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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2010 年 11 月 頁 109-132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陳 秋 宏 提 要 本 文 以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神 思 物 色 比 興 等 篇 章 為 出 發 點, 藉 由 打 破 篇 章 侷 限 的 論 述, 試 圖 從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 語 言 文 字 層 面 ) 的 創 作 活 動 架 構, 探 討 劉 勰 意 象 與 比 興 之 觀 念 在 此 一 架 構 中 所 隱 含 的 不 同 層 次 的 意 涵 透 過 這 樣 的 探 討, 可 以 重 新 省 視 傳 統 以 來 對 意 象 和 比 興 的 不 同 說 法, 除 了 可 以 一 窺 劉 勰 在 文 心 雕 龍 中 所 論 述 的 比 興 之 說 的 理 論 特 性 之 外, 並 可 以 重 新 檢 視 各 家 對 比 興 說 探 討 之 不 同 角 度 的 合 理 性 與 侷 限 在 深 入 挖 掘 劉 勰 文 論 中 的 精 蘊 之 同 時, 也 可 以 對 聚 訟 紛 紜 的 比 興 之 說, 提 供 不 同 的 參 照 點 文 中 認 為 劉 勰 關 於 意 象 的 觀 念, 不 是 作 家 頭 腦 中 的 意 象 那 麼 簡 單, 而 是 運 用 此 觀 念 聯 繫 了 在 心 的 意 象 到 在 文 的 意 象 之 具 體 活 動 而 劉 勰 對 比 興 的 討 論, 也 不 侷 限 在 政 教 諷 諭 傳 統, 而 已 經 觸 及 到 後 人 關 心 的 情 景 交 融 之 批 評 論 題, 因 此 對 於 此 論 題 的 觸 及, 就 不 僅 僅 只 限 於 物 色 形 似 等 術 語 觀 念 透 過 比 興 的 觀 念, 劉 勰 對 創 作 活 動 協 調 心 物 關 係 有 十 分 重 要 的 觀 察 此 觀 念 對 唐 人 之 影 響 也 明 顯 可 見 關 鍵 詞 :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意 象 比 興 神 思 物 色 現 任 世 新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兼 任 講 師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研 究 所 博 士 候 選 人 - 109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一 前 言 歷 來 研 究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篇 中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一 語, 大 都 將 意 象 一 詞 視 為 是 劉 勰 將 之 運 用 到 文 學 批 評 中 的 首 例 1 或 者 點 出 此 一 批 評 術 語 即 創 作 者 內 在 的 心 象 2, 至 於 意 象 一 詞 更 豐 富 的 批 評 意 涵 要 到 明 代 以 降 才 能 有 深 入 的 發 展 3 本 文 則 從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篇 的 創 作 美 感 經 驗 中 推 演 出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4 ( 語 言 文 字 層 面 ) 的 創 作 活 動 過 程, 探 討 劉 勰 所 用 的 意 象 一 詞 在 此 一 美 感 過 程 中 的 地 位 並 且 聯 繫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篇 來 探 討 意 象 與 比 興 的 關 係, 論 述 比 興 在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架 構 中 不 同 層 次 的 意 涵, 給 予 意 象 和 比 興 更 豐 富 的 界 說 並 重 新 檢 視 各 家 對 比 興 的 探 討, 以 期 融 貫 諸 說 之 得 失, 深 入 挖 掘 劉 勰 文 論 中 的 精 蘊 二 詩 人 感 物, 連 類 不 窮 : 從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談 起 作 為 文 心 雕 龍 下 篇 以 下 剖 情 析 采 的 創 作 論 首 篇, 神 思 篇 以 其 精 1 2 3 4 如 敏 澤 即 有 此 說, 見 中 國 古 典 意 象 論, 轉 引 自 雲 淡 : 中 國 現 當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中 篇 之 一,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4 期 (1998 年 3 月 ), 頁 108 葉 朗 也 有 此 說 : 劉 勰 在 文 心 雕 龍 中, 第 一 次 鑄 成 了 意 象 這 個 詞 見 中 國 美 學 的 開 展 上 ( 原 中 國 美 學 史 大 綱 分 冊 版 )( 臺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 出 版 年 月 不 詳 ), 頁 89 此 外, 雲 淡 亦 有 完 全 相 同 的 講 法 : 在 中 國 美 學 史 上 第 一 次 鑄 成 了 意 象 這 個 詞 見 雲 淡 : 中 國 古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上 篇,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0 期 (1997 年 3 月 ), 頁 76 胡 雪 岡 也 提 到 這 一 點 這 其 實 是 研 究 傳 統 意 象 說 的 共 識 見 胡 雪 岡 : 意 象 範 疇 的 流 變 ( 南 昌 : 百 花 洲 文 藝 出 版 社,2002 年 1 月 ), 頁 66: 劉 勰 所 說 的 意 象, 即 作 家 在 構 思 中 通 過 種 種 感 受 在 內 心 所 形 成 的 形 象 在 這 個 意 義 上, 意 象 即 意 之 象 或 意 中 之 象, 是 經 過 感 情 所 染 化 了 的 象, 是 一 種 呼 之 欲 出 即 將 物 化 的 內 視 形 象, 與 頁 67: 意 象 正 是 這 種 情 意 與 物 象 的 自 然 契 合, 但 這 時 的 意 象 還 只 是 一 種 心 象, 它 僅 僅 存 在 於 作 者 的 頭 腦 之 中, 還 未 成 為 可 以 感 知 的 藝 術 形 象 敏 澤 之 說, 同 注 1 雲 淡 也 有 類 似 的 說 法, 見 中 國 古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上 篇,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0 期 (1997 年 3 月 ), 頁 77 筆 者 所 用 的 意 象 一 詞 與 劉 勰 的 用 法 不 同, 指 的 是 語 言 層 面 的 意 象 運 用 劉 勰 的 意 象 一 詞 在 筆 者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架 構 中, 相 當 於 心 象 一 層, 下 文 續 有 申 論 此 架 構 如 果 依 照 劉 勰 原 本 的 術 語 來 擬, 可 以 是 物 象 意 象 比 興 的 文 字 層 ( 文 字 意 象 ) 為 了 避 免 意 象 一 詞 的 混 淆 故 提 出 心 象 一 詞 為 什 麼 要 特 別 提 出 心 象 這 個 術 語, 因 為 當 代 在 論 述 意 象 一 詞 時, 既 包 含 創 作 構 思 階 段, 也 包 含 作 品 文 字 的 審 美 鑑 賞 方 面 下 文 亦 有 申 說 為 避 免 讀 者 混 淆, 將 文 中 凡 是 指 稱 語 言 文 字 層 次 的 意 象, 在 其 前 加 上 文 字 二 字, 並 以 括 弧 括 出 - 110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微 而 深 入 的 細 膩 筆 觸, 具 體 而 微 地 論 述 了 文 學 創 作 活 動 中 美 感 經 驗 由 物 觸 引 靜 心 凝 思 孕 育 心 象 而 形 塑 文 字 詞 章 的 過 程, 可 謂 切 中 創 作 活 動 的 機 要 不 過 關 於 創 作 靈 感 及 想 像 活 動 創 作 主 體 精 神 的 培 養 功 夫, 這 種 種 構 思 活 動 中 微 妙 而 難 以 言 說 的 體 會, 連 深 諳 文 學 創 作 之 道 的 陸 機, 都 一 再 感 嘆 吾 未 識 夫 開 塞 之 所 由 也 5 可 見 有 關 創 作 的 美 感 經 驗, 一 旦 形 諸 後 設 批 評, 其 中 所 依 憑 的 分 析 理 路, 一 方 面 必 須 奠 基 在 個 人 長 期 悠 游 於 物 象 和 文 字 之 間 的 創 作 體 悟, 另 一 方 面 也 要 以 批 評 家 敏 銳 的 眼 光 作 出 理 論 上 的 深 刻 剖 析 與 詮 釋, 方 能 對 難 以 言 說 的 創 作 體 驗 有 更 為 細 緻 的 考 察 與 揭 示 本 文 則 嘗 試 結 合 文 心 雕 龍 中 物 色 神 思 比 興 等 篇 章 中 之 批 評 觀 念, 揭 示 出 劉 勰 所 用 術 語 意 象 與 比 興 在 創 作 活 動 中 的 具 體 作 用 及 批 評 精 義, 以 見 出 劉 勰 對 創 作 活 動 之 批 評 觀 照 的 深 入 體 會 神 思 篇 雖 然 集 中 論 述 創 作 時 神 思 想 像 的 過 程, 始 於 寂 然 凝 慮 的 文 思 精 神 場 域 之 塑 造, 終 於 定 墨 運 斤 的 語 言 文 字 之 表 現 但 其 背 後 還 預 設 了 一 個 觀 物 體 物 感 物 的 與 物 相 迎 相 拒 之 具 體 身 體 體 驗 篇 中 出 現 的 一 些 字 句, 如 登 山 觀 海 風 雲 神 用 象 通 物 以 貌 求 等 等, 是 在 提 醒 讀 者 : 所 謂 創 作 運 思, 絕 對 不 是 憑 空 想 像 的 純 粹 反 映 心 靈 結 構 的 產 物, 而 是 在 自 然 萬 象 的 觸 引 感 通 之 下, 由 神 與 物 遊 的 自 在 心 境, 進 一 步 生 發 情 滿 意 溢 感 物 吟 志 的 滿 腔 情 意, 來 吐 納 珠 玉 之 聲, 來 馴 致 以 繹 辭 所 以 神 思 篇 一 定 要 與 物 色 篇 合 併 起 來 看, 才 能 了 解 神 思 的 來 龍 去 脈 6 此 外, 物 色 篇 描 述 自 然 景 物 萬 象 的 氣 氛 和 形 象 對 詩 人 審 美 觀 照 的 逗 引 與 情 志 意 緒 的 生 發, 卻 也 點 到 了 隨 物 而 婉 轉 與 心 而 徘 徊 屬 於 創 作 美 感 經 驗 中 心 物 交 觸 的 運 思 過 程 而 神 思 篇 中 論 述 藝 術 構 思 循 著 意 授 於 思 言 授 於 意 的 具 體 化 進 程, 亦 點 到 了 刻 鏤 聲 律 萌 芽 比 興 等 語 言 表 達 的 層 次, 由 此 可 見 物 色 神 思 比 興 等 三 篇 分 別 形 成 了 文 學 創 作 活 動 中 由 物 象 的 觸 物 起 情 到 心 象 的 凝 神 運 思, 最 後 呈 顯 在 具 體 語 言 層 面 ( ( 文 字 ) 意 象 ) 之 活 動 過 程 劉 勰 不 願 意 割 裂 其 間 的 關 聯 而 作 單 方 面 的 論 述, 反 而 在 這 三 篇 中 或 多 或 少 以 不 同 程 度 的 筆 墨 提 到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彼 此 之 間 的 關 係 當 然, 此 一 過 程 如 果 用 劉 勰 本 身 的 術 語 來 界 定, 也 可 以 用 物 情 辭 來 表 述 比 如 物 色 篇 就 提 到 歲 有 其 物, 物 有 其 容 ( 物 象 ); 情 以 物 遷 ( 物 象 到 心 象 ), 辭 以 情 發 (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 但 是 物 情 辭 之 間 的 關 係 只 是 泛 稱, 物 可 包 含 物 色 物 象 7 為 了 避 免 論 述 過 5 晉 陸 機 : 文 賦 摘 自 中 國 歷 代 文 學 論 著 精 選 上 冊 ( 臺 北 : 華 正 書 局,1991 年 3 月 ), 頁 142 6 張 淑 香 : 神 思 與 想 像, 抒 情 傳 統 的 省 思 與 探 索 ( 臺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1992 年 3 月 ), 頁 83 7 比 如 物 色 篇 提 到 : 春 秋 代 序, 陰 陽 慘 舒, 物 色 之 動, 心 亦 搖 焉 蓋 陽 氣 萌 而 玄 駒 步, 陰 律 凝 而 丹 鳥 羞 是 將 物 色 和 人 心 的 感 應 關 係 著 重 在 氣 對 人 的 感 染 上, 因 此 獻 歲 發 春, 