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一般論文 The Pursuit of Reality in Family Catastrophe and Crystal Boys Hung, San-Hui PhD Candidat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National Centra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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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1 年 4 月頁國立台灣文學館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洪珊慧中央大學中文系博士候選人摘要王文興與白先勇同為現代文學雜誌的重要成員王文興家變與白先勇孽子亦是七與八年代台灣文學史上兩部重要的長篇小說家變以父親出走為始逐章敘述范曄與父親的關係變化其小說內容與其獨特的文字表現引發當時台灣文壇的注目孽子則以兒子出走被逐為開端為台灣第一部長篇同志小說兩書皆呈現了父子關係衝突個人自我追求與家的抵觸與崩解此外在父子關係家的崩解家國的隱然挑戰之中兩部小說也都呈現了現代主義小說對真實世界的追求的特質家變追求挖掘人性深處不可言說的真實而孽子則追求表述人性尋求性別認同的真實世界關鍵詞現代主義王文興白先勇家變孽子本文初稿以台灣現代主義小說的真實世界追求家變與孽子的一些觀察為題於加拿大卡加利大學 University of Calgary 舉辦之中文敘事語言的藝術王文興國際研討會 Art of Chinese Narrative Language: International Workshop on Wang Wen-hsing s Life and Works 宣讀感謝兩位審查委員的審查意見提供筆者修改本文的寶貴建議

2 188 一般論文 The Pursuit of Reality in Family Catastrophe and Crystal Boys Hung, San-Hui PhD Candidat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National Central University Abstract Wang Wen-Hsing and Pai Hsien-Yung were both important members of the magazine Modern Literature. Wang s Family Catastrophe and Pai s Crystal Boys were also significant masterpieces in the 1970s and 1980s on the Taiwan literary scene. Family Catastrophe begins with a father leaving his family, and consequently probes into and investigates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father and his son. The novel s subject matter and unconventional style attracted considerable attention. On the other hand, Crystal Boys opens with a son driven out from the family by his father, and has generated massive discussion as being the first novel to deal with male homosexuality in Taiwan. Both Family Catastrophe and Crystal Boys portray the conflict between father and son, the theme of self-pursuit, and the clashes between and collapse of the father-son relationship in the traditional family. In its discussion of the hidden reality of human nature depicted in Family Catastrophe and the search for human reality and sexual identification implied in Crystal Boys, this paper aims to show that the two novels typify literary Modernism in their presentation of the pursuit of reality. Keyword: Modernism, Wang Wen-Hsing, Pai Hsien-Yung, Family Catastrophe, Crystal Boys

3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189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前言王文興與白先勇為台大外文系同學且同為現代文學雜誌的重要成員王文興的家變與白先勇的孽子可謂為七與八年代台灣文學史上兩部重要的長篇小說 1 家變因其小說內容與其獨特的文字表現引發當時台灣文壇的注目孽子則為台灣第一部長篇同志小說開領域之先兩部作品各有風格與影響論者既眾觀點亦豐筆者以為家變以父親出走為始逐章敘述從小到大范曄與父親的關係變化和家庭傳統倫理位置的調換孽子則以兒子出走被逐為開端寫出父親期望與兒子真實同志身分的衝突兩書皆呈現了父子關係衝突個人自我追求與家的抵觸在父子關係家的崩解家國的隱然挑戰之中家變和孽子皆呈現了現代主義小說對真實世界的追求家變追求挖掘人性深處不可言說的真實而孽子追求表述人性尋求性別認同的真實世界因此本文嘗試討論比較家變與孽子中父子的出走與被逐父子關係家與個人自由的追求以及對於內心真實世界的追求等部份藉此探討這兩部小說的內在人文精神一父子的出走家變分為三部依時間先後進行第一部寫范曄的童年第二部寫 1 王文興家變台北環宇出版社王文興於 1966 年 6 月 18 日開筆寫作家變歷時 6 年於 1973 年出版白先勇孽子台北遠景出版事業公司 1983 孽子於 1977 年現代文學復刊號第 1 期開始連載

