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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行 政 院 國 家 科 學 委 員 會 獎 勵 人 文 與 社 會 科 學 領 域 博 士 候 選 人 撰 寫 博 士 論 文 成 果 報 告 臺 灣 六 堆 地 區 外 祖 敬 拜 與 客 家 地 方 社 會 之 型 塑 : 一 個 姻 親 關 係 實 踐 的 土 著 觀 點 核 定 編 號 :NSC H DR 獎 勵 期 間 :99 年 08 月 01 日 至 100 年 07 月 31 日 執 行 單 位 :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人 類 學 研 究 所 指 導 教 授 : 陳 祥 水 博 士 生 : 洪 馨 蘭 公 開 資 訊 : 本 計 畫 可 公 開 查 詢 中 華 民 國 100 年 09 月 1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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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人 類 學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地 方 社 會 之 型 塑 : 圍 繞 一 個 臺 灣 六 堆 客 方 言 社 群 之 姻 親 關 係 所 展 開 的 民 族 誌 Matrilateral Ancestor Worship and the Formation of Mi-nong-ngin Community in Hakka Liu-dui, Taiwan 博 士 生 : 洪 馨 蘭 指 導 教 授 : 莊 英 章 教 授 陳 祥 水 教 授 臺 灣 新 竹 中 華 民 國 一 年 七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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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本 論 文 承 蒙 *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人 類 學 研 究 所 提 升 教 學 研 究 競 爭 力 計 畫 田 野 調 查 費 補 助 (2009/8 2010/7) * 中 央 研 究 院 民 族 學 研 究 所 論 文 田 野 培 訓 計 畫 補 助 (2010/4 2010/11) * 國 科 會 99 年 度 獎 勵 人 文 與 社 會 科 學 領 域 博 士 候 選 人 撰 寫 博 士 論 文 獎 項 計 畫 編 號 :NSC H DR (2010/8 2011/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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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摘 要 人 類 社 會 經 由 建 立 姻 親 關 係 來 達 成 結 盟, 是 一 種 普 遍 存 在 的 人 群 組 織 原 則, 漢 人 社 會 也 不 例 外 ; 然 而, 在 一 場 婚 禮 前 透 過 一 般 敬 祖 儀 式 來 敬 拜 母 方 祖 先 牌 位 以 強 化 姻 親 連 帶, 則 是 一 種 特 殊 的 文 化 表 現 在 臺 灣 下 淡 水 溪 客 方 言 群 六 堆 則 盛 行 此 種 婚 俗 儀 式, 稱 為 敬 外 祖, 它 反 映 的 是 當 地 特 殊 的 族 群 互 動 與 歷 史 環 境 六 堆 是 下 淡 水 溪 客 方 言 群 在 清 代 形 成 的 一 個 合 力 抗 外 的 內 聚 組 織 聯 合, 而 彌 濃 人 (Mi-nong-ngin) 是 其 最 北 端 的 一 支 彌 濃 人 的 原 籍 主 要 是 由 下 淡 水 溪 南 岸 客 民 輾 轉 搬 遷, 亦 有 直 接 自 廣 東 鎮 平 梅 縣 渡 海 而 來, 在 族 群 性 上 表 現 得 極 為 突 出, 自 我 認 同 亦 十 分 強 烈, 在 清 代 即 為 重 要 的 糖 蔗 與 稻 米 產 區, 二 十 世 紀 六 零 至 七 零 年 代 更 曾 締 造 臺 灣 種 植 專 賣 菸 草 面 積 最 多 之 紀 錄 彌 濃 社 會 在 某 些 層 面 看 起 來 仍 具 有 許 多 傳 統 的 特 徵, 其 中 反 映 姻 親 關 係 的 敬 外 祖 即 是 其 中 一 個 相 當 特 殊 的 風 俗 所 謂 敬 外 祖 指 的 是 一 名 成 年 男 性 在 結 婚 前 一 日, 依 慣 例 前 往 母 方 ( 二 至 三 代 ) 家 族 祖 堂 敬 祖 通 常 在 敬 外 祖 的 行 程 中, 也 會 至 地 區 神 明 廟 堂 以 及 周 圍 土 地 伯 公 ( 福 德 正 神 ) 敬 拜 此 行 程 在 早 期 農 事 繁 忙 時 通 常 一 個 下 午 必 須 完 成, 現 已 可 彈 性 自 上 午 開 始 進 行 全 程 須 由 八 音 引 導, 並 執 彩 旗, 並 準 備 三 牲 及 金 香 紙 燭, 每 結 束 特 定 地 點 的 敬 拜 即 燃 炮 敬 外 祖 的 啟 動 關 鍵 是 一 名 擁 有 子 嗣 的 已 婚 女 性, 而 其 採 行 的 是 前 往 母 方 家 敬 祖 地 方 社 會 中 對 於 女 性 角 色 與 功 能 的 突 顯 重 視, 呈 現 了 與 明 清 以 降 漢 人 社 會 高 度 父 權 父 系 的 不 同 本 文 藉 由 參 與 觀 察 彌 濃 人 的 敬 外 祖 風 俗, 討 論 何 種 地 方 社 會 對 於 形 成 並 延 續 敬 外 祖 風 俗 有 密 切 的 關 連 文 中 詳 細 描 述 當 代 彌 濃 人 實 踐 敬 外 祖 的 細 節 以 及 心 理 過 程, 並 思 考 敬 外 祖 的 基 本 結 構 與 強 化 親 屬 關 係 的 文 化 邏 輯, 同 時 延 伸 進 行 歷 史 性 的 思 考, 認 為 下 淡 水 溪 客 方 言 群 在 被 圍 困 的 危 機 意 識 之 外, 本 身 即 擁 有 高 度 凝 聚 團 結 的 動 機 與 策 略, 以 建 構 了 其 族 群 界 限 本 文 將 藉 由 敬 外 祖 儀 式 中 對 於 女 性 生 養 角 色 的 期 待, 來 分 析 彌 濃 最 後 一 代 傳 統 女 性 所 承 受 的 性 別 壓 力 以 及 她 們 如 何 將 此 價 值 內 化 並 指 出 這 個 內 化 的 結 果 顯 現 女 性 有 著 對 族 群 存 續 貢 獻 的 自 尊 與 骨 氣 敬 外 祖 另 一 方 面 亦 對 男 性 耕 讀 傳 家 精 神 氣 質 進 行 強 化, 透 過 由 長 輩 帶 領 對 村 庄 神 明 土 地 伯 公 及 外 祖 內 祖 進 行 敬 拜, 男 性 在 儀 式 中 確 認 了 他 日 後 賴 以 生 活 的 信 仰 空 間 與 人 群 建 立 在 盛 行 敬 外 祖 姻 親 連 帶 強 化 之 下 的 彌 濃 社 會, 當 她 開 始 面 對 國 家 政 策 的 介 入, 進 而 步 向 現 代 公 民 社 會 的 過 程 中, 傳 統 對 現 代 社 會 變 成 一 個 可 供 利 用 的 文 化 資 源 論 文 最 後 以 近 二 十 年 所 發 生 的 美 濃 反 水 庫 運 動 為 例, 說 明 一 場 起 於 街 頭 的 政 治 請 願 事 件, 如 何 經 由 社 會 文 法 的 形 成, 延 續 為 一 個 多 元 的 社 區 運 動, 其 中 六 十 年 代 菸 草 種 植 所 要 求 的 迅 速 到 位 ( 時 間 觀 ), 而 讀 書 人 自 封 閉 的 地 理 條 件 開 展 其 區 域 視 野 ( 空 間 觀 ), 加 上 具 有 強 化 姻 親 關 係 的 走 親 戚 互 動 模 式 ( 人 群 觀 ), 彌 濃 地 方 社 會 藉 以 走 入 了 廿 一 世 紀 關 鍵 詞 : 敬 外 祖 彌 濃 人 客 方 言 群 姻 親 關 係 族 群 界 限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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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Abstract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the Hakka communities in Gaoping River established a joint organization, Liudui, against external threats. Among these communities, Youdui, a strong community at the north end, was formed by the Mi-nong people. Since the Qing Dynasty, the Mi-nong people have been settling down in Mi-nong, Long-du, Zhutoujiao, and their surrounding areas. They moved from either the other Hakka communities along Gaoping River, or Ping County and Mei County of Guangdong Province, China. Mi-nong people have a high ethnic awareness, strong self-identification, and outstanding agricultural achievements. They once held the record of possessing the biggest tobacco field in Taiwan. This study starts with Mi-nong people s perspective, to examine how Mi-nong people have continued to preserve their social and cultural traditions under the drastic social change in the past forty years, for example, the sheguan belief in their native land and Gin-ngoi-zu, which reflect the local integration of Liudui. Gin-ngoi-zu is a ritual whereby an adult male, on the day before his wedding, goes to his mother s family shrine (second to third generation) to worship his ancestors. Usually Gin-ngoi-zu also includes worship in the local temple and homage to the Earth God. In early times, when all were busy farming, this had to be finished in one afternoon, but in the modern time, this ritual can start in the morning. The entire ritual must be led by music and a colored flag. The ritual also requires sacrificial offerings and note offering. When the ritual in a certain place is finished, firecrackers will be set off. By observing the Gin-ngoi-zu tradition of the Mi-nong people, this paper discusses what kind of local society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formation and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Gin-ngoi-zu tradition. This paper carefully describes the details of Gin-ngoi-zu and the psychology of the contemporary Mi-nong people. It also analyses the basic structure of Gin-ngoi-zu as well as the cultural logic behind the reinforcement of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family members. Through an extensive historical conceptualization, this paper argues that with the awareness of being surrounded by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the Hakka communities from Gaoping River area already possess a high level of motivation and strategy of unity. The key of Gin-ngoi-zu is a married woman who has children. Therefore, based on the expectation regarding a woman s role in giving birth and nurturing in Gin-ngoi-zu,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gender pressure borne by the last gener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women and how did they internalize this value. The analysis shows that this internalization brings out women s self-esteem and pride in their contribution to the continuation of the community. On the other hand, Gin-ngoi-zu also reinforces men s belief in the traditions of farming and education. Through the rituals directed at the local deity, Earth god and the ancestors, led by the elders, men confirm the beliefs, space and people that they shall depend upon in the future. Mi-nong society, which is established under a marital relation strongly held by Gin-ngoi-zu, has become a useful cultural resource to modern society. Finally, this paper will use the Meinong Anti-Dam Movement as an example to explain how political petitions have evolved into a multiple community movement through the formation of a social convention, including the sixty years of experience in growing tobacco (perspective of time), a self-enclosed geographical and educational situation (perspective of space), and highly interactive human relationships reinforced by marriages (human perspective). All of these have led Mi-nong society into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Key Word: Gin-ngoi-zu, Mi-nong-ngin, Hakka, affinity, ethnograph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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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目 錄 前 言 001 一 屬 於 我 的 重 返 美 濃 001 二 客 方 言 群 的 地 方 社 會 與 地 方 性 研 究 004 三 到 族 群 研 究 與 歷 史 人 類 學 理 論 找 工 具 008 四 誰 參 與 了 又 如 何 參 與 了 六 堆 的 歷 史 過 程? 011 五 本 書 的 結 構 013 第 一 部 份 彌 濃 人 的 時 與 空 017 第 一 章 婆 家 村 的 凝 視 019 第 一 節 彌 濃 人 : 一 個 想 像 卻 又 無 比 真 實 的 社 群 022 第 二 節 活 躍 的 彌 濃 人 : 契 約 生 活 與 大 量 存 在 的 嘗 與 會 029 第 三 節 西 方 學 者 管 窺 中 國 社 會 的 實 驗 室 034 第 四 節 發 展 主 義 下 的 現 代 美 濃 038 第 二 章 彌 濃 人 的 傳 統 041 第 一 節 隱 匿 下 的 原 鄉 : 以 里 社 真 官 為 例 的 討 論 042 第 二 節 原 鄉 傳 統 文 化 會 遇 與 生 態 適 應 053 第 二 部 分 敬 外 祖 與 地 域 姻 親 連 帶 的 強 化 061 第 三 章 儀 文 行 於 禮 獻 : 當 代 觀 點 065 第 一 節 舉 行 敬 外 祖 的 時 間 點 066 第 二 節 敬 外 祖 的 籌 備 細 節 070 第 三 節 今 晡 日 歸 來 敬 外 祖! 081 第 四 章 承 合 族 之 創 建 : 敬 外 祖 的 邏 輯 097 第 一 節 親 屬 制 度 的 最 基 本 單 位 099 第 二 節 象 徵 姻 親 聯 結 的 另 一 種 特 殊 形 式 : 供 奉 神 位 101 第 三 節 姻 親 關 係 的 實 質 性 聯 結 與 象 徵 性 表 彰 107 vii

13 第 四 節 彌 濃 人 聯 繫 三 代 外 家 的 基 本 結 構 111 第 五 章 敬 外 祖 與 平 原 客 家 的 內 聚 體 系 117 第 一 節 敬 外 祖 與 有 限 的 婚 域 關 係 117 第 二 節 六 堆 界 限 的 性 質 : 從 被 包 圍 談 起 119 第 三 節 六 堆 界 限 的 再 思 考 : 內 聚 力 的 本 質 128 第 三 部 分 敬 外 祖 裡 的 性 別 與 我 群 意 識 135 第 六 章 敬 外 祖 裡 的 客 家 意 識 : 性 別 觀 點 的 方 法 論 137 第 一 節 當 代 客 家 研 究 中 的 女 性 137 第 二 節 共 構 六 堆 地 方 社 會 的 打 造 者 我 覺 得 很 光 榮! 140 第 七 章 當 代 彌 濃 女 性 的 日 常 與 本 家 / 外 家 關 係 145 第 一 節 與 本 家 的 關 係 : 好 女 毋 識 爺 哀 嫁 衣 146 第 二 節 落 地 生 根 後 娘 家 就 是 外 了 150 第 三 節 今 晡 日 來 去 轉 外 家 155 ( 一 ) 故 事 一 : 年 初 二 的 封 肉 料 理 155 ( 二 ) 故 事 二 : 掛 紙 時 返 家 掃 墓 的 女 兒 與 女 婿 156 ( 三 ) 故 事 三 : 路 祭 是 女 兒 與 女 婿 的 責 任 158 ( 四 ) 故 事 四 : 外 家 頭 為 家 族 女 性 做 的 最 後 一 件 事 160 第 四 節 婆 與 媳 : 身 教 與 言 責 161 第 八 章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人 精 神 氣 質 的 建 構 167 第 一 節 精 神 氣 質 作 為 族 群 意 識 的 內 聚 力 特 徵 167 第 二 節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男 性 的 精 神 氣 質 : 耕 讀 傳 家 172 第 三 節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女 性 的 精 神 氣 質 : 做 家 與 骨 氣 177 第 四 部 分 當 代 彌 濃 社 會 的 社 群 特 質 191 第 九 章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社 會 運 動 的 魔 幻 寫 實 193 第 一 節 一 場 起 於 反 水 庫 卻 永 無 止 境 的 社 區 運 動 194 第 二 節 敬 外 祖 與 空 間 觀 : 家 園 的 捍 衛 與 擴 展 197 viii

