其精神已 惝恍 到家後又屢狂奔欲去 家人提耳醒之曰 此汝舊家也 去將何 之 婢嘩辯曰適間坐處乃吾家 此處何曾來乎 家人急招道士為之厭 禳 仍不稍效 乃延公醫投以麻藥 醉若死 良久乃甦 始嗒然若喪 問以何故藏其間 則曰一男子頻以手招我 問期間得毋黑暗與腹餒否 則曰亦不自知 但聞有呼我者 心雖了了 而口終不能應也 70 有時 招手之人形貌 怒目蓬虬髯 令當事者不敢不從 接下來還莫名奇妙地 對當事人施暴 見一怒目蓬虬髯人 搖手作招己狀 雖畏忌不敢前 然恐不隨之去 必觸其怒 故勉強從之 去後 羊腸鳥道 備歷辛苦 始至南勢角山巔 至是以兩足疲倦 欲進不前 彼虬髯者 立折荊棘 偏身痛打 現一身 瘡痕 歷歷猶在 不得已作蛇行以隨之往 然寸步難進 彼又怒目聲嘶 將余衣脫盡 毒打者再 痛難忍 放聲大哭 冀吾父之往救也 未幾喧 聲漸近 忽而某隣人至矣 彼怪而逃 71 墾丁的魔神也會對人做出 討內褲 在山區四處亂繞一類莫名奇妙的行為 但 它卻異於 怒目蓬虬髯 的男性化樣貌 反到是高大長髮的女性樣貌 遇到的 魔神頭髮很長 長得很高 年紀也很大 看來很凶 沒 有穿衣服 要搶我的衣服 最後她答應把內褲脫給對方穿後 魔 神才停止索衣 帶著她到山區四處繞 72 有時卻又一反可怕 無理的女性形象 以一位 年青漂亮姑娘 的姿態來誘人 有一位年青漂亮姑娘叫他休息 他隨她去在一所竹林中閒坐 他想 要回來 但走不動 他就無法忍受 及至肚子太餓了就勉強的站立起來 同時好像由夢中清醒 他始沿途一直回到家來 乃妻說是過了三天兩 夜了 一郎不相信 乃妻示其所負的蔬菜食料品均已腐爛 他始了解似 乎過了很久 山魔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魔神作祟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 ) 71 姑妄言之 臺灣日日新報 ( ) 72 山裡遇魔神 82 歲婦迷走 5 天 聯合報 ( ) 73 郎迷檳榔山下 妖姬突現竹林 聯合報 ( ) 70 38

44 有時只是現 聲 便足以害人 凌晨 她正在睡夢中 突被一種聽來非常熟悉的人聲喚其名字 有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將其推出門外 且隨聲跟至泰山路水閘附近時 復 被這股力量推落水溝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 忽見其已經死去的婆婆執杖 與鬼鬥毆 她乃乘機爬至岸上 當她醒來時 自己卻躺在縣府職員宿舍 旁邊的狗窠裏 74 有時 這個人 還會對當事者伸出援手 暗夜受困山區無助之際 彷彿有人引導 一路上累了就打盹 休息 走走停停 口渴時 這個人 教她用樹葉接雨水解渴 最後已不知走到 哪 沒想到就這樣走到了產業道路上 75 這些都是當事者歷劫歸來的回憶 當事者所遭遇的這些對象形形色色 而 且很多的訊息也不十分清楚 無法讓我們進一步拼湊魔神仔的圖像 目前我們 只知道 它 可能是男是女 樣貌有怪異的 也有與常人無異的 至於它們的 意圖 多數並不十分明確 有一則像是想把人淹死 但有幾個就是帶著人在 山區之中繞來繞去而已 雖然它們有時也像是會助人 但從整個事件來看 毋 寧說這些作為仍然顯示不出它們有什麼明確的意圖 整體而論 我們看不出當 事人所遭遇到的這些來者是善是惡 當事者的證詞 大多數稱得上是莫名奇妙 的經驗 可無疑都平添了整件事情的離奇感 或許旁人對於當事者所遇之 物 會與當事者會有不同的看法 但當事者 的證詞仍是旁人做出評斷的重要依據 一如前述 離奇感是旁人判斷是否係魔 神仔所為事件的要件 那麼當這些當事者的回憶也大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時 這麼嫌犯就是魔神仔的判斷 也就不言而喻了 八 專業人士的解釋 對於這類普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件 報導通常會去尋求專業人士的解 答 相較於早期的報導有時顯現出記者師心自用的心態 逕自於報導中斷定民 眾的傳聞為 迷信 特別是 2000 年以後的報導 對於較大的事件 記者除了 描述事件發展的始末 地方居民對事件的一般看法之外 還常常會納入專家們 的觀點 以他們各自的專業來對事件加以評論 這些專家 一類常是佛道教的 法師或道士 或是對於民俗知識較為熟析的民俗專家 他們通常是針對於魔神 仔的性質或者來源發表看法 相對於此 另一類的專家 則精神科醫師為主 他們常被要求對何以平時正常的人們突然會迷失的原因作出解釋 針對同一事件 某些報導會並呈這兩類專家的意見 這種作法顯示出媒體 幻耶 真耶 聯合報 ( ) 民間傳說 魔神仔救了她 自由時報 ( ) 39

