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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 消 唯 物 論 的 困 局 華 梵 大 學 哲 學 系 副 教 授 冀 劍 制 Abstract The mind is irreducible to the physical. This means that we cannot use physical concepts to completely explain the mind. While we believe that the mental is generated by the physical, it seems that we should be able to use physical concepts to thoroughly explain the mind. Searle, Nagel, and Jackson present arguments to show that we fail to do so. Thus, we encounter the problem of the irreducibility of the mind. According to these arguments, this problem implies that materialism (or physicalism) is wrong. However, Paul Churchland s eliminative materialism can still survive this attack. In this paper, I will discuss this debate and point out that although Churchland s argument can survive the attack, it is still problematic; there is a counterexample for Churchland s argument. That is children with autism. 摘 要 雖 然 當 今 科 學 一 般 相 信 心 靈 由 大 腦 的 運 作 所 產 生, 但 我 們 卻 無 法 用 描 述 大 腦 活 動 的 物 理 概 念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概 念 或 心 靈 現 象, 這 是 所 謂 的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依 據 由 瑟 爾, 耐 格, 以 及 傑 克 森 所 提 出 的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論 證, 物 理 論 或 所 謂 的 唯 物 論 所 主 張 的 物 質 是 唯 一 的 存 在 的 說 法 似 乎 就 面 臨 挑 戰 了 既 然 心 靈 現 象 無 法 被 物 理 概 念 所 化 約, 我 們 該 如 何 看 待 這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呢? 取 消 唯 物 論 主 張, 這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根 本 不 存 在, 我 們 使 用 了 幾 千 年 的 語 言 與 概 念 框 架 讓 我 們 誤 以 為 它 們 的 存 在, 所 以, 取 消 唯 物 論 處 理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的 方 法 就 是 把 這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從 存 在 事 物 的 名 單 中 刪 除 這 個 說 法 雖 然 在 理 論 上 有 其 說 服 力, 但 是, 這 個 取 消 唯 物 論 論 證 卻 有 反 例 存 在 就 是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認 知 現 象 關 鍵 字 : 取 消 唯 物 論 (eliminative materialism) 意 識 (consciousness) 心 靈 (mind) 自 閉 症 (autism)

壹. 前 言 : 一 個 哲 學 理 論 被 提 出 的 目 的 是 要 解 決 一 個 哲 學 問 題 取 消 唯 物 論 (eliminative 1 materialism) 企 圖 要 解 決 的 問 題 是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尤 其 針 對 心 靈 主 觀 現 象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或 另 一 個 更 普 遍 的 說 法 是 意 識 的 問 題 首 先, 我 們 先 來 談 談 什 麼 是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所 謂 化 約 (reduction) 簡 單 的 說 就 是 用 一 個 或 是 一 群 詞 彙 去 解 釋 以 及 取 代 另 一 個 或 是 一 群 詞 彙 例 如, 什 麼 是 熱 (heat)? 