4 190 一般論文范曄的少年第三部寫范曄成年家變的敘事結構採雙線進行分別以英文字母 A B C 與阿拉伯數字為敘述章節英文字母的部分為敘述者現在的時間 A N 三個月 O 則是父親出走二年後阿拉伯數字的章節則為兒時毛毛成長為范曄的時間歷程過去的時間英文字母標示的章節中每章現在的時間幾乎停滯不動從開始的 A 到結束 O 的 15 個章節不過歷時 2 年的時間長度相形之下阿拉伯數字的章節由 157 節組成以單獨存在的場景事件呈現范曄成長過程范家的生活細節細緻詳實像一則則敘述生活本質的記事歷時有 22 年之久敘述過去的時間的部分幾乎佔整部小說的七分之六與現在的時間成了一種奇異的對峙孽子則分為四部第一部放逐僅一頁之長第二部在我們的王國裡和第三部安樂鄉的篇幅幾乎佔全書的百分之九十在我們的王國裡和安樂鄉兩個部分皆為這群男同志重尋重塑自己的家園及家第四部那些青春鳥的行旅則將各個重要主角現況作一交代作為結束顯然孽子著重於第二部在我們的王國裡與第三部安樂鄉的描寫書寫這群由家庭放逐出走的男同志如何重尋自己安身立命的家以及位置分析這兩部作品所重所述者一是回顧式的范曄成長史另一是離家兒子李青的出走歷程記父親的角色在這兩部小說中隱隱地成為小說敘述故事的初始因由在父子和家的關係之中權力所繫一家之主的父親卻在時間和故事的推移之中被逐漸拭去拭去了父權與宰制兒子們才有追求個人自由與內心真實世界的可能此實為家變與孽子重要而相合的精神家變以父親出走為始敘述一位愁容滿面的老人離家出走的第一部 A 段其中四分之三的篇幅皆在描述范家的住屋視角由遠而近由大而小猶如一幅色彩平淡的靜物畫而孽子以兒子出走被逐為開端李青赤足向外奔逃父親揮舞槍桿大聲咆哮畜生畜生為一幕極為衝突暴虐情緒激昂的開場場景但是此兩部小說在結尾時卻又呈現了與小說開頭截然不同的風格與調性相形於孽子以兒子向外奔逃出走為始李青被逐出家門時父子關

5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191 係呈現的強烈衝突與劍拔弩張父親他那一頭花白的頭髮根根倒豎一雙血絲滿佈的眼睛在射著怒火他的聲音悲憤顫抖嗄啞的喊道畜生畜生 2 孽子結尾的時間點定在象徵家人團圓守歲的除夕夜被父親驅逐出走的李青雖則終究沒有回家但在同志的王國台北新公園裡與眾人團聚拜年最末李青帶著一個流浪公園無處可去的孩子羅平大年夜裡在忠孝西路的人行道上不畏寒冷向前奔跑充滿了希望和諧回歸傳統忠孝和平的象徵意涵然孽子其實並非忤逆不孝之徒而是一群尋求父親理解即使父親一輩無法真正接納他們但企求彼此能夠和解的可能企望在小說結尾時彷彿與小說開頭作了一番呼應李青和羅平還得在忠孝西路充滿希望地向前奔跑孽子最終帶著濃厚的溫情主義作結家變的結尾停留在英文字母O 上同樣充滿豐富的象徵意涵 O 可以為 over 意指結束同時也是 circle 象徵循環起點和終點不可辨的循環但也可將 O 視之為讀者閱讀至此出現的類似希臘悲劇中慣常出現的合唱隊瞠目結舌的表情 3 小說書寫只到此為止後文則留待驚異的讀者演繹或者將 O 視為阿拉伯數字的 O 猶如羅蘭巴特 Roland Barthes 之寫作的零度 Writing Degree Zero 的 O 一切回返至最初范曄取代父親成為一家之主 4 總之 O 是個充滿暗示性的符碼且看家變最末這段小說結尾的精采文字時間過去了有幾幾及兩年之久是一個父親仍然是還沒有回來然而在范曄的現在的家庭裏邊他和他之媽媽兩個人簡單的共相住在一起生活似 2 白先勇孽子台北允晨文化實業公司頁 7 以下引文皆於文內直接標明書名及頁數 3 這樣的用法亦可見於 83 節該段描寫范曄晚歸以致父親外出尋他而自己迷路在父親尋找范曄的路線中一座齒科醫院的張著口腔露出牙床的門這個意象出現過兩次齒科醫院這座招牌像是夜間指引父親方向定位的標地物非常符合現實的生活經驗另一方面則像是對於外出尋子反而迷路的父親展露出來的一種奇異的笑使得整個畫面充滿意象式的美感 4 以羅蘭巴特 Roland Barthes 寫作的零度 Writing Degree Zero 台北桂冠圖書公司觀點將家變最後一章 O 解讀為數字乃劉千美教授於中文敘事語言的藝術王文興國際研討會中的發言討論加拿大卡加利大學主辦