45 在報導此類新聞時的處理策略 即有意同時兼顧 科學 信仰 兩方的觀點 而這種處理方式反應了報社記者其實先預設了信仰 科學是 相對 的關係76 1. 宗教人士的看法 以下主要是佛 道教人士對於魔神仔的看法 分別來自兩則不同事件的報 導 中華民國全國道教總會秘書長張檉對毛神仔之說是否定的 他表 示 在山上迷路的原因很多 與氣候 地形和山路不熟有關 毛神仔 只是傳說而已 佛教靈鷲山心道法師卻指出 山上是有會頑皮帶人玩的 毛神仔 會開玩笑和惡作劇 靈鷲山妙用法師則認為 毛神仔 過去並沒有確定 的字 可能是口語相傳至今 大家沿用口音成 毛神仔 毛神仔不會 是神 也可能是 無形 兩字的諧音 指的是無形體的 眾生 也就是 77 沒有福報的靈識表現 道教界人士表示 八卦山脈屬淺山 不太可能有 魔神仔 存在 被祖先或神明牽引則有可能 道教道長林欽彬表示 魔神仔 一般 隱居在深山 不與人親近 八卦山脈屬淺山 不太可能被 魔神仔 牽 走 至於祖先或家中所祭祀的神明 可能在阿嬤恍神的情況下 牽引她 喝水 吃東西 一路保佑她 讓她度過難關 78 到底有沒有魔神仔 如果有 具有什麼特性 又在整個宗教世界裡處於什麼樣 的位置 這大概是記者想要法師 道士們回答的 然而這些問題 報導中的回 答都不甚詳細 兩位道士的回答 一位是根本否定有魔神仔的存在 一位則認 為有 但出現的狀況不合其所 佛教的法師承認它們可能存在 只是地位不高 而且法師還運用了佛教 福報 的觀念來說明魔神仔的程度低下 佛 道教的 法師主要是從自身的宗教傳統出發 來回答民間 地方的說法 關於這些宗教 76 宗教與科學是針鋒相對的兩極 兩者是互相衝突的關係 這種宗教與科學對立的觀點對大眾 媒體影響很大 見 Alister E. McGrath, Science and Religion: An Introduction.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ers, 1999), p. 51. 受到對立觀點影響的新聞媒體常將科學研究的成果當成是 真相 是 對民俗說法的 揭秘 例如某篇新聞報導即 引 用 了 某 位 科 學 家 的 實 驗 成 果 而 下 了 這 樣 的 標 題 鬼 打 牆 揭 秘 德 國 科 學 家 關 鍵 在 於 大 腦 今 日 新 聞 網 研 究 引 用 自 Jan L. Souman, Ilja Frissen, Manish N. Sreenivasa and Marc O. Ernst, Walking Straight into Circles, Current Biology, Volume 19, Issue18, August 此實 驗的結果 顯 示 當 人們在行走時 若沒有任何路標指引 很容易便會出現繞圈走的現象 討論魔 神仔的傳說 或許還不足以當作是個反應宗教 科學關係的議題 然而 一般大眾媒體常不知 不覺地有將議題導向真假與否一類兩極對立傾向 常見的疑問仍是 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魔神 仔 或者將精神科醫師或某些研究結果稱為 科學的說法 把民眾的傳聞當作信仰者的觀 點 77 毛神仔山 迷失九日 婦人離奇死 聯合報 阿嬤恍神 醫界研判失智 自由時報

46 專家的說法 由於牽涉到各個宗教教義 解釋體系的差異 不同的宗教理應有 各自不同的觀點 有趣的是 即便屬於同樣宗教系統的宗教人士都對魔神仔有 分歧的看法 只是從現在所能掌握的所有報導上看來 相對於精神科醫師 宗 教 民俗專家對於魔神仔的議題發言不算多 也不夠清晰 79在所有的報導中 精神科醫師的意見是最常 也是被最詳細轉述的一種專業說法 2. 精神科醫師的看法 主張以當事人可能具有生理 精神等自身的因素來分析魔神仔事件的觀 點 主要的發言者來自於醫師 此處所引證的 都是精神科醫師 本文有關於 他們的意見 都是摘自於新聞媒體 這些言論是媒體對於事件報導的一部分 以 醫學界觀點 的形式副載於相關報導之中 由於尚未能見到有專門的醫學 界針對這類現象所做的研究 因而這類透過報導得知的醫學界觀點都十分地片 段 不甚完整 是應新聞記者詢問的被動回答 而醫師們用以分析當事人案例 的相關資訊 應也是仰賴訪問媒體所提供 無論如何 這種解釋觀點由於透過 報章雜誌的宣傳以及醫師在台灣社會裡所普遍給人的權威印象 因而也是頗具 影響力 不容忽視的意見 關於這些診斷 大致有以下幾則案例 案例一 附錄二事件 31 屏東縣恆春鎮一名 80 歲老婦人 在卡玫基颱風後到社頂公園山區採當地人 在雨後都會去採的雞肉絲菇 失蹤五天後 被墾丁國家公園巡山員在梅花鹿復 育區發現 全身衣服破爛 體力不佳 神智有些迷糊 直說自己遇到 (女)魔 神仔 稱在五天期間內這位 (女)魔神仔 曾要搶她的衣服 帶她在山區四處 繞 並教她吃月桃葉嫩芽 精神科醫師的解讀 東屏安醫院院長黃文翔說 老婦遇魔神 應該不可能 人的年紀大了 大 腦會退化 