14 第 三 節 敬 外 祖 與 時 間 觀 : 迅 速 到 位 與 不 拖 延 201 第 四 節 敬 外 祖 與 人 群 觀 : 用 走 親 戚 的 邏 輯 來 做 社 會 運 動 206 第 五 節 從 鄉 民 社 會 走 向 公 民 社 會 : 一 個 社 會 文 法 的 形 成 210 結 語 215 一 敬 外 祖 與 地 方 社 會 特 徵 的 型 塑 216 二 敬 外 祖 再 現 了 姻 親 締 結 與 族 群 地 方 性 218 三 敬 外 祖 體 現 了 客 方 言 群 強 調 母 親 角 色 的 歷 史 心 性 220 四 美 濃 反 水 庫 運 動 作 為 敬 外 祖 行 為 邏 輯 的 再 現 版 本 222 五 敬 外 祖 能 否 繼 續 成 為 當 代 社 會 人 際 的 結 合 劑? 223 附 錄 227 一 廣 東 蕉 嶺 縣 蕉 城 鎮 周 邊 與 新 鋪 鎮 周 邊 的 里 社 真 官 壇 227 二 抽 猴 筋 229 三 美 濃 客 語 親 屬 稱 謂 詞 表 230 四 愛 鄉 會 訊 六 堆 鄉 親 祭 恩 公 232 五 六 堆 作 者 鍾 鐵 民 234 參 考 書 目 237 圖 表 目 錄 圖 1-1: 美 濃 在 南 臺 灣 的 相 關 位 置 019 圖 1-2: 美 濃 地 形 圖 019 圖 1-3: 美 濃 轄 域 村 里 沿 革 021 圖 1-4: 彌 濃 山 下 ( 北 方 平 原 ) 相 對 位 置 圖 021 圖 1-5: 彌 濃 地 圖 023 圖 1-6: 美 濃 鎮 行 政 區 全 圖 024 ix

15 圖 3-1: 牲 醴 準 備 063 圖 3-2: 金 香 紙 燭 等 放 上 貨 車 063 圖 3-3: 裝 好 八 音 播 放 器 063 圖 3-4: 引 導 彩 旗 放 在 車 上 063 圖 3-5: 敬 拜 地 區 神 明 063 圖 3-6: 敬 拜 土 地 伯 公 (1) 063 圖 3-7: 敬 拜 土 地 伯 公 (2) 064 圖 3-8: 敬 拜 內 祖 064 圖 3-9: 敬 外 祖 ( 祖 母 外 家 ) 064 圖 3-10: 祖 母 外 家 認 親 聊 天 064 圖 3-11: 敬 外 祖 ( 母 親 外 家 ) 064 圖 3-12: 且 郎 領 紅 包 064 圖 4-1: 經 由 婚 禮 獲 得 強 調 的 親 屬 連 結 109 圖 4-2: 經 由 單 場 婚 禮 獲 得 強 調 的 親 屬 連 結 111 圖 5-1: 六 堆 村 莊 分 佈 圖 124 圖 5-2: 六 堆 部 落 圖 125 圖 5-3: 六 堆 全 圖 125 圖 5-4: 臺 灣 地 方 住 民 種 族 分 布 圖 ( 六 堆 部 分 ) 127 圖 5-5: 閩 粵 兩 族 分 布 圖 ( 六 堆 部 分 ) 127 圖 5-6: 臺 灣 在 籍 漢 民 族 鄉 貫 別 分 布 圖 ( 六 堆 部 分 ) 127 圖 5-7: 客 莊 六 堆 坐 落 與 地 下 水 層 分 佈 127 表 1-1: 美 濃 轄 域 村 里 沿 革 及 戶 政 ( 自 清 至 民 國 99 年 [2010]) 020 表 1-2: 大 崎 下 的 姻 親 網 絡 (1965 年 ) 037 表 2-1: 彌 濃 境 內 里 社 真 官 一 覽 表 043 表 4-1: 新 竹 縣 新 埔 鎮 林 氏 陳 氏 張 氏 入 墾 時 間 105 表 10-1:2010 年 夫 家 掛 紙 時 間 表 202 表 10-2:2010 年 旗 尾 宋 家 敬 外 祖 時 間 表 202 表 10-3:2011 年 瀰 濃 開 基 伯 公 登 席 時 間 表 204 表 10-4:2009 年 福 安 天 后 宮 登 席 時 間 204 x

16 體 例 說 明 1. 本 書 的 田 野 材 料, 將 盡 量 在 不 影 響 讀 者 理 解 與 閱 讀 之 下, 保 留 彌 濃 客 話 的 表 達 方 式 客 話 的 漢 字 與 拼 音 系 統 則 以 行 政 院 客 家 委 員 會 頒 佈 的 標 準 四 縣 客 語 音 標 為 準 已 登 錄 的 部 分 可 直 接 查 詢 客 委 會 所 建 置 的 臺 灣 客 語 詞 彙 資 料 庫 網 站 ( 目 前 依 照 臺 灣 客 語 地 方 腔 之 不 同, 除 了 一 般 認 知 的 四 縣 海 陸 大 埔 饒 平 四 種 腔 調 之 外, 已 開 始 收 錄 六 堆 以 及 美 濃 的 特 殊 詞 彙 用 法 一 般 來 說, 六 堆 及 美 濃 均 屬 於 廣 義 的 四 縣 腔, 因 此 大 部 分 用 詞 與 四 縣 腔 者 通 用 2. 論 文 內 文 凡 遇 特 殊 有 意 義 之 客 話 詞 彙, 或 自 漢 字 無 法 理 解 其 詞 彙 意 義 時, 將 以 中 括 弧 註 記 其 音 標, 例 如 : 唱 喏 cong iaˊ 或 以 小 括 弧 ( ) 直 接 標 示 其 一 般 通 用 詞 彙, 例 如 : 家 娘 ( 婆 婆 ) 細 妹 仔 ( 女 孩 ) 3. 文 中 涉 及 彌 濃 地 方 親 屬 稱 謂, 本 文 在 書 寫 上 採 用 語 言 學 已 發 表 之 相 關 研 究 ( 可 參 閱 附 錄 三 ) 另 外, 文 中 涉 及 描 述 親 屬 關 係 時, 為 了 便 於 讀 者 瞭 解 相 對 親 屬 關 係, 將 採 用 人 類 學 通 用 之 親 屬 稱 謂 簡 易 符 號 F=father( 父 ),M=mother( 母 ), B=brother( 兄 弟 ),Z=sister( 姊 妹 ),S=son( 子 ), D=daughter( 女 ),H=husband ( 夫 ),W=wife( 妻 ),e (o)=elder( 較 年 長 的 ),y=younger( 較 年 幼 的 ) 並 以 宋 版 刮 號 標 示 例 如 : 外 姨 婆 MMZ MMZ xi

17 前言 一 屬於我的 重返美濃 年 1 月 14 日 國立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人類學研究所 C304 研究室 這 一天上午 我在此發表論文計畫書並通過口試 這意謂在我收好相關資料離開學校 的同時 啟程前往島嶼南方的這段路途 即為一個 新的田野 的正式開始 過去數年的南北通勤早已見證了從彌濃到竹塹城間無數回的陰晴風雨 而那條 三百公里路途的兩端 聯繫的正是社區運動的團體實踐與人類學理論的個人學習 在獲得較之以往或許更為深刻與成熟的視野後 這次揹起一個學位論文的研究目 標 再次回去面對那片山腳的斯土斯民 雖然相仿的路徑在十年前也曾因碩士論 文而走過一回 但相較於當時青澀的初次造訪 現在我已熟稔當地的溝通語言 也 似乎無須再有那種過份的小心翼翼 而且對於那些依偎著玉山餘脈斷層南側落居數 代的阿伯伯姆們來說 我也已經不再是 外人 了 十年來 我從一個寓居於不同 家庭的文化工作者 因緣際會落籍當地農家 而後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 對某些研 究同儕而言 我的當地身份已貼上 土著人類學者 native anthropologist 的標籤 也因此 一旦決定再次以人類學者的角色參與觀察這些似已熟稔的人群時 心情反 而變得困惑與焦慮 我擔心 這些年來自己會不會已內化了當地人的盲點而不自 知 如何能在現實生活與文化相對觀裡 肯定著這種相互矛盾 走進婆家村 何以彌濃人的敬外祖婚俗會成為我在博士班階段最重要的論文主題 可以說來 自幾個偶然的機緣 只是 當偶然都指著同一個方向時 或許之中已存著一個必 然 文化人類學以研究他者 others 作為方法論的核心 企圖從理解他者來認識自 己 此行我的論文田野將面對的這個 他者 是我的婆家村 過去數年我對此地 已生出了許許多多的權利義務 感覺到逐漸被看不見的人際之網纏繞著 而那是在 都市長大的我從沒有的經驗 無從比較就曾自以為是地認定這種親屬網絡是臺灣鄉 民社會裡 固有的 傳統 到處都一樣 然而 走進這個研究後才理解到 此地的 人際聯結和 外面 確實有些不同 其中 當地盛行的敬外祖對我來說是個奇特且 充滿邏輯思辯趣味的異文化 我對敬外祖最初的印象是從 Myron L. Cohen 的村落民族誌 Cohen 1976 建立 起來的 Cohen 在書中對於婚禮強化親屬關係的描述與詮釋 建構了我對於彌濃大崎 1 重返美濃 一詞最早是指 1994 年由美濃愛鄉協進會編纂之 重返美濃 一書 該書內容大部分收 錄的是在 反美濃水庫 運動期間 由返鄉青年與關心環境運動的藝文界朋友 定期在 臺 灣時報 所發表的內容 重返 代表的是一種進步的 帶著新觀念的重返 而非落難式或懷鄉的 重返 另外 由 美濃反水庫 運動前驅鍾秀梅於澳洲雪梨科技大學撰寫的博士論文亦是以重返美 濃水庫運動為主題 透過她親身投入的美濃反水庫運動 重新檢討並批判臺灣發展主義下遭到扭曲 的產業政策 見 Chung, Hsiu-Mei

18 下地區實施敬外祖的想像概圖 而在我的生命經驗中 第一次貼近敬外祖婚俗的機 會來自十年前嫁入彌濃成為當地媳婦的時候 由於夫家預計依俗舉行敬外祖 我事 先打聽好相關的婚俗細節 委請地方友人全程拍攝了準夫婿前往敬外祖的部分重 點 落籍夫家數日之後 當我在巴士客運總站旁的相館取回相片時 這場在庚辰年 舊曆 農曆 六月的敬外祖圖像 更是躍然紙上地加深我的印象 而那場緊扣農村 氛圍的婚俗儀式 就這樣神秘地挑動著我的思考 隨著稍年輕於夫婿一歲的小叔在兩年後娶妻 這時作為長嫂的我獲得了旁觀敬 外祖儀式的機會 從牲醴祭品準備的過程 到鄰里上門表示願意協助 還有小叔表 情嚴肅地聆聽長輩們交待相關的細節與行程 我開始注意到在儀式之外的那些人事 物 也湧現一些當時還不急於得到解答的問題意識 我好奇的是 為何我的婆家村 會盛行敬外祖 當地人如何描述敬外祖的意義 在人類學者首次披露敬外祖的七零 年代之後接下來的三十多年間 彌濃人在敬外祖的想像與實踐上是否有不同的表 現 而那代表著地方社會面臨著什麼樣的主客觀力量 成為當地媳婦之後連著幾年的專職母親角色 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待在村子 而 陪伴小孩成長的過程裡 敬外祖引導的八音音樂總是有辦法分散我的注意力 在這 種強烈的異文化環繞刺激下 我在某次一場討論文學中客家女性的座談裡 內心即 浮現出一名年長女性為即將娶媳的兒子準備敬外祖的意象 當時我歸納了一些尚未 成熟的觀點 隱約感覺敬外祖似乎傳遞著某類精神氣質 ethnos 既非單純那種客 家勞動婦女的刻板形象 也與批判論者眼中被剝削的女性有著再現 representation 上的微妙差異 在敬外祖儀式內外 女性似乎用某種非外顯聲音的言說 voice 傳 遞著一些事情 說不上來是因為順從 認命還是抵抗 與我從小在都會長成的性格 既有衝突之處 卻也有某種共鳴 作為在臺北都會區求學成長的彰化閩籍後代 受到國語政策及都市性格的型 塑 我的福佬(文化)底醞可說淺薄 然而追求自我自由的個人主義 已被養得根深蒂 固難以割捨 作為一個彌濃媳婦 我敏感地感受到 彌濃人尊重讀書人風氣影響著 家娘 婆婆 她一直盡她最大了努力在適應 容忍這樣一個高學歷閩籍媳婦 她觀察 我 帶著一點疏離 讓彼此的關係不那麼緊張 有時又把我當貼心的抱怨聽眾 因 為我會使用她熟悉的語言回應著她的哀嘆與氣憤 在彌濃 近十年來剛入門的年輕 媳婦 和婆婆之間能以流利客話溝通的組合 實際上已經不多 我的家官 公公 英 年早逝 家娘在長子當兵時開始守了寡 她的娘家一直是撐持她拉拔四名兒女長大 成婚的堅定力量 我在她五十歲的那一年成為她們家的長媳 見她是這樣帶著從大 家族習得一身勞動與人際本領的女性 雖沒有機會讀很多書 但意志堅定地沾黏在 泥土與綿密親屬網絡之間 以她的年紀 我相當肯定地認為 她應該是終老於農地 上的末代臺灣傳統客家女性的代表之一 於是 找尋烙印在她身上的世界觀 就成 為我作為一個人類學子重要的課題 敬外祖這個議題讓我對我的婆婆那個世代更為好奇 她面對著像我們這樣被推 送到都市的 未來 世代 又肩負著 過去 的傳統責任 敬外祖對她們來說到底 是什麼 那種她們習以為常的人際網絡 為什麼我卻在綿密親屬關係中常感窒息 2

19 卻又深覺那裡面有一種生命的力量緊繫著妳 讓妳不會在疏離與憂鬱的個人主義中 迷失 為什麼她是如此無法接受我們的留鄉 卻又如此期待祖堂重建之日的來到 我想 從敬外祖來看一個地方社會的型塑 正是這樣一路地選擇了我 帶著這 個彌濃媳婦走上這一趟 重返美濃 我想解開這個山腳下人群的蛛網人脈之謎 我 想知道這裡的人們 已經走到廿一世紀 傳統 的意義是什麼 我希望在這本論文 中 用一個 彌濃媳婦 的角度 給出一個看法 彌濃的變與不變 選擇在廿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進行彌濃地方社會型塑的民族誌研究 相對於 Cohen 1976 的菸草村落家庭研究的成果而言 其最明顯的意義在於我們可以看到 彌濃的社會經濟 已較三十多年前有著相當的變遷 菸田盛況不再 糧食與雜糧作 物重新主宰彌濃命脈 另一方面 農地廢耕比例增高 人口結構老化卻也多元化 而且當下仍活躍地進行著一場已啟動二十年的社會運動 臺灣專賣菸作戶總數在 年期達到最高峰 Cohen 在大崎下進行田野的時 期 也正是專賣菸草在彌濃往上攀升至最高點的時候 在我進行田野的這一年 除 了經濟作物菸草已非強勢作物 離土離村的情形比 1960 年代亦來得 暢行無阻 留鄉青年在婚姻市場上的失利情形 反映在鄉間四處張貼著國際 買賣 婚姻的仲 介廣告 吳紹文 2007 曾對 450 多名美濃鎮籍新移民女性進行的調查 其中約有 六成的受訪者為華僑 而這些華僑中 約又有六成曾在母國使用客話且擁有客家族 群背景 這顯示在社會變遷下 鄉間對於配偶選擇仍是有一種族群性的選擇性偏好 其意涵很大部分也在於反映青壯人口的外移 對於留鄉新移民女性能否獨當一面與 長輩溝通 即成為一個考量因素 產經弱勢不僅衝擊在個人層面 1990 年代初因鎮民對經濟部 美濃水庫開發案 之公共政策作業程序不滿 引發 及 99 年三次大規模的自力救濟街頭請願 美濃水庫議題自始至今仍未自彌濃人的夢魘中消失 但另一方面卻也激生出屬於 後 反美濃水庫運動 的多元開展 包括社會運動的文學 搖滾歌謠 藝術創作 社區活動等 投入者在嘗試開創未來性的同時 也都不曾放棄要從 傳統 中再生 我認為彌濃人相當理解 傳統 在現代社會的象徵意義以及力量 就像在請願隊 伍的最前線 一整排撐起紙傘身穿藍衫頭綁白布條的客家女性 這些年我不斷被引導 也引導著別人 去關心處於劇烈變動中的彌濃人 關心 我們 他們如何適應變遷並維繫賴以安身立命的土地與 傳統 這些年 彌濃的年 輕朋友逐漸選擇以 在地知識 取代 傳統 這個詞彙概念 也彰顯出 傳統 這 兩個字並無法準確地傳遞一種跨步向前邁向新世紀的精神 我看到彌濃這些年一步 一步地從 Cohen 筆下的鄉民社會 peasant society 慢慢地走向公民社會 civic society 國家從一個土地改革者的角色 變成一個帶有強烈發展主義機器的 他者 一步步進逼著農村走向目前無法預知的未來 地方上的意見領袖 也從傳統家族仕 紳 逐漸成為更多地方中產階級及青年返鄉者的舞台 另一方面 在文化表現上 3