6 192 一般論文乎是要比他們從前的生活較比起來髣髴還要更加愉快些關之乎隔不久他應該再外去尋索他的父親的安排及計劃這一個做兒子的他幾乎可以說都已經幾乎就要忘記掉了他范曄在這一個時候的平靜的該一段的時間的裏面他的身體的健康情形比他的從前的整個任何時候的都要好得多爾今他的臉紅光滿面的並且他已經有了一種幾近於進入中年階段的身材至談到他的母親她的頭髮而今更白了但是斯一種白色是一種耀著柔光的白一種流溢著一股身體健康氣徵的白從她的頭髮看來她要是再準此活下去續活廿幾年自然一定沒有任何問題 5 家變結尾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帶著些許殘酷的冷漠與冷靜6 彷彿父親不在或者父親不在亦無舉足輕重父親至此被兒子范曄徹底遺忘家變結尾平靜柔和的最後一幕卻是場震撼人心的家庭巨變二倒置的父子關係家變家變敘述范曄個人成長過程中與父母關係的改變特別是父子關係的改變歐陽子論及家變的中心題意時說道家變寫的是一個父親在他兒子心目中之逐漸萎縮這心目中三字極為重要因為改變的並非父親而是兒子范曄 7 父親原本高大形象在退休後逐漸萎縮變小在范曄眼中父親穿他的孩子范曄汰換老舊的長褲父親的木料拖鞋像是三歲小孩的玩屐家變頁 211 父親喜歡買孩子吃的囡囡酥家變頁 213 父親病了羸弱溫順得像一頭纔纔生下來的幼小小貓貓似的家變頁 237 父親的嘆氣幾像是一個人垂死時的剩下 5 王文興家變台北洪範書店頁以下引文皆在文末直接標明書名及頁數 6 歐陽子亦曾指出家變結尾父親之出走幾乎可說是母子二人潛意識的合謀這段客觀描寫之結尾語氣隔離又富反諷意味見論家變之結構形式與文字句法中外文學 1 卷 12 期頁 56 另張誦聖亦指出家變末尾一章展現的冷漠世情令一般讀者慄然不安見氏著文學場域的變遷當代台灣小說論台北聯合文學出版社頁歐陽子論家變之結構形式與文字句法中外文學 1 卷 12 期頁 52

7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193 的那快了結的一口游息也尤其像是嬌柔女子嚶發出去的嚶泣聲家變頁 183 父親一切舉止行為變得愚蠢無知咋嘴動舌如老鼠一樣的ㄐㄩㄐㄩ聲家變頁 233 歐陽子從小說中上述的文字中總結父親一角不能獨立存在父親為人真正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范曄眼中父親是什麼樣子最後父親之失蹤是此作之首要象徵 symbol 影射著父親在范曄心中最終之隱退消失 8 然而筆者認為此父子關係的轉變不單單是范曄單方面的意義父親隨年歲漸長而漸弱的身形以及三歲小孩的玩屐孩子吃的囡囡酥等也讓父親如老人孩子性與范曄互換了家庭一家之主的位置於是在毛毛成長為青年范曄的過程中係兒子與父親的關係傾斜最後父子關係完全相反倒置形象互換了力量也互調了在家中的位置以及主附關係也相互反轉在范曄眼中由父親的身幹在他看來非常高家變頁 51 他的裸身純白得像百合花且從來少有見過這些圓而結實的肉肌家變頁 53 到驀然發現他之父親原來是個個子奇矮的矮個子是個拐了只脚的殘廢家變頁 186 年老的父親變得萎縮殘缺不再完美退休後的父親不再是一家之主一切轉由范曄當家做主范曄不但對家中錢財用度苛扣限制他規定自己一人先行用餐父母得等他用餐完畢再晚些吃飯完全顛覆了傳統觀念中父母至上的家庭倫理家變最為暴虐的經典畫面是兒子范曄在父親 66 歲大壽時將父親趕下餐桌喝令父親不准繼續吃飯從此只要兒子認為父親做錯事情就施加父親不許吃飯的處分對照 113 節父親為了家用以及台籍女友的問題與二哥發生爭執父親亦曾對著二哥咆哮你還想回來喫晚飯呵沒有飯吃今天你晚飯沒有飯吃家變頁 145 至此不難發現掌控家中經濟大權且擁有年輕精力的范曄完全取代父親的位置他以父親當年對待二哥的方式對待現在的父親他看待父親的態度不再當他是個父親傳統父子家庭關係的倫理 8 同註 7 頁 54