悅 豫 之 情 暢 ; 滔 滔 孟 夏, 鬱 陶 之 心 凝 ; 天 高 氣 清, 陰 沈 之 志 遠 ; 霰 雪 無 垠, 矜 肅 之 慮 深 的 描 寫 也 是 著 重 在 氣 對 情 的 感 染 而 流 連 萬 象 之 際, 沈 吟 視 聽 之 區 與 山 沓 水 匝, - 111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於 寬 泛, 以 及 為 了 強 調 意 象 的 語 言 文 字 構 成 這 一 層 面, 筆 者 將 架 構 縮 小 到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三 個 階 段, 著 重 在 象 構 成 的 不 同 階 段, 與 意 的 離 合 關 係 物 象 指 的 是 已 進 入 創 作 者 視 域 但 未 進 入 創 作 者 的 美 感 經 驗 而 且 尚 未 產 生 心 物 交 感 的 外 在 自 然 萬 象 之 形 貌 心 象 指 的 是 進 入 創 作 者 構 思 階 段 的 心 中 之 物 象 與 內 心 志 意 相 互 感 蕩, 卻 沒 有 形 諸 文 字 詞 章 的 美 感 體 驗 而 ( 文 字 ) 意 象 指 的 是 經 由 構 思 階 段 後 將 文 思 中 已 經 沾 染 內 心 志 意 的 心 中 之 意 象, 以 形 象 的 語 言 表 諸 文 字, 而 體 現 在 作 品 的 語 言 結 構 層 次 上 的 ( 文 字 ) 意 象 意 象 雖 然 以 形 象 化 的 文 字 出 現, 但 其 形 象 已 經 與 物 象 階 段 的 形 象 貌 同 而 實 異 了 如 前 所 述, 物 色 神 思 比 興 等 三 篇 都 或 多 或 少 以 不 同 程 度 的 筆 墨 提 到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彼 此 之 間 的 關 係 試 舉 原 文 說 明 之 : 8 物 色 篇 : 是 以 詩 人 感 物, 聯 類 不 窮 ( 物 象 ) 流 連 萬 象 之 際, 沈 吟 視 聽 之 區 ( 物 象 ); 寫 氣 圖 貌 ( 以 文 字 意 象 描 寫 物 象 ), 既 隨 物 以 宛 轉 ( 物 象 與 心 象 之 轉 化 ); 屬 采 附 聲 ( 以 文 字 意 象 描 寫 物 象 ), 亦 與 心 而 徘 徊 ( 心 象 與 文 字 意 象 的 離 合 ) 皎 日 嘒 星, 一 言 窮 理 ( 以 文 字 意 象 表 達 心 象 ), 參 差 沃 若, 兩 字 連 形 ( 以 文 字 意 象 表 達 心 象 ): 並 以 少 總 多, 情 貌 無 遺 矣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窺 情 風 景 之 上, 鑽 貌 草 木 之 中 ( 物 象 ) 吟 詠 所 發, 志 惟 深 遠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體 物 為 妙, 功 在 密 附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故 巧 言 切 狀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如 印 之 印 泥, 不 加 雕 削, 而 曲 寫 毫 芥 ; 故 能 瞻 言 而 見 貌, 即 字 而 知 時 也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是 以 四 序 紛 迴 ( 物 象 ), 而 入 興 貴 閑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物 色 雖 繁, 而 析 辭 尚 簡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使 味 飄 飄 而 輕 舉, 情 曄 曄 而 更 新 ( 文 字 意 象 對 讀 者 的 審 美 效 應 ) 山 沓 水 匝, 樹 雜 雲 合 ( 物 象 ) 目 既 往 還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心 亦 吐 納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春 日 遲 遲, 秋 風 颯 颯 情 往 似 贈 ( 心 象 ), 興 來 如 答 ( 文 字 意 象 ) 神 思 篇 : 寂 然 凝 慮, 思 接 千 載, 悄 焉 動 容, 視 通 萬 里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吟 詠 之 間, 吐 納 珠 玉 之 聲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眉 睫 之 前, 卷 舒 風 雲 之 色 ( 從 樹 雜 雲 合 云 云, 又 是 從 物 象 立 說, 由 此 可 知 物 可 包 含 物 色, 物 色 可 包 含 物 象, 有 時 也 與 物 象 相 當 8 文 心 雕 龍 原 文 皆 摘 自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9 年 12 月 ), 不 另 註 出 處 - 112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物 象 到 心 象 ): 其 思 理 之 致 乎! 故 思 理 為 妙, 神 與 物 遊 ( 心 象 ), 神 居 胸 臆, 而 志 氣 統 其 關 鍵 ; 物 ( 物 象 ) 沿 耳 目 ( 進 入 心 象 ), 而 辭 令 ( 文 字 意 象 ) 管 其 樞 機 樞 機 方 通, 則 物 無 隱 貌 ( 文 字 意 象 與 物 象 之 密 合 ); 關 鍵 將 塞, 則 神 有 遯 心 ( 文 字 意 象 不 能 切 合 心 象 ) 使 玄 解 之 宰, 尋 聲 律 而 定 墨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獨 照 之 匠,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神 思 方 運, 萬 塗 競 萌 ( 物 象 尚 未 形 成 心 象 ), 規 矩 虛 位, 刻 鏤 無 形 ( 心 象 ); 登 山 ( 物 象 ) 則 情 滿 於 山 ( 心 象 ), 觀 海 ( 物 象 ) 則 意 溢 於 海 ( 心 象 ), 我 才 之 多 少, 將 與 風 雲 而 並 驅 矣 神 用 象 通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情 變 所 孕 ( 心 象 ) 物 以 貌 求 ( 物 象 ), 心 以 理 應 ( 心 象 ) 刻 鏤 聲 律, 萌 芽 比 興 ( 文 字 意 象 的 產 生 ) 比 興 篇 : 附 理 者, 切 類 以 指 事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起 情 者, 依 微 以 擬 議 (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 比 則 蓄 憤 以 斥 言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興 則 環 譬 以 託 諷 ( 從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觀 夫 興 之 託 喻 ( 以 文 字 意 象 表 達 心 象 ), 婉 而 成 章, 稱 名 也 小 ( 文 字 意 象 ), 取 類 ( 心 象 ) 也 大 關 雎 ( 文 字 意 象 ) 有 別, 故 后 妃 方 德 ( 心 象 ); 尸 鳩 ( 文 字 意 象 ) 貞 一, 故 夫 人 象 義 ( 心 象 ) 義 取 其 貞 ( 心 象 ), 無 疑 於 夷 禽 ( 物 象 ); 德 貴 其 別 ( 心 象 ), 不 嫌 於 鷙 鳥 ( 物 象 ) 且 何 謂 為 比? 蓋 寫 物 以 附 意 ( 以 文 字 意 象 寫 物 象 以 附 心 象 ), 揚 言 以 切 事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心 象 ) 者 也 詩 人 比 興 ( 使 用 文 字 意 象 ), 觸 物 圓 覽 ( 文 字 意 象 與 物 象 符 應 ) 物 雖 胡 越 ( 物 象 之 遙 ), 合 則 肝 膽 ( 文 字 意 象 之 近 ) 擬 容 取 心 ( 物 象 到 心 象 ), 斷 辭 ( 文 字 意 象 ) 必 敢 以 上 嘗 試 將 劉 勰 物 色 神 思 比 興 三 篇 的 文 句 以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階 段 劃 分, 並 解 說 此 三 階 段 與 某 些 文 句 相 吻 合 之 處 當 然 劉 勰 原 作 並 沒 有 刻 意 劃 分 的 痕 跡, 筆 者 勉 強 以 此 三 種 階 段 劃 分 之, 一 方 面 可 能 破 壞 了 原 作 的 機 心, 一 方 面 卻 是 為 了 解 說 之 便 而 不 得 不 然 因 此 對 於 原 文 脈 絡 有 不 同 體 會 的 讀 者, 可 能 會 對 某 些 文 句 劃 歸 於 哪 一 階 段 而 有 不 同 的 意 見 筆 者 無 意 強 求 讀 者 同 意 這 種 劃 歸 但 此 處 論 述 的 重 心, 卻 是 在 強 調 劉 勰 這 三 篇 本 文 中 的 確 存 在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有 關 創 作 歷 程 之 審 美 描 述 此 外, 筆 者 排 列 這 三 篇 文 章 的 順 序 也 有 深 意, 並 不 是 依 照 這 三 篇 在 文 心 雕 龍 出 現 的 篇 目 次 序 神 思 比 興 物 色 來 排 列, 而 是 將 物 色 提 至 神 思 比 興 之 前, 因 為 這 正 吻 合 創 作 過 程 從 物 象 經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之 美 感 體 驗 至 於 此 三 篇 原 本 在 文 心 雕 龍 下 篇 的 位 置 排 列, 自 有 一 套 - 113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吻 合 於 劉 勰 剖 情 析 采 的 論 述 脈 絡, 筆 者 在 此 採 用 新 的 次 序 來 論 述, 目 的 只 在 於 突 顯 問 題 以 便 討 論, 並 不 想 割 裂 劉 勰 原 作 的 脈 絡 由 以 上 引 文 的 分 析, 一 方 面 可 以 看 出 物 色 篇 中 有 關 物 象 的 描 述 語 較 多, 神 思 篇 有 關 心 象 的 描 述 語 較 多, 比 興 篇 對 於 文 字 意 象 能 否 切 合 心 象 物 象 的 描 述 較 多 但 是 另 一 方 面 也 可 以 糾 正 一 般 習 見 的 誤 解 因 為 在 這 三 篇 中, 都 或 多 或 少 以 不 同 程 度 的 筆 墨 提 到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彼 此 之 間 的 關 係 物 色 篇 不 僅 僅 止 於 談 自 然 物 色 的 氣 氛 形 貌 對 詩 人 創 作 的 影 響, 劉 勰 還 強 調 在 作 品 的 語 言 之 層 次 ( 文 字 意 象 ), 能 不 能 將 自 然 物 色 的 影 響 透 過 具 體 的 文 字 形 象 傳 達 出 來 ( 以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傳 達 得 越 貼 切 逼 真, 越 能 做 到 以 少 總 多, 情 貌 無 遺 的 文 字 運 用, 越 接 近 劉 勰 心 目 中 典 範 的 作 品 : 詩 騷 因 此 入 興 貴 閒 析 辭 尚 簡 的 書 寫 理 想, 就 是 建 立 在 ( 文 字 ) 意 象 能 切 合 物 象, 作 最 完 滿 的 形 貌 傳 達 能 達 到 此 一 標 準, 在 文 字 的 修 辭 描 繪 上, 給 予 讀 者 的 審 美 感 受 自 然 不 會 是 重 沓 舒 狀 嵯 峨 之 類 聚, 葳 蕤 之 群 積 矣 模 山 範 水, 字 必 魚 貫 的 大 量 細 微 ( 文 字 ) 意 象 之 堆 疊 排 置, 而 是 味 飄 飄 而 輕 舉, 情 曄 曄 而 更 新 餘 味 無 窮 的 審 美 享 受 因 此 詩 人 麗 則 而 約 言, 辭 人 麗 淫 而 繁 句 在 文 字 層 面 給 予 人 強 烈 等 差 的 其 中 一 個 原 因 正 是 ( 文 字 ) 意 象 的 精 練 與 繁 冗 之 別 而 神 思 篇 的 論 述 在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架 構 中, 主 軸 放 在 文 學 創 作 的 美 感 構 思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的 凝 神 運 思 之 活 動, 因 此 會 讓 人 聯 想 到 西 方 文 論 中 強 調 的 想 像 觀, 而 加 以 比 對 研 究 9 但 是 篇 中 又 提 到 辭 令 管 其 樞 機 意 ( 心 象 ) 授 於 思 ( 心 物 交 融 之 思 理 ) 10, 言 ( 文 字 意 象 ) 授 於 意 ( 心 象 ), 密 則 無 際 ( 文 字 意 象 與 心 象 與 物 象 吻 合 ), 疏 則 千 里 對 於 形 諸 作 品 層 次 的 語 言 實 踐 能 否 適 切 表 達 神 思 過 程 中 所 窺 得 的 意 象, 劉 勰 是 非 常 關 心 的, 甚 至 會 特 別 提 出 方 其 搦 翰, 氣 倍 辭 前 ; 暨 乎 篇 成, 半 折 心 始 的 強 烈 對 比, 反 而 讓 人 產 生 質 疑 : 神 思 構 思 凝 想 的 心 象 過 程 與 語 言 層 面 的 對 應 之 間 是 否 造 成 差 異? 