熱 其 實 就 是 分 子 的 運 動 (motions of molecules) 分 子 的 運 動 愈 激 烈 就 會 產 生 更 多 的 熱 能, 當 一 個 真 空 中 沒 有 分 子 時, 熱 能 就 完 全 消 失 而 回 復 到 絕 對 零 度 2 像 這 樣 對 熱 的 解 釋, 就 是 將 熱 化 約 為 分 子 運 動 其 他 的 例 子 像 是, 我 們 可 以 用 DNA 的 功 能 來 解 釋 生 命 現 象 或 甚 至 用 腦 神 經 的 化 學 變 化 來 解 釋 愛 情, 也 可 3 以 用 次 原 子 結 構 來 解 釋 一 個 原 子 的 性 質 這 樣 的 解 釋 都 叫 做 化 約 性 的 解 釋 化 約 性 解 釋 的 一 個 特 點 就 是 使 用 更 為 基 礎 的 東 西 來 解 釋 一 個 現 象 ( 或 東 西 ), 這 樣 的 解 釋 的 好 處 是 我 們 可 以 更 清 楚 地 看 見 其 更 為 基 礎 的 運 作 原 理, 而 對 該 現 象 ( 或 東 西 ) 有 更 清 楚 更 明 確 的 把 握 科 學 發 展 的 一 個 主 要 方 向 就 是 沿 著 這 種 化 約 性 解 釋 而 來 的, 這 種 化 約 性 的 掌 握 不 僅 使 我 們 對 一 個 東 西 的 了 解 更 為 深 入, 也 使 我 們 更 能 把 握 預 測 與 控 制 某 些 現 象 當 我 們 想 更 深 入 了 解 心 靈 的 主 觀 感 覺 與 情 緒 時, 我 們 企 圖 將 心 靈 化 約 為 更 明 確 更 容 易 把 握 的 大 腦 作 用 4, 但 我 們 卻 在 這 個 化 約 行 動 中 遭 受 挫 折 由 於 當 今 主 流 科 學 相 信 這 些 主 觀 的 心 靈 現 象 由 大 腦 作 用 所 產 生 也 就 是 說, 大 腦 的 作 用 是 心 靈 的 更 基 礎 運 作, 只 要 我 們 能 夠 弄 清 楚 大 腦 是 如 何 產 生 心 靈 現 象 的, 那 麼, 我 們 就 能 夠 對 心 靈 有 更 明 確 的 把 握 與 認 識 了 但 是, 我 們 用 以 了 解 大 腦 的 物 理 概 念 卻 無 法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概 念 這 個 現 象 導 致 了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問 題 這 個 問 題 有 兩 個 面 向, 心 靈 在 主 觀 現 象 上 和 因 果 關 係 上 都 有 不 可 化 約 性 心 靈 的 主 觀 現 象 像 是 紅 色 的 色 感 和 痛 的 感 官 知 覺 等 等 都 無 法 完 全 被 物 理 概 念 所 解 釋, 而 在 心 靈 現 象 的 因 果 層 面 上 像 是 心 靈 的 自 由 意 志 (free will) 等 也 無 法 找 到 相 對 的 物 理 概 念 來 說 明 取 消 唯 物 論 主 要 是 要 解 決 主 觀 心 靈 現 象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所 以, 本 文 1 心 靈 主 觀 現 象 指 的 是 經 由 自 我 內 省 或 直 覺 所 把 握 到 的 內 心 的 感 覺 或 是 情 緒, 相 對 於 英 文 的 mental phenomena, 或 有 時 也 稱 為 心 靈 現 象 性 質 (phenomenal properties) 2 絕 對 零 度 就 是 完 全 沒 有 熱 能 的 溫 度, 約 等 於 攝 氏 零 下 兩 百 七 十 三 度 3 次 原 子 結 構 是 質 子 中 子 與 電 子 所 組 成 的 結 構 4 精 確 的 來 說, 我 們 用 物 理 概 念 (physical concepts) 像 是 神 經 細 胞 電 流 和 神 經 傳 導 物 質 等 等 來 描 述 大 腦 活 動, 而 用 心 靈 概 念 (mental concepts) 像 是 快 樂 想 要 痛 和 紅 色 等 等 描 述 心 靈 現 象, 如 果 我 們 一 一 用 物 理 概 念 取 代 所 有 心 靈 概 念, 那 麼, 我 們 就 可 以 用 物 理 概 念 來 解 釋 所 有 心 靈 現 象, 這 樣 一 來, 我 們 就 完 成 了 對 於 心 靈 的 化 約 性 解 釋, 換 句 話 說, 我 們 就 有 一 個 立 基 於 腦 神 經 科 學 的 心 靈 理 論, 也 就 是 成 功 地 將 心 靈 現 象 化 約 為 物 理 現 象 1

將 只 介 紹 主 觀 心 靈 現 象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當 下 文 提 到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時 指 的 就 是 主 觀 心 靈 現 象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貳. 心 靈 主 觀 現 象 (mental phenomena 5 )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論 證 : 所 謂 心 靈 主 觀 現 象 ( 或 簡 稱 為 心 靈 現 象 ) 指 的 是 藉 由 主 觀 內 省 所 觀 察 到 的 現 象, 例 如, 綠 色 甜 味 痛 覺, 等 感 官 知 覺, 以 及 高 興 爽 煩 無 聊 等 情 緒, 但 我 們 的 討 論 通 常 比 較 著 重 在 感 官 知 覺, 因 為 我 們 認 為 感 官 知 覺 是 比 較 基 本 的 心 靈 現 象 有 時 我 們 使 用 意 識 (consciousness) 一 詞 來 取 代 心 靈 現 象, 但 意 識 有 時 被 用 在 描 述 某 種 心 靈 功 能 ( 例 如 自 我 監 督 的 功 能 ), 所 以, 使 用 心 靈 現 象 會 比 較 精 確 一 點 