8 194 一般論文已經崩解如今父子關係呈現一種顛倒相反的荒謬狀態所以兒子可以懲罰 punish 父親在 152 節范曄以日記體方式直指今日台灣社會家庭無法和諧相處除了房屋狹小缺乏個人空間之外另一主因在於小孩犯錯父母可以苛責笞打他們消氣但是人子無法嚴懲父母導致心底淤積怒氣愈增愈多問題隨之愈滾愈大依范曄的推論看來小孩犯錯時遭受處罰換言之父母在家觸犯過錯時亦可受罰父子的關係似乎永遠處於衝突之中所以當父親還在盛年強大時與二哥因婚姻價值觀相左發生巨大衝突時二哥只得被迫離家多年之後當父親年老衰邁父子關係相反倒置換成兒子擁有發言權與主導權時父親只得被迫離家范曄甚至下意識地感覺即使父親失蹤後仍在與他實行一場緘默的戰鬥繼續纏鬥下了家變頁 163 這父子關係的衝突像命定似的茁壯的兒子終將老父納於陰影之下就如同范曄幼小時父親曾傷色地搖頭都一樣這孩子必也是那種叛逆兒子他底相貌就是不孝的面象我們這個兒子準扔棄父母的了這是個大逆叛統棄扔父母底兒子家變頁 28 當年父親的一席話語像是希臘悲劇慣有的預言般一一驗證於長大後的范曄對待父母的叛逆暴虐三企待修復的父子關係孽子孽子裡有三段重要的父子關係值得關注一是王尚德將軍與兒子王夔龍二是傅崇山傅老爺子與兒子傅衛三是退役軍人李父與李青小說中這三對父子皆因父親無法接受同性戀的兒子而使得原本的父子關係遽變因為龍鳳戀王夔龍刺殺阿鳳的事件震驚社會王尚德將軍將龍子送往美國臨行前對兒子說你這一去我在世一天你不許回來造成兒子此生永不能再見父親的遺憾而傅老爺子與兒子傅衛之間傅衛在軍中與充員兵發生猥褻行為造成父親傅老爺子不諒解而在軍中舉槍自盡形成父親永不能再見兒子的人生憾恨至於李青與李父之間因為李青在校與管理員淫猥行為遭致退學被憤怒的父親逐出家門但因弟娃與母親的相繼去世父親與兒子成為世上彼此唯一的親人暗含著兩人之間未來存在和解的可能

9 195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基本上孽子裡的男同志們與他們父親的關係像是依附性在父親尚未發現他們的性傾向時對於兒子皆有所期許期許他們的兒子能夠繼承或完成父親未竟之志業當父親發現兒子的同志性向時他們激烈地無法接受這樣的兒子甚至將兒子妖孽化 9 視為家族恥辱必除之而後快父親的態度是決絕的在父親強力的態度下人子必然只能被驅離出走但這群被放逐的遊牧民族心中渴求的卻仍是原生家庭的諒解與接納王夔龍因父命被放逐紐約 10 年沒能見雙親最後一面最終因父親過世方得以重返國門家門王夔龍對於父親的心結與怨懟無法紓解在父親墳前一滴淚都沒掉下那是種對於父親無言的沉默對立直至藉由終極父親形象的傅老爺子之口你只顧怨你的父親你可曾想過你父親為你受過多少罪這些年你在外面我相信一定受盡了折磨但是你以為你的苦難只是你一個人的麼你父親也在這裡與你分擔的呢你痛你父親更痛孽子頁 304 你們這些孩子只顧怨恨你們的父親可是你們可也曾想過你們的父親為你們受的苦有多深麼孽子頁 312 將王夔龍與無法再見最後一面的父親做了調解白先勇補述了阿青與傅老爺子的關係10 親侍傅老爺子如父親克執對父執輩之禮小說安排傅老爺子病重時就由這群社會認定的孽子男同志來照顧他從隔閡到認同原本傅老爺子無法接受兒子傅衛同志性向的父子關係於此卻與一群原本陌生的男同志們修補起來小說中刻意安排傅老爺子過世後由這群孽子男同志為他披麻戴孝扶靈安葬克盡人子的責任而當初因一己執見間接造成兒子舉槍自盡的傅老爺子盡嘗自己生日竟演變為兒子忌 9 10 張小虹指出孽子除了不肖之孽子為業障之孽外並延伸到第三層次的妖孽如小玉李青吳敏老鼠等人自我命名為狐狸精鯉魚精兔子精耗子精的自我怪胎化並以竄改的兩隻老虎作為自我閹割的頌歌張小虹不肖文學妖孽史陳義芝主編台灣現代小說史綜論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頁筆者以為白先勇筆下的孽子之孽除了張小虹指出的三種層次尚有父權社會慣將同性戀兒子妖孽化的意識形態傾向相關討論參見本文第五節之分析在一次訪談中白先勇曾表示孽子下半部寫了好幾次傅老爺子這個角色讓我很困惑初稿時傅老爺子也是個同性戀者後來覺得不對把它改了改了以後這意義可能更複雜了些見曾秀萍白先勇談創作與生活中外文學 30 卷 2 期頁 195