20 客語溝通大量參雜著官方國語 雙語 現象成為另一種全球化下彌濃社會的變遷再 現 Cohen 2010 有相當多的面向可觀察到彌濃近三十年的變遷 不過實際上 傳統 似乎仍在 這個地方社會中被繼續實踐著 從目下 當下 來看 彌濃仍存在著許多他們認為與 傳統 有關的生活細節 而且在我家娘的那一個世代 熟稔那些細節的默會知識 意謂著一種 不忘本 的美德 即便 傳統 它們也面臨著變遷 然而在變遷中看 傳統 如何被繼續延續 實際上也是一個重要的觀察角度 而此亦是我決定在這 本博士論文中把美濃反水庫運動拉入對話的動機 因為就在我思考著婚俗敬外祖的 同時 我發現象徵姻親關係聯結的敬外祖 就是極少數可見的 傳統 尾巴 我們 可以從中管窺到一些文獻裡沒有記載的事情 也就是讓彌濃人緊緊纏繞的秘訣 二 客方言群的地方社會與地方性研究 敬外祖作為一項盛行於特定區域的婚俗 它或許具有反映該區域歷史過程的特 徵 這是開展這項研究的基本前提 因此它必須是個以婚俗為切入點但探討的是一 個特定區域人群結構發展的文化研究 換句話說 在從敬外祖討論彌濃地方社會的 民族誌中 正因為此俗廣泛盛行於下淡水溪 今高屏溪 流域客莊 它必然要將歷史與 地理視野同時放在 六堆 這個較大區域人群進行討論 研究彌濃不能迴避彌濃作 為 六堆 一份子的重要歷史事實 因此這個研究同時也是一個將 六堆 作為一 個課題的嘗試 也就是將之視為一個 地域社會 來分析 所謂地域社會即是在 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演變下 發展或型塑為一套具有特色的生活方式或社會文化現象 的人文空間 徐正光 地域社會 的研究取徑 後來在融合史學與社會 學等的客家研究中 則多以 地方社會 者個詞彙概念使用 見莊英章 簡美玲 2010 xxx-xxxii 它亦已涵蓋了地域社會概念的基本定義 我的這本論文則亦採用後者強 調對人群與地理概念之間認同的地方社會概念 此即題目使用 地方社會 而非 地 域社會 概念的由來 其次 我在此亦要說明論文標題中 客方言群 的定義 使用 客方言群 來 指涉今天習用的 客家 人群 乃是人類學界一個累積甚久的慣例 人類學者傾向 將在十六 十七世紀成形於贛閩粵三省交界的人群 客 Hak 視為漢文化 中的一個次文化 且重要的是 客 與他者區辨最明顯且直接的特徵即為其語言 客 話 Hak-fa 因此過去在海外華人研究中多將其定義為 方言群 而將說客話 的這群人與漳州 泉州 潮州 永春 海南等都歸類為 華人方言群 見李亦園 1970 麥留芳 1985 相對於海外華人研究以 客方言群 強調其以語言作為界限 boundary 2 的重 要特徵 羅香林 所使用的 客家 則是在他的 民系 概念下的詞彙 日後因為學者的大量採用與引伸 以 客家 指稱此方言群即成為主流 而且羅氏 的 客家 概念在建構的同時 即帶著強烈文化識別的企圖 非常有利於身份認同 2 boundary 在本文中將一律譯為 界限 4

21 政治策略的使用 在臺灣 1980 年代之後因 客家 客家人 詞彙的興起 我們在 公眾傳媒或論述中即不再出現客方言群自稱 客人 Hak-ngi 一來後者在閱讀上 容易與作客之意的 客人 guest 混淆 二來經過 1988 年 還我母語 都市街頭 運動的強化 以 客家 來指稱使用客方言的人群 成為官方與民間的通例 原則上 我在這本論文中將依人類學慣例 使用 方言群 概念來描述下淡水 溪說 客話 的這個人群 長期研究六堆史的林正慧這樣寫到 下淡水溪漢人間的 族群關係 若僅以祖籍地的分類來觀察 難免失真 需加上語系的考量 方不致忽 略可能的面向 因此使用客方言群這個概念 將更有利於我們跳脫 以祖籍地進行人群分類時造成的混淆 不過 因當代學術界發表論文時多數使用 客 家 而部分史學研究者則採用 客民 概念 在尊重引文的情形下 客方言群 客 家 客民等幾個指涉這個人群的詞彙 在本文中我將不會刻意使其呈現一致 客家研究中的地方性取徑 粗略瀏覽客家研究的相關文章 例如從 1930 年到 2010 年之間 很快就會發現 這個領域關注重點的一種變化 這些變化反映出客家研究關注議題的開展與多元 我們也可以看到這種研究特定客家區域形成過程議題的興起 在 90 年代以前 客家 研究幾乎都深受著羅香林客家民系說的影響 強調中原移民的特質 具體歸類 1990 年代自贛閩粵學者逐漸發展所謂 新源流考 與費孝通 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 3 之說 實有相當呼應 臺灣學者所進行的客家研究 初期雖亦受羅香林學說影響緊 扣中原民系概念 然而在 80 年代中期開始 亦具體反映了臺灣社會運動的腳步 並 從社會學與政治學吸取養分 探究客家人的社經處境 進而直接成為客家運動的養 分 而後進入 90 年代 許多在 年代在客莊做過人類學民族誌研究的論文 直 接成為臺灣客家村落研究的重要比較材料 增添臺灣客家研究的活潑性 到廿一世 紀 隨著兩岸三地的學術交流 客家研究更是擴及了僑鄉 兩地社會 移民地方社 會的形成 我在這本論文中 將對梁肇廷 Leong Sow-Theng 分析贛閩粵三省交界 客家 中心地 Hakka heartland 形成的討論進行對話 梁氏為 原鄉客家 4 研究社群裡 的著名學者 主要論述以英文發表 或可說是繼羅香林後 首位採用西方理論去進 行客家源流考的歷史學者 以下將扼要說明客家研究的背景 以說明梁肇廷研究的 特色以及貢獻 羅香林在 1930 年代啟動了客家研究的第三波5 然而其客家起源說 年 費孝通在香港中文大學發表題為 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 的長篇演講 全文近 3 萬字 次年 在此基礎上出版費孝通 2003 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 除費孝通的講演外 該書還收入 其他幾位學者的相關論文 費孝通概括論述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過程 認為它的主流是 由許許多多分散存在的民族單位 經過接觸 混雜 聯結和融合 同時也有分裂和消亡 形成我中 有你 你中有我 而又具個性的多元統一體 在這個多元統一的格局中 華夏 漢民族是各民族 凝聚的核心 把多元結合成一體 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的提出 在中國大陸學術界引起很大反響 並逐漸為當地學界所認同和接受 4 原鄉客家 與下文的 移民客家 是本研究使用的詞彙 前者指的是贛閩粵交界客家中心地的客 家研究社群 後者則是研究包括大陸內部移民 廣西 四川等 以及海外移民的客家研究社群 5 一般認為 客方言群被學界注意到是因為太平天國 裡十餘萬名無纏足的女兵 然後就是 5

22 在二十世紀的最後十年受到相當挑戰 主要是學界對於客家源流的熱潮 在 80 至 90 年代達到高峰6 新的文史及田野材料陸續發表 不斷修正或挑戰羅香林學說中將客 家視為 文化一體 民系的概念 整理這些檢討意見 約可分為四種 延續羅氏觀 點僅略修正的中原文化主體論 如王東 1994/1998 引用日籍史學者中川學批評論 點的修正論 如陳運棟 1989/2000 傾向認為客家乃南方百越民族為主體而與漢族 後裔融合的南方文化主體論 如房學嘉 1996 以及支持客家為北方漢庶後裔與南 方民族互為主體的新型文化論 如蔣炳釗 1995 謝重光 1999/2001 John Lagerwey 主張 客家應被恰當定義為 一支明顯具有畬及瑤等少數民族文化 遺存的漢族 7 梁肇廷就是在這波反省意見之中 採用西方理論重新建構源流說的學者 梁氏 引入西方社會學與人類學理論 在 1982 年首先在 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 期刊發表 客家歷史新探 一文 呼應 G. William Skinner 1964/1965 的市場體系與大區域 史理論 用文化生態學來分析客家中心地的歷史過程 三年後梁氏的另篇論文 The Hakka Chinese of Lingnan: Ethnicity and Social Change in Modern China 則是以 Fedrik Barth 的族群理論 主張客家種族精神 ethnos 的形成與區域爭奪資源激發族群意 識有關 以上兩篇論文經整理後收錄於梁氏遺作 Migration and Ethnicity in Chinese History: Hakkas, Pengmin, and Their Neighbors 以 Skinner 的區域經濟循環週期發展理 論 提出土客衝突 native-migration conflicts 和區域發展週期的緊密牽連 並詳述 在深受經濟地理的核心 邊陲相互經濟發展強弱的牽扯下 客家中心地居民的遷徙 動力與過程 他表示當經濟衰退時 資源競爭會使區域內各族群間的族群性 ethnicity 突顯出來 而客家的種族意識即是此種環境生態下的產物 Skinner 在該書序文中 推崇梁肇廷在討論族群動員 邊緣與叛亂 客家民族主義運動 以及族群融合等論 點上 都做了極佳的詮釋 梁肇廷對於原鄉客家研究社群相當有貢獻 至今多位學者仍持續與他的研究方 法對話 用來理解在不同地理區位的影響下 如何各自形成地方社會 見王東 劉永華 1992 宋惠中 2003 高怡萍 2005 黃國信 2006 黃志繁 2007 然而由於 Skinner 巨觀的集市體系理論後來在中西方學界都受到挑戰 如 Crissman 1972 黃宗智 等 間接使得日後學者在討論或引用梁肇廷的觀點時 或多或少都受到影響 地方性差異與比較研究 廣東西路土客鬥案 中 土 與 客 的接觸衝突 羅香林則為了駁斥 蠻族 污名 主張客家源自中原是 南部中國極其活躍有為之民系 1992[1933] 1 並出版了 客家研究導論 1933 與 客家源流考 1950 帶出了後來的源流考風潮 6 80 年代後經學術傳播的客家研究被稱為第四階段 也就是 全球性的客家論述 羅烈師 Lagerwey 教授的原文為 This Hakka culture is without question a form of Han culture, but it just as patently owes a great deal to to culture of the Sge and the Yao. I would suggest, in conclusion, that the most sriking evidence of the survival of minority culture in Hakka culture is the remarkable degree of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cults of the gods and of the ancestor 6

23 在 原 鄉 客 家 研 究 社 群 之 外, 臺 灣 客 家 研 究 屬 於 移 民 客 家 研 究 社 群 中 極 為 活 躍 的 一 個 社 群 1980 年 代 中 期, 莊 英 章 與 Author Wolf 即 以 臺 灣 研 究 極 具 優 勢 的 日 治 時 期 戶 籍 人 口 資 料, 做 過 客 莊 與 閩 莊 婚 姻 型 態 的 比 較, 結 果 呈 現 客 閩 在 臺 灣 北 部 的 竹 北 有 著 類 似 的 婚 姻 型 態, 此 說 直 接 反 駁 了 Burton Pasternak(1972) 認 為 婚 姻 型 態 的 差 異 反 映 的 是 方 言 群 的 不 同 在 他 們 兩 位 合 作 的 後 續 研 究 中, 亦 進 一 步 提 出 婚 姻 型 態 的 分 佈 實 際 上 反 映 的 是 區 域 經 濟 及 位 處 漢 人 聚 落 的 中 心 / 邊 陲 有 關, 客 閩 不 再 是 明 顯 的 變 數 ( 莊 英 章 武 雅 士 1994:97-112;Chuang & Wolf 1995: ; 亦 見 莊 英 章 1994: ) 除 此 之 外, 他 們 更 透 過 歷 史 人 口 數 據, 駁 斥 客 方 言 群 擁 有 較 多 大 家 族 的 刻 板 印 象, 指 出 大 家 族 的 存 在 與 數 量 事 實 上 是 與 當 地 生 產 模 式 有 關, 客 閩 等 方 言 群 屬 性 並 無 影 響 力 ( 莊 英 章 2000:204) 經 過 多 面 向 的 交 叉 比 較 研 究, 即 可 看 到 即 便 在 此 蕞 爾 小 島 上 的 客 方 言 群, 其 地 方 性 研 究 必 須 更 細 緻 地 出 現 小 區 域 的 材 料 勞 格 文 曾 主 張 客 家 中 心 地 的 研 究, 至 少 還 要 被 細 分 為 閩 西 贛 南 粵 東 及 粵 北 (Lagerwey 2005: ), 在 臺 灣, 桃 竹 苗 ( 北 客 ) 與 高 屏 ( 六 堆 客, 南 客 ) 即 應 視 為 有 著 不 同 地 方 文 化 的 歷 史 過 程 實 際 上, 這 種 在 區 域 內 還 有 地 方 的 研 究 取 徑 呼 籲, 長 期 進 行 村 落 民 族 誌 的 人 類 學 確 實 相 當 能 夠 體 會, 這 也 是 六 堆 研 究 應 該 要 盡 快 累 積 更 多 材 料 以 與 豐 富 的 北 臺 灣 客 家 研 究 進 行 對 話 的 原 因 人 類 學 者 對 於 與 地 方 性 差 異 的 來 源, 有 很 多 看 法 1989 年 在 中 研 院 民 族 所 啟 動 的 閩 臺 社 區 民 族 誌 比 較 研 究 計 畫 中, 共 提 出 三 點 關 於 地 方 性 差 異 的 理 論 假 設 :(1) 漢 人 社 區 之 間 的 風 俗 習 慣 文 化 特 色 差 異, 是 來 自 於 原 鄉 文 化 的 傳 承 與 延 續 ;(2) 漢 人 為 適 應 新 的 生 態 環 境, 在 不 同 地 區 發 展 出 不 同 的 文 化 特 色 ;(3) 漢 人 移 民 因 在 與 當 地 土 著 文 化 的 互 動 頻 率 與 方 式 的 不 同, 所 以 發 展 出 地 方 性 的 社 區 文 化 特 色 ( 莊 英 章 潘 英 海 1991/1994) 也 就 是 說, 地 方 性 的 形 成 與 原 鄉 傳 統 生 態 適 應 和 文 化 接 觸 有 著 極 大 的 關 連, 而 這 三 個 重 要 的 關 鍵, 也 是 我 在 這 本 論 文 用 以 分 析 彌 濃 地 方 社 會 型 塑 的 三 個 重 要 切 入 點, 包 括 彌 濃 現 行 的 原 鄉 傳 統 彌 濃 人 的 產 業 選 擇, 以 及 彌 濃 人 的 族 群 界 限 (ethnic boundary) 在 閩 台 比 較 計 畫 中 出 現 重 要 的 概 念, 也 是 我 在 這 本 論 文 中 將 使 用 的 潘 英 海 (1994) 以 臺 灣 南 部 大 內 鄉 頭 社 平 埔 族 部 落 研 究 所 提 出 的 文 化 合 成 與 合 成 文 化, 這 個 概 念 多 運 用 在 思 考 多 元 文 化 會 遇 地 區 的 新 文 化 蔣 炳 釗 (1995/2000) 認 為, 客 家 文 化 乃 南 遷 漢 人 與 當 地 土 著 融 合 之 新 的 文 化, 他 的 說 法 與 潘 英 海 的 合 成 文 化 實 則 異 曲 同 工 我 在 這 本 論 文 將 採 用 近 些 年 更 多 人 使 用 的 混 成 (hybridization,creolization) 詞 彙, 同 時 也 採 納 曾 經 使 用 此 概 念 分 析 大 溪 地 華 人 社 群 的 童 元 昭 (2002:307) 的 說 法, 將 以 文 化 會 遇 (cultural encounter) 取 代 文 化 接 觸 的 研 究 取 向, 因 為 後 者 被 視 為 將 會 鬆 動 研 究 者 對 文 化 純 度 的 堅 持, 前 者 將 有 機 會 更 細 膩 地 注 意 到 各 社 群 (community) 的 相 對 位 置, 對 於 夾 在 大 族 群 之 間 的 非 A 非 B, 我 們 較 有 機 會 看 見 他 們 因 此, 我 在 論 文 中 會 將 原 鄉 文 化 進 入 下 淡 水 溪 與 六 堆 彌 濃 人 之 間 所 產 生 的 文 化 創 發 (invention), 定 義 為 一 種 混 成 表 現, 而 後 二 十 世 紀 初 葉 北 部 客 方 言 群 來 到 彌 濃 南 部 時 所 產 生 的 我 群 / 他 者 形 象 對 照, 則 視 為 彌 濃 地 方 社 會 型 塑 過 程 中 的 一 次 文 化 會 遇 過 程 7