容易造成視覺或聽覺的幻想 加上她對宗教的信仰及生活經驗 因 此感覺碰到魔神指引 在森林中繞 80 案例二 附錄二事件 37 一名台南安平海邊釣魚戲水的男子 39 歲 台南市人 於消波塊上不慎 跌入海中 過程中曾有頭部撞擊 家人報警遍尋不著 歷經 3 天 3 夜後 從 雖然這點在報紙上呈現的並不多 但在電視節目上呈現正好相反 在那種緊扣時事的談話性 節目當中 由於民俗專家常常受邀為來賓 只要一有這類事件發生 他們往往擁有有較多的表 現機會 精神科醫師在談話性節目中反而沒他們活躍 大多數的節目甚至沒有邀請他們 僅止 於新聞採訪而已 最常在電視上談論魔神仔一類奇事的幾類人 是記者 名嘴 民俗專家 80 山裡遇魔神 82 歲婦迷走 5 天 聯合報 ( ) 41

47 公尺外的岸邊防風林爬回沙灘 全身幾近虛脫 他自稱在防風林迷路走不出 家人說 才 300 公尺卻走不出來 應是遇到魔神仔 精神科醫師的解讀 台南市郭綜合醫院精神科主任陳金柱說 男子疑遭外力撞擊或隱性腦疾病 導致大腦突然 秀逗 宛如電腦當機 造成短暫失憶 行為失序 男子應接受 腦波及腦斷層檢查 徹底找出病灶 81 案例三 附錄二事件 43 一名彰化市 70 歲婦人 途經住家附近一處約零點五公頃 長滿雜草的空地 後 竟走不出來 由正午至晚上八時 共受困八小時 最後她的求救聲從草叢 中傳來 經搜救人員入草叢翻找 才發現她癱坐在地上 民眾議論可能是老婦 人遇到了 鬼打牆 精神科醫師的解讀 精神科醫師徐宏銘分析 鬼打牆 現象 認為婦人應係短暫認知功能喪失 過去臨床上遇過類似病例 若不是歇斯底里症狀發作 就有可能是早期的失智 症狀 他說 有些人這一秒就不記得上一秒做過什麼事 甚至突然驚覺 我為甚 麼在這裡 分析其原因 多為因創傷 焦慮 高度壓力下造成心理障礙 因 而短暫歇斯底里發作 病人會自述這一刻不記得上一刻在做什麼 或原本要出 門買菜 出了門卻忘了為什麼出門 但這類病人以中壯年為主 但如為老年人 徐宏銘提醒要懷疑是失智症的早期症狀 因為失智症早期 症狀不明顯 有些人只以為是老了 記性差 偶爾會出現失憶 認知功能喪失 都應視為警訊及早就醫審慎評估 以免錯失黃金治療的時間 82 案例四 附錄二事件 38 彰化一名 89 歲老婦人 某日離家後下落不明 10 天後被發現 送往醫院 檢查的結果 除了輕微脫水 血壓稍高 體溫稍低外 身體狀況穩定 老婦人 表示 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曉得過了幾天 都沒吃飯 沒喝水 不過現在也不 覺得餓 大媳婦孫玉瑛說 阿嬤失蹤 10 天 平時偶有失智現象 但還認得他 們 現在卻認不得 彷彿被嚇著了 原本清瘦的身軀又瘦了一大圈 平時食量 滿大的 現在卻吃不下 精神科醫師的解讀 81 男困防風林 3 天 堵到魔神 300 米竟走不出 醫 恐撞擊造成短暫失憶 蘋果日報 ( ) 釣客離奇失蹤 3 天 問啥都不記得 Upaper ( ) 82 鬼打牆 婦人走不出市區荒草地 中國時報 ( ) 42

48 秀傳醫院神經內科主任葉宗勳表示 失智現象是慢性的 累積到一定病情 才會出現走失情形 因此阿嬤失智應已有一段時間 阿嬤說失蹤期間沒吃東西 不過彰化基督教醫院急診部醫師黃勉書指出 就其 身體狀況 不太可能全然沒吃 一般人只要 3 天沒喝水 身體就會出現危險訊 號 何況是高齡的阿嬤 推測阿嬤至少飲用山泉水維持體力 彰化市秀傳醫院新陳代謝科醫師謝立委也說 人體只要一天不喝水 身體就會 出現脫水狀況 到第 3 天會因脫水造成毒素無法排出 演變成腎衰竭 危及生 命 83 以上是記者在諮詢過醫生以後 引用醫生診斷的新聞案例 在此之外 有 的報導並沒有諮詢醫生 而是記者以自己或者是旁人的猜測 當做對事件起因 的一個註腳 他們也使用了某些現代醫學的概念或者術語 像是 夢遊症 就 常被用來解釋那些失蹤於夜間 睡眠期間 或被人找到時失蹤者呈現半睡半醒 意識不清一類的事件 84 因而 諸如夢遊 幻覺 年老退化 失智 焦慮下的短暫歇斯底里發作 撞擊導致腦傷所引發的失憶等病症是目前我們能見到的醫師診斷 儘管醫師對 於不同案例的當事人會有不一樣的診斷 而失蹤者的年齡 性別 事發時精神 及健康狀況的不同 或者是失蹤的地點 時間 或失蹤期間的長短 也都可能 影響診斷的結果 然而醫師的診斷都將原因歸結在當事人意識 精神方面的異 常現象 且多半是器質性精神障礙 organic psychosis 的結果 於是 在現代 醫學的眼中 那些被傳說是給魔神仔牽走的當事者都是病人 他們的迷途及奇 異的失蹤經歷是病變的產物 都是當事者固有的 漸進的 或受外傷之後突發 的病徵 精神科醫生不接受魔神仔是整起事件肇因的說法 因為它們都是精神 異常的人們幻想出來的虛假之物 以現代精神病的角度來解釋傳統遭魔神迷走的說法 從日治時期的報導便 已有之 在往後的報導中 日漸地出現在記者 檢警或民眾的口中 顯示越來 