10 196 一般論文日的人生悲痛後11 透過這群男同志的送喪隊伍由與自己兒子性向相同的晚輩送走最後一程也送走傅老爺子人生最後的遺憾彷彿異性戀的父親終於能與同性戀的兒子完成了某種和解的儀式傅老爺子過世後王夔龍跪在墳前淒厲地嚎哭那是種最後對於離世父親的痛徹心扉與告別方式至此我們知道這群被原生家庭放逐在外的青春鳥即使擁有我們的黑暗王國內心念茲在茲的始終是父親最後的接納與認同尋求的是種父子之間的和解與平和之情四從似父到弒父拭父王文興曾說家變是部范曄個人懺悔錄追溯范曄的成長過程可說是場由似父 12 走向弒父拭父的人生旅程家變 10 節父親底身體上佈遍點點黑痣母親身體上繁生著紅痣他的身體上有黑痣也有若干紅痣家變頁 29 范曄身上繼承著父母血統命脈毛毛崇拜著父親的一切亦耳濡目染了父母親的一些生活習慣但是成長後的范曄開始戴著審判眼光看待父親包括父母自小不斷灌輸他孝道的教育如今在他看來是自私的養兒防老作風佛洛伊德 Sigmund Freud 說夢是願望的達成 13 家變 149 節這場弒父的夢境彷若現代暴力電影般呈現亦是父子關係衝突高潮的象徵在這場夢境中父親喊叫著你還在嘮叨個什麼你看我不去把你一刀宰了你這隻狗我生了你養了你我就有權可以毀掉你打壞打粉掉你家變頁 217 已然宣稱了傳統父親對於兒子的威權宣告從傅衛自殺的那年五十八歲生日起傅老爺子從此不願再讓人為他慶生當楊金海與李青一行人興高采烈地備酒與菜色替傅老爺子歡祝七十大壽一進傅家入眼的一幕卻是客廳裏靠牆的那張供桌上換了新鮮的白菊花而且還添了一只黑陶香爐香爐裏燒了檀香繚繞的香煙正嬝嬝的升到牆上那兩張傅老爺子及傅衛兩父子著了軍裝的相片上去孽子頁 288 白先勇成功地描寫了這段場景將父傅的生日子的忌日的沉痛感做了深刻的呈現王德威在叫父親太沉重父權論述與現代中國小說敘述中提及打倒父權為五四文學的主題時至今日雖是弒父的時代但似乎弒父的時代還暗藏了似父的誘惑見如何現代怎樣文學台北麥田出版社頁 189 本文借用了王氏的似父用詞但與王氏的觀點用法不同佛洛伊德著賴其萬符傳孝譯夢的解析台北志文出版社頁 55