這 也 是 神 思 與 想 像 的 論 述 最 大 不 同 之 處 : 劉 勰 始 終 是 將 神 思 放 置 於 從 物 象 到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中 心 位 置, 論 神 思 就 必 須 談 到 構 思 活 動 的 具 體 效 應 與 成 果, 而 非 僅 僅 就 神 思 論 神 思, 就 想 像 論 想 像 9 可 參 看 張 淑 香 : 神 思 與 想 像, 抒 情 傳 統 的 省 思 與 探 索, 同 註 6, 頁 79-84 談 到 神 思 接 近 想 像 之 處 有 三 :( 一 ) 都 是 心 思 意 識 與 思 維 的 活 動 ( 二 ) 都 兼 具 有 思 與 感 兩 層 作 用 ( 三 ) 都 不 能 脫 離 經 驗 與 知 識 神 思 不 同 於 想 像 之 處 有 三 :( 一 ) 神 思 強 調 生 理 因 素 的 影 響, 為 想 像 所 無, 而 想 像 與 潛 意 識 有 密 切 關 係 的 新 理 論, 也 為 神 思 所 無 法 觸 及 ( 二 ) 神 思 背 後 包 含 著 感 物 吟 志 的 原 理, 為 想 像 所 無 ( 三 ) 神 思 探 索 神 與 物 遊 的 原 理 與 過 程 是 單 向 的 追 索, 而 西 方 藝 術 理 論 對 想 像 的 探 討 卻 是 多 向 廣 泛 的 10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篇 : 其 思 理 之 致 乎! 故 思 理 為 妙, 神 與 物 遊 此 一 思 理 可 觀 照 意 象, 使 意 象 成 為 引 顯 神 物 交 遊 的 網 系 脈 絡 說 詳 鄭 毓 瑜 : 知 音 與 神 思 六 朝 人 周 旋 交 錯 的 生 命 情 識, 臺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6 期 (1994 年 6 月 ), 頁 148-149 - 114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三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 意 象 在 心 象 層 的 意 義 對 於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篇 中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意 象 一 詞, 學 者 幾 乎 有 共 通 的 論 述, 認 為 此 意 象 是 位 於 創 作 構 思 的 想 像 階 段, 但 是 偏 重 點 不 同 : 有 ( 一 ) 偏 重 於 意 象 的 主 觀 色 彩 如 郭 晉 稀 解 作 意 圖 11 ( 二 ) 偏 重 於 意 象 的 客 觀 性 質 如 陸 侃 如 牟 世 金 解 作 意 中 之 象 12 ; 周 振 甫 解 作 想 像 中 的 形 象 13, 王 更 生 解 為 意 想 中 的 形 象 14, 詹 鍈 也 注 稱 意 想 中 之 形 象 15 ( 三 ) 意 與 象 的 統 一 模 糊 一 點 的 講 法 如 祖 保 泉 : 指 作 家 想 像 中 的 境 界 16 幾 乎 與 意 境 相 當 詳 細 的 分 辨 如 程 天 祐 所 說 : 意 象 是 客 觀 事 物 的 型 態 反 映 在 作 家 頭 腦 之 中, 在 作 家 的 想 像 基 礎 上 構 成 的, 體 現 了 作 家 主 觀 思 想 的 形 象 體 系 此 一 形 象 體 系 較 祖 保 泉 所 說 無 疑 更 清 晰 了 程 天 祐 又 進 一 步 分 析 意 與 象 之 間 的 關 係 : 兩 者 已 經 結 合 成 為 一 個 統 一 的 概 念 意 象 的 象, 已 經 不 是 物 沿 耳 目 的 客 觀 存 在 的 物 象, 而 是 反 映 在 人 們 頭 腦 中, 同 審 美 主 體 結 合 的 一 種 意 識 ; 意 象 的 意, 也 不 是 抽 象 的 赤 裸 裸 的 理 論 性 認 識, 劉 勰 在 意 象 一 語 之 前, 加 上 一 個 表 示 視 覺 的 動 詞 窺, 表 明 它 有 具 象 的 可 感 受 的 特 徵 總 之, 意 象 是 緊 密 地 結 合 為 一 體 的 17 事 實 上, 上 述 的 說 法 ( 二 ) 與 ( 三 ) 雖 然 側 重 點 不 同, 但 卻 都 認 為 劉 勰 所 說 的 意 象, 兼 顧 意 與 象, 是 創 作 時 美 感 構 思 階 段 心 物 交 感 交 融 的 產 物 因 此 也 可 以 合 併 起 來 說, 比 如 胡 雪 岡 一 方 面 提 到 : 意 象 即 意 之 象 或 意 中 之 象, 是 經 過 感 情 所 染 化 了 的 象, 是 一 種 呼 之 欲 出 即 將 物 化 的 內 視 形 象 接 近 於 上 述 偏 向 於 意 象 的 客 觀 性 質 的 第 二 種 說 法 一 方 面 也 強 調 : 一 方 面 意 對 象 化 了, 不 再 是 主 觀 的 思 想 意 念 自 身 ; 另 一 方 面, 物 也 情 感 化 了, 不 再 是 自 在 的 物 象 本 身 18 即 如 同 上 文 所 引 程 天 祐 強 調 意 與 象 的 主 客 觀 交 融 統 一 但 是 關 於 劉 勰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意 象 說 法, 僅 止 於 強 調 其 為 主 客 觀 的 交 融 統 一, 就 能 完 全 道 破 劉 勰 運 用 此 語 的 語 境 意 涵 嗎? 只 怕 未 必 鄭 毓 瑜 在 討 論 神 思 與 知 音 共 通 的 感 知 與 觸 興 方 式 的 論 述 中, 點 出 劉 勰 所 用 的 意 象 一 詞 在 感 物 興 想 與 形 留 神 往 的 創 作 神 思 之 間, 具 有 協 調 心 物 ; 意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見 郭 晉 稀 : 文 心 雕 龍 譯 注 十 八 篇, 頁 65 轉 引 自 程 天 祐 : 文 心 雕 龍 意 象 說 探 微, 收 於 文 心 雕 龍 學 刊 第 三 輯 (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1986 年 1 月 ), 頁 279 陸 侃 如 牟 世 金 : 文 心 雕 龍 譯 注 下 冊 (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1996 年 11 月 ), 頁 87 周 振 甫 : 文 心 雕 龍 選 譯 ( 成 都 : 巴 蜀 書 社,1991 年 ), 頁 131 王 更 生 : 文 心 雕 龍 讀 本 下 冊 ( 臺 北 : 文 史 哲 出 版 社,1995 年 10 月 ), 頁 7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同 註 8, 頁 983 祖 保 泉 : 文 心 雕 龍 解 說 ( 安 徽 : 安 徽 教 育 出 版 社,1997 年 2 月 ), 頁 522 以 上 兩 條 引 文 出 處 皆 同 註 11, 頁 280 以 上 兩 條 引 文 皆 摘 自 胡 雪 岡 : 意 象 範 疇 的 流 變, 同 註 2, 頁 66-115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辭 的 動 態 作 用 : 意 象 並 非 來 自 於 心 物 或 意 辭 的 交 集 同 一, 反 而 是 源 於 彼 此 距 離 的 維 持 與 關 係 的 周 流 拉 引 如 此, 面 對 所 謂 神 用 象 通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句, 最 確 切 的 解 析 就 必 得 回 溯 神 與 物 遊, 以 神 ( 志 氣 ) 物 ( 辭 令 ) 交 錯 往 來 注 釋 思 意 言 的 密 則 無 際, 而 以 完 整 表 現 形 神 與 言 意 即 離 關 係 的 思 理 作 為 意 象 的 本 體 以 思 理 觀 照 意 象, 使 意 象 並 非 即 是 神 ( 志 ) 物 ( 辭 ) 本 身, 而 是 為 勾 劃 引 顯 神 物 交 遊 的 網 系 脈 絡, 是 最 足 以 觀 照 神 思 活 動 的 全 貌, 而 免 除 種 種 偏 執 誤 解 19 也 就 是 說, 對 劉 勰 所 用 的 意 象 一 詞 的 研 究, 並 非 是 對 於 心 物 交 融 的 靜 態 描 述 與 呈 現, 而 是 必 須 將 之 放 置 於 創 作 過 程 中 物 神 ; 意 言 的 動 態 活 動 中 呈 現 其 價 值 與 關 切 的 焦 點 此 一 過 程, 在 筆 者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架 構 中, 即 相 當 於 從 心 象 層 次 到 ( 文 字 ) 意 象 層 次 的 一 段 不 可 加 以 割 裂 的 創 作 活 動 因 為 創 作 構 思 的 目 的 在 於 語 言 文 字 意 象 層 對 於 心 象 的 湧 現 與 捕 捉, 而 在 心 象 蘊 蓄 的 動 態 過 程 中, 其 實 隨 時 包 含 著 ( 文 字 ) 意 象 的 取 用 與 抉 擇 20, 在 抉 擇 之 間 心 象 於 焉 凝 定 ; 如 果 心 象 始 終 漂 浮 於 ( 文 字 ) 意 象 所 能 具 體 掌 握 之 外, 在 神 與 物 遊 的 前 期 : 物 沿 耳 目 階 段, 物 象 被 感 官 所 吸 納 成 為 身 體 知 覺 的 一 部 份, 雖 然 能 在 心 象 層 達 到 心 物 交 相 激 摩 物 我 交 相 滲 透 的 融 合, 但 未 通 過 掌 管 其 樞 機 的 辭 令 ( 意 象 語 言 層 ) 的 形 塑 把 握, 心 象 無 從 定 型 成 語 言, 於 是 在 創 作 主 體 的 感 知 下, 覺 得 其 在 腦 中 眼 前 倏 乎 湧 動 難 以 掌 握, 僅 僅 得 窺 一 端, 故 劉 勰 使 用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窺 字, 不 僅 僅 如 程 天 祐 所 說 是 具 象 可 觀 的, 更 重 要 的 是, 這 是 具 體 說 明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 運 斤 ) 之 間 的 連 續 過 程, 未 窺 ( 窺 字 的 身 體 體 驗 已 經 預 設 了 所 見 之 有 限 ) 得 的 心 象 無 從 運 斤 ( 通 過 語 言 落 實 在 文 字 層 ), 只 有 能 與 ( 文 字 ) 意 象 產 生 對 應 的 心 象, 才 能 窺 見, 並 且 落 實 在 具 體 的 書 寫 修 辭 上 劉 勰 所 用 的 意 象 一 詞, 聯 繫 了 在 心 的 意 象 到 在 文 的 意 象 參 照 當 代 學 者 對 傳 統 美 學 中 意 象 一 詞 的 研 究 界 說, 可 以 有 更 清 晰 的 比 對 當 19 20 鄭 毓 瑜 : 知 音 與 神 思 六 朝 人 周 旋 交 錯 的 生 命 情 識, 同 註 10, 頁 149 鄭 毓 瑜 先 生 文 中 為 說 明 情 以 物 遷 的 神 思 過 程 中 同 時 包 含 辭 以 情 發 的 修 辭 功 夫, 曾 引 用 鮑 照 的 答 客 詩 來 說 明 : 幽 居 屬 有 念, 含 意 未 連 詞 會 客 從 外 來, 問 君 何 所 思 澄 神 自 惆 悵, 嚜 慮 久 迴 疑 謂 賓 少 安 席, 方 為 子 陳 之 同 註 10, 頁 138 此 外, 如 神 思 篇 所 云 : 規 矩 虛 位, 刻 鏤 無 形, 也 可 以 說 明 心 象 階 段 已 經 包 含 規 矩 刻 鏤 的 修 辭 雛 形 了 比 如 詹 鍈 的 義 證 就 云 : 規 矩 指 賦 予 事 物 以 一 定 的 型 態 此 謂 在 內 容 還 未 成 形, 還 是 虛 位 無 形 的 時 候, 也 就 是 在 內 容 的 醞 釀 過 程 中, 就 需 要 加 以 規 矩 刻 鏤 見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同 註 8, 頁 984-116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代 的 意 象 說, 一 方 面 受 西 方 心 理 學 所 使 用 的 意 象 (image) 一 詞 的 影 響, 強 調 心 理 層 面 由 回 想 活 動 所 喚 起 的 印 象, 21 另 一 方 面 著 重 於 語 言 結 構 文 字 層 面 的 意 象 用 法, 22 後 者 即 是 筆 者 此 處 所 用 的 說 法, 因 此, 從 當 代 研 究 者 對 傳 統 美 學 中 意 象 一 詞 的 界 說, 可 以 看 出 兩 種 用 法 的 交 錯 : 23 意 象 一 詞 有 兩 種 涵 義, 一 是 指 作 家 頭 腦 中 的 意 象, 一 是 指 體 