越多的大眾也開始熟悉用現代醫學的口吻來解釋傳統的異常現象 至於是否真 正並正確地使用這些詞彙則另當別論 民眾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接受現代醫學的 解釋 現代醫學的說法與傳統魔神仔的解釋又是什麼關係 我們或許可以兩則 新聞所透露的情緒 當作上述問題的概括 第一則是發生早在 1909 年 一名婢 女行跡怪異的事件 中間家人雖請道士出馬 但最後還是醫生動用了麻藥才穩 定局面 家人出現了魔神 精神病兩種看法並呈的疑惑85 另一個例子則是一 名記者心聲 1955 年的一則新聞 某少女忽然離家不歸 並遊蕩於荒僻曠野 記者以 疾病 來解釋當時一般人口中魔神仔纏身說法 說少女是 患了夢遊 病 俗稱身魂被 魔神仔 抓去 可是 在報導最後記者又說 在科學昌明 的今日 那有魔鬼作祟 如患夢遊病或有可能 而魔神仔對少女作祟 即令人 83 阿嬤恍神 醫界研判失智 自由時報 ( ) 夢裡乾坤是幻境餐風宿露不銷魂 更生報 ( ) 85 魔神作祟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 ) 84 43

49 難以置信 但眾人言之鑿鑿 也未始此中並非無因 86可見 記者雖然不願 相信 但眾人的言之鑿鑿令這位他感到疑惑 不過 在一個凡是要求理性合理解釋的現代趨勢下 聲稱魔神仔為事發理 由的說法越來越 上不了檯面 這樣的事實表現在警方對於製作筆錄的要求 上 便是 無法採信 魔神仔的說法 先前楓橋派出所在對死者的丈夫做筆錄 時 對於徐春紅與鄰人所說的 被尪神牽走 連筆錄都寫不下去 然而 真 正的實情是 由於楓橋所員警們大都是客籍 私底下他們還是認同村民的說法 87 因此 魔神仔之說只是成為伏流 對於一般民眾來說 魔神仔的說法或許讓 他們起疑 但現代醫學的解釋並無法完全令他們釋疑 對於這類怪事人們仍然 感到不解 四 民間的尋人方法 在台灣民間 若發現有人失蹤時 民眾傳統的作法除了敲鑼打鼓 放聲大 喊失蹤者的名字以外 也時常會有向神明的打聽失蹤者消息並請求神明協助的 行為 對於那些被魔神仔摸去的人 這種祈求神明幫助的行為特別必要 因為 這不是一般的失蹤 而是鬼怪所造成的事件 而神明的介入 也使得整件失蹤 案變得更具奇異的色彩 根據康豹對於新莊地藏庵的研究顯示 民眾前往地藏庵祈求 還願的類別 有一項即是 尋人 這項研究據以統計的資料可分成三類 民眾於地藏庵內上 呈神明的訴狀 向乩童問事的掛號單 給廟宇的感謝狀 以這三種資料為基礎 而統計的結果 尋人一項中所佔的比例 大約都在 2 3 之間 除了尋人之 外 民眾祈求 還願的類別還包括了尋找失物 尋找寵物等與尋人性質類似的 項目 88雖然尋人一項在所有民眾祈願 還願的種類中 所佔的比例並不高 但這項統計的結果明確顯示了民間相信神明有幫忙找尋失蹤人口 也包括失蹤 寵物或物品 的能力 並有祈求神明幫忙協尋的行為 新莊地藏庵的例子 對我們的討論主題來說是個縮影 因為在那些我們所 遇到有關魔神仔的傳說當中 很多案例都出現親友問卜求神幫忙尋人的行為 儘管尋找失蹤人口在地藏庵替人處理的項目中所佔比例不高 卻是民眾將找人 的希望寄託於神明的具體顯示 我們有理由相信 一般民間尋人求神問卜的習 慣遠高於康豹在地藏庵的統計結果 據我們對報紙上相關報導的統計結果 近 86 夢裡乾坤是幻境餐風宿露不銷魂 更生報 ( ) 尪神作祟人斷魂 警方辦案宜戒慎 中國時報 警方對魔神仔的說法不予 採信的報導 還可見 老婦山區迷途 內褲袪鬼脫困 中國時報 關於這些統計數字 請見 Paul R Katz, Divine Justice Relig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Legal Culture (New York: Routledge, 2009), pp

50 半數的失蹤案例 43% 當事人的親屬都曾有求神問卜的行為 89 在現代台灣 每當有人行蹤不明 不管此人生死未卜或已經過世 至今依 然可以聽見相當多 另類 或 民俗 的尋人方法 以我們所蒐集的報導為例 這些方式相當多元 大致有問乩童 通靈 擲筊 卜卦 抽籤等不一而足 這 些方法依然存在的理由相當基本 就是希望在正常人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外 增 加尋獲的可能性 這些民間種種的尋人方法絕大部分牽涉到鬼神等人以之外的 更高 無形的力量 因此都是具有基本信仰預設的行為 通常是人們主動向鬼 神祈求幫忙尋人 或請鬼神提示搜尋的資訊 但有時候鬼神也會主動現身 提 示搜索訊息 或幫助尋人 譬如到地藏庵問事的舉動屬於前者 如果是亡靈自 己在夢中顯現 以告知人們自己正處於何處 則是後者 我們這裡探討的是前 者 神明怎麼尋人 這裡有一則城隍的故事可供參考 對於城隍這麼一類司 法 行政性質特別突出的神明 