24 三 到族群研究與歷史人類學理論找工具 標題中的 彌濃 來自族群 社群理論概念 相對於發展於國族理論下的族 群 ethnic group 概念 現在人類學界較傾向使用社群 community 來分析一個具 有歷史性的地域人群 8 我在文中將與梁肇廷的客家中心地族群理論對話 不過這並 不影響我將採用社群概念來分析 主要是因為 彌濃 與 六堆 這兩個詞彙事實 上都是社群概念 也就是 共同體 它並不存在於行政地圖當中 其界限是由人群 意識所劃分出來 然而 族群理論發展半個世紀 它在許多研究取徑上仍奠定了相 當的基礎 面對探討一個地方社會社群的形成 我仍需要從族群建構論中找到一些 分析的工具 族群性與建構論 第一個是 Ethnicity 在這本論文中我嘗試將之翻譯為 族群性 何謂族群性 這是族群理論一個論戰的重要開端 族群理論中站在 客觀論 一方的學者 認為 族群性是就是特定的文化特徵 足以證明自身的獨特性 換句話說 族群性就是界 定一個族群範圍的方式 主觀論 學者認為 族群性是在區分我群 他者的過程中 所形成的身份認同意識 因此 族群性並非一種 客觀的 劃分依據 它是先出現 了人群認同 而後才是一個族群 Keyes 前文提及梁肇廷的客家起 源主張 他所引用的族群理論即來自 Barth 也就是主觀論中的建構論學派 在 Barth 及其支持者的共同主張下 建構論派認為族群性都是人為操作下的成品 並非 與生俱來的文化特徵 族群性反映的是人群對生存環境的適應 一種為了獲取更大 的利基 透過判讀外在環境條件來進行策略性的操作 族群建構論影響社會科學界甚鉅 Jean Comaroff 說族群性乃是歷史過程的產 物 亦即特定政經條件與不平等權力結構關係下所產生的歷史結果 在此論點中 傳統 實際上是一種特定時空的人群為爭奪資源所進行的策略性操 縱 歷史 的遭遇亦同 它從客觀的史家春秋之筆 變成建構歷史故事諸多的 版 本 之一 Terence Ranger 以殖民地非洲史為例 表示今日所見 傳統的 非洲文化 實是由殖民統治官員 傳教士 激進傳統主義者 部落長者和人類學家等 所共同 創造出來的 稍早時 Eric Hobsbawm 1983 就將這種做歷史的 過程稱為 傳統的創造 invention of tradition 而 Hobsbawm 的左派立場 表現在 他主張那些創造者中的個人或群體 不管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作為 都鞏固了特定 族群身份識別界限 而且 通常是那些社會中既得利益的統治階級創造了界限 傳 統 的創造往往被作為繼續宰制歷史意識型態的工具 8 社群 community 是十九世紀以來社會學一個分常重要的概念 人類學從一開始研究的小規模 社會就是一個 社群 但使用到 社群研究 community study 作為課題 是比較後其的發展 尤其是人類學開始將具有悠久歷史的人群作為研究對象 但這個概念目前也在人類學界引起諸多討 論的聲音 請參閱陳文德

25 Hobsbawm 等人關於傳統創發的討論 不久即被被漢人人類學者引用為分析宗族 的取徑 在香港進行華南研究的 David Faure 及一批年輕學者9 認為 中國宋代之後 出現的 宗族 家族 就是一種歷史作品 而 David Faure 1989 即以 文化的創 發 cultural invention 一詞定義中國的宗族 並提出華南宗族在帝國明清時期的興 起 所呈現的正是當時當地人群 在企圖控制或爭奪地方特定資源之下 所採取的 文化策略 歷史不是冷事件 我知道 當我企圖撰寫一篇關於地方社會型塑的論文時 我亦必須擁有這種體 悟 田野裡所觀察挖掘到的 傳統 以及文獻所記載的 歷史 它必須被某種程度 地停格思考 還原到讓我們可以透視 傳統 與 歷史 背後是否存在著某種 建 構 的過程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尤其是人類學者似乎一直較弱於處理 歷 史議題 Nicholas Thomas 1989 就提醒後學們 在人類學學科化與專業發展的過 程中 我們必須承認 歷史 是一直未受重視的 而人類學家 James D. Faubion 更指 出 既使到了廿世紀末 人類學仍然對於該如何面對 歷史 議題而傷透腦筋 不過 人類學在 1980 年代開啟了另外一種討論 歷史 的取徑 歷史人類學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我們嘗試跨越文獻記載的線性時間 去理解有些社群它們 的生命並非處在文獻記載的線性時間內 他們會用自己的文化思維去詮釋所有的 事 件 因此 事件 會有不同的版本 也意謂著 歷史 時間 historia 不是只有 一種 不過 為歷史人類學研究取徑奠下典範的 Marshall Sahlins 他的田野以及材料因 為相當經典 對很多後續學者來說 幾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10 而我在歷史人類學取 到的工具是 Aletta Biersack 在 邁向一個歷史的人類學 論文集導言中的一段話 他說 歷史的人類學 還是以 文化 為研究的核心 但相對於史學 歷史的人類 學主要是要探討文化與過去 the past 如何交融 對話 而形成 歷史 history 歷史 不是一個個的冷事件 而是一連串關於時間 文化 儀式 轉換再現的今 昔關係 所以 歷史人類學是用文化角度來研究歷史過程 而非單究 9 這批學者主要以研究華南地區的廣東福建為主 稱為華南研究會 相關研究及其背景 可參閱華南 研究會編輯委員會編 Marshall Sahlins 1981 在對庫克船長在夏威夷從生至死的事件中 說出西方的線性歷史如何與當 地土著之神話情境與結構相結合 至終被涵化 甚而形成文化再生產 他認為 庫克在夏威夷所引 發整個事件 在許多方面都應該是一種神話現實的歷史隱喻 Sahlins Sahlins 提醒我 們 一個在當地既存已久的文化邏輯 是如何地吸收了一段與歐洲人接觸的過程 並在此邏輯之宰 制 與相互操弄 之下 不僅決定了線性歷史中人物的命運 事件 透過神話的真實以及歷史的 隱喻而再生產 神話隱喻使得夏威夷人透過類似方法在 真實 的事件中實踐 在這個經典的夏威 夷庫克史的分析中 Sahlins 認為自己的論點非常扼要 即人們會根據自己的文化預設 憑恃社會層 面上既定的人和物的範疇 來對外界各種情境做出反應 而我們要努力挖掘的即是 歷史中的文化 culture-in-history 即在自身文化的背景中 當行動本身與文化各種範疇相互產生作用 便出現再 生產的效應 並且此過程是持續不斷進行的 於是 從夏威夷人的觀點來看 庫克是 歸來的羅諾神 這無疑便是再生產 對此事件的文化接納 cultural encompassment 是一個決定當 地 歷史結構 的重要依據 一方面既是保守的 一方面更是創發的

26 歷史事件本身 對我這本論文所進行的研究來說 六堆 是一個文化事件 不僅以 文獻史方式存在 亦以當地特有的集體記憶 信仰文化 儀式實踐等形式 活在六 堆人的意識與生活裡 美濃反水庫運動 更是一個事件 這些歷史事件 傳統 在當代如何存在 持續 又如何地再現 這是這本論文主要探究的方向之一 歷史的人類學也強調要理解人們如何記得某些特定的事情 記憶 包括著神話 歷史 語言 都記載著 歷史 Maurice Bloch 說 記憶是以多種方式被喚起 敘 述並不能作為過去是如何被建構或被記憶的指針 他建議我們應該採 取保守與自我質疑的態度 去探究 how we think they think 這個理論概念提醒了 研究者 我們有時要放棄西方理論而走進當地人的思考世界裡 而通常這需要非常 長時間的沈浸 甚至參與當地居民的辯論 我們才可看出彼此思維邏輯的差異與盲 點 所以這本論文會有我與另一名重要女性的辯論 她是我的家娘 透過反覆地聽 她怎麼說 嘗試去 理解 她怎麼理解事情 有時甚至不惜頂撞 我也才能知道她 到底想 教 我些什麼 把女性放回歷史過程 從族群建構論我再拿出了一個工具 來思考地方社會形成過程中 如何分析其 想像 的過程 Benedict Anderson 在 1983 年發表 Imaged Community 細膩陳述何 以世界觀的改變與資本主義印刷技術的結合 能成為想像民族 國族的基礎 分析新興的民族國家是如何經過人口統計 地圖製作和博物館展示等 思考 與建構著自己的共同歷史 Ibid 這個研究取徑非常迷人 卻也容易在理 論中迷路 Werner Sollors 要我們弄清楚 是誰在進行想像 1989 xiii-xiv 他認 為 想像 本身即意謂著權力的賦予與文化象徵資本的爭奪 不過 進行想像的未 必是族群內的優勢成員 也有可能外部力量 賦予 想像以達到某種支配的目的 因此這個問題又被升級為 誰在進行誰的想像 誰建構了誰的歷史 若膠著於這 11 種相互攻防底下 就會走進 莊子 秋水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的無解論戰裡 我雖無意捲進這個漩渦中 但從我開始撰寫第一篇關於美濃客方言群的論文 時 我其實即已理解到人類學者居於詮釋權的強勢位置上 12 然而 這樣的方法辯 11 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 莊子曰 鯈魚出游從容 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 子非魚 安知魚 之樂 莊子曰 子非我 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惠子曰 我非子 固不知子矣 子固非魚也 子之不知魚之樂 全矣 莊子曰 請循其本 子曰 汝安知魚樂 云者 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 我知之濠上也 12 我在碩士論文 洪馨蘭 1998 的結論中 即以 反省與後記 一本再建構集體記憶的論文 作為 結論第三節的標題 同樣的在這本博士論文中 這樣的反省我依舊是放在心中 我個人是時時提醒 著自己 Marcus Banks 曾給人類學者的告誡 他認為當代有關族群性的討論 其實都帶有人類學者 自己的建構 是一項 由論述者與主體本身共同建構 想像 出來的集合體 也就 是說 在這本論文的最開始的一章 我已經先自首 這份研究將無可逃避地 是帶有屬於我和彌濃 及六堆地方社會所共構出來的想像 這種 共構 在人類學領域可能是一種焦慮 不過似乎在政治 學與社會學領域 由於直接涉及推動弱裔的公民權益 因此我們還是可以看到許多精彩的族群研究 成果 例如探討被政治操弄的族群分類意識 例如 Chang Mau-kuei 1999 胡台麗 王甫昌 2003 以及建構 臺灣客家 上的努力 徐正光 1991/2007 莊英章 2001 徐正光 張維 安

27 論並非沒有意義 尤其是在面對像漢人 宗族 家族 這樣一個文化創發下的作品 時 當我把性別放進這個 想像建構 的論戰裡 非常明顯地關於 傳統 歷史 的建構與詮釋權 總是一面倒向男性 在這樣建構宗族的歷史過程中 女性是否僅 能是個噤聲的存在 女性群體在 宗族化 家族化 的過程中 賦予了自己什麼樣 的理解 在長達數百年的家族日常生活裡 女性的 想像 賦予了這個創發的過程 什麼樣的質素 我們要從什麼樣的角度才能感受到她們的想法 甚至反省到我們如 何去想像她們如何想像 我想把 女性 放回客方言群在下淡水溪的發展歷史脈絡 裡 突出她們與男性 共構 六堆 歷史 的這個過程 因此 這本論文就在嘗試 把這個問題意識 透過一個與女性高度相關的婚俗 敬外祖來思考 敬外祖既然是婚俗 其意謂著是一個建立姻親關係的一個過程 而早在 1970 年 代即已有學者們注意到下淡水溪客方言群有著相對親密的姻親關係 在徐傍興醫師 的大力支持下 鍾壬壽接下了 六堆客家鄉土誌 1973 的編著工作 在他努力蒐 集資料的同一時期 下淡水溪六堆客莊已經有 Pasternak 與 Cohen 兩位西方人類學 者 以臺灣的漢人社區聚落為例 檢視著 Maurice Freedman 1958/1967 的華南宗 族理論範式 其中 Pasternak 1972 徹底挑戰了 Freedman 的宗族理論核心 主張 影響宗族形成的因素不是邊疆環境的刺激 而是社會經濟等發展的結果 而他在十 年後 見 Pasternak 1983 對日治時期所做的社會人口學研究 也再次強調下淡水溪 客方言群是一個強調跨族聯合 cross-kin association 更重於發展宗族的區域 Cohen 1976 以一個菸草村子的民族誌資料 提出了對家庭制度的觀察 不只注意到菸 草的勞力需求致使家族的延遲分家 同時也強調了姻親關係的重要 他們的作品都 曾在前言處示了六堆的歷史過程 也說明了所在村落作為下淡水溪 六堆 下的一 份子 鍾壬壽帶著羅香林式的觀點編纂 建構了一個當代對於 六堆 的歷史想像 裡面羅列了許多六堆地區開發家族的事蹟 而西方人類學家的民族誌也給了我們另 外一種理解 就是這些家族 以及其它更多的家族 其實在壯大自己家族的同時 花更多的心力在建立姻親關係 我的問題跟徐正光 的疑惑是一樣的 六堆長久以來緊密的姻親關係 是透過何種機制在維持 而我進一步想知道 女性在這樣緊密的姻親關係中 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四 誰參與了 又如何參與了六堆的歷史過程 六堆 從一個戰爭事件的對抗組織 逐漸變成一個區域概念 它在地圖上並不 真正存在 所謂的界限也只是由客莊聚落群的界限所延伸開來 一個 想像的界限 就像是當我從集體記憶中找出那些古戰場的位置時 當我站在彌濃過溝伯公壇 位於 今美濃鎮與旗山鎮行政區域交界處 就是六堆與諾背 外面 的界限 沒有界碑 沒有 指標 跨過去就是六堆之 外 六堆作為這樣一個 想像的社群 它的歷史過程 應該不會只有械鬥與開墾 除了歷史上記載的械鬥事蹟 六堆客方言群與 外 面 的他者 是怎麼 維繫 著這樣想像的界限 六堆作為一個歷史事件下的產物 在 離開那些事件之後 它在一般民眾的日常生活裡又是怎麼被繼續實踐的 六堆從軍 11