現 於 作 品 中 的 意 象 劉 勰 所 說 的 意 象 是 指 前 者 24 意 象 作 為 統 一 概 念, 其 內 涵 包 括 以 下 兩 個 方 面 : 其 一 指 藝 術 家 運 用 形 象 思 維 創 造 出 來 的 心 物 相 契 虛 實 統 一, 令 人 味 之 無 盡 的 藝 術 形 象 ( 此 意 象 屬 審 美 鑑 賞 範 疇 ) 其 二 指 在 審 美 感 興 中, 意 ( 心 情 ) 與 象 ( 物 景 ) 交 融 合 一 昇 華 所 成 的 藝 術 表 象 ( 此 意 象 屬 藝 術 構 思 範 疇 ) 25 葉 朗 和 韓 林 德 的 說 法, 已 經 指 出 意 象 一 詞 在 使 用 上 有 不 同 的 語 境 和 所 對 應 的 意 涵, 但 是 都 用 意 象 這 個 能 指 (signifier, 或 譯 為 意 符 ) 來 兼 括 這 兩 種 所 指 (signified, 或 譯 為 意 指 ) 為 了 避 免 在 心 的 意 象 和 在 文 的 意 象 相 互 混 淆, 筆 者 在 全 文 中 的 論 述, 都 是 以 心 象 一 詞 代 稱 劉 勰 所 稱 的 意 象, 以 意 象 一 詞 代 稱 文 字 意 象 畢 竟 後 人 在 接 受 一 首 作 品 時, 開 始 的 切 入 點 都 是 從 語 言 文 字 來 進 一 步 構 築 讀 者 自 己 的 心 象, 並 且 希 望 在 最 大 程 度 上, 此 回 溯 可 以 等 同 於 作 者 腦 海 中 的 心 象, 以 此 作 為 分 析 一 首 詩 的 極 境 比 如 余 光 中 的 意 象 說 : 所 謂 意 象, 即 是 詩 人 內 在 之 意 訴 之 於 外 在 之 象, 讀 者 再 根 據 這 外 在 之 象 試 圖 還 原 為 21 心 理 學 家 B. W. Waay: 意 象 是 吾 人 意 識 上 的 回 憶 原 物 不 存 在 時, 它 能 在 吾 人 的 知 覺 上, 重 新 完 整 的 或 部 分 的 產 生 原 始 印 象 轉 引 自 張 漢 良 : 論 詩 的 意 象, 創 世 紀 詩 刊, 第 41 期 (1975 年 7 月 ), 頁 57 當 代 關 於 意 象 的 界 說 均 曾 受 此 影 響 如 趙 滋 藩 : 心 理 學 把 意 象 又 叫 作 心 象 (mental image), 甚 至 把 意 象 名 之 曰 心 靈 的 再 生 作 用 因 此, 意 象 是 心 理 學 與 文 學 共 用 的 詞 兒 ; 而 文 學 的 意 象 解 釋, 仍 擺 脫 不 掉 心 理 學 的 解 釋 那 就 是 : 我 們 談 意 象, 有 一 充 分 的 兼 必 要 的 條 件, 那 些 再 生 的 人 事 景 物 的 影 像, 並 不 是 出 現 在 我 們 的 眼 面 前, 只 重 現 於 追 憶 或 聯 想 之 中 見 氏 著 : 形 象 與 意 象, 文 訊, 第 4 期 (1983 年 10 月 ), 頁 77 如 袁 本 秀 : 所 謂 意 象, 就 是 作 家 運 用 心 能, 組 織 成 的 心 靈 的 圖 畫, 簡 稱 為 心 象 它 不 一 定 只 屬 於 視 覺 的, 凡 是 過 去 的 感 覺 或 已 被 知 解 的 經 驗, 在 心 靈 上 的 重 現, 或 詩 人 的 自 我 表 露, 都 可 稱 之 為 意 象 見 氏 著 : 略 論 形 象 與 意 象 臺 中 商 專 學 報, 第 21 期 (1989 年 6 月 ), 頁 123 22 如 劉 若 愚 所 說 : 能 喚 心 象 (mental picture) 或 感 官 知 覺 的 語 言 的 表 現 見 中 國 詩 學 ( 臺 北 : 幼 獅 文 化 事 業 公 司,1977 年 6 月 ), 頁 151 或 者 如 陳 植 鍔 詩 歌 意 象 論 : 意 象 是 以 語 詞 為 載 體 的 詩 歌 藝 術 的 基 本 符 號,( 北 京 :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1990 年 8 月 ), 頁 64 23 受 西 方 二 十 世 紀 龐 德 (Ezra Pound,1885-1972) 所 帶 領 的 意 象 派 影 響, 新 詩 學 界 對 意 象 說 有 迥 然 不 同 於 以 往 的 論 述, 論 點 和 分 析 都 較 以 往 細 密 深 入, 此 處 為 突 顯 劉 勰 意 象 說 與 傳 統 美 學 研 究 之 關 聯, 現 代 的 意 象 論 述 不 在 援 引 比 較 之 列 24 見 葉 朗 : 中 國 美 學 的 開 展 上 ( 原 中 國 美 學 史 大 綱 分 冊 版 )( 臺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 出 版 年 月 不 詳 ), 頁 112 25 韓 林 德 : 境 生 象 外 華 夏 審 美 與 藝 術 特 徵 考 察 ( 北 京 : 三 聯 書 店,1996 年 3 月 ), 頁 51-117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詩 人 當 初 的 內 在 之 意 26 其 說 過 於 簡 易, 但 頗 能 看 出 文 字 層 的 意 象 在 分 析 一 首 作 品 的 重 要 性 劉 勰 意 象 說 的 特 點, 在 於 將 前 述 葉 朗 等 人 所 說 的 心 象 階 段 聯 繫 到 具 體 書 寫 的 ( 文 字 ) 意 象 層 次 因 此 不 僅 僅 是 作 家 頭 腦 中 的 意 象 而 已, 作 為 馭 文 之 首 術, 謀 篇 之 大 端 的 神 思 關 鍵 活 動, 尋 聲 律 而 定 墨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意 涵 就 必 須 與 物 以 貌 求, 心 以 理 應 刻 鏤 聲 律, 萌 芽 比 興 相 比 並 觀, 而 得 出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連 結 臍 帶 : 比 興 由 萌 芽 一 詞, 可 以 看 出 比 興 聯 繫 紐 結 在 心 象 與 ( 文 字 ) 意 象 之 間 : 一 方 面 是 心 象 階 段 安 排 調 節 情 意 與 形 象 的 關 係 ; 一 方 面 是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中, 如 何 選 用 適 當 的 表 現 方 法 ; 最 後 則 是 落 實 在 ( 文 字 ) 意 象 上 的 具 體 修 辭 安 排 之 呈 現 因 此, 比 興 也 必 須 放 在 物 象 心 象 意 象 的 層 次 中 加 以 審 視 其 不 同 意 涵 與 文 學 創 作 過 程 的 關 係 四 刻 鏤 聲 律, 萌 芽 比 興 : 比 興 在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結 構 中 所 顯 現 的 意 涵 從 創 作 活 動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進 程 來 看 比 興, 才 可 以 明 瞭 劉 勰 在 神 思 篇 的 贊 語 特 別 提 到 比 興 之 用 心 如 前 所 述, 劉 勰 在 神 思 篇 中 的 主 軸 是 放 在 物 象 到 心 象 的 構 思 活 動, 但 是 又 不 偏 廢 ( 文 字 ) 意 象 層 次, 因 此 劉 勰 論 神 思 不 曾 割 裂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關 聯 而 單 就 神 思 論 神 思, 論 心 象 也 不 曾 割 裂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關 聯 而 單 就 心 象 論 心 象, 因 為 心 象 與 比 興 之 間 有 十 分 密 切 的 關 聯 劉 勰 論 比 興, 其 實 有 三 層 涵 義 : ( 一 ) 在 心 象 層 次 安 排 調 節 情 意 與 形 象 關 係 的 審 美 狀 態 描 述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篇 提 及 比 與 興 的 定 義 : 比 者, 附 也 ; 興 者, 起 也 附 理 者, 切 類 以 指 事, 起 情 者, 依 微 以 擬 議 論 述 的 是 創 作 過 程 中 在 心 象 層 次 心 物 結 合 的 兩 種 不 同 的 方 式 27 關 於 比 與 興 在 心 象 26 27 余 光 中 : 論 意 象, 收 於 掌 上 雨 ( 臺 北 : 時 報 文 化 出 版 公 司,1986 年 ), 頁 17 顏 崑 陽 先 生 對 劉 勰 此 句 原 文 的 解 讀 釋 將 比 者, 附 也 ; 興 者, 起 也 附 理 者, 切 類 以 指 事, 起 情 者, 依 微 以 擬 議 從 中 斷 開, 認 為 附 理 起 情 的 理 與 情 都 是 一 般 抽 象 概 念 是 未 給 定 具 體 事 實 的 經 驗 內 容 未 繫 屬 特 定 主 體 未 特 定 指 涉 是 主 體 的 思 維 活 動 或 作 品 語 言 構 造 形 式 未 限 定 為 某 一 階 段 的 情 意 活 動 使 比 興 具 備 了 文 學 一 般 理 論 上 涉 及 文 學 本 質 的 原 理 性 意 義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觀 念 析 論, 國 立 中 興 大 學 人 文 學 報, 第 12 期 (1994 年 6 月 ), 頁 35-36 筆 者 認 為 此 處 不 應 該 與 下 文 斷 開 解 釋, 顏 先 生 忽 略 了 此 處 劉 勰 論 述 的 脈 絡 是 建 立 在 創 作 過 程 中 的 分 析 - 118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階 段 情 意 與 形 象 的 關 係, 葉 嘉 瑩 已 經 有 了 詳 細 的 分 析 : 純 就 詩 歌 藝 術 的 表 現 手 法 的 差 別,( 心 與 物 之 間 相 互 作 用 孰 先 孰 後 ): 興 的 作 用 大 多 是 物 的 觸 引 在 先, 而 心 的 情 意 之 感 發 在 後, 而 比 的 作 用, 則 大 多 是 已 有 心 的 情 意 在 先, 而 借 比 為 物 來 表 達 則 在 後 在 就 其 相 互 間 感 發 作 用 之 性 質 而 言, 則 興 的 感 發 大 多 由 於 感 性 的 直 覺 的 觸 引, 而 不 必 有 理 性 的 思 索 安 排, 而 比 的 感 發 則 大 多 含 有 理 性 的 思 索 安 排 28 但 是, 筆 者 的 說 法 與 其 不 同 的 是, 筆 者 直 接 認 為 上 述 所 談 仍 然 屬 於 創 作 構 思 時 心 象 形 成 的 階 段, 而 未 進 入 詩 歌 藝 術 的 表 現 手 法 階 段 雖 然 心 象 中 已 經 萌 生 了 詩 歌 藝 術 的 表 現 手 法 29 根 據 葉 嘉 瑩 的 說 法, 可 以 簡 單 將 興 的 感 發 活 動 以 物 象 心 意 ( 情 的 生 發 )( 心 象 層 次 ) 的 結 構 表 示 出 來, 進 入 心 象 層 的 物 象 是 外 在 實 存 的 自 然 景 物, 對 人 的 觸 發, 學 者 多 以 觸 物 起 情 說 之 30 而 比 也 可 以 用 心 意 物 象 的 先 後 結 構 來 表 示, 但 是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此 物 象 並 非 實 存 的 自 然 景 象, 而 已 經 是 經 由 回 想 活 動 後 所 產 生 的 在 心 的 物 象 了 比 興 在 這 個 階 段 最 重 要 的 作 用 在 於 創 作 者 主 觀 方 面 加 入 指 事 擬 議 的 情 感 志 意, 與 物 象 融 合 為 一 因 此, 就 指 事 與 擬 議 的 感 情 志 意 投 注 在 物 象 上, 以 改 變 物 象 的 自 然 屬 性 而 言, 比 與 興 的 思 維 方 法 都 是 接 近 譬 喻 的 31 而 在 此 一 階 段 比 顯 而 興 隱 的 原 因 是 理 的 可 知 與 情 的 難 測, 因 為 附 理 與 其 所 塑 造 的 心 象 之 間, 有 其 脈 絡 可 循 ( 理 ), 而 起 情 與 其 所 聯 想 的 心 象 之 間, 並 沒 有 密 切 的 關 聯 ( 二 )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描 述 28 29 30 31 葉 嘉 瑩 : 中 國 古 典 詩 歌 中 形 象 與 情 意 之 關 係 例 說 從 形 象 與 情 意 之 關 係 看 賦 比 興 之 說, 收 於 ( 迦 陵 談 詩 二 集 ( 臺 北 : 東 大 出 版 社,1999 年 10 月 ), 頁 120 故 劉 勰 下 文 接 著 說 : 起 情 故 興 體 以 立, 附 理 故 比 例 以 生 正 是 強 調 其 前 後 關 係 之 密 切, 此 處 為 了 論 述 清 楚, 不 得 不 加 以 切 割, 但 仍 希 望 在 論 述 中 能 讓 讀 者 感 到 這 是 就 同 一 階 段 的 不 同 側 重 來 描 述 最 早 提 到 興 是 觸 物 起 情 的 是 李 仲 蒙, 見 胡 寅 與 李 叔 易 書 引 李 仲 蒙 之 言 : 索 物 以 託 情, 謂 之 比, 情 附 物 者 也 ; 觸 物 以 起 情, 謂 之 興, 物 動 情 者 也 轉 引 