11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197 因為是夢境整個場景非常超現實地進行唯一符合現實的畫面可能是母親從旁勸架王文興的文字運用地有如電影鏡頭般充滿戲劇張力例如他的父他忽然猝然又脫隱到約個一武步的遠程以外點指著他大聲宣稱這不孝他一記拳擂進到他的父親的胸脯間家變頁 217 一高舉貫歃進他之父親的胸部他的父親瀝血闖起來狂奔他是時也從地面上爬了起來直追他又向著他的父親的背後猛擊一刀又再猛捶一刀家變頁 218 當范曄一而再地舉刀親刃父親時小說意象充滿荒謬與暴力在這場父子爭戰中傳統儒家的父慈子孝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父親對兒子的蠻橫暴力以及兒子對父親與孝道的徹底反撲摧毀范曄先是一記重拳回覆父親的不孝指責而後縱身舉刀刺中父親的胸部藉由弒父行為兒子打破所謂父親高高在上的主宰地位再回溯范曄小學時玩父子摔跤遊戲的 91 節現實與 149 節弒父夢境作為對照當小孩的他每每無法撼動父親於萬一最後以機巧方法絆倒父親猶自處於勝利的欣喜這場父子力量對抗戰已將兒子欲與父親角力的伊底帕斯情結透過摔跤遊戲傳遞演練跌坐地上的父親忿斥怎可以對你爸爸這樣家變頁 113 這句話彷彿警語般重複兩次然而弒父終究還只藉由佛洛伊德的論證在夢境裡達成雖然弒殺是去除宰制力量最直接的反叛和做法如李昂的小說殺夫 14 女主角林市在飽受虐待之後最後揮刀殺死了丈夫陳江水但此夢境在家變中可以視作更深的意涵所謂願望的達成只在拭去父親不在真正的弒殺父親現實之中范曄便藉由作為與心境的轉變逐步達到了拭父的目的 14 李昂殺夫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

12 198 一般論文父親離家後范曄持續刊登尋父啟事像是一則則對出走老父的隔空喊話 15 父親雖則不在但范曄按月提領父親所留下的退休金利息支付生活開銷並覺家中經濟因少一人開銷而減輕許多整個事態的轉變下王文興以清冷諷刺之姿寫下如此世情炎涼他是就拿他父親的錢用在他父親的事上用得異常巧妙而俐清家變頁 164 甚且范曄將父親的物件存在父親佔據出入口的書桌父親日漸蒙塵的皮鞋逐漸自范家現為兩人之家的日常生活中清除母親竟也默默認同范曄逐漸拭去父親曾在家中的存在與位置王文興塑造的范曄是個對於知識哲學音樂藝術和美學有極大興趣與追求嚮往西方自由生命哲學出身歷史系的知識份子由童稚之眼開始 16 一路隨成長過程觀察自中國大陸渡海來台來自憂患重重的時代 17 的父母親一個嚮往西方現代社會的知識份子與來自舊社會篤信傳統的父母其中的戰爭與差異勢不可免論者向來將家變中的范曄視為台灣社會轉型接受西方思想文化衝擊時兩代之間的衝突 18 但是除了對傳統社會制度觀念的不滿之外筆者認為范曄挑戰社會挑釁讀者的既定觀念還在於對人類內心深層真實世界的追求若說父子衝突是人生文學永恆的課題家變欲呈現的並非僅限於文字表層我們所見范曄對於父親傳統孝道所作所為的離經叛道而已家變欲挖掘的其實是我們自小耳濡目染接受集體教育與社會規範下個人潛意識裡被強制規訓的家庭倫理與所謂的傳統孝道作為一個在生命從最早的尋父啟事標題皆為尋父 C J G 為唯一例外小說行進至 K 後尋父啟事標題直接寫為父親似乎是對著父親喊話 16 整部家變看來年幼的毛毛在第一節登場時就是在學習認字而且由父親牽著他的手沿街對著招牌一一認字認識這世界此時父親是個教導者的角色這一節不但精確真實地掌握了兒子與父親相處自然學習的情景同時亦極富象徵性 17 這裡借用了白先勇的用詞白先勇寫在台北人的獻詞為紀念先父母以及他們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台北人台北爾雅出版社頁首 18 如呂正惠王文興的悲劇生錯了地方還是受錯了教育小說與社會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或是丁富雲家變社會轉型階段人倫關係異化的寫真中州學報 3 期總 159 期