由於具有審理不法的特性 通常也被設想具有 一定的行政管轄範圍 於是協尋轄區內的失蹤人口也被當作是城隍理所當然的 職能之一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就有這麼一則 走失的民眾眼看就要進入鬼門 關又城隍被救回的例子 嘉義 柴頭港堡埤蔴腳庄七拾四番地黃遜 務農為業 日前因事入 城 導其孫黃篙到西門某商店休憩閒談 瞬息黃篙渺如黃鶴 四處追尋 不見形跡 不得已備香燭禱於城隍祠 神示以籤 有為四日內必歸 抵 期 其母憂愁百結 亦奔到內 懇請殷殷 復得参筈 是晚黃昏後 篙 竟歸宿西門商店 翌早 該主人乃遣夥導回 入門 黃遜問之曰 爾從 何處去 篙答曰 自店邊南幹大路出城直行至牛稠溪 皇皇然就要涉 過 罔料未及中央 幾乎凶占滅頂 突然有壹高大之人 身穿白長衣 援手扶過 是夜宿打貓堡好收庄保正之家 該保正則曰不日要往嘉垣 將汝引回梓里 越三宿 乃登程 依前經歷之路入城內 日已夕矣 自 南門轉過西門之道 忽有著黑衣人 頭大非常 身体茁壯 詢余曰 爾 居埤蔴腳庄否 應之曰 然 彼又云 爾迷途亂行 前日汝祖父到 城隍廟抽籤請問 汝母今早亦往求庇佑 吾今引汝回 將近西門商店家 便云欲臨城隍廟處與人磋商事故 歷歷敘述 聞之者咸謂是綏靖侯顯赫 云 90 文中的白衣 黑衣人看來就是黑白無常 它們出動救人 乃因為失蹤者家 人到城隍廟祈求的結果 所以黑白無常對於失蹤者出手相救 又導引其返家 整個過程儼然如同陽世人們報警尋人的流程 因而我們可以見到 民眾請求神 明協尋失蹤的人 事 物 大概是人們著眼於神明具有如同人間官府一般的性 質 因而有報官求助的想法 另一方面也顯示了人們找尋至最後 那無計可施 的徬徨 焦慮心理 所以除了已付諸實際行動的搜尋 還要祈求神明的幫助 89 請見前一節分析 五 有無求神問卜的行為 神果靈耶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 ) 90 45

51 看看能否請神明指點迷津或讓案情 出現奇蹟 雖然我們引用的是則城隍尋人的故事 但僅就我們所見到的案例而論 民 眾祈求的對象 似乎並無一定 除事發所在地的地方宮廟外 民眾大概都覺得 參加協尋的神明越多越好91 因而會有多多益善的遍求行為 由這點來看 請 求神明幫忙尋人或許也是民間信仰中 要人 也要神 心態的展現 92 民眾去求神問卜的事實 代表了人們相信這麼做對於尋獲失蹤人口可能會 有幫助 然而求神問卜的結果 要是顯示了某人的失蹤原因是諸如人被 被魔 神仔摸走 時 那麼之後人們會如何處理 由於我們並沒有掌握到一則完整的 新聞記錄 無法完整掌握人們從事發到結束完整的處理過程 但多半的情形應 是前往求神問卜的親屬參考神明的指示 秉持雙管齊下的態度 一邊不放棄實 際的搜尋行動 一邊則請神明指示失蹤者可能的所在地點 人神並進 進行搜 索 而在我們蒐集到的新聞案例之中 就有幾則這種親屬 警察 義消按照神 明的指示方向 試試看 的行為 比單純的被人們徵詢意見更進一步的是神明親自出動 這種情況大概可分 為兩種形式 第一種是神明附身童乩或者神像乘著 連轎 被人扛出宮廟跟著 眾人一同尋找失蹤者 第二種則是神明以 不可見 的形式 親自幫忙 當然 這兩種形式在事件實際發生時 都被人們認為是神明正在幫忙 第一種形式 由於已經出動了 連轎 因而我們可見到神明實際參與搜尋的行為 這段過程 也是魔神仔傳說中屢屢可聽見的一段情節 有關民間傳統中連轎的功能與使用 時機 現代人如果遇到小孩或家人走失 通常會請警方協尋 但在早期如 果有小孩走失 則會到廟宇請出神明坐在攆轎上到處尋找 而且傳說這 種找人方式 很靈 但台灣早期相傳經常有邪魔會捉弄一些走霉運的小孩 邪魔把小孩 帶走之後 加以凌虐 搞得小孩神智不清 並且讓小孩吃牛糞 雜草 但還不至於鬧出人命 小孩子走失後 家長就到廟宇請神明坐在攆轎上四處尋找 一般的 攆轎由於是實木雕刻 因此重達一 二十公斤 但轎夫揹在肩上 竟然 不覺得累 神明會指引方向 協助家人找到小孩 寺廟人員說 即使遇到雜草堆 溝渠 小溪 攆轎及轎夫都能一躍 而過 十分神奇 一般而言 找回的小孩 在驚嚇過度下 通常神智會 91 這點 與鍾愛玲提到苗栗客家人的伯公信仰與魍神傳說形成共生關係的特色不太一樣 鍾所 提到的情形應是客家信仰的特色 我所見到的情形則是遍求現象 人們對於一切幫得上忙的神 佛 方法 只要能試 都會一試 92 尋人是神明能力的基本展現 有些神明則特別會尋人 例如三重就曾有個尋找失蹤兒童非常 厲害的 囝仔仙 孩子怎麼會 丟了 不問警察問 神仙 中國時報 ) 而且尋人的任務大概還算小事 因為神明還能幫忙破案 臺灣的檢警常會祈求神明以幫助案情 早日偵破 連台北市警局長王進旺也曾為了轟動一時的白曉燕案參拜新莊地藏庵 而參考神明 的指來示偵辦案件也不是什麼新聞 甚至地藏庵還有 刑警廟 的稱號 相關的情事可參考 Paul R Katz, Divine Justice Relig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Legal Culture, pp