28 事 組 織 到 聯 莊 區 域 ( 施 雅 軒 2010) 的 這 個 地 域 化 過 程 裡, 除 了 軍 事 活 動 與 嘗 會 生 活, 在 更 多 文 化 的 常 民 的 面 向, 是 否 還 有 一 些 窗 口 讓 我 們 一 窺 六 堆 的 歷 史 過 程? 原 本, 歷 史 就 可 能 不 是 只 有 一 種 版 本, 而 是 數 種 版 本, 每 一 種 版 本 的 歷 史 (historis) 各 自 都 是 精 雕 細 琢 出 來 的 文 化 工 藝 品 (cultural artifacts)(greg Dening 1991:348) 從 這 個 角 度 來 思 考, 在 那 些 從 文 獻 統 計 古 文 書 族 譜 等 文 字 所 打 造 出 來 的 六 堆 歷 史 之 外, 或 許 尚 有 其 它 多 種 版 本 那 些 屬 於 女 性 的 底 層 的 微 歷 史 的, 以 及 那 些 正 在 我 們 眼 前 實 踐 中 的 歷 史 關 於 六 堆 的 歷 史 過 程, 史 學 界 在 過 去 利 用 了 許 多 不 同 的 材 料, 已 逐 漸 為 六 堆 史 這 座 城 堡 砌 上 磚 磚 瓦 瓦, 我 認 為 在 地 面 上 的 磚 瓦 底 下 有 著 地 道, 地 道 串 接 著 許 多 無 歷 史 的 人 Eric R. Wolf(1982) 著 名 的 Europe and the People Without History 一 書, 描 寫 近 代 資 本 主 義 發 展 與 擴 張 的 歷 史 過 程 ; 但 他 不 從 經 濟 菁 英 的 資 本 家 或 政 治 強 權 的 歐 洲 列 強 角 度 來 寫, 嘗 試 透 過 亞 非 舊 大 陸 與 美 洲 新 大 陸 的 傳 統 部 落 以 及 被 邊 緣 化 的 農 民 身 上, 看 到 這 群 無 歷 史 的 人 在 那 段 歷 史 過 程 中 如 何 參 與 或 被 迫 參 與 著 歷 史 Wolf 的 這 種 方 法, 讓 我 們 看 到 縱 使 在 邊 邊 角 角 的 人, 他 們 都 捲 入 在 歷 史 裡, 問 題 是 他 們 位 置 是 什 麼, 而 歷 史 又 是 怎 麼 紀 錄 著 他 們 我 曾 經 很 真 實 地 在 瀰 濃 生 活 著, 很 真 實 地 面 對 許 多 無 族 譜 家 族 的 小 農 戶 他 們 口 中 操 著 客 方 言 ; 每 個 星 期 五 晚 上 帶 著 家 人 去 滿 片 燈 泡 海 的 鄉 間 夜 市, 吃 著 燒 烤 中 卷 或 是 用 飛 鏢 射 穿 氣 球 ; 在 乾 季 的 河 川 行 水 區 淤 泥 處, 闢 畦 搶 植 著 短 期 蔬 菜, 還 有 臨 街 兩 對 面 的 老 伯 姆 不 知 為 了 何 事, 臭 著 臉 相 互 指 責 我 看 不 出 來 祖 先 在 下 淡 水 溪 建 構 出 來 那 個 歷 史 過 程, 是 否 在 這 些 人 身 上 有 留 下 那 種 版 本 的 刻 痕 ; 而 他 們 的 祖 先 也 或 多 或 少 都 參 與 了 那 個 歷 史 過 程, 可 是 沒 有 文 獻 或 祖 譜 記 載 下 那 些 人 的 貢 獻 我 把 一 部 份 的 期 待, 放 在 對 敬 外 祖 的 身 上 這 個 儀 式 或 許 就 是 那 在 地 面 下 的 通 道, 沒 有 正 式 的 歷 史 文 獻 記 載 過, 也 沒 有 古 文 書 提 及, 是 許 許 多 多 的 六 堆 後 裔 都 實 踐 過 的 一 個 婚 俗, 啟 動 的 關 鍵 是 一 名 已 婚 且 有 子 嗣 的 女 性 我 認 為, 這 些 通 道 讓 許 許 多 多 無 歷 史 的 六 堆 人, 都 參 與 了 那 個 漫 長 的 歷 史 過 程 而 當 我 們 把 地 道 也 繪 入 這 棟 城 堡 的 建 造 圖 中, 或 許 我 們 會 讓 這 張 圖 感 覺 更 為 立 體 起 來, 而 這 張 建 造 圖 所 張 出 來 的 時 與 空, 就 是 一 個 地 方 社 會 彌 濃 作 為 六 堆 的 一 員, 思 考 當 代 彌 濃 社 會 的 地 方 性, 在 某 些 特 定 面 向 或 許 就 是 六 堆 的 縮 影 當 敬 外 祖 廣 泛 盛 行 於 六 堆 時, 彌 濃 的 敬 外 祖 文 化 應 可 視 為 管 窺 六 堆 地 方 社 會 型 塑 的 一 條 路 徑 雖 然 至 今 尚 無 任 何 文 獻 指 出 敬 外 祖 婚 俗 最 早 始 於 何 時 何 處, 然 而 經 過 多 位 彌 濃 與 六 堆 文 史 工 作 者 的 協 助 確 認, 它 在 當 地 確 實 是 存 在 很 久 的 風 俗 即 便 無 法 確 認 其 傳 播 的 源 頭, 但 可 確 定 的 是 : 彌 濃 目 前 仍 維 持 在 婚 俗 中 盛 行 敬 外 祖 的 傳 統 徐 正 光 (1970:33-34) 曾 提 及 60 年 代 末 內 埔 東 片 村 婚 禮 中 有 敬 外 祖 之 俗, 但 並 未 提 及 敬 外 祖 是 否 有 特 定 的 功 能 Cohen(1976:155) 在 其 大 崎 下 村 落 民 族 誌 中, 指 出 敬 外 祖 目 的 在 表 彰 母 方 祖 先 並 對 姻 親 關 係 進 行 強 化 過 後 的 三 十 年 間 一 直 都 無 人 類 學 者 再 提 及 敬 外 祖, 這 個 婚 俗 反 而 是 在 90 年 代 後 期, 因 八 音 在 敬 外 祖 的 重 要 角 色, 我 們 才 在 民 族 音 樂 學 與 民 俗 學 研 究 ( 見 鍾 永 豐 等 1998; 吳 榮 順 2002; 柯 佩 怡 2005; 謝 宜 文 2007; 劉 薇 玲 2002; 古 秀 妃 等 2009 等 ) 中, 再 次 看 到 敬 外 祖 的 蹤 跡 12

29 由於可供參酌的歷史資料相當稀少 我只能回到人類學最原初的方法論 動手 動腳找材料 在 2009 年 7 月至 2011 年 2 月之間 含初期田野與正式田野 以彌 濃為主要參與觀察的地點 並延伸訪問部分六堆地區及旅居外地的報導人 其間亦 曾於 2010 年 6 月造訪多數彌濃人的原鄉 廣東省蕉嶺縣 以理解彌濃與原鄉文化的 關連 關於姻親關係的建立 Cohen 實際上已累積了村落層級的民族誌資料 他採用的 是一個家庭的例子說明姻親的範圍 我在這本論文中則嘗試把關注點放在之前較沒 注意到的部分 包括在 Cohen 觀察的三十年後詳細紀錄敬外祖儀式 並分析其中的 性別關係 並擴及關於族群性的討論 這項研究並非一個 婚俗 的分析13 我的問 題意識如下 第一 針對敬外祖儀式本身以及儀式中的人 事 時 地 物等相關研究 過去累積的材料並不豐富 既有的研究集中於婚俗面向 對於 儀式之外 的細 節 以及儀式在日常生活其它面向的再生產 仍有觀察記錄與思考的空間 第二 針對姻親關係與姻親祖先敬拜的文化設計 需更多深入探討 人類學 者說 敬外祖是一組以 表彰母方祖先 為訴求的儀式 Cohen 1976 為何有這 樣的說法 地方上的看法又是如何 其逸出傳統漢人社會父系血親祖先概念的實 踐 是否反映的是某種客觀條件或主觀條件的生存適應 這些似乎都要回到歷史 性的脈絡去探討 第三 針對敬外祖禮俗與六堆族群關係的對話 尚未開始 敬外祖是一個具 族群性的婚育習俗 目前僅在六堆客方言群社群內盛行 近年卻消逝迅速 是否 與跨境通婚瓦解了敬外祖與族群界限有關 目前並沒有相關討論出現 第四 針對分析敬外祖的操作過程與其對社會文化的影響 需要女性觀點的 參與 Henrita Moore 1994 指出這類研究方式會讓女性的 聲音 不一定被聽 到 也往往不見得被聽懂 敬外祖是在漢人父系文化下 對完成傳宗接代的已婚 婦女所進行的禮讚儀式 雖然整體仍是父系的概念 但傳統女性的聲音 voices 應有更多被聆聽與理解的機會 第五 針對六堆地方社會與文化的研究 人類學可以有更多的貢獻 人類學 研究文化 對於傳統六堆的形成以及現代客家六堆想像社群的建構 都有很大探 討的空間 對人類學者來說 積極參與當代客家六堆研究有其重要性 五 本書的結構 本書將依照四個面向將全文分成四大部分 第一部份探討彌濃人的時與空 說 明當代彌濃人在自然地理與人文地理交疊之下 於文化中展現的特殊性 第二部分 13 目前臺灣有多本碩士論文處理客家婚俗變遷 例如向元玲 2000 劉薇玲 2002 鄭秀貞 2009 邱曉玲 2004 等 巧合的是她們都是中國文學背景 皆以分析婚俗之意義與變遷 並透過婚俗的 變化來呈現社會變遷 13

30 以 兩 場 分 別 發 生 於 年 初 與 年 尾 的 敬 外 祖 ( 另 搭 配 其 它 場 次 穿 插 說 明 ), 分 析 當 代 彌 濃 人 敬 外 祖 的 籌 備 物 與 人 的 集 結, 到 行 程 安 排 等 的 各 項 細 節 ; 第 三 部 分 思 考 敬 外 祖 與 彌 濃 人 傳 統 人 觀 的 關 係, 分 別 看 男 性 與 女 性 在 儀 式 前 後 的 文 化 學 習, 究 其 如 何 以 及 建 構 什 麼 樣 的 性 別 精 神 氣 質 ; 第 四 部 分 則 將 緊 密 的 姻 親 關 係 視 為 當 代 彌 濃 社 會 文 法 形 成 的 主 因 之 一, 並 以 一 場 公 民 運 動 為 例, 看 敬 外 祖 社 會 之 於 人 群 集 結 的 功 能 與 意 義 第 一 部 分 為 第 一 至 第 二 章 第 一 章 在 界 定 彌 濃 地 方 社 會 的 意 義 與 背 景 這 項 研 究 所 面 對 的 人 群, 是 採 用 客 方 言 四 縣 腔 的 彌 濃 人, 他 們 所 使 用 的 客 語 逐 漸 有 被 區 別 為 另 一 種 稱 為 美 濃 腔 ( 彌 濃 腔 ) 的 趨 勢 彌 濃 是 一 個 包 含 著 自 然 與 人 文 的 地 理 名 稱, 彌 濃 人 在 我 的 研 究 中 則 為 一 個 社 群 (community) 概 念, 是 一 群 生 活 在 特 定 地 域 擁 有 相 同 語 言, 雖 各 自 設 置 祖 堂, 但 彼 此 相 互 認 同 的 人, 他 們 自 稱 彌 濃 人 彌 濃 人 自 清 初 即 活 躍 於 六 堆 北 端, 而 後 在 我 進 行 田 野 的 同 時, 它 正 面 臨 著 全 球 化 國 家 發 展 主 義 的 外 部 挑 戰 在 第 二 章 我 將 把 彌 濃 人 的 地 方 性 發 展 背 景 做 民 族 誌 考 察 彌 濃 有 著 自 中 國 原 鄉 蕉 嶺 平 行 輸 入 的 里 社 真 官 信 仰, 而 這 個 信 仰 又 在 時 代 變 遷 中, 融 入 六 堆 墾 拓 文 化 裡 的 土 地 伯 公 信 仰, 並 涉 及 文 化 混 成 彌 濃 與 周 鄰 原 有 土 著 的 文 化 會 遇 和 殖 民 時 期 的 文 化 嵌 入, 在 幾 個 日 常 生 活 的 表 現 中 仍 可 見 其 遺 存 為 了 適 應 生 態 環 境 與 政 策, 彌 濃 在 二 十 世 紀 初 開 始 大 量 投 入 專 賣 菸 草 的 種 植, 後 因 南 端 荖 濃 溪 的 興 築 與 日 資 農 場 的 設 置, 使 彌 濃 與 六 堆 其 它 客 莊 的 親 密 聯 繫 受 到 阻 隔, 彌 濃 因 此 在 六 堆 北 端 呈 現 孤 懸 封 閉 自 給 自 足 的 狀 態 第 二 部 分 包 括 第 三 至 第 五 章 第 三 章 界 定 外 祖 之 定 義, 並 說 明 何 種 時 機 以 及 什 麼 樣 的 家 族 會 進 行 敬 外 祖 我 們 將 看 到 彌 濃 人 有 著 敬 三 代 外 祖 的 理 想 型, 但 目 前 通 行 敬 至 二 代, 其 中 包 括 只 敬 一 代 外 祖 者, 部 分 反 映 的 是 與 姻 親 家 族 的 互 動 關 係 敬 外 祖 的 籌 備 過 程 本 身 就 是 對 所 屬 地 域 範 圍 及 人 際 關 係 的 再 確 認, 表 現 在 決 定 要 去 哪 些 地 方 拜 拜, 和 去 哪 些 姻 親 家 廳 下 敬 祖 而 牲 醴 祭 品 籌 備 方 式 也 有 時 代 變 遷, 儀 式 進 行 時 的 人 事 時 地 物 的 集 結, 亦 都 有 其 故 事 性, 時 代 的 變 遷 也 對 敬 外 祖 的 形 式 產 生 影 響, 這 些 在 第 四 章 都 有 相 當 細 節 性 的 描 述 第 四 章 我 們 進 入 敬 外 祖 的 理 論 分 析, 以 進 一 步 理 解 Cohen(1976: ) 所 說 的 表 彰 母 方 祖 先 ( honoring the matrilateral ancestors ) 與 強 化 姻 親 連 帶 由 於 Cohen 強 調 敬 外 祖 具 有 象 徵 功 能, 我 以 新 竹 縣 新 埔 家 廟 群 供 奉 歷 代 姻 親 祖 先 神 位 ( 祿 位 ) 為 例, 說 明 另 一 種 較 敬 外 祖 更 具 表 彰 母 方 祖 先 象 徵 功 能 的 例 子 另 外, 敬 外 祖 因 採 取 男 子 結 婚 前 親 往 母 方 家 祖 堂 敬 祖, 實 質 達 到 對 母 舅 關 係 的 再 次 強 化, 此 乃 是 新 埔 家 廟 群 以 特 定 神 位 供 奉 的 方 式 所 不 具 備 的 功 能 Cohen 認 為 經 由 婚 禮 的 敬 外 祖 與 敬 內 祖 / 還 神 以 及 嫁 女 時 致 贈 阿 婆 肉, 可 以 強 化 血 親 與 姻 親 共 八 對 祖 父 母 以 下 的 親 屬 關 係 這 裡 我 們 會 更 詳 細 地 探 討 這 個 聯 結 結 構 的 形 成, 以 及 如 何 用 Claude Levi-Strauss(1969) 的 親 屬 制 度 基 本 單 位 來 分 析 敬 外 祖 第 五 章 探 討 歷 史 過 程 問 題, 包 括 盛 行 敬 外 祖 之 於 下 淡 水 溪 客 方 言 群 的 人 群 組 織, 所 具 有 的 意 義 這 一 章 將 涉 及 族 群 界 限 (ethnic boundary) 概 念 的 使 用 敬 外 14