美 國 當 代 哲 學 家 傑 克 森 (Frank Jackson 在 1986 年 提 出 一 個 著 名 的 論 證 反 對 心 靈 哲 學 中 的 物 理 論 (physicalism), 我 們 可 以 將 該 論 證 稱 之 為 黑 白 屋 論 證 6 首 先, 先 簡 單 介 紹 一 下 什 麼 是 心 靈 哲 學 中 的 物 理 論 在 心 靈 哲 學 中, 物 理 論 或 所 謂 的 唯 物 論 (materialism) 主 張 7 : 心 靈 就 是 物 理 作 用, 除 了 物 質 之 外 不 需 要 其 他 的 原 料 就 能 製 造 出 心 靈, 而 所 有 心 靈 現 象 都 可 以 被 物 質 性 質 所 解 釋 在 這 裡, 所 謂 的 物 理 作 用 有 廣 泛 的 意 思, 包 括 有 腦 神 經 細 胞 的 作 用, 原 子 分 子 等 作 用 凡 是 物 質 的 作 用 都 是 物 理 論 的 想 法 其 實 就 是 當 今 科 學 界 的 主 流 想 法 而 傑 克 森 企 圖 駁 斥 這 樣 的 想 法, 他 認 為 物 理 性 質 無 法 用 以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其 論 證 如 下 : 假 設 物 理 論 是 正 確 的, 那 麼, 心 靈 完 全 由 物 質 所 製 造, 所 以, 用 來 製 造 心 靈 的 物 理 現 象 應 當 可 以 用 來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也 就 是 說, 如 果 我 們 具 備 所 有 關 於 物 理 現 象 的 知 識, 則 我 們 對 心 靈 就 必 然 有 完 全 的 認 識 如 果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某 些 心 靈 性 質 無 法 完 全 被 物 理 知 識 所 解 釋, 那 麼, 物 理 論 就 是 錯 的 5 談 論 心 不 可 化 約 性 時, 除 了 使 用 mental phenomena 之 外, 我 們 有 時 也 用 phenomenal properties, qualia, 或 甚 至 是 consciousness, 它 們 的 意 義 其 實 沒 什 麼 大 差 別, 強 調 的 都 是 由 主 觀 內 省 所 掌 握 的 心 靈 內 在 感 受 所 以 這 方 面 的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有 時 也 被 稱 為 意 識 的 問 題, 而 對 此 一 問 題 的 另 一 個 的 常 用 的 稱 呼 則 是 由 David Chalmers 所 提 出 的 the hard problem. 6 請 參 考 Jackson, F. (1986, pp.291-5). 7 物 理 論 和 唯 物 論 其 實 沒 什 麼 差 別, 唯 一 差 別 或 許 在 對 於 一 些 物 理 概 念 的 看 法 有 爭 議, 例 如, 重 力 似 乎 不 是 一 種 物 質, 有 些 唯 物 論 者 或 許 不 認 為 重 力 具 有 直 接 的 本 體 地 位, 但 是, 在 物 理 論 中, 所 有 物 理 單 位 包 括 各 種 力 都 被 接 受 有 本 體 地 位, 然 而, 這 個 差 別 在 討 論 心 靈 問 題 時 並 沒 有 任 何 重 大 意 義, 所 以, 在 此 兩 者 都 可 使 用, 但 在 心 靈 哲 學 中, 我 們 一 般 常 用 物 理 論, 但 當 討 論 某 一 種 否 認 心 靈 存 在 的 物 理 論 時, 我 們 卻 使 用 取 消 唯 物 論 這 可 能 是 哲 學 家 在 命 名 時 產 生 的 不 統 一 性, 並 沒 有 任 何 特 別 的 意 思 2

由 這 基 礎, 傑 克 森 提 出 一 個 想 像 實 驗 : 假 設 有 個 名 叫 瑪 麗 的 人 從 出 生 開 始 就 一 直 生 活 在 一 個 黑 白 屋 裡 面, 而 且 從 不 外 出 黑 白 屋 裡 面 只 能 看 見 黑 色 白 色 或 黑 白 之 間 的 灰 色, 沒 有 其 他 的 顏 色 ( 尤 其 沒 有 紅 色 ) 瑪 麗 的 教 育 是 透 過 一 台 黑 白 電 視 所 傳 授 假 設 我 們 對 物 理 世 界 已 經 有 完 全 的 掌 握, 然 後 透 過 這 台 電 視 把 所 有 關 於 心 靈 現 象 ( 例 如, 紅 色 的 感 官 經 驗 ) 的 物 理 知 識 都 傳 授 給 她, 那 麼, 假 如 物 理 論 是 對 的, 則 瑪 麗 就 應 該 對 所 有 心 靈 現 象 有 完 全 的 了 解 所 以, 她 所 具 有 的 物 理 知 識 可 以 完 全 解 釋 當 人 看 見 紅 色 物 體 時 的 心 靈 狀 態 ( 感 覺 經 驗 ) 是 什 麼 有 一 天, 我 們 讓 學 成 的 瑪 麗 走 出 黑 白 屋, 當 她 第 一 眼 看 見 紅 色 的 東 西 時, 她 的 反 應 會 是 什 麼? 