自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同 註 8, 頁 1330 其 後 黃 侃 程 俊 英 等 皆 以 觸 物 起 情 釋 興 范 文 瀾 觸 物 起 感 亦 近 似 出 處 同 前, 頁 1331-1332 朱 自 清 說 : 毛 傳 興 也 的 興 有 兩 個 意 義, 一 是 發 端, 一 是 譬 喻 見 詩 言 志 辨 比 興 ( 臺 北 : 五 洲 出 版 社,1964 年 10 月 ), 頁 53 雖 然 是 說 明 毛 傳 的 興, 但 也 可 以 與 劉 勰 所 說 的 興 相 參 照 而 比, 今 人 研 究 多 用 明 喻 隱 喻 說 之, 雖 不 一 定 恰 當, 但 由 此 可 見 比 也 是 譬 喻 此 外, 祖 保 泉 也 提 及 : 比 是 比 喻, 興 有 一 種 也 有 比 喻 作 用 見 文 心 雕 龍 解 說, 同 註 16, 頁 712 本 文 則 強 調 比 與 興 在 創 作 過 程 的 心 象 階 段 的 思 維 方 法 都 是 譬 喻, 有 其 相 通 之 處 - 119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比 興 的 第 二 層 涵 義 是 對 於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詩 歌 藝 術 表 現 手 法 之 具 體 描 述 劉 勰 說 : 起 情 故 興 體 以 立, 附 理 故 比 例 以 生 比 則 蓄 憤 以 斥 言 (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興 則 環 譬 以 託 諷 ( 心 象 到 文 字 意 象 ) 劉 勰 用 興 體 比 例 提 舉 出 比 興 屬 於 藝 術 創 作 的 表 現 手 法 32 用 蓄 憤 以 斥 言 來 解 說 比 所 蘊 蓄 的 作 者 感 情, 固 然 有 所 偏 差, 與 劉 勰 後 文 所 舉 的 比 的 例 子 不 相 符 應 這 乃 是 承 襲 鄭 玄 的 說 法, 為 劉 勰 的 侷 限 所 在 然 而 此 階 段 的 比 興 最 重 要 的 差 別 在 於 取 象 與 取 義 的 差 別 33 如 前 所 述, 在 心 象 層 的 比 興, 因 為 指 事 擬 議 的 情 感 志 意 之 疊 加, 其 思 維 方 法 都 是 接 近 譬 喻 的 但 在 由 心 象 落 實 到 ( 文 字 ) 意 象 層 時, 在 創 作 的 表 現 手 法 上, 比 與 興 最 大 的 差 別 於 焉 顯 現 : 取 象 曰 比, 取 義 曰 興 為 什 麼 說 取 象 曰 比, 取 義 曰 興, 這 其 實 也 要 聯 繫 到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來 理 解 如 前 所 述, 未 窺 得 的 心 象 無 從 運 斤 ( 通 過 語 言 落 實 在 文 字 層 ), 只 有 能 與 ( 文 字 ) 意 象 產 生 對 應 的 心 象, 才 能 窺 見, 並 且 落 實 在 具 體 的 書 寫 修 辭 上 由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中, 比 興 作 為 協 調 意 與 象 之 間 的 關 係 並 凝 結 成 ( 文 字 ) 意 象 的 修 辭 書 寫, 雖 然 在 心 象 階 段, 比 興 都 是 物 象 與 指 事 擬 議 之 情 感 志 意 的 融 合, 但 最 後 在 ( 文 字 ) 意 象 上 作 為 語 言 符 號 的 展 現 時, 比 的 ( 文 字 ) 意 象 與 指 事 的 情 感 之 間 的 關 係 清 楚 可 見, 如 禍 之 與 福, 何 異 糾 纆?, 無 須 註 解 而 興 只 見 ( 文 字 ) 意 象 的 顯 現, 擬 議 的 情 感 意 志 隱 藏 其 後, 必 須 發 注 而 後 見 也 而 發 注 而 後 見 的 擬 議 之 情 志 正 是 作 者 取 義 所 在 ; 比 所 呈 現 的 ( 文 字 ) 意 象 所 比 喻 的 附 意 之 情 志, 正 是 作 者 取 象 之 所 在 因 此 在 這 個 階 段 也 是 比 顯 而 興 隱 34 32 葉 嘉 瑩 認 為 劉 勰 將 篇 首 用 賦 比 興 之 賦 體 比 體 興 體, 與 在 篇 中 偶 然 使 用 賦 或 比 或 興 之 手 法 混 為 一 談 同 註 28, 頁 137 的 注 12 實 際 上 此 處 劉 勰 之 用 語 著 重 的 是 創 作 的 表 現 手 法, 並 沒 有 就 詩 歌 創 作 時 感 發 作 用 之 由 來 與 性 質 立 論 祖 保 泉 解 釋 甚 詳 : 他 只 解 釋 比 和 興, 是 屬 於 文 學 表 現 方 法 範 疇 的 概 念 所 謂 比 體 興 體, 也 就 是 比 興 作 者 只 不 過 為 求 句 式 整 飭, 使 用 興 體 比 例 字 樣 而 已 參 見 文 心 雕 龍 解 說, 同 註 16, 頁 705-706 33 唐 皎 然 詩 式 卷 一 用 事 條 : 取 象 曰 比, 取 義 曰 興, 見 皎 然 著, 李 壯 鷹 校 注 : 詩 式 校 注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3 年 11 月 ), 頁 31 今 人 王 元 化 也 同 意 皎 然 此 說, 屢 屢 用 來 證 成 己 論, 見 王 元 化 : 文 心 雕 龍 講 疏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6 年 6 月 ), 頁 147, 175 劉 勰 雖 然 沒 有 直 接 用 此 術 語, 可 是 從 比 興 篇 中 談 到 比 與 興 之 不 同 : 觀 夫 興 之 託 喻, 婉 而 成 章, 稱 名 也 小, 取 類 也 大 關 雎 有 別, 故 后 妃 方 德 ; 尸 鳩 貞 一, 故 夫 人 象 義 義 取 其 貞, 無 疑 於 夷 禽 ; 德 貴 其 別, 不 嫌 於 鷙 鳥 明 而 未 融, 故 發 注 而 後 見 也 且 何 謂 為 比? 蓋 寫 物 以 附 意, 揚 言 以 切 事 者 也 故 金 錫 以 喻 明 德, 珪 璋 以 譬 誘 民, 螟 蛉 以 類 教 誨, 蜩 螗 以 寫 號 呼, 浣 衣 以 擬 心 憂, 席 卷 以 方 志 固 : 凡 斯 切 象, 皆 比 義 也 可 以 看 出 比 與 切 象 密 切 相 關, 興 與 義 取 密 切 相 關, 從 各 自 所 舉 的 例 子 和 討 論 也 可 以 見 出 此 分 別, 皎 然 此 說 法 也 是 從 劉 勰 發 展 而 來 的 34 清 劉 熙 載 藝 概 詩 概 : 取 象 曰 比, 取 義 曰 興, 語 出 皎 然 詩 式, 即 劉 彥 和 所 謂 - 120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劉 勰 在 比 興 篇 中 對 比 的 分 類 有 二 : 一 曰 比 義, 一 曰 比 類 故 金 錫 以 喻 明 德, 珪 璋 以 譬 誘 民, 螟 蛉 以 類 教 誨, 蜩 螗 以 寫 號 呼, 浣 衣 以 擬 心 憂, 席 卷 以 方 志 固 : 凡 斯 切 象, 皆 比 義 也 至 如 麻 衣 如 雪, 兩 驂 如 舞, 若 斯 之 類, 皆 比 類 者 也 比 義 與 比 類 就 劉 勰 所 舉 的 例 子 而 言, 是 位 於 ( 文 字 ) 意 象 層, 乍 看 之 下 都 是 屬 於 現 代 修 辭 格 的 明 喻 或 隱 喻 但 是 如 果 我 們 回 到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關 係 來 觀 察 此 ( 文 字 ) 意 象 的 語 言 構 成, 可 以 分 辨 出 比 義 是 由 心 意 回 想 所 喚 起 的 物 象 ( 以 上 心 象 階 段 ) ( 文 字 ) 意 象 所 形 成 比 如 有 斐 君 子, 如 金 如 錫, 是 先 有 君 子 明 德 的 情 感 志 意, 再 比 附 德 性 上 性 質 近 似 的 金 錫 物 象 而 構 成 而 比 類 是 由 物 象 心 象 ( 聯 想 另 一 物 象 ) ( 文 字 ) 意 象 所 形 成, 如 兩 驂 如 舞, 是 由 外 在 的 物 象 觸 引 心 象 層 類 似 質 地 的 聯 想, 使 用 另 一 個 物 象 來 比 擬 其 間 的 關 係 由 比 義 的 藝 術 表 現 手 法 來 看, 其 形 成 較 比 類 更 接 近 劉 勰 對 比 的 定 義 描 述 : 附 理 者, 切 類 以 指 事 寫 物 以 附 意, 揚 言 以 切 事 附 理 附 意 的 要 求 即 是 強 調 作 者 在 心 象 階 段 主 觀 情 感 志 意 之 投 注 就 此 點 而 論, 與 興 的 要 求 擬 議 託 諷 是 相 近 的 劉 勰 會 肯 定 詩 騷 以 來 的 詩 人 傳 統 諷 兼 比 興, 正 是 著 重 在 詩 騷 的 作 者 在 創 作 的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之 階 段, 能 將 其 內 心 忠 烈 諷 刺 之 情 感 志 意, 藉 比 興 的 創 作 方 法 表 現 在 詩 騷 的 語 言 書 寫 上 而 比 類 之 法, 雖 同 出 與 比, 因 其 僅 以 物 象 比 物 象 的 表 現 手 法, 不 必 在 心 象 階 段 容 納 過 多 的 主 觀 感 情 志 意, 表 現 在 ( 文 字 ) 意 象 層, 僅 僅 成 為 一 種 易 於 仿 擬 表 現 的 修 辭 技 法 因 此, 後 代 繼 承 的 辭 賦 書 寫, 關 於 圖 狀 山 川, 影 寫 雲 物 的 物 象 描 寫 刻 劃, 莫 不 織 綜 比 義, 以 敷 其 華, 所 承 襲 的 即 是 此 種 比 類 的 構 辭 方 法, 比 體 雲 構, 紛 紜 雜 遝 的 歷 史 發 展, 已 經 是 不 得 不 然 的 趨 勢 了 ( 三 ) 落 實 在 語 言 結 構 層 面 的 ( 文 字 ) 意 象 及 其 審 美 效 應 比 興 的 第 三 層 涵 義, 即 是 經 由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選 擇 最 足 以 安 排 情 意 與 物 象 關 係 的 藝 術 表 現 手 法 後, 最 後 落 實 在 文 字 語 言 層 面 的 ( 文 字 ) 意 象 35 劉 勰 在 比 興 篇 談 到 : 觀 夫 興 之 託 喻 ( 以 文 字 意 象 表 達 心 象 ), 婉 而 成 章, 稱 名 ( 文 字 意 象 ) 也 小, 取 類 ( 心 象 ) 也 大 關 雎 ( 物 象 經 由 選 擇 後 所 表 現 的 文 字 意 象 ) 有 別, 35 比 顯 興 隱 之 意 見 清 詩 話 續 編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9 年 6 月 ), 頁 2418 廖 蔚 卿 : 出 於 聯 想 及 暗 示 以 完 成 意 象 的 方 法, 劉 勰 稱 之 為 比 興 見 六 朝 文 論 ( 臺 北 : 聯 經 出 版 社,1978 年 4 月 ), 頁 170 但 筆 者 認 為 比 興 也 有 文 字 意 象 的 意 涵 - 121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故 后 妃 方 德 ( 心 象 ); 尸 鳩 ( 物 象 經 由 選 擇 後 所 表 現 的 文 字 意 象 ) 貞 一, 故 夫 人 象 義 ( 心 象 ) 義 取 其 貞 ( 心 象 ), 無 疑 於 夷 禽 ( 物 象 之 類 ); 德 貴 其 別 ( 心 象 ), 不 嫌 於 鷙 鳥 ( 物 象 之 類 ): 明 而 未 融, 故 發 注 而 後 見 也 且 何 謂 為 比? 