13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199 經驗裡持續成長的知識份子或者說是追求絕對信仰的一位年輕藝術家19 他探問真理的勇氣他試探現代社會為人類規範陳積下來被視作理所當然的真理 20 那些也許曾在我們腦海裡一閃而逝的邪惡念頭隨即被我們的外加道德觀念立刻刪除潛意識裡連想都不敢多想一秒鐘的禁忌與罪惡王文興透過暴烈無比的范曄他旺盛的精力試圖挑戰打破我們腦海中被外在社會建立認定無法憾動的真理所謂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子女不孝與禽獸無異等等根深蒂固的儒家道德千年前孔孟賢人他們所捍衛確立的倫理觀念這也是為什麼王文興必須破壞整體小說結構與流暢度21 硬是讓主角范曄在日記簿上暢快地獨白了一番道理辯證家與個人傳統與自由的范曄式觀點家家是什麼家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一種制度牠也是最最殘忍最不人道不過的一種組織在一個家庭裏面的人們雖然在血統上攸關密切但是同一個家庭裏的構成的這一撮人歷來在性格上大部都異如水火怎麼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他們放在共一個環境裏邊家變頁這裡採年輕藝術家一詞一方面因范曄敏感憂鬱追求真實熱愛音樂與藝術的人格特質的確具有年輕藝術家的特質另一方面亦借用喬伊斯 James Joyce 黎登鑫李文彬等譯一位年輕藝術家的畫像台北桂冠圖書公司中的年輕藝術家關於家變與喬伊斯一位年輕藝術家的畫像之觀照比較顏元叔張漢良劉紹銘等皆為文討論過各家的論述重點可參見曾麗玲文章的研究回顧部分現代性的空白家變背海的人前後上下之間中外文學 30 卷 6 期頁另曾氏亦指出家變文中挑戰語言哲學之舉可視為藝術家范曄對他所掌控的文字與其欲表達事件之間主從抑或互不從屬關係的辯證正是自發自覺性藝術家之終極關懷頁例如家變述及普遍根植於大眾心中的孝道乃受儒家觀念的影響並舉吳經熊先生的看法反面指出孔子之所以注重孝道全然因為幼時喪父所以對父親特別懷念推論孝道的開山起源乃因如此後來卻被社會過度格致化與教條化家變 152 節頁王文興接受單德興訪談時表示關於 152 節范曄近三頁的日記體文字其實經過考慮後來還是決定選擇以不調和的 essay 散文方法表達家變這部書的本意單德興錘鍊文字的人王文興訪談錄對話與交流當代中外作家批評家訪談錄台北麥田出版公司頁 61

14 200 一般論文為什麼要有家庭制這個制度最初到底是誰無端端發明出來的人類在開始的時候也許是出自需要至需要靠一家的團結來拒對外患可是時至今日我們顯然悉已經必定不會有外凌的傷害想不到居然反而是一家人自相內部互相的相殘茲是依照這樣來看值今此一家庭定制牠是不是還有教牠存在的需要事實上如果我們開眼看一看人家其他的異種西方國家文明看看其他的高等文明就會知道根本就不認為什麼孝不孝是重要的東西在他們的觀念裏邊好像完全歷來就沒有注意過是有這樣的一個需要家變頁 222 這段日記體文字可視作范曄吶喊的內心獨白同時亦產生小說主角范曄與呼之欲出作者合而為一的巨大的敘述聲音對於家變意欲表達的思想十分淋漓盡致當范曄意欲追求個人及自由時父親自我似父部分與家庭規範與秩序的陰影勢必將被他逐一拭去五不孝肖子與孽子一般對於白先勇孽子的解讀有引申解釋為孤臣孽子意涵22 或者延伸白先勇小說隱藏的命定觀孽解釋為人子承擔的孽緣孽障 23 若我們簡單回歸至孽字的含意有忤逆不孝之意賈誼新書道術子愛利親謂之孝反孝為孽以忤逆不孝來看待孽子中男同志與父親之間的父子關係未嘗不是一種詮釋角度華人社會向來以孝作為人子關係的重要準則而克紹箕裘子承父業的肖父行為更是子女透過肖而達於孝的途徑之一 24 孽子如張小虹不肖文學妖孽史台灣現代小說史縱論頁 172 曾秀萍孤臣孽子台北人白先勇同志小說論台北爾雅出版社如張誦聖論白先勇孽子的主題結構文學場域的變遷頁 184 張小虹不肖文學妖孽史台灣現代小說史綜論頁 188 這裡孝與肖的說法借用了張小虹的觀點基本上張氏指出孝為父子軸陽物價值的主要判準之一乃為肖肖乃為子透過對陽物父親之認同進入道德倫常的象徵秩序不肖文學妖孽史台灣現代小說史縱論頁 166