52 受影響 還得到廟宇收驚才能恢復正常 93 上面的 攆轎 與本文的 連轎 相同 邪魔 則幾乎指的是我們所講的魔神 仔了 不過 有關轎子的形式 實際上常用的可能是更輕便的四人連轎 而非 實木雕刻之類 而且 連轎出動的功能不僅只在於尋人 由於某些抓鬼驅邪的 法事也常會出動連轎 因而我們可以說 出動連轎這項行為除了尋人外 也具 有儀式性的目的 為的是驅除包括魔神仔在內任何可能作祟的鬼怪 94 雖然在民間的各項儀式中 出動神轎的儀式並非只針對魔神仔而來 然而 若問魔神仔有何相關儀式的話 神轎尋人大概是最有關係也是最特殊的一種 了 有關連轎尋人的方式及過程 很靈 民眾所敘述的情節多半是 連轎在尋 人時 動作 行進有多麼地敏捷及快速 以致於跟隨的眾人追趕不及 對於迅 速到不可思議的轎子 有人甚至說神轎是用 飛 的越過山溝 小溪 或者是 飄 過水面 而抬轎人們的雙腳卻無任何浸濕 95在考慮到使用到連轎的搜 尋行動時常發生於山野之處 這種對於神轎尋人過程的描述 便有顯示神明確 有其神異特殊的能力與暗示失蹤事件並不尋常的用意 人們相信被魔神仔牽走的人會出現許多不合常理的行為狀況 像是突然變 得有如神助 可以登高涉險 如履平地 到達種種一般人或者以當事人的生理 條件難以到達的地點 抑或是受困於一般人料想不到之處 96鍾愛玲提到這些 失蹤者常見的情況大致有 走到一般人無法到達的懸崖峭壁上 鑽進狹小樹洞 夾在荊棘滿佈的樹叢或荊竹中 97而筆者搜集資料與訪問的結果大致也是這幾 類 98正因為民間相信魔神仔不會讓人輕易地找到這些失蹤者 因此 在一般 的搜索無功而返之後 人們便常會傾向於懷疑這是起與魔神仔有關 不尋常的 走失事件 當然 這樣的訊息也可能來自於神明的指示 而要解救這些被認為 受到了魔神仔控制住的人們 一般就只能倚靠神明了 當神轎在參與這類離奇的失蹤事件時 某些時刻抬轎者還會進入神明附身 的 發連 狀態 而出現一些激烈跳動 狂衝的動作 多半也在此時連轎尋人 也會進入十分戲劇化的階段 例如連轎一面東奔西跑 一面宣說邪魔四處閃避 彷彿神明對邪魔不斷地追討進逼 整個尋人過程之戲劇化有時即便失蹤者位於 不可思議的地點 連轎也能順利找到 是以 神轎出動協尋總帶有搜尋過程曲 折離奇以及神明神通廣大的色彩 這些情節 我們可以舉出下面一則故事來作 為代表 93 百年攆轎 古農莊收藏展出 聯合報 ( ) 黃文博 神在輿中跳 輦轎狂舞與桌頭看字 台灣信仰傳奇 台北 臺原出版社 1989 頁 陳文蘭 魍神仔 臺灣文藝 143 期(1994) 頁 可見前一節分析 六 相關事件報導所顯示民眾的心理 之中的 15 則個案 97 見鍾愛玲 徘徊在 鬼 怪 之間 苗栗地區 魍神 傳說之研究 頁 109 注 除了報紙之外 許多文字資料也記載了此點 如陳文蘭 魍神仔 臺灣文藝 143 期(1994) 頁 51 陳宗興 黃文賢等 竹山鎮民間文學採錄 南投縣 南投縣竹山鎮公所 2002 頁 42 黃榮洛 臺灣客家詞彙 傳說 俗諺由來文集 頁 132 又 本論文的 附錄三 的 口訪紀錄也有數條這類的消息 94 47

53 奶奶聽王爺 透過乩身 這麼一說 再三懇求王爺幫忙找他 奶奶 也以王爺的指示請村裡的人來幫忙 而我們村裡的人都處得不錯 也就 沒有人推辭 吃飽飯後大家都自動來到他家 晒穀場上已停了兩台神轎 一台就是大湳庄的洪府王爺 另一台是九庄的天上聖母 出發前先焚香 祈拜 扛起神轎 沒多久兩台神轎同時起駕 王爺公的神轎是 卡卡卡 很大聲 威武雄壯的樣子 媽祖的神轎則聲音較輕 兩台神轎都衝了出 去 其他人就拿著手電筒跟在後頭 神轎行走快速如飛 有時來到草堆 旁停了下來 每個人便四周圍用心地找 一面呼喊小孩的名字 沒多久 神轎又跳起再往前飛奔出去 大夥也跟在後面追去 如此這樣 搞得大 家都很累 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是這樣 但是仍然找不到小孩子 但是有一件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是 每一晚的行動都是從七點多開 始 一直到半夜十二點 兩台神轎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停下來 每個人都 很認真地找 差點把地也翻出來 可是 沒有就是沒有 這地方是條灌 溉用的水溝 神轎到了這裡便一動也不動了 圳溝底埋了一個大水管 洞約兩尺寬 剛好那時候在修理水圳 溝裡並沒有水 我也是拿著手電 筒往水管洞裡猛照 什麼東西也沒有 接連好幾個晚上 算起來是自失蹤日開始的第六個晚上 我們仍然 沒有放棄 但這晚同樣是神轎來到這個地方就停住不走了 大家還是再 