蓋 寫 物 以 附 意 ( 寫 物 象 附 以 心 象 ), 揚 言 ( 文 字 意 象 ) 以 切 事 ( 事 類 物 類 ) 者 也 故 金 錫 ( 文 字 意 象 ) 以 喻 明 德 ( 心 象 ), 珪 璋 以 譬 秀 民, 螟 蛉 以 類 教 誨, 蜩 螗 以 寫 號 呼, 浣 衣 以 擬 心 憂, 席 卷 以 方 志 固 : 凡 斯 切 象 ( 文 字 意 象, 切 象 與 單 言 象 不 同 ), 皆 比 義 也 至 如 麻 衣 如 雪, 兩 驂 如 舞, 若 斯 之 類, 皆 比 類 者 也 由 此 觀 察, 在 ( 文 字 ) 意 象 的 具 體 修 辭 之 表 現 中, 比 與 興 之 間 的 差 別 仍 然 是 : 比 顯 而 興 隱 關 雎 作 為 一 組 ( 文 字 ) 意 象, 經 由 稱 名 也 小, 取 類 也 大 的 依 微 擬 議 之 形 成 過 程, 原 為 鷙 鳥 的 原 始 自 然 物 象, 在 心 象 階 段 情 感 志 意 貴 其 別 的 意 涵 賦 予 後, 得 以 表 達 隱 而 不 宣 的 后 妃 方 德 之 託 喻 之 情 而 劉 勰 說 明 比 義, 所 舉 之 例 如 詩 經 邶 風 柏 舟 : 心 之 憂 矣, 如 匪 澣 衣, 澣 衣 的 ( 文 字 ) 意 象, 是 用 身 上 沒 有 洗 濯 的 骯 髒 衣 服, 拿 來 比 喻 發 愁 時 說 不 出 來 的 心 象 36 劉 勰 歸 結 其 中 的 修 辭 手 法 : 浣 衣 以 擬 心 憂, 點 明 ( 文 字 ) 意 象 與 心 象 之 間 的 關 係 ; 而 同 為 詩 經 邶 風 柏 舟 篇 的 文 辭 : 我 心 匪 石, 不 可 轉 也, 我 心 匪 席, 不 可 卷 也 ( 文 字 ) 意 象 石 與 席 的 產 生, 是 由 心 的 堅 定 想 到 石 頭 和 蓆, 並 較 論 其 異 同 37 劉 勰 席 卷 以 方 志 固 的 ( 文 字 ) 意 象 分 析, 也 是 點 明 ( 文 字 ) 意 象 與 心 象 之 間 的 關 係 再 來 談 到 劉 勰 所 舉 的 比 類 之 例 : 麻 衣 如 雪, 以 麻 衣 和 雪 這 兩 組 ( 文 字 ) 意 象 的 並 置 共 顯, 以 彰 明 其 間 物 象 在 心 象 層 面 的 比 喻 關 係 根 據 現 代 修 辭 學 的 分 析, 前 述 興 的 修 辭 技 法 接 近 象 徵, 而 比 的 修 辭 技 法 一 為 明 喻, 一 為 隱 喻 38 關 於 此 點, 當 代 研 究 者 仍 有 歧 見 39 不 管 如 何, 劉 勰 劃 分 比 興 的 關 鍵, 不 是 純 就 ( 文 字 ) 意 象 的 修 辭 格 來 分 類, 而 是 兼 顧 到 ( 文 字 ) 意 象 如 何 在 創 作 活 動 的 美 感 經 驗 中 形 成 除 此 之 外, 劉 勰 對 於 語 言 構 成 的 ( 文 字 ) 意 象 的 關 注, 其 實 還 有 一 個 情 36 37 38 39 黎 錦 熙 語, 轉 引 自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同 註 8, 頁 1353 黃 慶 萱 語, 見 形 象 思 維 與 文 學, 國 文 學 報, 第 23 期 (1994 年 6 月 ), 頁 68 以 現 代 修 辭 學 的 術 語 分 析 比 興 的 修 辭 格 頗 多, 認 為 興 是 象 徵, 比 是 譬 喻 比 擬, 包 含 明 喻 隱 喻 的 如 黃 慶 萱 : 形 象 思 維 與 文 學, 同 註 37, 頁 68-69 如 蔡 慧 怡 : 比 包 含 明 喻 和 隱 喻, 興 是 象 徵 見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隱 之 現 代 觀, 新 潮, 第 32 期 (1976 年 9 月 ), 頁 134,140 如 陳 去 非 : 比 興 分 別 和 修 辭 學 裡 的 譬 喻 與 象 徵 兩 類 詞 格 大 致 吻 合 見 詩 的 意 象 論, 臺 灣 詩 學 季 刊, 第 23 期 (1998 年 6 月 ), 頁 84 如 周 振 甫 : 比 興 是 兩 種 修 辭 手 法, 屬 於 情 采 中 采 的 一 種 比 是 比 喻 ( 明 喻 隱 喻 借 喻 ), 興 是 扥 物 起 興 文 心 雕 龍 注 釋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3 年 1 月 ), 頁 399 王 元 化 : 比 : 明 喻, 興 : 隱 喻 見 文 心 雕 龍 講 疏, 同 註 33, 頁 144 朱 學 瓊 : 比 與 擬 似 作 用 ( 含 僭 代 作 用 ) 的 複 合 意 象 相 當, 興 與 象 徵 無 殊, 詩 的 意 象 與 象 徵, 大 陸 雜 誌,71:3(1985 年 9 月 ), 頁 107 ( 擬 似 作 用 接 近 譬 喻, 僭 代 作 用 接 近 借 代 ) - 122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貌 無 遺 的 要 求, 在 神 思 比 興 物 色 等 篇 均 曾 提 及 : 樞 機 方 通, 則 物 無 隱 貌 ( 文 字 意 象 與 物 象 之 密 合 ) ( 神 思 ) 意 授 於 思, 言 授 於 意, 密 則 無 際 ( 文 字 意 象 與 心 象 吻 合 ), 疏 則 千 里 ( 神 思 ) 故 比 類 雖 繁, 以 切 至 ( 文 字 意 象 與 物 象 或 事 類 符 合 ) 為 貴 ( 比 興 ) 皎 日 嘒 星, 一 言 窮 理 ( 文 字 意 象 可 窮 盡 心 象 ), 參 差 沃 若, 兩 字 連 形 : 並 以 少 總 多, 情 貌 無 遺 矣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心 象 物 象 ) ( 物 色 ) 體 物 為 妙, 功 在 密 附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故 巧 言 切 狀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如 印 之 印 泥, 不 加 雕 削, 而 曲 寫 毫 芥 ; 故 能 瞻 言 而 見 貌, 即 字 而 知 時 也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 物 色 ) 是 以 四 序 紛 迴, 而 入 興 貴 閑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物 色 雖 繁, 而 析 辭 尚 簡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 物 色 ) 物 色 盡 ( 文 字 意 象 切 合 物 象 ) 而 情 有 餘 者 ( 文 字 意 象 讓 讀 者 餘 味 無 窮 ), 曉 會 通 也 ( 物 色 ) 劉 勰 認 為 在 ( 文 字 ) 意 象 的 修 辭 使 用 上, 能 達 到 以 少 總 多, 情 貌 無 遺 的 特 點, 才 算 是 麗 則 而 約 言 的 典 範 之 作 在 物 色 篇 中 舉 出 詩 經 鮮 明 而 富 有 自 然 聲 貌 之 美 的 ( 文 字 ) 意 象 描 寫 : 灼 灼 狀 桃 花 之 鮮, 依 依 盡 楊 柳 之 貌, 杲 杲 為 出 日 之 容, 瀌 瀌 擬 雨 雪 之 狀, 喈 喈 逐 黃 鳥 之 聲, 喓 喓 學 草 蟲 之 韻 這 一 系 列 的 ( 文 字 ) 意 象 的 展 演, 如 果 按 照 比 興 篇 比 義 與 比 類 的 劃 分, 實 際 上 可 以 歸 入 比 類 一 組, 與 麻 衣 如 雪, 兩 驂 如 舞 並 比 而 觀, 其 ( 文 字 ) 意 象 之 生 動 與 活 潑, 真 實 形 貌 之 可 感 可 聽, 有 過 之 而 無 不 及 再 與 劉 勰 所 舉 或 喻 於 聲, 或 方 於 貌, 或 擬 於 心, 或 譬 於 事 的 漢 賦 之 作 相 比 對, 其 中 接 近 比 類 的 40, 所 謂 ( 以 聲 ) 比 聲 ( 以 貌 ) 比 貌 以 心 比 聲 41 以 辯 比 響 42 以 物 比 容 43 等 分 析, 所 舉 之 若 塵 埃 之 間 白 雲 慈 父 之 蓄 子 范 蔡 之 說 等 不 僅 在 文 字 上 不 純 粹 是 物 象, 還 雜 有 事 類, 所 用 的 ( 文 字 ) 意 象 已 不 純 粹, 而 且 在 文 辭 上 也 不 及 灼 灼 等 例 精 練, 正 可 證 明 詩 經 的 用 詞 比 辭 賦 更 為 以 少 總 多 了 更 何 況 漢 賦 的 ( 文 字 ) 意 象 鋪 演 連 類, 是 重 沓 舒 狀 嵯 峨 之 類 聚, 葳 蕤 之 群 積 字 必 魚 貫, 是 以 多 總 多 的 ( 文 字 ) 意 象 堆 疊 排 置, 雖 然 也 名 之 為 比, 但 這 種 辭 人 之 比 究 竟 是 與 詩 40 以 物 比 理 接 近 比 義 41 劉 勰 原 文 : 王 褒 洞 簫 云 : 優 柔 溫 潤, 如 慈 父 之 畜 子 也 此 以 聲 比 心 者 也 有 誤, 應 作 以 心 比 聲, 黎 錦 熙 已 注 意 到 此, 見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同 註 8, 頁 1364 42 原 文 : 馬 融 長 笛 云 : 繁 縟 絡 繹, 范 蔡 之 說 也 此 以 響 比 辯 者 也 有 誤, 應 作 以 辯 比 響 43 原 文 : 張 衡 南 都 云 : 起 鄭 舞, 繭 曳 緒 此 以 容 比 物 者 也 范 注 : 似 當 作 以 物 比 容 也 - 123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人 之 比 不 同 的 44 劉 勰 推 尊 詩 騷 之 作 能 諷 兼 比 興 而 批 評 辭 賦 之 作 日 用 乎 比, 月 忘 乎 興 辭 賦 不 僅 用 比 忘 興 45, 而 且 所 用 之 比, 在 ( 文 字 ) 意 象 的 展 演 上, 已 經 比 不 上 詩 經 所 用 的 精 練 鮮 明 了, 可 見 劉 勰 並 不 因 為 擬 議 託 諷 附 意 的 情 感 志 意 的 強 調 而 貶 抑 比 類 的 ( 文 字 ) 意 象 之 形 似 描 寫, 甚 至 劉 勰 對 近 代 以 來, 文 貴 形 似 的 書 寫 流 風, 還 能 指 出 其 使 用 ( 文 字 ) 意 象 之 精 妙 : 故 能 瞻 言 而 見 貌, 即 字 而 知 時 也 這 是 窺 情 風 景 與 鑽 貌 草 木 的 情 物 相 通 的 體 物 密 附 與 吟 詠 之 志 之 結 晶 46 所 以 劉 勰 所 標 舉 的 入 興 貴 閒 析 辭 尚 簡 物 色 盡 而 情 有 餘 的 特 色, 不 僅 是 因 為 有 意 無 意 之 中, 偶 得 一 二 語 那 種 神 理 湊 合 時 自 然 恰 得 的 境 遇 47 的 主 觀 精 神 之 自 然 湊 合, 以 及 六 朝 清 談 尚 簡 之 風 的 反 映, 而 且 更 點 出 了 只 要 能 契 合 心 象 進 一 步 契 合 物 象 的 ( 文 字 ) 意 象, 就 能 以 精 練 而 鮮 明 的 ( 文 字 ) 意 象 窮 盡 物 色 之 聲 貌 姿 態, 並 且 給 予 讀 者 味 飄 飄 而 輕 舉, 情 曄 曄 而 更 新 的 審 美 愉 悅 因 此, 談 論 形 似 的 審 美 效 應, 實 在 不 能 脫 離 ( 文 字 ) 意 象 的 層 面 五 結 語 : 重 新 省 視 對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的 研 究 論 點 以 上 詳 細 論 述 了 在 心 象 與 ( 文 字 ) 意 象 之 間 的 創 作 活 動 與 比 興 的 關 係 認 為 在 此 三 個 階 段 中, 比 興 都 與 心 象 和 ( 文 字 ) 意 象 之 間 的 美 感 創 作 過 程 密 不 可 分, 所 以 論 述 比 興 的 意 涵 時, 實 在 很 難 脫 離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脈 絡 就 比 興 與 意 象 ( 心 象 階 段 非 文 字 階 段 ) 的 密 切 關 係 而 論, 前 人 似 乎 關 注 的 層 面 不 一, 有 認 為 比 興 是 修 辭 法 48, 是 表 現 方 法, 是 思 維 方 法, 是 藝 術 形 象 等 等 但 是 根 據 筆 者 以 上 的 論 述,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與 比 興 的 關 係 來 觀 察, 可 以 知 道 : 其 實 比 興 既 是 思 維 方 法 ( 形 象 思 維 ), 是 表 現 方 法 修 辭 法, 也 是 經 由 上 述 方 法 所 創 造 的 藝 術 形 象 ( 文 字 意 象 ) 44 45 46 47 48 王 元 化 已 經 指 出 詩 人 之 比 和 辭 人 之 比 之 區 別, 見 文 心 雕 龍 講 疏, 同 註 33, 頁 175 王 元 化 語, 同 註 33, 頁 148 對 巧 構 形 似 的 分 析, 最 重 要 的 可 參 看 廖 蔚 卿 : 從 文 學 現 象 與 文 學 思 想 的 關 係 談 六 朝 巧 構 形 似 之 言 的 詩, 漢 魏 六 朝 文 學 論 集 ( 臺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1997 年 12 月 ), 頁 537-577 蔡 英 俊 : 比 興 物 色 與 情 景 交 融 ( 臺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1995 年 3 月 ), 頁 179 學 者 認 為 支 撐 比 興 為 修 辭 法 的 論 據 的 有 力 證 明 是 : 依 比 興 篇 被 安 排 在 麗 辭 之 後 來 看, 則 劉 勰 顯 然 只 將 比 興 視 為 局 部 性 技 術, 祇 是 兩 種 不 同 的 修 辭 法 而 已 顏 崑 陽 :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觀 念 析 論, 同 註 27, 頁 39 很 多 學 者 都 談 到 此 點, 可 自 行 參 看 不 過 從 本 文 的 討 論 可 知, 此 種 觀 點 簡 化 了 劉 勰 討 論 比 興 之 用 心 篇 章 的 排 列 只 是 外 在 的 呈 現, 不 能 取 代 對 此 一 概 念 深 刻 闡 發 的 用 心 - 124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前 人 論 述 比 興, 已 經 或 多 或 少 兼 及 其 中 一 二 點 49 顏 崑 陽 先 生 甚 至 注 意 到 使 用 更 大 的 論 述 架 構 來 描 述 比 興 的 不 同 層 次 及 其 義 界 和 審 美 效 應, 因 而 他 從 宇 宙 作 者 讀 者 作 品 諸 因 素 互 涉 的 人 文 活 動 經 驗, 所 產 生 的 體 悟 與 言 說 50 來 分 析 立 論, 其 觀 念 的 可 取 之 處 在 於 承 認 不 應 該 只 是 去 選 擇 單 一 固 定 的 答 案 51 本 文 的 論 述 或 許 有 部 分 觀 點 