無 論 她 的 物 理 知 識 有 多 豐 富, 如 果 紅 色 的 感 官 感 覺 在 她 的 主 觀 世 界 產 生 了, 那 麼, 紅 色 的 色 感 對 她 來 說 必 然 是 一 種 全 新 的 體 驗 那 麼, 我 們 可 以 預 期, 瑪 麗 走 出 黑 白 屋 後 將 會 獲 得 一 個 全 新 的 經 驗, 這 個 經 驗 使 她 知 道, 原 來 紅 色 看 起 來 是 這 個 樣 子 也 就 是 說, 她 所 學 的 一 切 物 理 知 識 並 沒 有 辦 法 讓 她 學 會 這 樣 的 知 識 所 以, 即 使 瑪 麗 具 備 了 所 有 關 於 心 靈 現 象 的 物 理 知 識, 她 還 是 不 可 能 了 解 所 有 心 靈 性 質 那 麼, 物 理 知 識 不 能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所 以, 物 理 論 是 錯 的 這 個 黑 白 屋 論 證 是 不 是 真 能 擊 敗 所 有 型 態 的 物 理 論 是 有 爭 議 的, 因 為 論 證 是 從 知 識 的 (epistemological) 層 面 下 手, 而 物 理 論 所 強 調 的 卻 是 本 體 (ontological) 層 面 的 事 8 而 且, 我 們 目 前 根 本 不 具 有 對 大 腦 的 完 全 了 解, 我 們 怎 能 如 此 斷 定 當 我 們 具 備 所 有 關 於 心 靈 的 物 理 知 識 之 後 還 是 有 些 知 識 是 我 們 不 具 備 的 呢? 9 然 而, 我 們 的 確 可 以 合 理 的 猜 測 瑪 麗 的 物 理 知 識 不 會 讓 她 知 道 紅 色 看 起 來 是 什 麼, 因 為 我 們 無 法 想 像 什 麼 樣 的 物 理 知 識 可 以 讓 我 們 了 解 紅 色 的 感 官 感 覺 一 個 天 生 瞎 眼 的 人 無 論 具 備 多 少 物 理 知 識 都 不 可 能 知 道 一 般 人 看 見 花 花 綠 綠 的 世 界 時 所 真 正 經 驗 到 的 感 官 經 驗 也 就 是 說, 無 論 黑 白 屋 論 證 是 否 真 能 反 駁 物 理 論, 它 的 確 指 出 了 心 靈 ( 至 少 在 概 念 與 知 識 層 面 )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而 另 一 位 美 國 當 代 哲 學 家 耐 格 (Thomas Nagel) 的 蝙 蝠 論 證 或 許 更 適 合 做 這 種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想 像 10 耐 格 主 張, 客 觀 的 科 學 知 識 無 法 完 全 解 釋 主 觀 的 心 靈 現 象 他 以 蝙 蝠 為 例 來 說 明 這 個 看 法 他 之 所 以 用 蝙 蝠 當 例 子 是 因 為 蝙 蝠 使 用 聲 納 系 統 作 為 觀 測 外 界 事 物 的 工 具 蝙 蝠 具 有 人 類 沒 有 的 聲 納 系 統, 這 個 系 統 能 夠 發 射 一 種 人 類 耳 朵 聽 不 到 的 超 音 波, 當 這 超 音 波 撞 到 物 體 反 射 回 來 時, 蝙 蝠 可 以 藉 由 反 射 回 來 的 超 音 波 來 判 定 物 體 的 遠 近 及 大 小 等 性 質 人 類 沒 有 這 樣 的 感 官 功 能, 所 以 人 類 也 沒 8 所 謂 本 體 層 面 的 意 思 是 說, 這 是 關 於 存 在 物 是 什 麼 的 問 題 物 理 論 主 張 世 界 唯 一 的 真 實 存 在 物 或 所 謂 的 實 體 是 物 質 而 黑 白 屋 論 證 指 出 的 是 關 於 我 們 對 物 質 與 心 靈 知 識 之 間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9 如 果 對 這 個 主 張 有 興 趣, 請 參 考 Paul Churchland (1985). 10 請 參 考 Nagel, T. (1974). 3

有 這 樣 的 感 官 經 驗 一 個 從 來 沒 經 驗 過 這 樣 感 官 感 覺 的 人 不 可 能 真 的 了 解 使 用 聲 那 系 統 的 感 覺 是 什 麼 當 然, 雖 然 蝙 蝠 有 聲 納 系 統, 這 並 不 表 示 蝙 蝠 一 定 有 一 種 相 對 於 這 種 感 官 的 主 觀 感 覺, 換 句 話 說, 蝙 蝠 不 一 定 有 意 識, 或 許 他 們 只 是 一 種 更 像 自 動 機 器 的 生 物 罷 了 但 是 這 樣 的 可 能 性 並 不 影 響 這 個 論 證, 我 們 可 以 說, 假 如 蝙 蝠 真 的 有 一 種 感 官 感 覺 是 針 對 其 聲 納 系 統 的 使 用 的 話, 那 麼, 除 非 人 類 也 演 化 出 這 種 能 力, 否 則 我 們 永 遠 不 可 能 具 備 這 樣 的 知 識 藉 由 我 們 對 蝙 蝠 大 腦 的 認 識, 我 們 或 許 能 夠 完 全 分 析 其 聲 納 系 統 的 運 作 過 程, 也 可 以 猜 測 當 聲 納 系 統 運 作 時, 蝙 蝠 如 何 偵 測 傳 回 來 的 訊 號, 但 是, 蝙 蝠 內 在 的 感 官 經 驗 卻 只 有 蝙 蝠 才 可 能 知 道 這 個 例 子 再 一 次 的 指 出, 客 觀 的 科 學 知 識 無 法 取 代 主 觀 的 心 靈 知 識 這 個 例 子 的 優 點 是 因 為 我 們 都 沒 有 聲 納 系 統 的 感 官 經 驗, 所 以, 這 樣 的 例 子 在 想 像 上 比 較 有 說 服 力, 但 其 缺 點 在 於, 我 們 無 法 確 定 蝙 蝠 確 實 有 這 種 特 別 的 感 官 經 驗, 而 且 即 使 有, 我 們 也 無 法 確 定 這 樣 的 感 官 經 驗 和 我 們 的 所 有 感 官 經 驗 都 不 一 樣 然 而, 這 兩 個 論 證 都 能 成 功 地 指 出 物 理 知 識 無 法 徹 底 分 析 心 靈 知 識 或 心 靈 性 質 另 外, 瑟 爾 (John Searle) 以 痛 為 例 來 說 明 這 種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11 假 設 某 科 學 理 論 主 張, 所 有 感 覺 經 驗 只 不 過 是 神 經 系 統 的 某 種 作 用 那 麼 