找 沒辦法 今晚也是在此地結束 各自回去休息 怪 怪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第七天一大早 小孩子的奶奶想 要再去另外一間寺廟求神問卜 由於他們家出入大街都要沿著這條大圳 溝旁的小路走 當她走到每晚神轎停下來的地方時 忽然聽到小孩子呼 喊的聲音 奶奶 奶奶 我在這裡啦 哇 老人家一聽馬上停了下來 但是前後都沒看到人影 心想可能是思念過度所導致的幻覺 要再往前 走時又聽到 奶奶 奶奶 我在大水管裡頭啦 趕快來救我 這一次 老人家聽得很清楚 但是因為本身腳不良於行 不敢走下水溝 立刻掉 頭回去 叫家人來到該處 真的是奇蹟 家裡人一到 跳下水溝一看 原來水管是被一粒大時 頭擋住了 搬開後 發現小孩已死在裡頭 99 以上的故事發生在四十多年前 一名小孩失蹤 遍尋不著 奶奶到王爺廟問乩 童 結果說是孩子是被魔神仔牽走 一定要趕快找到人 不然就要等到第七天 後來雖然尋得時小孩已經死亡 但發現的日期與當初王爺所提示的七天相同 就這樣 一個失蹤事件 牽連到了神明 魔神仔 還有小孩子的亡魂 因此搜 尋不單是人們的具體行動 也連帶納入了不可見的世界 有的時候人們對於失 蹤事件著墨最多的反而是這些神鬼之間的鬥法或者談判等不可見的場景 這些 99 胡萬川 黃晴文編輯 新社鄉閩南語故事集(二) (台中縣 台中縣立文化中心 1997) 頁 講述者 葉士杰 男 52 歲 基隆人 語言 閩南語 學歷 高農 職業 公 採 錄時間 地點 講述者家中 48

54 場景雖說不可見 但時常仍是和連轎的真實行動連在一起 像是失蹤者有時會 說聽到 看到神明帶著大隊人馬來到 意味連轎所到之處等於神明的臨在 關 於這種神鬼雙方不可見的往來過程 除了透過通靈者的傳達 或部份參與搜尋 人們的感知 例如做夢 時常是從被尋獲的失蹤者口中得知的 100 當然 出動神明找人的結果並非每次皆有好的結果 找不到人 或搜到遺 體的憾事亦曾發生過 但無論如何 家屬在焦急的心情下 只要有什麼能夠起 作用的方法 皆願一試 求神行為已是盡人事的一種展現 特別是在現代公共 的警務 戶政通報體系尚未確立之前 一般情況的人口失蹤 除了動員村里的 人們 在地方的範圍內進行搜尋之外 大概別無他途 特別是山野始終不是現 代警政力量所能有效管轄的區域 即便至今 在山野中尋人的低效率也常讓人 有力不從心之感 而神明的幫助 不但對親屬能夠心理激勵作用 在搜救無果 陷入膠著狀態時 也具有替徬徨眾人指點迷津的效果 一般人通常不會拒絕 尤其是失蹤事件又顯得有些不尋常時更是如此 因為人們本身的信仰當中就已 經有魔神仔的想法 只要他們相信肇事的可能是某些像是魔神仔的鬼神 唯有 神明出馬方能奏效的理由便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因而人神並進 多管其下的作 法總被認為沒什麼不妥 且重要的是 不只是地方的居民常常這麼做 今日我 們還能看到 警 消人員對於鬼神之事仍寧可信其有 而且不時也會祈求鬼神 等無形力量協助辦案 小結 本章主要呈現的是與魔神仔有關的一些基本事項 我們分別介紹了幾個與 魔神仔有關的口頭用語 民眾談論魔神仔時的情境 魔神仔的歷史 以及對於 報載魔神仔相關事件的基本分析 還有民間在搜尋那些遭魔神仔牽走的人們時 常見的作法 人們談論魔神仔有其一定的情境 常常與失蹤 迷途有關 出現在報紙上 的新聞大都是這類不幸消息 從蒐集的報紙資料看來 至少百年來 在台灣各 地這類事件層出不窮 就一般民眾看來 這些實實在在發生的失蹤事件之所以 離奇就是魔神仔在搞鬼 是魔神仔讓人表現失常 精神渙散 然後才會失蹤 迷路 或做出種種難以理解的行為 而根據我們統計的結果 這樣的事情 無 論男女老幼都有可能會遇到 然事發於山野中的機率是比較高的 雖然與魔神仔有過最近接觸的是當事者 但他們所能夠提供的經驗通常很 有限 因為事情發生時當事者通常只有隻身一人 有些當事人被發現時甚至已 經死亡 而這些倖存的當事人對失蹤期間的記憶通常十分模糊 就算他們事後 能夠描述 但所見所聞也存在相當大的差異性 從當事人的描述看來 這些旁 100 關於神明尋人時不可見的場景 除了我們以上引用的這段文字以外 筆者在平溪也採集到 一則描述神明與魔神仔鬥法的傳說 請見附錄三 編號 3 的紀錄 49