與 前 賢 不 同, 但 總 地 說 來 亦 承 認 比 興 包 含 多 種 涵 意, 不 必 勉 強 求 其 定 解, 並 且 企 圖 在 理 論 框 架 上 提 出 更 為 完 整 的 解 釋 : 將 比 興 放 置 於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神 思 過 程 來 探 討 其 在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不 同 意 涵 在 筆 者 探 討 的 基 礎 上, 可 以 進 一 步 比 對 蔡 英 俊 先 生 在 其 名 著 比 興 物 色 與 情 景 交 融 中 對 劉 勰 比 興 說 的 論 斷 : 就 整 個 六 朝 的 文 學 思 潮 而 論, 興 字 所 預 示 出 情 感 與 景 物 間 相 互 激 盪 相 互 交 融 的 現 象, 並 不 是 透 過 興 字 而 成 為 重 要 的 批 評 觀 念 與 批 評 術 語 ; 以 現 有 的 重 要 的 批 評 文 獻 來 看, 描 述 詩 歌 創 作 中 情 景 問 題 的 術 語 與 觀 念, 竟 是 物 色 是 形 似 因 此, 興 的 內 容 與 意 義 就 必 須 留 待 唐 朝 才 有 更 進 一 步 的 發 展 52 本 文 將 比 興 這 一 批 評 觀 念, 放 置 於 從 物 色 感 物 連 類 觸 物 起 情, 經 由 神 思 馳 神 運 思 之 窺 意 象, 到 比 興 的 運 斤 構 創 ( 文 字 ) 意 象 的 一 連 串 創 作 過 程 中 來 探 究, 因 此 比 興 可 以 兼 具 創 作 感 發 階 段 觸 物 興 情 的 涵 義, 也 可 以 疊 加 上 心 象 層 次 裡 主 觀 情 感 志 意 的 擬 議 附 意 之 諷 喻 之 志, 兩 者 並 不 是 絕 對 矛 盾 不 相 容 的 蔡 先 生 上 述 說 法 顯 然 是 割 裂 比 興 與 物 色 和 形 似 的 關 係, 將 明 顯 含 有 情 景 交 融 的 批 評 術 語 給 予 物 色 和 形 似 來 展 開 論 證 其 實 劉 勰 的 比 興 說 仍 然 含 有 劉 勰 在 文 心 雕 龍 所 談 到 的 情 以 物 興 的 起 情 感 發 因 素, 與 創 作 過 程 中 心 象 階 段 協 調 心 物 關 係 的 情 景 交 融 之 活 動 同 樣 密 不 可 分, 劉 勰 雖 然 沒 有 緊 扣 情 景 交 融 ( 畢 竟 此 概 念 乃 是 明 清 之 後 的 發 展 及 現 代 批 評 術 語 的 產 物 ) 的 問 題 與 比 興 一 併 討 論, 並 不 代 表 在 其 比 興 觀 念 中 沒 有 觸 及 到 這 個 面 向 因 此, 經 過 筆 者 的 探 尋, 或 許 可 以 這 樣 說, 劉 勰 的 比 興 說 對 唐 人 以 降 所 開 出 的 比 興 諷 喻 與 興 象 的 批 評 術 語, 仍 然 有 其 啟 發 和 影 響, 不 能 將 比 興 說 法 簡 單 地 歸 結 為 受 鄭 玄 影 響 的 傳 統 見 解 而 忽 略 其 深 意 因 此 所 謂 情 景 交 融 的 現 象, 在 比 興 的 心 象 層 次 也 可 以 涵 括 劉 勰 雖 說 起 情 附 理, 情 與 理 並 非 相 對 的 概 念, 劉 勰 也 常 常 49 50 51 52 如 葉 嘉 瑩 從 感 發 的 情 感 與 性 質 立 論, 並 且 談 到 與 西 方 批 評 術 語 ( 明 喻 隱 喻 轉 喻 象 徵 等 ) 的 比 較 同 註 28, 頁 146-147 如 王 元 化 認 為 : 劉 勰 仍 保 持 著 漢 人 體 法 相 兼 的 觀 點, 既 把 比 興 當 作 藝 術 方 法 看 待, 又 把 比 興 當 作 由 藝 術 方 法 所 塑 造 的 藝 術 形 象 看 待 見 文 心 雕 龍 講 疏, 同 註 33, 頁 167 見 顏 崑 陽 :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觀 念 析 論, 同 註 27, 頁 33 同 註 27, 頁 33 同 註 47, 頁 141-125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情 理 並 稱 53, 因 此 像 顏 崑 陽 等 當 代 學 者 把 情 等 同 於 情 感 的 狹 義 指 涉, 來 論 述 劉 勰 的 比 興 說 是 以 個 殊 性 的 政 教 諷 諭 志 意, 限 定 情 意 經 驗 的 內 容 54 或 許 仍 有 值 得 商 榷 之 處 而 劉 勰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一 語, 也 不 只 是 第 一 次 使 用 意 象 這 個 詞 語 那 麼 簡 單, 與 唐 代 象 的 批 評 概 念 之 密 切 關 聯 更 值 得 重 視 此 外, 補 述 劉 勰 在 神 思 篇 中 所 提 及 的 積 學 以 儲 寶 云 云, 筆 者 以 為 所 學 之 寶, 是 以 ( 文 字 ) 意 象 的 學 習 為 主, 55 物 色 篇 特 別 提 及 這 一 點 : 後 進 銳 筆, 怯 於 爭 鋒 莫 不 因 方 以 借 巧, 即 勢 以 會 奇, 善 於 適 要, 則 雖 舊 彌 新 矣 能 學 習 前 人 所 用 的 ( 文 字 ) 意 象, 加 以 融 會 出 新, 這 也 是 通 變 篇 所 論 述 的 矯 訛 翻 淺, 還 宗 經 誥 ; 斯 斟 酌 乎 質 文 之 間, 而 檃 括 乎 雅 俗 之 際, 可 與 言 通 變 矣 之 意, 就 詩 賦 文 學 ( 文 字 ) 意 象 的 學 習 對 象 而 言, 詩 經 可 稱 為 典 範, 其 ( 文 字 ) 意 象 本 身 就 積 澱 了 豐 富 的 歷 史 與 人 文 傳 統 神 思 篇 所 談 博 見 為 饋 貧 之 糧, 不 僅 是 身 觀 物 色 的 感 官 攝 取, 還 是 頤 情 志 於 典 墳 的 學 習 仿 擬 因 此, 經 由 ( 文 字 ) 意 象 的 選 擇 取 用, 使 後 代 文 學 作 品 的 ( 文 字 ) 意 象 更 具 有 義 生 文 外, 秘 響 傍 通, 伏 采 潛 發 ( 隱 秀 ) 的 含 蓄 暗 示 之 深 蘊 如 前 所 述, 在 比 興 位 於 心 象 的 階 段, 比 可 以 用 心 意 物 象 的 結 構 來 表 示, 此 物 象 並 非 實 存 的 自 然 景 象, 而 已 經 是 經 由 回 想 活 動 後 所 產 生 的 在 心 的 物 象 了 而 此 在 心 的 物 象 有 一 部 份 正 是 源 於 前 人 ( 文 字 ) 意 象 的 學 習 所 謂 比 興 寄 託 亦 有 用 典 一 途, 正 可 由 此 得 見 其 影 響 之 跡 因 而 關 於 用 典 用 事 之 觀 念, 就 不 侷 限 於 個 別 文 辭 憑 藉 詩 人 作 者 的 理 智 思 考 而 串 連 使 用 的 狹 窄 見 解, 反 而 更 具 有 深 刻 的 感 物 身 體 基 礎, 而 與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活 動 密 不 可 分, 此 當 是 另 一 個 可 以 拓 展 研 究 的 課 題 最 後, 總 結 本 文 的 論 點 及 研 究 成 果 如 下 : ( 一 ) 本 文 運 用 創 作 過 程 中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活 動 框 架, 來 探 討 劉 勰 在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比 興 物 色 等 篇 章 中 的 批 評 觀 點, 認 為 劉 勰 對 於 創 作 活 動 之 機 要 掌 握 深 入 各 階 段 的 批 評 重 心 雖 散 見 於 此 三 篇 ( 比 如 物 色 篇 強 調 感 物 起 興 神 思 強 調 協 調 物 象 心 象 轉 化 成 創 作 53 54 55 如 辨 騷 篇 贊 : 山 川 無 極, 情 理 實 勞, 明 詩 篇 : 情 理 同 致, 總 歸 詩 囿, 詮 賦 篇 : 賈 誼 鵩 鳥, 致 辨 於 情 理, 鎔 裁 篇 : 情 理 設 位, 文 采 行 乎 其 中, 章 句 篇 : 其 控 引 情 理, 送 迎 際 會, 指 瑕 篇 : 撫 訓 執 握, 何 預 情 理, 時 序 篇 : 時 運 交 移, 質 文 代 變, 古 今 情 理, 如 可 言 乎 等 等 顏 崑 陽 論 述 的 論 點 之 一, 同 註 27, 頁 52-53 意 象 也 可 學, 如 姚 一 葦 所 說 : 意 象 可 以 說 來 自 個 人 過 去 經 驗 的 累 積 但 是 此 間 所 謂 的 經 驗 並 不 限 於 個 人 親 身 的 經 歷, 亦 包 含 得 自 傳 聞 或 文 字 或 圖 畫 的 記 載 談 意 象 夜 讀 雜 抄 之 七, 幼 獅 文 藝 34:2(1971 年 8 月 ), 頁 5-126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比 興 篇 強 調 文 字 意 象 與 物 象 心 象 之 密 合 對 應 ), 但 卻 不 曾 割 裂 此 具 體 活 動, 因 為 劉 勰 始 終 兼 顧 到 此 創 作 活 動 之 整 體 來 討 論 ( 二 ) 欲 了 解 劉 勰 所 用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之 意 象 一 詞 之 涵 義, 也 必 須 放 在 此 一 創 作 活 動 中 來 見 出 其 深 意 劉 勰 之 意 象 觀 念, 並 非 是 對 於 心 物 交 融 的 靜 態 描 述 與 呈 現, 而 是 必 須 將 之 放 置 於 創 作 過 程 中 物 神 ; 意 言 的 動 態 活 動 中 呈 現 其 價 值 與 關 切 重 點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的 窺 字, 不 僅 僅 是 感 知 可 觀 的, 更 重 要 的 是, 具 體 說 明 了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 運 斤 ) 之 間 的 連 續 過 程, 未 窺 ( 窺 字 的 身 體 體 驗 已 經 預 設 了 所 見 之 有 限 ) 得 的 心 象 無 從 運 斤 ( 通 過 語 言 落 實 在 文 字 層 ), 只 有 能 與 ( 文 字 ) 意 象 產 生 對 應 的 心 象, 才 能 窺 見, 並 且 落 實 在 具 體 的 書 寫 修 辭 上 ( 三 ) 關 於 劉 勰 比 興 觀 念 的 討 論, 也 必 須 放 在 物 象 心 象 意 象 的 層 次 中, 以 審 視 其 不 同 意 涵 與 文 學 創 作 過 程 的 關 係 透 過 對 比 興 篇 的 探 討, 可 見 比 興 之 批 評 觀 念, 是 在 心 象 與 ( 文 字 ) 意 象 之 間 神 思 協 調 活 動 的 描 述 : 一 方 面 是 心 象 階 段 安 排 調 節 情 意 與 形 象 之 審 美 描 述 ; 一 方 面 是 從 心 象 到 ( 文 字 ) 意 象 的 創 作 活 動 中, 如 何 選 用 適 當 的 表 現 方 法 之 描 述 ; 最 後 則 是 落 實 在 ( 文 字 ) 意 象 上 的 具 體 修 辭 安 排 之 呈 現 及 讀 者 的 美 感 效 應 ( 四 ) 從 上 述 的 探 討 重 新 檢 視 當 代 學 者 對 於 意 象 與 比 興 觀 念 的 討 論, 可 以 發 現 劉 勰 關 於 意 象 的 觀 念, 不 是 作 家 頭 腦 中 的 意 象 那 麼 簡 單, 而 是 運 用 此 觀 念 聯 繫 了 在 心 的 意 象 到 在 文 的 意 象 之 具 體 活 動 而 劉 勰 對 比 興 的 討 論, 也 不 侷 限 在 政 教 諷 諭 傳 統, 而 已 經 觸 及 到 後 人 關 心 的 情 景 交 融 之 批 評 論 題, 因 此 對 於 此 論 題 的 觸 及, 就 不 僅 只 限 於 物 色 形 似 等 術 語 觀 念 透 過 比 興 的 觀 念, 劉 勰 對 創 作 活 動 協 調 心 物 關 係 有 十 分 重 要 的 觀 察 此 觀 念 對 唐 人 之 影 響 也 明 顯 可 見 ( 五 ) 透 過 筆 者 的 探 索, 可 以 進 一 步 思 索 有 關 形 似 體 物 密 附 等 關 於 巧 構 形 似 的 討 論, 也 與 要 求 ( 文 字 ) 意 象 與 物 象 心 象 密 合 的 特 殊 批 評 觀 點 密 切 相 關, 可 以 由 此 再 討 論 劉 勰 鍾 嶸 等 批 評 家 對 此 一 觀 念 的 發 揮 及 其 意 義 限 於 文 章 主 題, 難 以 詳 盡 開 展 而 物 象 心 象 ( 文 字 ) 意 象 的 具 體 創 作 活 動 更 預 設 了 一 個 觀 物 體 物 感 物 的 與 物 相 迎 相 拒 之 具 體 身 體 體 驗, 關 於 意 象 事 類 的 援 引 ( 用 典 用 事 ) 也 具 有 感 物 過 程 中 深 厚 的 身 體 基 礎, 這 些 都 需 要 從 身 體 理 論 結 合 傳 統 觀 念 作 深 入 的 討 論, 具 體 開 展 當 俟 日 後 的 經 營 探 究 - 127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引 用 書 目 ( 一 ) 專 著 王 元 化 : 文 心 雕 龍 講 疏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6 年 6 月 第 一 