我 們 便 可 以 說 : 痛 就 是 某 某 神 經 系 統 作 用 罷 了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這 樣 的 說 法 把 關 於 痛 的 最 重 要 性 質 給 忽 略 了 當 我 們 說 痛 時, 最 重 要 的 是 內 心 一 種 痛 的 感 覺, 如 果 沒 有 這 種 感 覺, 我 們 所 說 的 痛 根 本 就 不 能 叫 做 痛, 無 論 有 什 麼 神 經 作 用 都 沒 用, 只 要 沒 有 這 種 感 覺 就 沒 有 所 謂 的 痛 所 以, 客 觀 物 理 知 識 對 心 靈 感 覺 的 解 釋 忽 略 最 重 要 的 性 質 而 且, 無 論 什 麼 樣 的 客 觀 科 學 似 乎 都 無 法 徹 底 解 釋 這 種 主 觀 感 覺 所 以 瑟 爾 主 張, 心 靈 無 法 被 物 理 概 念 所 化 約, 意 即, 心 靈 無 法 被 客 觀 科 學 完 全 解 釋 參. 為 什 麼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是 一 個 問 題? 我 想, 前 面 這 些 論 證 已 經 很 充 分 的 指 出 心 靈 主 觀 現 象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但 問 題 是, 即 使 我 們 相 信 心 靈 概 念 無 法 被 物 理 概 念 所 化 約, 我 們 也 不 見 得 就 要 把 它 當 作 是 一 個 需 要 解 決 的 問 題 例 如, 長 度 與 重 量 之 間 也 存 在 有 不 可 化 約 性, 但 是, 我 們 根 本 不 覺 得 那 是 一 個 問 題 我 們 無 法 回 答 三 公 尺 的 樹 等 於 幾 公 斤 的 麵 粉, 我 們 不 僅 回 11 Searle, J. R. (1992). 4

答 不 出, 我 們 也 不 會 想 嘗 試 去 回 答, 因 為 那 根 本 就 是 問 了 一 個 不 該 問 的 問 題, 這 種 錯 誤 的 問 題 當 然 沒 有 解 答 若 真 要 解 答 的 話, 解 答 是 : 長 度 和 重 量 不 能 拿 來 比 較, 因 為 它 們 是 屬 於 完 全 不 同 範 疇 的 東 西 12 那 麼,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是 否 也 是 如 此 呢? 從 直 覺 上 來 看 好 像 也 是 這 麼 一 回 事, 因 為 主 觀 與 客 觀 概 念 感 覺 上 好 像 是 完 全 不 同 的 東 西 所 以, 當 你 在 酒 館 告 訴 別 人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時, 別 人 也 會 覺 得 那 是 一 個 無 須 解 決 的 問 題 或 根 本 不 是 問 題, 如 果 你 告 訴 別 人 你 在 嘗 試 解 決 此 一 問 題, 別 人 可 能 會 認 為 你 在 做 一 件 無 聊 沒 意 義 的 事 這 是 研 究 意 識 相 關 問 題 的 人 們 可 能 會 遭 遇 的 情 況 當 我 企 圖 回 答 別 人 我 在 研 究 什 麼 哲 學 問 題 時, 我 的 說 明 經 常 出 現 一 種 反 應, 就 是, 你 幹 嘛 要 去 解 決 它? 剛 開 始 遇 到 這 種 反 應 時, 我 常 常 感 到 不 知 所 措, 我 認 為 我 很 清 楚 的 知 道 這 是 一 個 問 題, 那 是 因 為, 在 心 靈 哲 學 的 討 論 中, 我 們 或 許 已 經 認 定 或 預 設 了 心 靈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是 不 該 存 在 的, 因 為 我 們 相 信 心 靈 就 是 大 腦 的 作 用, 而 且 企 圖 尋 求 一 種 能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的 客 觀 科 學, 如 果 心 靈 完 全 由 大 腦 作 用 所 造 成, 我 們 怎 麼 可 能 無 法 依 據 對 大 腦 的 了 解 來 掌 握 心 靈 現 象 呢? 這 麼 一 來, 心 靈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顯 示 我 們 的 客 觀 科 學 是 不 足 的, 甚 至 其 方 向 根 本 就 錯 了, 或 者, 如 果 客 觀 科 學 沒 問 題, 我 們 對 心 靈 的 了 解 則 是 有 問 題 的 但 是, 大 多 數 人 卻 仍 然 同 時 相 信 現 今 的 科 學 以 及 我 們 目 前 對 心 靈 的 了 解 酒 館 裡 的 人 們 不 覺 得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是 一 個 需 要 被 解 決 的 問 題, 因 為 他 們 看 不 見 這 個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背 後 所 隱 藏 的 危 機 當 我 們 企 圖 尋 找 一 個 能 夠 統 一 物 質 與 心 靈 的 理 論 時,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就 變 成 一 個 棘 手 的 問 題 了 我 們 可 以 由 下 面 屬 於 現 在 知 識 界 的 四 個 堅 持 來 清 楚 呈 現 這 個 爭 議 A. 存 在 一 種 能 夠 解 釋 一 切 現 象 的 理 論, 而 這 樣 的 理 論 能 夠 由 客 觀 的 科 學 系 統 所 建 構 B. 