55 人口中所謂的魔神仔 實在是善惡難辨 因而他們的遭遇大概可稱得上是一些 莫名其妙的經驗 從報導中所引述的發言看來 很少有當事人自己宣稱遇到了 魔神仔 一般而言 斷定當事人遇到的是 魔神仔 乃當事人周圍的親友 鄰 居 他們才是散佈魔神仔消息的主力 雖然魔神仔的傳聞有捕風捉影的成分存在 但民眾的猜測仍是有些根據 比方在事件當中 發生某些出乎他們所意料的狀況 使得他們感覺事有蹊蹺 難以理解 接著才會懷疑事件可能係魔神仔所為 與此顯然不同觀點的是精神 科醫師 他們並不把當事人的離奇狀態與魔神仔之類的鬼神連上關係 那些發 生於事件中的怪事全都是當事人自己身心異常導致的結果 都可以從醫學的觀 點加以解釋 至於宗教人士在報紙上針對這麼一類事件的發言不是沒有 只是 不多 且多半僅承認有魔神仔其物 但它究竟是何物 答案並不明確 因而 像是魔神仔把人摸走的情事 仍屬於民間 地方層次的傳說 而這樣的傳說仍 與地方的地形 人物 生活型態還有信仰關係最為密切 魔神仔把人牽走的事情在民間並不罕見 但不是每件失蹤案都與魔神仔有 關 若有人不幸失蹤 他的親友普遍都會去祈求神明的協助 人們多半會詢問 神明 失蹤者現在身處何方 但有些比較棘手的事件則會動用到神轎 出動神 轎的情況多半就表示失蹤案與魔神仔一類鬼怪的作祟有關 而在民間的魔神仔 傳說中 光是出動神轎尋找失蹤者的動作本身就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色彩 民間 的魔神仔傳說中 很常會聽到神轎尋人的過程 神轎尋人幾乎成了魔神仔傳說 的一部份 50

56 第三章 台灣民間文化脈絡之中的魔神仔 一 平溪人的生活與魔神仔 一 平溪鄉概況 平溪鄉位於基隆河上游 處在台北縣之東北地區 東與瑞芳 雙溪相接 南 與坪林毗連 北和基隆 汐止為界 西與石碇相鄰 見圖 3.1 劃分為薯榔 白 石 菁柵 石底 平溪 嶺腳 東勢 望古 十分 南山 平湖 新寮十二個村 面積總共 公里 全鄉均屬山區 平原稀少 人口大多沿著基隆河谷分布 依照台北縣主計處 2008 年度的調查資料 總人口為 5520 人 1屬人口外移區 而扶老比居台北縣所有行政區之冠 顯示扶養高齡人口的負擔沉重 2 在漢人進入之前 平溪原是凱達格蘭族的活動區域 約在清乾隆時期 漢人 便已經進入了平溪 他們大體是從南港 汐止向山區逐漸開拓抵達平溪 此外 也有其他路線 像從石碇鄉進入平溪的東勢格 或從瑞芳進入平溪新寮村 以及 從木柵 深坑進入 不管選擇什麼樣的路線進入平溪 都得翻山越嶺 初期來到 平溪的漢人移民 大致以福建安溪 惠安兩地為主 這些漢人移民多沿著基隆河 溪谷向兩旁山野開墾 除了種植稻米外 也在山坡上栽種薯榔 大青一類可作為 染料的作物 由於平溪多山的地形 水源分配不均 農業不易發展 因此早期的 漢人形成以小村和孤屋為主的散村形式聚落 終於清代 平溪皆是以農業為主的 小山村 3 進入日本殖民時代 平溪的石底村於 1907 年發現煤礦露頭 然起初因為缺 乏資金無力開採 直至 1918 年 台北礦炭株式會社 即後來的台陽礦業 成 立後 始開始進行有計畫的採媒 礦業公司為了運輸煤礦 進行了一系列建設 其中又以 1921 年平溪鐵路的完工最完重要 平溪各種相關的產業活動遂以礦業 為中心而開始發展起來 而菁桐 平溪 十分等現今平溪較大的聚落便是在此時 沿著鐵路而逐漸成形 礦業可說是平溪發展的關鍵與重心 年之間 除了二次大戰末 期或國際礦產漸歇性的不景氣時期 倚靠開採煤礦的平溪一直穩健地發展 4採 1 依照 2008 年度台北縣政府主計處公佈資料 ( 對照 平溪鄉志 的人口統計資料 自 1973 年以後 平溪鄉人口便不停地減少 見平溪鄉志編輯委員會 平溪鄉志 台北 臺北縣 平溪鄉公所 1997 頁 依照 2008 年度台北縣政府主計處公佈資料 ( 扶老比 (65 歲以上年底人口數 / 歲年底人口數)*100 平溪扶老比為 而臺北縣平均只有 平溪鄉志編輯委員會 平溪鄉志 頁 53 4 關於平溪鄉礦業的發展史 可見陳勤忠 顏麗蓉 平溪鄉礦區聚落發展與建築演進 台北縣 51

57 礦業所提供的就業機會 讓平溪從原來的農業村落 成長為一礦業聚落 在極盛 時期 包含外來的礦工約有兩萬人居住於平溪 是現有人口的四倍 且由於開採 煤礦的需要有穩定的電力供應 從日治時期開始平溪的電力設施 電力供應就比 較普及與穩定 因此早期的平溪倚靠礦業 相較於其他地區提早享受了一些現代 化的好處 1970 年從深坑經平溪到瑞芳的 106 縣道開通 這條道路除了讓平溪多出一 條聯外道路 也某些程度改變了原來沿著鐵道車站分布的聚落型態 但在 1974 年以後 平溪的礦業逐漸衰退 卻未能發展出取代礦業的產業 因而平溪的發展 也逐漸停滯 消沉 結果反映在兩個面向 第一是人口不斷外移 第二是街區的 縮小 群山圍繞的平溪一度為人所逐漸遺忘 然而在相對不便的交通下 平溪的 特殊景緻也因之而得以保存 透露往昔風情的各種礦業設施 獨具特色的平溪支 線鐵道 放天燈的習俗 以及少受破壞的自然景觀 平溪再度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而觀光業逐漸成為平溪的第二春 圖 3.1 台北縣平溪鄉位置圖 平溪鄉文化推廣協會 2001 頁 關於煤礦業對平溪產業結構的深遠影響 尚可見蕭景 文 平溪地方經濟之歷史考察 國立中央大學歷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