31 祖的目的在聯結親屬制度基本單位 理解何以需要如此緊密的聯結 就成為一個解 答的關鍵點 下淡水溪客莊之所以形成聚族武裝力量 與客方言群面對著共同外敵 的歷史性有關 歷史學者指出了一種被包圍的圍困與危機意識的存在 陳秋坤 2009 林正慧 2008 我在這本論文中將引伸討論客方言群本身在內 外界限意識 下 重新思考六堆客方言群的界限性質 探討六堆界限的外部力量與認同力量 敵 我與內聚 的對話關係 第三部分包括第六至第八章 第六章將敬外祖的啟動者 女性 放在客家研究 與族群研究脈絡下 思考過去的理論文獻如何描述並討論她們的角色與位置 1980 年代以降 關於客家女性的本質論與建構論之爭議 主要的差異在於不同學科看問 題的角度 例如史學透過文獻分析認為此風乃受百越族 女勞男逸 性別氣質所影 響 如吳永章 1991 劉佐泉 1994 蔣炳釗 2000 謝重光 2005 但社會與人類學 者都曾紛紛嚴詞批判 許多文學作品中對女性勞動的歌詠 其實是嚴酷的社會壓力 如夏曉鵑 1994 鍾秀梅 1994 張典婉 2004 丘彥貴 吳中杰 2001 然而 由 於透過生育 女性作為族群生命延續所作的貢獻 女性自己是有聲音的 她們怎麼 看待敬外祖的實質意義 如何詮釋或看待 女勞男逸 的分工機制 文化人類學 者主張我們就是去仔細聆聽女性內在的聲音 理解她們對於自己行為選擇的詮釋 見 Helen F. Siu 1990 第七章是一個親屬關係下性別議題的討論 由於我在田野中注意到 敬外祖的 舉辦與否已演變成主客觀呈現女兒 女婿與本家 外家之間的情感關係 因此採用 組織短篇參與觀察筆記 描述了一些當代彌濃女性的日常生活及其與本家 外家 婆家的關係 分析其民俗生活中的內 外關係 包括年初二 掃墓 路祭 諡法 等主題 重點在突顯外家家族與已嫁女兒之間的情感聯繫及權利義務 並且強調之 間的情緒描寫 另外 關於已嫁女性與夫家的關係 我將選擇討論婆媳關係 提出 一個田野中的發現 即婆婆生前最後一刻握有一種對媳婦不利的詛咒權 一旦婆媳 關係建立在相信這個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相對的就會制約那些擁有外家靠山的媳 婦 在某些時候仍會因此顧忌而不得不收斂對婆婆的態度 第八章從敬外祖來看彌濃人的精神氣質 ethos 建構 探討男性與女性在儀 式之中複製著什麼樣的人觀 對於傳統的彌濃男性而言 在自己 兒子 鄰里的敬 外祖儀式中 有機會不斷重複的是他生活周遭的小宇宙 即對村落神明 疆界領域 信仰文化 土地伯公 土地資源 物質文化 以及敬外祖及內祖 親屬關係 14 倫理文化 因此 廣義的敬外祖行程就是對一名即將扛起家族責任的男性 帶領 他進行其生活領域資源 包括神明 土地和人際網絡 整體性的確認 並賦予 耕讀傳家的使命 對彌濃傳統女性來說 敬外祖意謂著女性婚後為夫家完成子嗣 生 育或認養 傳承後 她的本家祖先即享有姻親家族的獻祭 這種敬外祖的前提強化 的是位於勞動美德中的最高價值 生養後代 女性接受命運的方式就是將傳宗接代 視為一種自我才能的展現 並將生養視為族群存續命脈的性別分工體系 面對勞動 與生養責任 她們不會也尚不知道剝削概念 她們說的是 骨氣 14 信仰文化 物質文化 倫理文化 為文化的主要三個面向 概念來自李亦園

32 第 四 部 分 為 本 書 最 後 的 一 章 ( 第 九 章 ) 將 此 章 單 獨 出 來 成 為 一 個 部 分, 在 於 我 試 圖 將 敬 外 祖 放 入 當 代 社 會 中 的 一 場 事 件 來 分 析 將 探 討 在 強 化 姻 親 聯 結 下 的 彌 濃 人, 其 所 繼 承 的 鄉 民 社 會 性 格 如 何 能 變 成 當 代 公 民 運 動 中 的 有 利 條 件 我 以 發 生 於 1990 年 代 初 彌 濃 人 反 對 美 濃 水 庫 興 建 的 街 頭 請 願 運 動 為 例, 概 要 說 明 其 從 政 治 請 願 動 員 到 社 區 營 造 這 長 達 20 年 的 過 程, 能 有 如 此 的 持 續 力, 和 彌 濃 人 經 由 公 民 運 動 所 逐 漸 型 塑 出 來 的 社 會 文 法 ( 李 丁 讚 的 概 念 ) 息 息 相 關 所 謂 的 社 會 文 法 指 的 是 一 個 有 機 的 社 會 適 應 能 力, 它 能 迅 速 地 判 斷 問 題 影 響, 並 且 引 入 最 新 進 步 思 潮, 同 時 擁 有 集 結 人 群 的 魅 力 領 袖 以 及 相 互 聯 結 的 人 際 連 帶 在 當 代 彌 濃 社 會 運 動 中 展 現 的 社 會 文 法, 包 括 了 空 間 觀 ( 對 家 園 的 執 著 與 認 同 ) 時 間 觀 ( 迅 速 反 映 議 題 不 拖 延 ) 和 人 群 觀 ( 透 過 走 親 戚 建 立 串 連 ) 我 們 將 看 到 耕 讀 傳 家 的 文 化 思 維 如 何 生 出 了 一 批 具 有 跨 界 思 想 的 讀 書 人, 而 曾 經 極 盛 的 菸 草 產 業 又 如 何 影 響 了 社 會 時 間 觀, 以 及 彌 濃 仕 紳 與 讀 書 人 如 何 轉 化 做 親 戚 的 交 換 體 系, 建 立 公 民 社 會 的 新 聯 帶 敬 外 祖 雖 非 直 接 做 功 (work on) 於 這 場 社 會 運 動, 但 它 應 可 視 為 這 場 運 動 的 文 化 根 源 之 一 本 論 文 在 結 語 部 分, 將 回 應 一 個 方 法 論 的 議 題, 即 透 過 一 個 民 俗 議 題, 如 何 來 進 行 地 方 社 會 型 塑 的 討 論, 並 概 括 這 本 論 文 對 於 推 進 彌 濃 與 六 堆 相 關 研 究 的 幾 個 主 要 特 點 最 後 並 將 論 及 敬 外 祖 在 彌 濃 的 逐 漸 式 微, 以 及 式 微 本 身 對 於 女 性 與 當 地 社 群 連 帶 來 說, 其 象 徵 與 實 質 的 影 響 表 現 在 哪 些 方 面 16

33 第 一 部 份 彌 濃 人 的 時 與 空 17

34 18

35 第一章 婆家村的凝視 圖 1-1 美濃在南臺灣的相關位置 資料來源 Google Earth 美濃為兩座山脈之間的沖積扇平原 為屏東平原的最北端 圖 1-2 美濃地形圖 資料來源 Google Earth 從此圖可清楚看到美濃平原為一兩山系中的沖積扇盆地 19

36 表 1-1 美濃轄域村里沿革及戶政 自清至民國 99 年[2010] 15 選 區 劃 分 美 清代 日治 鳳山縣 阿猴廳蕃薯寮支 高雄州旗山郡 國民政府 港西里 廳港西上里 美濃莊 美濃莊 高雄縣美濃鎮 升格為美濃街 1960s 1982 街莊名 街莊名 大字名 小字名 舊里名 1976 戶/男 男/女 女/合計 合計 莊頭 東門里 317 / 963 / 956 / 1919 上莊 上安里 301 / 893 / 871 / 1764 中莊 泰安里 490 / 1275 / 1247 / 2522 橫街 永平里 247 / 706 / 653 / 1359 下莊 瀰濃里 432 / 1220 / 1150 / 2370 埤頭下 中圳里 柚仔林 合和里 彌濃 濃 瀰濃莊 瀰濃莊 美濃 區 柚仔林 牛埔 牛埔 崙仔頂 龍渡 龍肚 河邊簝 河邊寮 龍 大崎下 廣 橫山尾 龍肚莊 龍肚莊 龍肚 大崎下 橫山尾 區 竹頭角 竹頭角莊 竹頭角莊 竹頭角 九芎林 中壇 南 金瓜寮 隆 清水港 區 和興 上九寮 吉洋 竹頭角 九芎林 中壇莊 中壇莊 金瓜寮莊 金瓜寮莊 吉洋莊 吉洋莊 中壇 金瓜寮 吉洋 中壇 現行里 2010 鄰/戶 戶/男 男/女 女/合計人口 合計人口 東門里 28 / 559 / 831 / 721 /1552 泰安里 19 / 651 / 959 / 868 / 1827 瀰濃里 32 / 1002 / 1359 / 1323 / / 1347 / 1189 / 2536 中圳里 18 / 792 / 1229 / 1162 / / 1547 / 1381 / 2928 合和里 19 / 973 / 1504 / 1400 / 2904 福安里 600 / 2051 / 1813 / 2864 福安里 24 / 1017 / 1626 / 1488 / 3114 龍肚里 龍肚里 493 / 1592 / 1450 / 3042 龍肚里 20 / 654 / 991 / 868 / 1859 獅山里 594 / 2029 / 1817 / 3846 獅山里 21 / 934 / 1584 / 1478 / 3062 龍山里 513 / 1708 / 1577 / 3285 龍山里 22 / 844 / 1397 / 1265 /2662 廣德里 434 / 1389 / 1317 / 2706 廣德里 16 / 549 / 890 / 789 / 1679 興隆里 390 / 1250 / 1116 / 2366 興隆里 17 / 515 / 782 / 670 / 1452 廣林里 513 / 1525 / 1395 / 2920 廣林里 16 / 638 / 1015 / 925 / 1940 祿興里 566 / 1791 / 1652 / 3443 祿興里 24 / 979 / 1582 / 1498 / 3080 中壇里 560 / 1775 / 1623 / 3398 中壇里 27 / 768 / 1349 / 1232 / 2581 金瓜寮 德興里 381 / 1225 / 1113 / 2338 德興里 16 / 549 / 988 / 915 / 1903 清水港 清水里 393 / 1327 / 1254 / 2581 清水里 15 / 649 / 1160 / 1070 / 2230 合興莊 合興莊 吉和里 384 / 1233 / 1132 / 2365 吉和里 16 / 516 / 923 / 870 / 1793 上九寮 吉東里 409 / 1366 / 1217 / 2583 吉東里 20 / 643 / 1164 / 1081 / 2245 吉洋 吉洋里 620 / 1943 / 1619 / 3562 吉洋里 19 / 723 / 1306 / 1129 / 高雄縣美濃鎮於 2010 年 12 月 25 日後之縣市合併第一階段 改制為高雄市美濃區 暫行舊有之里 鄰劃分與名稱 但何時會進入下一階段進行異動 截至論文完稿之時仍未有明確之時程表 本表參 考資料 1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 1995 重修臺灣省通志 卷三 住民志 地名沿革篇 頁 南投中興新村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 2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 1971 臺灣省通志 卷一 土地志 疆 域篇 第四冊 頁 400 南投中興新村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 3 美濃鎮誌編輯委員會 1997 美濃鎮誌 政治篇 政事之戶政概況 頁 高雄縣美濃鎮 美濃鎮公所印行 4 高雄縣 美濃鎮戶政事務所 人口統計資料 20

37 圖 1-3 美濃轄域村里沿革 資料來源 美濃鎮誌 上 頁 266 左圖為 1982 年之前 右圖為之後 圖 1-4 彌濃山下 北方平原 相對位置圖 資料來源 Google Earth 美濃北方平原為 彌濃人 主要生活區域之一 本文的田野地點即從 靈 山 腳下 可列入廣義的彌濃 山下 開始 21