心 靈 現 象 是 自 然 現 象 C. 主 觀 的 心 靈 現 象 性 質 是 一 個 現 象 之 所 以 可 以 被 稱 之 為 心 靈 現 象 的 必 要 性 質 D. 客 觀 的 物 理 概 念 無 法 徹 底 分 析 主 觀 的 心 靈 現 象 性 質 在 這 四 個 主 張 裡 面,A 主 張 是 科 學 發 展 的 基 本 目 標, 藉 由 這 樣 的 目 標, 我 們 已 經 發 展 出 許 多 令 人 讚 賞 的 科 學 理 論, 這 些 理 論 不 僅 可 以 用 來 解 釋 許 多 過 去 不 了 解 的 現 12 範 疇 (category) 這 個 詞 的 意 義 簡 單 的 說 就 是 最 基 本 的 類 別, 既 然 是 最 基 本 的, 那 麼, 不 同 範 疇 的 東 西 自 然 就 無 法 互 相 比 較 了 5

象, 甚 至 能 夠 用 來 預 測 尚 未 發 生 的 事 件 例 如, 氣 象 預 測, 星 球 運 動 等 等 所 以, 我 們 相 信, 堅 持 這 條 路 線 我 們 終 究 能 夠 以 科 學 系 統 把 握 所 有 自 然 現 象, 而 達 到 科 學 的 完 美 理 論 的 地 步 這 也 是 為 什 麼 這 種 物 理 論 或 唯 物 論 的 想 法 還 是 科 學 界 甚 至 哲 學 界 的 主 流 想 法 我 們 堅 持 以 客 觀 科 學 來 把 握 一 切 自 然 現 象 而 B 主 張 認 為, 心 靈 現 象 是 自 然 現 象, 其 實, 如 果 你 相 信 心 靈 的 存 在, 則 心 靈 現 象 就 是 自 然 現 象 除 非 我 們 否 認 心 靈 的 存 在, 否 則 我 們 似 乎 就 必 須 認 同 第 二 個 主 張 了 但 是, 我 們 如 何 可 能 否 認 心 靈 的 存 在 呢? 如 果 我 說 心 靈 不 存 在, 這 等 於 是 我 自 言 自 語 的 說 : 我 沒 有 心 靈 這 的 說 法 是 違 背 我 們 的 基 本 直 覺 的 當 我 自 己 這 樣 說 時, 我 如 何 可 能 不 覺 得 我 在 說 謊 而 產 生 罪 惡 感 呢? 然 而, 如 果 我 沒 有 心 靈 又 如 何 有 罪 惡 感 呢? 因 此 我 們 堅 持 心 靈 的 存 在 關 於 第 三 點 的 C 主 張, 如 果 沒 有 感 官 感 覺 的 存 在, 則 那 些 用 來 描 述 心 靈 現 象 的 詞 彙 就 變 得 沒 什 麼 意 義 了 例 如, 沒 有 痛 感 的 痛 不 能 再 叫 做 痛 了 而 如 果 沒 有 了 這 些 主 觀 的 心 靈 現 象, 這 種 心 靈 也 不 能 再 稱 呼 為 心 靈 了 所 以, 我 們 堅 持 心 靈 現 象 的 主 觀 性 質 (phenomenal property) 是 心 靈 不 可 或 缺 的 成 分 而 之 前 所 討 論 到 的 傑 克 森 的 耐 格 的 和 瑟 爾 的 論 證 都 支 持 了 第 四 點 的 主 張 客 觀 的 物 理 概 念 無 法 徹 底 分 析 主 觀 的 心 靈 概 念, 也 就 是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存 在 由 於 我 們 相 信 那 些 論 證 是 有 效 的, 所 以, 我 們 堅 持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的 主 觀 性 質 無 法 被 客 觀 的 物 理 概 念 所 把 握 這 四 個 堅 持 都 有 其 成 立 的 理 由 它 們 似 乎 都 是 對 的 但 是, 它 們 不 可 能 全 部 都 是 對 的 因 為 它 們 會 導 致 矛 盾 在 這 樣 的 情 況 下, 我 們 就 發 覺 到,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之 所 以 變 成 一 個 棘 手 的 問 題 是 因 為 這 個 心 靈 的 特 性 與 我 們 其 他 的 知 識 或 信 念 產 生 衝 突, 這 些 我 們 習 以 為 常 而 且 相 信 為 真 的 四 個 堅 持 放 在 一 起 後 產 生 了 不 協 調 的 狀 態, 而 這 不 協 調 的 狀 態 事 實 上 也 就 是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的 另 一 種 表 現 方 法 那 麼, 我 們 發 現, 在 這 四 個 主 張 中, 至 少 有 一 個 是 錯 的 但 是, 到 底 哪 一 個 是 錯 的? 哲 學 家 們 發 展 出 不 同 的 理 論 企 圖 解 決 這 個 問 題 再 這 四 個 堅 持 中,A 是 物 理 論 的 基 本 主 張, 但 物 理 論 同 時 也 相 信 心 靈 的 存 在, 所 以, 一 般 的 物 理 論 者 反 對 的 是 D 主 張, 物 理 論 認 為 心 靈 是 可 以 化 約 的, 或 許 我 們 目 前 無 法 化 約 它, 但 未 來 的 物 理 理 論 將 能 夠 成 功 的 化 約 心 靈 實 體 二 元 論 者 如 笛 卡 兒 (Descartes 1596-1650) 認 為 心 靈 或 所 謂 的 靈 魂 是 不 同 於 物 質 的 另 一 種 實 體 13, 那 麼, 物 理 概 念 自 然 也 就 無 法 完 全 解 析 心 靈 現 象, 因 為 他 們 根 13 實 體 (substance) 這 個 詞 的 意 義 簡 單 的 說 就 是 真 實 存 在 於 世 界 上 的 ( 最 基 本 的 ) 東 西 6