版 第 三 刷 ) 王 更 生 : 文 心 雕 龍 讀 本 ( 臺 北 : 文 史 哲 出 版 社,1995 年 10 月 第 一 版 第 五 刷 ) 朱 自 清 : 詩 言 志 辨 ( 臺 北 : 五 洲 出 版 社,1964 年 10 月 ) 宇 文 所 安 : 中 國 文 論 : 英 譯 與 評 論 ( 上 海, 上 海 社 會 科 學 院 出 版 社,2003 年 1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李 壯 鷹 : 詩 式 校 注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3 年 11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范 文 瀾 : 文 心 雕 龍 注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0 年 10 月 第 一 版 第 二 刷 ) 周 振 甫 : 文 心 雕 龍 注 釋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3 年 1 月 第 一 版 第 二 刷 ) 胡 雪 岡 : 意 象 範 疇 的 流 變 ( 南 昌 : 百 花 洲 文 藝 出 版 社,2002 年 1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祖 保 泉 : 文 心 雕 龍 解 說 ( 安 徽 : 安 徽 教 育 出 版 社,1997 年 2 月 第 一 版 第 四 刷 ) 陳 植 鍔, 詩 歌 意 象 論 ( 北 京 :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1990 年 8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詹 鍈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9 年 12 月 第 一 版 第 三 刷 ) 葉 朗 : 中 國 美 學 的 開 展 上 ( 原 中 國 美 學 史 大 綱 分 冊 版 )( 臺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 出 版 年 月 版 次 不 詳 ) 廖 蔚 卿 : 六 朝 文 論 ( 臺 北 : 聯 經 出 版 社,1978 年 4 月 第 一 版 ) 蔡 英 俊 : 比 興 物 色 與 情 景 交 融 ( 臺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1995 年 3 月 第 一 版 第 三 刷 ) 韓 林 德 : 境 生 象 外 華 夏 審 美 與 藝 術 特 徵 考 察 ( 北 京 : 三 聯 書 店,1996 年 3 月 第 一 版 第 二 刷 ) ( 二 ) 期 刊 論 文 王 葆 玹 : 魏 晉 言 意 之 辨 的 發 展 與 意 象 思 維 方 式 的 形 成, 中 國 文 化 月 刊 第 116 期 (1989 年 6 月 ) 王 義 良 : 文 心 雕 龍 為 文 之 用 心 中 關 於 主 體 精 神 的 虛 靜 與 創 造 意 象 探 析, 高 雄 師 大 學 報 第 12 期 (2001 年 4 月 ) 古 添 洪 : 劉 勰 的 賦 比 興 說, 今 日 中 國 第 36 期 (1974 年 4 月 ) 朱 學 瓊 : 詩 的 意 象 與 象 徵, 大 陸 雜 誌 第 71 卷 第 3 期 (1985 年 9 月 ) 季 紅 : 意 象 與 意 象 語 言, 創 世 紀 詩 刊 第 61 期 (1983 年 5 月 ) - 128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姚 一 葦 : 談 意 象 夜 讀 雜 抄 之 七, 幼 獅 文 藝 第 34 卷 第 2 期 (1971 年 8 月 ) 俞 兆 平 : 臺 灣 詩 學 中 意 象 概 念 的 追 尋, 臺 灣 詩 學 季 刊 第 23 期 (1998 年 6 月 ) 徐 復 觀 : 釋 詩 的 比 興 重 新 奠 定 中 國 詩 的 欣 賞 基 礎, 中 國 文 學 論 集 ( 臺 北 : 學 生 書 局,2001 年 12 月 第 五 版 第 三 刷 ) 袁 本 秀 : 略 論 形 象 與 意 象, 臺 中 商 專 學 報 第 21 期 (1989 年 6 月 ) 張 漢 良 : 論 詩 的 意 象, 創 世 紀 詩 刊 第 41 期 (1975 年 7 月 ) 張 淑 香 : 神 思 與 想 像, 抒 情 傳 統 的 省 思 與 探 索 ( 臺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1992 年 3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陳 去 非 : 詩 的 意 象 論, 臺 灣 詩 學 季 刊 第 23 期 (1998 年 6 月 ) 陳 慶 元 :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所 展 現 的 莊 子 美 學 思 維, 東 海 大 學 文 學 院 學 報 第 43 卷 (2002 年 7 月 ) 程 天 祐 : 文 心 雕 龍 意 象 說 探 微, 文 心 雕 龍 學 刊 第 三 輯 (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1986 年 1 月 第 一 版 第 一 刷 ) 黃 慶 萱 : 形 象 思 維 與 文 學, 國 文 學 報 第 23 期 (1994 年 6 月 ) 雲 淡 : 試 論 通 幽 詩 的 詩 學 特 徵,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05 期 (1995 年 12 月 ) ------: 中 國 古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上 篇,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0 期 (1997 年 3 月 ) ------: 中 國 現 當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中 篇 之 一,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4 期 (1998 年 3 月 ) ------: 中 國 現 當 代 意 象 說 述 評 從 意 象 到 意 象 思 維 中 篇 之 二, 創 世 紀 詩 雜 誌 第 115 期 (1998 年 6 月 ) 趙 滋 藩 : 形 象 與 意 象, 文 訊 第 4 期 (1983 年 10 月 ) 葉 嘉 瑩 : 中 國 古 典 詩 歌 中 形 象 與 情 意 之 關 係 例 說 從 形 象 與 情 意 之 關 係 看 賦 比 興 之 說, 收 於 迦 陵 談 詩 二 集 ( 臺 北 : 東 大 圖 書 股 份 有 限 公 司,1999 年 10 月 二 刷 ) 蔡 慧 怡 :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隱 之 現 代 觀, 新 潮 第 32 期 (1976 年 9 月 ) 劉 渼 :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釋 論 文 心 雕 龍 意 象 說 與 形 聲 情 文 的 表 現, 中 國 學 術 年 刊 第 15 期 (1994 年 3 月 ) 鄭 毓 瑜 : 知 音 與 神 思 六 朝 人 周 旋 交 錯 的 生 命 情 識, 臺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6 期 (1994 年 6 月 ) 簡 政 珍 : 意 象 和 語 言, 中 外 文 學 第 17 卷 第 4 期 (1988 年 9 月 ) 顏 崑 陽 : 文 心 雕 龍 比 興 觀 念 析 論, 國 立 中 興 大 學 人 文 學 報 第 12 期 (1994 年 6 月 ) - 129 -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On the Wen Xin Diao Long ( 文 心 雕 龍 )in the "concept-image( 意 象 ) " and "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 比 興 )" Chen, Chiu-hung Abstract In this paper, from the chapters the sensuous colors of physical things ( 物 色 ) and spirit thought( 神 思 ) and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 比 興 ) of Wen Xin Diao Long ( 文 心 雕 龍 )as a starting point, trying to use the frame of "images", " imagery ", "(text) concept-image " (language level) in the aesthetic process of creation process, probes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concept of concept-image and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in Liu Xie( 劉 勰 ) s criticism system. Thus, we could reexamine the different statement about the study of concept-image and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Not only disclosure the profound meaning of Liu Xie s criticism concept, but also the justifiability and muff of the different statement could be further appeared. In the opinion of this paper, the concept-image not just the image in the poet s mind, but the concrete activity in the process of the creation, that was the concrete description from the imagery to the (text) concept-image. And the concept of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was not just the result of the tradition Part-time lecturer of Shih Hsin University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Chinese Literature doctor candidate of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 130 -

論 文 心 雕 龍 中 的 意 象 與 比 興 of politics and enlightenment but also the descrip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of mind and images in the progress of creation activity. From this study, the importance of the concept-image and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in the concrete activity in the process of the creation in the criticism system of Liu Xie will be emphasized more than the common statement. The influence of this two criticism concept on the literary theory of Tang Dynasty was obviously appeared. Keywords: Liu Xie, Wen Xin Diao Long, concept-image, comparison and affective image, spirit thought, the sensuous colors of physical things - 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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