15 201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中的不肖孝子乃因同性戀的兒子無法似父無法同父親一樣接續代代傳統父親的志向性傾向同性戀行為不為當時父親社會所接受這樣的兒子變成父親眼中敗壞門風的妖孽如同王夔龍所言我們王家不幸出了我這麼一個妖孽把爹爹一世的英名都拖累壞了孽子頁 301 孽子只能被父輩逐出家國門成為無所依歸流離失所者白先勇對孽子的題詞正是寫給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獨自徬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孽子裡台北新公園聚集自四面八方離家的同志男伎或因性傾向問題或因家庭因素被放逐或自我放逐地離家漂蕩他們居於城市荒漠的邊陲他們的王國是城市黑暗後方生成的一落這些遭父輩驅逐家門的不肖子在流離失所中努力尋求同志自己的家園與位置無論是落腳戶外的我們的王國新公園或是轉居棲身一室的安樂鄉皆是男同志們重尋重構自己安身立命的家孽子追求表述人性性別中尋求認同的真實性傾向這些青春鳥的行旅或許驚心動魄或者放蕩不羈但是他們真實赤裸的情感如龍鳳戀生死愛戀的傳奇他們對於自我自由的追尋與人性間相互扶持照顧的真善美始終不墜白先勇曾在訪談中表示孽子可以說是尋父記吧書中的人物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伊甸園在樂園之外流浪淪落為娼但他們並不放棄為了要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園他們找父親找自己 25 六結論家變以父親的出走為始開展了范曄個人的回憶錄整部小說詳細如實地呈現范家的生活細節如同紀實影片般上演生活片段王文興要述說的正是透過小說 fiction 呈現生活的本質逼近人類內心的真實世界甚且是那不可言說的無法言說的微妙情緒與處境挖掘人性深處的真實 25 蔡克健訪問白先勇白先勇第六隻手指台北爾雅出版社頁 460

16 202 一般論文家變的父子關係是種倒置的關係童年毛毛成長為青年范曄的過程中兒子與父親的關係逐漸傾斜最後父親與兒子互換了一家之主的位置父與子的關係完全倒置相反而孽子則是企待修復的父子關係這群被放逐的孽子內心念茲在茲的始終是父子之間的和解與希望正因反孝為孽孽子中的男同志因無法肖孝父不能依循父親法統的期待進入社會道德倫常的象徵秩序這群孽子無法為父親會接受的同性戀性傾向只能被逐出家社國門白先勇在孽子中表述了人性性別中尋求自我認同的真實性傾向即使遍體鱗傷仍奮不顧身追求真實的自我王文興的家變與白先勇的孽子這兩部小說皆呈現了父子關係衝突個人自我追求與家的抵觸與崩解此外在父子關係家的崩解家國的隱然挑戰之中兩部小說也都呈現了現代主義小說對真實世界的追求的特質

17 家變與孽子中的父子關係與對真實世界的追求 203 參考資料一專書王文興家變台北洪範書店王德威如何現代怎樣文學十九二十世紀中文小說新論台北麥田出版社白先勇台北人台北爾雅出版社孽子台北允晨文化實業公司第六隻手指台北爾雅出版社呂正惠小說與社會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陳義芝主編台灣現代小說史綜論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張誦聖文學場域的變遷當代台灣小說論台北聯合文學出版社單德興對話與交流當代中外作家批評家訪談錄台北麥田出版社曾秀萍孤臣孽子台北人白先勇同志小說論台北爾雅出版社佛洛伊德著 Sigmund Freud 賴其萬符傳孝譯夢的解析台北志文出版社李昂殺夫台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喬伊斯 James Joyce 著黎登鑫李文彬等譯一位年輕藝術家的畫像台北桂冠圖書公司羅蘭巴特 Roland Barthes 李幼蒸譯寫作的零度台北桂冠圖書公司二期刊論文丁富雲家變社會轉型階段人倫關係異化的寫真中州學報 3 期 159 期白先勇曾秀萍訪問整理白先勇談創作與生活中外文學 30 卷2 期頁 195

18 204 一般論文曾麗玲現代性的空白家變背海的人前後上下之間中外文學 30 卷 6 期頁歐陽子論家變之結構形式與文字句法中外文學 1 卷1 2 期頁 5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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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rosoft Word - 08_76-93_¦ó³B¬O¡§Âk¡¨®a¡H.doc 臺灣圖書館管理季刊第二卷第三期 / 95 年 7 月何處是歸家?: 台灣俗語中女有所歸的女性養成模式與文化反映初探 The Ending of the Traditional Women: A Study about Nyu You Suo Gui the Female s Education Pattern 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