本 就 是 不 同 的 東 西, 所 以 對 笛 卡 兒 來 說,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就 像 是 公 斤 無 法 化 約 為 公 分 一 樣 根 本 不 是 一 個 問 題 14, 所 以 對 笛 卡 兒 來 說,A 是 錯 的, 客 觀 的 物 理 概 念 無 法 解 釋 所 有 自 然 現 象 性 質 二 元 論 者 如 當 代 哲 學 家 邱 瑪 斯 (David Chalmers) 則 主 張 雖 然 物 質 世 界 就 是 實 體 世 界 的 全 部, 但 在 世 界 中 仍 舊 存 在 有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這 種 主 觀 的 心 靈 性 質 無 法 由 客 觀 的 物 理 概 念 所 把 握, 必 須 由 主 觀 的 理 論 來 探 討, 由 心 靈 概 念 為 基 礎 的 理 論 是 建 構 完 全 科 學 所 必 須 的 15 所 以, 丘 瑪 斯 也 認 為 A 主 張 是 錯 的 16 目 前 有 許 多 論 証 主 張 心 靈 與 物 理 概 念 與 其 概 念 框 架 的 錯 誤 才 是 整 個 問 題 的 核 心 點, 這 個 主 張 認 為 我 們 的 分 析 都 站 在 一 個 錯 誤 的 基 礎 上 而 產 生 全 盤 的 思 考 錯 誤, 而 這 些 錯 誤 必 須 經 由 概 念 的 分 析 甚 至 重 建 才 能 解 決 這 個 困 惑 (Nagel 1998; Murphy & Nagel, 2004; Polger 2008) 另 外,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如 丘 琦 南 (Paul Churchland) 則 主 張 物 質 性 質 是 僅 有 的 自 然 現 象 ( 性 質 ),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phenomenal properties) 實 際 上 並 不 真 實 存 在, 我 們 的 認 知 習 慣 誤 導 我 們 以 為 那 些 東 西 存 在 17 所 以, 丘 琦 南 認 為 A 與 D 是 對 的, 而 B 或 C 才 是 錯 的 18 另 一 個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丹 尼 特 (Daniel Dennett) 則 認 為 我 們 根 本 就 沒 有 意 識, 他 否 認 意 識 是 一 種 自 然 現 象, 如 果 我 們 所 謂 的 心 靈 指 的 就 是 意 識, 那 麼, 丹 尼 特 認 為 心 靈 根 本 不 存 在 所 以, 丹 尼 特 主 張 B 是 錯 的 19 本 文 將 針 對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解 決 路 線 做 討 論, 尤 其 針 對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並 且 指 出,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是 無 效 的 而 且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路 線 是 有 問 題 的 14 但 是 實 體 二 元 論 卻 遭 遇 到 甚 至 比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更 困 難 的 問 題, 也 就 是 心 靈 和 物 質 的 交 互 作 用 如 何 可 能 的 問 題 以 及 如 何 證 明 非 物 質 實 體 存 在 的 問 題 15 性 質 二 元 論 相 信 心 靈 是 由 物 質 所 造 成, 但 卻 主 張 造 成 心 靈 的 物 質 無 法 用 來 完 全 解 釋 心 靈, 這 似 乎 是 一 個 很 牽 強 的 主 張 或 許, 如 同 不 可 知 論 者 馬 格 印 所 說, 那 是 因 為 我 們 人 類 的 認 知 能 力 有 限, 說 不 定 有 外 星 人 能 夠 解 決 這 種 認 知 的 困 境 如 果 性 質 二 元 論 認 同 這 個 說 法, 那 麼,A 只 錯 在 認 知 功 能 上, 並 不 是 客 觀 科 學 本 質 上 不 足 以 化 約 心 靈 現 象, 而 是 我 們 的 認 知 功 能 無 法 發 展 出 這 樣 的 科 學 出 來, 但 是, 在 本 體 世 界 中, 或 許 還 是 存 在 有 一 個 完 全 的 客 觀 科 學 可 以 用 來 化 約 心 靈 現 象, 也 就 是 說, 在 本 體 論 的 立 場 上,A 還 是 正 確 的 16 Chalmers, D. (1996). 17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丘 崎 南 (Paul Churchland) 認 為, 人 類 數 千 年 來 發 展 出 一 套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的 理 論 稱 為 常 民 心 理 學 (folk psychology), 這 個 常 民 心 理 學 形 成 一 種 概 念 框 架 (conceptual framework), 而 這 個 概 念 框 架 深 深 的 和 我 們 的 日 常 語 言 融 為 一 體, 當 我 們 學 會 語 言, 我 們 的 認 知 習 慣 也 就 被 這 套 常 民 心 理 學 牽 著 走, 這 讓 我 們 誤 以 為 這 些 東 西 都 是 真 實 存 在 的, 這 樣 的 說 明 也 同 時 用 來 反 駁 二 元 論 者 認 為 心 靈 現 象 不 可 被 否 認 的 主 張, 因 為 丘 崎 南 解 釋 說, 我 們 對 心 靈 現 象 存 在 的 強 烈 直 覺 來 自 於 這 種 誤 導 18 Churchland, P. M. (1981). 19 Dennett, D. (1991).. 7