38 第一節 彌濃人 一個想像卻又無比真實的社群 客家研究要透過不同領域的資料 來分析客家族群的自我論述 分析客家族群在特殊的歷 史脈絡中 被建構為一個想像的共同體的歷史文化過程 要以客家自身文化的主觀觀點 去思考在不同歷史脈絡下 人們如何去意識到自己的 歷史 莊英章 本書所描繪的是居住在今天玉山山脈月光山系南側平原上 祖籍來自廣東省鎮 平(蕉嶺)與梅縣的客方言群後裔 他們自稱 彌濃人 用當地客話表示則為 Miˇ-nongˇ-nginˇ Cohen 在他的民族誌中 亦提過 彌濃人 這個概念 他說 在 當地 作者註 指大崎下 一個人會有很多種身份 但其中最重要的是 彌濃人 這 個身份 意謂著他在婚姻 居住 家庭組織 財產及繼承權等面向上的從屬關係 Cohen 對 彌濃人 所使用的拼音是 Mi-nung-ngin 但他的解釋 是 美濃人 Person from Mei-nung 這表示 Cohen 可能認為 美濃 的客語發 音即是 彌濃 而文史學者蕭盛和的看法亦偏向如此 他說美濃居民常將 美 唸 成 彌 關於這一點 我個人有不太相同的看法 我在 1997 年初次到訪美濃鎮時即注意到這個問題 即 彌 並不是 美 的慣 常發音 在當地客話中 美 與 尾 相同皆為陽平調 miˊ 例如 美國 就讀 miˊ guedˋ 然而 當地人自稱為 彌濃人 時 所使用的卻是上聲調的 miˇ 一個人如果說他這個星期不回去 miˊ-nongˇ 美濃 那麼人們就會意識到他跟此 地應該沒有多代祖先的關係 若說要歸去 miˇ-nongˇ 彌濃 那麼大家就會知道 是 自己人 又如某次我去到美濃鎮南隆區一個日治時期才發展起來的村子 那時 因對南隆史並不瞭解 就以客語請教 您等彌濃人係不係原鄉都相同自蕉嶺 無就 梅縣來的 您們 彌濃人 祖先是不是都從蕉嶺或梅縣來的 對方看了看我就跟我說 妳 講 下南人 喔 伊等在過上片 我不係啦 妳說本來就住在這裡的 彌濃人 喔 他 17 們住在比較北邊 我不是喔 這位早已落籍美濃的客家人 是 臺北人 的第二代 他把自己與 彌濃人 區別開來 在蕭盛和的論文中其實也將美濃在籍的居民分為 北部客 臺北客 下莊客 即來自下淡水溪下游客莊 本地客 福佬人與平埔族 我在這本論文中指的 彌濃人 其概念接近 本地客 亦是因為本 地客會對著他者自稱 我等彌濃人 彌濃人即指生活在 彌濃 這個地方的客方言社群 彌濃 本身即為一個文化 16 Cohen 的原文是 A person has a series of statuses as a member of the Mei-nung community and its subdivisions, the most important of which is person from Mei-nung ( Mi-nung-ngin ). Person from Mei-nung implies a dependency usages such as those regarding marriage, residence, family organization, property and inheritance rights, and many other aspects of life. (Cohen 1976:9) 17 彌濃人稱早期從 新竹州 來此地入墾的客方言群佃戶為 臺北人 所講的客話為 臺北客 臺 北人 則稱當地彌濃人為 下南人 美濃鎮誌 說 兩地客家人祖籍地雖同為大陸原鄉 有四縣 及海陸的差別 但在臺灣所處地理環境 社會背景不同的條件下 即使同時入墾南隆地區 也無 法融合 見美濃鎮誌編纂委員會

39 地理概念 既非當代的美濃鎮 也不僅止於清代瀰濃莊 今習稱美濃本部落 較為 接近的範圍 應涵蓋清代瀰濃莊聚落群 龍渡莊 龍肚莊 聚落群與竹頭背莊 含 九芎林 聚落群 及此三莊之鄰近腹地 即今天的美濃的北方平原與東方平原 不 包括二十世紀初才自新竹州南下居住於南部地區的北客移民 這個 彌濃 在自然 地理上 位於月光山系 地方俗稱彌濃山 與茶頂山系之間 為荖濃溪支流所沖刷 出來的沖積扇盆地 若要用一張圖來說明這個範圍 彌濃勘輿專家張博節手繪的山 川圖 再現的即為 彌濃 視角的美濃全圖 見圖 1-5 在圖 1-5 中 勘輿師沿用古 地圖從西海岸往內山方向透視的角度繪製而成 圖的左側為北方 我們可以找到 美 濃莊 竹頭角 及 龍肚 等三角點 三合水 是舊時瀰濃莊的中心點 南方平 原在這張地理圖中被壓縮 為了提出比較 我刻意將 美濃鎮行政全圖 見圖 1-6 之亦轉九十度角 使之北方亦在圖的左側 兩張圖經對照後 應就能定義彌濃人所 認同的生活區域 即是彌濃河 圖中美濃河 流域平原加上龍肚盆地的 彌濃 從彌濃勘輿師張博節手繪圖中 可看到彌濃人對於生活地域的感知結構 彌濃 人的地域觀與實際 美濃 行政空間還是有所差異 但除了這點以外 我是贊同 Cohen 對 彌濃人 Mi-nung-ngin 的詮釋 也認同彌濃人是一種帶著權利與義務的民俗 身份 不過 隨著彌濃人的土地開展與親屬聯結 到清代後期這個社群的範圍已經 不只是今天美濃鎮北方與東方平原 這樣的一群人從哪裡來 又何時成為彌濃人 它牽涉到北方與東方平原上的三個大聚落群之成形 以及後期村際通衢較順暢之 後 彌濃人作為一個想像的共同體才正式完成 我們先來看人群何時來到這個彌濃 山腳下 圖 1-5 彌濃 地圖 18 北方在左 18 資料來源 美濃鎮誌 上 頁

40 圖 1-6 美濃鎮行政區全圖 19 北方在左 山下 彌濃人居住的平原 是下淡水溪 今稱高屏溪 自山區乍入平地的臨界山麓 不僅具有臨河的水源優勢 同時也有近山的柴薪之利 見圖 1-2 盆地周圍的環山 是彌濃人與他者區隔的天然界限 在這塊平原上 彌濃人建立的第一個聚落就是 彌 濃莊 後多寫為瀰濃莊 為了行文順暢 以下指稱特定村莊時 將使用 瀰濃莊 以示區別 彌濃人中有很多是無族譜家族 各莊的開拓都是數個姓氏甚至十多個姓氏合力 建立 缺乏世族獨霸一方的局面 李允斐等 因此家族規模都不大 財 力也不雄厚 這從彌濃人缺乏像萬巒劉氏宗祠 佳冬楊氏宗祠 內埔李氏宗祠這類 祠堂建築可見 不論是族人記憶 族譜記載 還是廳下 祖堂 20 棟對上刻的聯句 彌濃人多說自己祖先是從嘉應州來 遷臺時間自清初至清末不等 最早關於客方言群在此地開墾的文書是 瀰濃莊開基碑文 文中記載此為 大 清皇運乾隆元年仲秋吉旦右堆統領林桂山 豐山等同立 而碑文在民國 74 年由 大 總理吳秋興暨列美濃鎮全鎮民同建 重刻立於伯公壇一旁 瀰濃莊開基碑文 簡短 195 字 說著一個故事 彌濃人的祖先原為廣東粵民嘉應州籍 遷居武洛莊後 在右 營統領林桂山林豐山兄弟的帶領下 領著朝廷賜奉的褒忠之譽 來到彌濃山下開墾 開基碑文 的上半段指出了最早來到山腳下的客方言群 是從武洛北上原籍嘉應 州的各姓氏 義民 然而細讀下半段 就會發現其實這份文告應該原為伯公開基祭 19 資料來源 美濃鎮誌 上 封底內頁 20 家族夥房裡專門用以敬奉祖先牌位的神聖空間 彌濃人稱 廳下 位於夥房正身中軸線線上 24

41 文 碑文最後寫到 今晨吉期 開基福神 新壇甫竣 我等同心誠意 祭告山川 墾祈上蒼 佑此土可大亦因可久 將奕世於彌濃 文告宣讀於開基福德正神 土 地伯公 新壇竣工祈福之時 因此它應原文一份祭文 以後地方文史記載或可還原 此文之抬頭名稱 作為客方言群來到彌濃山南麓地帶拓墾的最早記載 這份碑文是 當地人一種身份認同的象徵 而設立於瀰濃莊與竹頭背莊中間的美濃客家文物館 還曾將此碑文印製為書籤作為紀念品 林氏兄弟在乾隆元年宣讀這份祭文的地方 就是瀰濃開基伯公 開基伯公位於 瀰濃莊中心西北方三公里外的近山處 而圍繞著開基伯公的村子 村民對外都稱自 己住在 靈山腳下 這就是我的婆家村 外邊的人都說這裡是 山下 在當地人 們說 山下 一般來說若無特別指出是哪一座山的山腳 指的就是廣義的 彌濃山 下 由東北向西南 包括人字石 月光山 雙峰山 網形山 靈山到金字面等 也 就是北方平原的山麓區域 屬於竹頭背莊 中圳埤 瀰濃莊以及牛埔仔等村子的腹 地 整個 山下 東西長約五公里 南北寬約五百公尺 中間有許多被稱為 窩 的山凹小部落 我的婆家村 山下 就在瀰濃莊開基伯公旁 這裡是山麓地帶 到處都有著彌 濃人的信仰表徵 除了鸞堂信仰廣善堂 還有象徵地界的土地伯公 而在敬天畏地 之外 山下 在竹頭背段 也是安葬先人的佳地 從我住的地方出發 往東第一個 遇到的土地伯公就是瀰濃莊開基伯公 而村子內外其實有著許多其它的土地伯公 但其重要性都在開基伯公之下 開基伯公後方是靈山 在清光緒年間靈山二百公尺 高的半山腰處 建立一座主祀釋迦牟尼佛的雷音寺 現在的靈山已是村民與遊客休 閒爬山的去處 林相適合野生臺灣彌猴生長 偶見彌猴搶奪遊客食物之景象 再向 東行去 就是美濃鎮四大善堂之首的廣善堂 巍峨矗立於網形山下 主祀三恩主 關 聖帝君 孚佑帝君 司命真君 暨玉皇大帝 完竣於日治大正七年 1918 是山下 一帶最主要的地區神明 附近村民舉行敬外祖時 都會到此敬拜 再沿著山下這一 條 福美路 往東 主祀觀音菩薩的西竹堂因設置靈骨塔 在每年掛紙 掃墓 時節 拎著或葷或齋的祭品的亡者親人 絡繹不絕地上山祭拜親人 彌濃人心目中的 主山 就是西竹寺背倚的雙峰山 雙峰山為廣義彌濃山中最 易辨識的山 而且因為它的山形像座筆架 是彌濃人認為耕讀傳家的象徵 它在地 理上亦是一個具有風水意義的龍脈寶地 因此瀰濃莊在清代後期興建的夥房中軸線 都是對著雙峰山 從彌濃山腳一路往東至竹頭背人字石山麓 約有八公頃半的公共 墓地 每逢春節過後的週末 掃墓人群錯落於山麓斜坡上 燒點香燭 送燃紙錢 鳴放鞭炮 多處小山林火災在夜間仍未能撲滅 竹管被燒裂爆開的聲音 讓住在山 下的村民們各個徹夜難眠 因此每年瀰濃街上的消防隊員都得奔命於防止 火燒屻 崗 火燒山 的發生 我等來到彌濃山下 彌濃的北界限即是這座充滿信仰世界的彌濃山 彌濃山是土地名 臺灣官方行 25

42 政地圖裡實際上並沒有這個名稱 根據地理學者考證 彌濃山 首次出現於史料 雍 正臺灣輿圖 中 但學者對於圖中之 彌濃山 是否就是今日所言之 彌濃山 持 某些保留 吳進喜 清乾隆十年 1745 時任巡臺御史的范咸纂輯 重 修臺灣府志 在 鳳山縣圖 中首度標示出 彌濃山 並附註 彌濃山在縣治東 七十里 又於 附考 中引清康熙四十四年臺灣同知孫元衡詩文集 赤崁集 內文 臺地諸山 本無正名 皆從蕃語譯出 由此可知至晚到康熙末年 即林 氏兄弟帶著家族武丁北上尋墾之前 此處已有 彌濃 語彙的存在 唯其是 蕃語 的音譯漢字 在乾隆十七年 1752 的 重修臺灣縣志 中 已經出現彌濃莊 龍 肚莊與金瓜寮莊 而那時的彌濃已是右堆的統御中心 乾隆廿七年 1762 鳳山縣 知縣王瑛曾編纂 重修鳳山縣志 在 縣境北界圖 上 彌濃山 仍清楚標誌於瀰 濃莊的北方 除此之外 另有九芎林 竹頭甲21 龍肚莊的標示 唯該圖其相對地理 位置與現今對照有非常明顯的錯誤 不過 這並非本書意圖考證的問題 即不在此 討論 以上文獻告訴我們一件事 彌濃人的 彌濃 其原為南島語族語 先有山名 而後作為村名 之後又變成一個認同的社群自稱 彌濃 二字考據來自南島語族 這也意謂著這個地區在官方開始紀錄的時候 南島語族仍是強勢族群 不少文史學者對於察究 彌濃 此詞彙與何部落有關深感 興趣 大致傾向認為 彌濃 原即為一個部落的名稱 曾以 美壠 ßilanganu / bliangan 出現於清代文獻中的沙阿魯阿人 被認為極可能就是 彌濃 這個漢譯詞的來源 22 十八世紀前 美壠的活動範圍相當廣泛 今天的內門 旗山 美濃都包括在內 現 在已遷至荖濃溪上游桃源鄉境內 彌濃人生活地域的擴展 彌濃人的界限在不同的語境下有不同的界定 最早彌濃人可能只是乾隆時期居 住在彌濃山南麓沿彌濃河建莊的十五姓氏及其子裔 即瀰濃莊 在林氏兄弟以右堆 大統領身份帶著各姓氏硬漢北上彌濃之後 隨著彌濃人向其四周拓展開來 右堆的 中心也從武洛移轉到彌濃人手上 作為一個右堆的中心 清末的一道禁令內容 即看出了當時這個 右堆 的大 致範圍以及各聚落群的規模 光緒十一年 1885 鳳山縣知縣為嚴禁地方私鬥滋事 令刻 端風正俗碑 立石為記23 碑文上載這個告示是 港西上里瀰濃等莊 的仕紳 領袖提出簽呈後的官方回應 文末共有十莊共計 52 名頭人署名具保遵行 官方以 瀰 濃莊等 為開頭 可見官方視此區為一個以瀰濃莊為首的聚落群 包括永安莊 22 人 柚仔林 2 人 牛埔莊 2 人 中壇莊 2 人 金瓜寮 1 人 竹頭背 4 人 九芎林 2 人 21 應即為 竹頭角 22 關於美壠地名 根據謝繼昌等著的 高雄縣原住民社會與文化 第五章 沙阿魯阿族 註釋(1) 不 同的人類學家所採用的漢譯字不同 劉斌雄記為 美壠 小島由道記為 美隴 衛惠林等記為 美 蘭 部落 而現今當地人習慣使用 美蘭 部落一詞 謝繼昌等 此碑是清光緒十一年 1885 代理鳳山縣知縣李嘉榮給立告示 嚴禁強悍民俗所引起的惡習 像是 每因命案即乘機搶奪 每起爭端輒傷人命 甚至藉屍圖詐牽累無辜等 瀰濃等莊除了立下這個示禁 碑記 文末簽署合約者姓名 以示背書 26

43 龍肚 8 人 以及在今天高樹鄉境內的東振新莊 6 人與大埔莊 3 人 有意思的是 雖 然文中寫 瀰濃莊等 但署名時並沒有瀰濃莊的代表 置於最首是 永安莊 我 在整理美濃鎮村里沿革 表 1-1 時 並未找到關於永安莊的紀錄 但它應該就是瀰 濃莊在當時的名稱 我的依據是目前美濃鎮穿過舊瀰濃莊街區的主要道路 就叫做 永安路 應與舊聚落曾異名有關 然而 何以要易名為 永安 或許正是反映 出十九世紀末的彌濃 很不安 私鬥盛行 治安甚差 與接鄰福佬莊或自己人之間 打鬧滋事者甚眾 端風正俗碑 的設置即可見證一二 關於 端風正俗碑 中十大 莊的範圍 或許即為清末 右堆 的核心區域 這個核心區域恰好有一張繪製於明 治 37 年 1904 的行政區域圖 見圖 1-7 為殖民政府劃分辨務署行政區 將瀰濃 莊等劃為蕃薯寮辨務署的範圍圖 而這個區域應即為當時的右堆核心區 圖 1-7 以彌濃莊為中心的聚落分佈圖 24 作為上述十大莊聚落群的中心 這樣 好勇善鬥 的彌濃人 最早還是從幾個 小村莊開始的 回到十八世紀中葉 彌濃只是右堆武洛人北上所新拓墾區域 乾隆 元年 1736 瀰濃建莊後 彌濃人往外開拓取得土地的意圖 在群雄環伺下仍不斷 激發 就在瀰濃建莊不到兩年 莊東柵門莿竹林外的一片旱地已另外聚成一村 依 美濃鎮誌 所載 該村是瀰濃莊人劉玉衡在乾隆三年 1738 領壯丁百餘人 往 更接近 蕃社 方向所墾出的莊埔 因位處瀰濃莊莿竹林外 舊名 竹頭背 之後 稱為竹頭角莊 竹頭背的東側與北側入山處直接逼近南鄒族與魯凱族 文獻記載清 時官廷組織平埔族屯守周圍 不僅成為客方言群與東部山區南島語族群間的緩衝 也提供客方言群繼續往北 今杉林鄉 往東 今六龜鄉 進墾的安全屏障 簡炯仁 24 此圖感謝中研院臺史所陳秋坤先生提供 27

44 然而 驍勇善戰的狩獵民族仍不斷嘗試從漢人手中取回傳統獵場 因 此仍與竹頭背村民時有衝突25 在竹頭背的傳說中 自清末至日治時期一直都仍有出 草事件發生 26 竹頭背隔著橫山 又稱蛇山 龍山 與在乾隆二年 1737 開莊的龍肚莊人對 望 龍肚莊人的來源現在似乎有爭議 最早一說認為是武洛人經大路關 今高樹鄉境內 輾轉北上 但龍肚當地文史學者根據耆老口述以及兩座重要廟宇文獻 主張龍肚應 與瀰濃相仿 皆為武洛人直接北上開墾建莊 蕭盛和 龍肚莊是一個 擁有非常多地理傳說之地 且設有 龍肚莊開基伯公 位於莊北一矮嶺向陽坡地 舊時應面對著天然埤塘 因此該地稱為北上塘 客話的意思是 往北走遇到的埤塘 龍 肚莊處在茶頂山系與橫山的環抱中 還有柳樹塘等小地名 此盆地應原本即是大沼 澤區 而未正式開莊前的零星小村 基本上都在沼澤附近較乾爽平坦之地建起 我 根據 大家來寫龍肚庄誌 1999 的資料 推測龍肚莊人是先於北上塘小規模地開 墾 雍正十三年的一場大雨 崩陷橫山西南一隅 沼澤水傾洩而下 留下肥沃的腐 植土 客方言群遂在崩陷處不遠正式建立龍肚莊 而以肥沃湖底淤泥闢成 大份田 讓龍肚擠身下淡水溪客莊三大穀倉之一 彌濃人在完成瀰濃莊與竹頭角莊的建莊之後 往南邊的拓墾則始於乾隆十三年 1748 根據 美濃鎮誌 彌濃溪南岸一大片溪埔地在清朝時地權屬南島語族中 的農耕民族塔樓社 由於漢人客方言群自武洛越過下淡水溪北上建成瀰濃莊 穿越 偌大平原上的疏落的平埔族寮屋 李九禮在瀰濃建莊後沒多久 即率族在彌濃溪南 岸種植蔗糖興築糖 約莫同時劉達峰亦帶領族人駐紮茅寮聚居其西側 致使劉氏 人數集聚愈多 糾股集資不僅建造基地廣闊的彭城堂劉屋 亦成立會屋 會館 及公 嘗 聚落逐漸出現規模 地方舊稱 中門 即為 中壇莊 直到現在 只要提起 中門劉半莊 意指中壇莊有一半的人姓劉 人們仍以 大夥房 稱劉達峰家族之祖堂 而中壇建莊之後 成為彌濃人向南延伸的重要紮地 從中壇莊有著 中門 上竹 圍 下竹圍 等地名可知 中壇莊亦是一個四周種滿莿竹的堅固客方言群村落 彌濃人的西邊和來自羅漢門 今高雄內門 方向的閩方言群 長期處於緊張關 係 彌濃人稱他們為 諾背人 外面人 或 學老人 hog-loˋ-nginˇ 福佬人 為 方便閱讀 本文以下將較通用的 福佬人 來指稱該群閩籍後裔 彌濃人與福佬人 彼此話絮不通 語言不通 常有相互誤解滋擾之事 其中 位於過溝 今美濃鎮崙仔頂 附近 為一條山溝 是美濃鎮與旗山鎮的交界 東側的牛埔莊 顧名思義原為一個水草豐 美的放牛野牧之處 即有過幾場激烈的鄉民戰爭史 27 根據 美濃鎮誌 的考證 瀰濃開莊的 128 年後 牛埔莊在同治三年 1864 也成為完全的客莊 至今 莊內 25 相關記載參閱美濃鎮公所發行 美濃鎮誌 此記錄見黃森松 年一棟三層樓高的 高雄縣桃源鄉原住民文物館 成立 展示 說明當地布農族與南鄒族的傳統文化 唯 2009 年 8 月上旬受莫拉克颱風帶來的超大豪雨侵襲 桃 源鄉片片土地柔腸寸斷 居民被要求於山下永久安置 但仍有許多桃源鄉的原住民 至今仍努力為 原鄉重建奮力一搏 27 清朝時期民間社會崇尚習武 盛行分類械鬥 在瀰濃人與福佬人生存區域的交界處 除了 過溝 之外 見證分類械鬥的地方史蹟還包括位於今天小地名旗尾的 旗尾義民廟 及後方的 義塚 成立於清光緒年間的 旗山義勇祠 等 28

45 街上的民居還可見得閩式屋頂形制的合院建築 瀰濃莊在建莊的 160 年後 日本的政治統治開始切斷六堆的筋絡 並將川水視 為公共資源 水權從鄉民共管轉而為政府控管 龜山與土庫駁棚 1904/1935 的興 建 隔開了龍肚與高樹 以及彌濃與武洛原本親密的距離 竹門水電廠 1908 在 龍肚東南方運作 引用荖濃溪 即舊稱下淡水溪的上游一段 之水進行發電 之後利用餘 水在彌濃全域興建獅子頭大圳作為農業灌溉 臺灣總督府殖產局規劃建立的日資南 隆農場 1910 招募北臺灣擅於開闢石礫地的客籍佃農 南隆農場的北緣緊貼原彌 濃區域南側 於是這個平原上出現了 臺北客 而相對地 原居於瀰濃莊 龍肚莊 竹頭角莊 中壇莊等 彌濃人 就是 本地客 日治時期的街莊交通建設 整個改變了彌濃人既有的村里互動網絡 重劃的村 道系統 一方面切割了舊有的生活路徑與村落核心邊陲 另一方面也使得彌濃境內 原本在文化地理中獨立的村落單位 反倒在時空上呈現緊密與認同的重建 見李允 斐 1989 彌濃內部地理上的界限重新調整 與 下莊客 的隔離卻讓彌濃人更加 自我內聚 對於 家園 的感覺相當強烈 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 彌濃人 這個身 份 遠到地球另外一端的阿根廷 近至鄰鎮旗山 只要一出彌濃山下這個小小的範 圍 彌濃人就會想要找到同鄉 第二節 活躍的彌濃人 契約生活與大量存在的嘗與會 冬末至仲春綿綿的清明之雨 讓彌濃的一期水稻沈浸在濕潤溫暖的良好生長氣 候下 而若能躲避掉夏季可能的颱風對於熟成的二期水稻進行伏倒的摧殘 也就不 會影響到這一季的收成和冬季裏作的時序 這些田園的開拓 與彌濃人的先民以宗 族性嘗會組成 宗族農業共同體 的農耕模式息息相關 用 六堆客家鄉土誌 的 描述 宗族農業共同體 就是由各個姓氏 不一定均為共同血緣所從出 組成的 嘗 集中掌握土地所有權形成 嘗田 之後嘗內握有會份的派下子孫 即向 嘗 會 領取土地耕種 依照認耕田地的多寡來繳納穀租 每年各租收入除了提供祭祀 祖先之外 再依照會份持分多少來分紅 或是由管理人存為基金供嘗會日後購買田 產或獎助派下子弟就學 鍾壬壽 1973 年編纂的 六堆客家鄉土誌 已相當清楚地說 明 嘗 的一種法人性質 這樣的一個宗族農業共同體 在清代社會是相當活躍於 共同投資事業 嘗是其中一種 另外還有各種以地域或共同利益所集資組成的 會 每個會下又有會份 會份可以買賣 因買賣而來的契約流傳至今 呈現出清代彌濃 人日常生活的交易性格 人類學詮釋下的清代彌濃經濟社會生活 Cohen 在一篇副標為 美濃契約與文書的實際理解 的論文中 2005: 展現了在那些斑駁的古契約文書所透露出來的清代彌濃社會 是一個充滿 商品性 29

46 格 的 生 活 型 態 他 利 用 了 20 份 的 古 文 書 ( 集 中 於 年 間, 約 清 乾 隆 後 期 至 光 緒 年 間 ), 探 討 土 地 轉 讓 / 出 售 的 背 後, 彌 濃 人 是 如 何 在 前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中 的 物 權 觀 念 從 理 解 Cohen 如 何 解 讀 古 文 書 的 過 程, 本 身 就 是 一 件 件 探 險 式 的 驚 喜 在 Cohen 從 所 蒐 集 的 古 文 書 中 列 出 來 說 明 的 這 二 十 份, 層 次 相 當 清 楚, 包 括 介 紹 當 時 古 文 書 的 體 例 在 例 一 中, 他 說 明 每 份 古 文 書 都 會 有 抬 頭 目 的 土 地 的 疆 界 與 ( 舊 ) 地 名, 以 及 轉 賣 土 地 的 價 格 ( 單 位 為 銀 元 ), 然 後 就 是 契 約 的 正 文, 以 及 簽 名 Cohen 認 為, 縱 使 契 約 往 往 都 是 落 個 人 之 名, 但 以 中 國 社 會 的 習 慣, 我 們 應 該 要 視 其 為 一 個 家 的 代 表 而 在 清 代, 財 產 持 有 單 位 並 非 個 人 而 是 家, 最 常 出 現 的 就 是 嘗 會 他 透 過 第 二 例 契 約 古 文 書 的 內 容, 強 調 契 約 裡 名 字 都 該 要 視 其 為 一 個 家 族 的 代 表, 而 不 是 指 其 個 人 在 清 代 美 濃 的 契 約 古 文 書 中 除 了 典 型 的 買 賣 之 外, 亦 涉 及 一 般 性 交 換 Cohen 利 用 例 三 呈 現 不 同 經 濟 實 力 的 家 族 或 公 嘗 間 進 行 田 地 交 換 的 過 程 ; 他 認 為 實 際 上 可 視 為 一 個 在 經 濟 實 力 逐 漸 衰 落 的 家 族 的 賣 地 行 為 他 提 出 在 晚 清 時 期 的 美 濃 民 間 社 會 普 遍 視 土 地 為 一 個 獨 立 的 資 源, 對 於 土 地 的 購 買 慾 望 是 充 滿 理 性 ( 可 詳 細 計 算 的 ) 而 非 僅 僅 感 性 的 滿 足 渴 望 可 以 買 賣 的 還 不 僅 是 土 地, 還 包 括 租 佃 權 通 常 租 佃 權 是 五 年 一 簽, 但 是 Cohen 利 用 例 四 與 例 五 呈 現 提 前 續 約 的 案 例 他 從 續 約 條 文 中 對 於 租 金 額 度 的 細 膩 明 確 判 讀, 認 為 此 乃 呈 現 出 在 晚 清 時 期 的 商 品 經 濟 文 化 下, 對 於 充 滿 易 變 因 子 的 市 場 的 一 種 制 約 租 佃 權 在 當 時 的 美 濃 亦 有 相 當 程 度 的 複 雜, 從 例 六 可 看 出 當 時 的 土 地 分 成 大 租 權 以 及 小 租 權 ; 而 且 比 較 特 別 的 是, 在 這 個 契 約 例 子 裡, 買 地 的 嘗 會 是 以 一 位 女 性 祖 先 為 名 的 公 嘗 組 織 另 外, 清 代 的 民 間 契 約 分 成 紅 契 ( 有 官 方 認 證 ) 以 及 白 契 ( 民 間 私 下 的 契 約 ) 兩 種 在 例 七 可 看 出 一 個 小 租 權 的 形 成 ; 但 相 對 於 前 者 的 中 規 中 矩, 例 八 則 是 一 個 檢 視 權 利 的 手 段 ; 例 八 的 契 約 內 容 中, 沒 有 出 現 中 介 人, 從 其 關 係 人 來 看, 這 個 契 約 可 視 為 是 家 族 中 以 私 房 錢 (security money) 所 進 行 的 交 易 行 為 除 了 經 濟 生 活 外,Cohen 也 嘗 試 從 契 約 古 文 書 詮 釋 清 末 民 間 社 會 生 活 中 的 政 治 面 像 是 要 和 解 兩 造 雙 方 的 利 益 衝 突 ( 例 如 土 地 持 分 擺 不 平 ), 就 往 往 立 書 為 證, 並 且 請 到 一 個 見 證 者, 在 這 個 案 例 中, 見 證 者 是 當 時 地 方 上 的 副 首, 有 時 其 他 的 案 例 則 是 找 到 大 租 權 的 擁 有 者 來 進 行 見 證 因 此, 古 文 書 中 也 可 以 看 到 另 一 種 功 能, 就 是 當 作 畫 押 宣 誓 的 白 紙 黑 字 婚 姻 也 可 以 視 為 兩 造 雙 方 之 間 的 契 約, 所 以, 我 們 也 常 常 看 到 關 於 婚 姻 以 及 締 結 婚 姻 相 關 權 利 規 定 的 古 文 書 Cohen 從 蒐 集 到 的 古 文 書 中, 舉 出 幾 個 和 婚 姻 有 關 的 契 約, 其 中 特 別 因 為 漢 人 以 父 系 為 繼 承 原 則, 男 性 為 繼 承 的 當 然 對 象, 但 是 招 贅 婚 的 特 殊 性 往 往 挑 戰 了 這 個 繼 承 原 則, 因 此, 未 免 後 來 的 爭 議, 會 在 契 約 中 明 文 關 於 入 贅 者 的 權 利 義 務 在 例 十 一 這 個 後 來 在 女 方 家 工 作 的 入 贅 男 性, 被 要 求 其 所 從 出 的 兒 子 中, 有 一 個 必 須 採 用 從 母 姓, 而 在 契 約 中 也 說 明 了 屆 時 面 臨 分 家 時, 兩 個 姓 氏 的 小 孩 各 有 1/2 的 平 等 權 利 另 外, 也 包 括 了 這 個 入 贅 的 新 郎 雖 然 是 住 到 女 方 家, 可 是 仍 然 要 繳 付 50 銀 元 的 聘 金 給 女 方 招 贅 婚 中 通 常 嫁 妝 會 少 於 聘 金 ( 即 男 方 要 付 出 較 高 的 成 本 ),Cohen 以 例 十 二 說 明 這 個 部 分 也 會 在 契 約 中 記 載 下 來 除 此 之 外, 在 這 個 契 約 中 也 看 到 寡 婦 在 家 族 中 的 代 表 性,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