肆. 取 消 唯 物 論 取 消 唯 物 論 是 一 種 唯 物 論, 主 張 世 界 上 真 實 的 存 在 物 就 只 有 物 質, 所 有 的 東 西 都 是 由 物 質 所 構 成, 而 對 物 質 的 了 解 就 是 對 世 界 的 了 解, 世 上 所 有 的 東 西 都 可 以 由 物 質 性 質 來 解 釋 那 麼, 這 樣 的 理 論 如 何 面 對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呢? 這 是 取 消 唯 物 論 和 其 他 物 理 論 不 同 的 地 方, 物 理 論 基 本 上 接 受 心 靈 的 存 在 但 主 張 心 靈 是 可 以 化 約 的, 這 樣 的 主 張 必 須 能 夠 破 除 傑 克 森, 耐 格, 和 瑟 爾 所 提 出 的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論 證, 而 這 條 路 線 真 的 連 想 像 都 很 困 難 達 成 取 消 唯 物 論 在 這 個 關 鍵 點 走 不 同 的 路, 它 接 受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論 證, 但 主 張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根 本 只 是 幻 覺 或 錯 誤 的 知 識 那 麼, 取 消 唯 物 論 便 不 需 要 面 對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論 證 的 挑 戰, 但 卻 必 須 提 出 合 理 的 解 釋 為 什 麼 這 麼 清 楚 明 白 的 心 靈 現 象 竟 然 不 具 有 任 何 本 體 地 位 20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取 消 (eliminate) 兩 個 字 不 是 要 把 唯 物 論 取 消, 而 是 要 把 無 法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取 消, 所 以,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真 正 意 思 是 說, 把 某 些 心 靈 性 質 取 消 的 唯 物 論 簡 單 的 說, 取 消 唯 物 論 主 張 心 靈 不 存 在 所 以, 我 們 之 所 以 無 法 化 約 心 靈 現 象 是 因 為 那 些 無 法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根 本 就 不 存 在,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丘 琦 南 認 為 我 們 使 用 了 幾 千 年 的 錯 誤 概 念 框 架 (conceptual framework) 深 深 的 融 入 在 我 們 的 語 言 與 思 想 中, 而 這 個 錯 誤 的 概 念 框 架 則 讓 我 們 誤 以 為 這 些 無 法 被 客 觀 科 學 所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是 存 在 的 這 種 說 法 類 似 休 莫 (David Hume, 1711-1776) 對 因 果 關 係 的 懷 疑 雖 然 我 們 強 烈 的 以 為 因 果 關 係 的 存 在, 但 我 們 根 本 沒 有 證 據 證 明 它 的 存 在, 我 們 只 不 過 使 用 因 果 關 係 的 思 考 習 慣 來 理 解 事 物, 這 種 思 考 習 慣 深 深 融 入 我 們 的 語 言 與 思 想 系 統 中 讓 我 們 難 以 想 像 因 果 關 係 不 存 在, 說 不 定 它 真 的 不 存 在 對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來 說, 解 決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方 法 就 是 把 這 些 心 靈 性 質 從 存 在 事 物 的 名 單 中 劃 掉, 讓 客 觀 科 學 從 新 建 立 起 完 全 掌 握 本 體 世 界 的 任 務 然 而, 事 實 上, 說 心 靈 不 存 在 是 容 易 引 起 誤 解 的 取 消 唯 物 論 所 反 對 的 是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的 存 在, 並 不 是 所 有 的 心 靈 性 質 都 無 法 被 客 觀 科 學 所 解 釋 例 如, 心 靈 有 認 識 事 物 的 功 能, 可 以 記 憶, 可 以 推 理 等 等, 這 樣 的 功 能 基 本 上 是 可 以 被 客 觀 科 學 解 釋 的, 取 消 唯 物 論 並 不 打 算 否 認 這 些 東 西 的 存 在, 相 反 的, 對 於 之 前 提 到 的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一 些 心 靈 性 質 像 是 痛 的 痛 感, 紅 的 紅 感 以 及 像 是 信 念 (belief) 和 慾 望 (desire) 等 等 心 靈 現 象, 我 們 無 法 用 客 觀 科 學 徹 底 的 分 析 這 些 心 靈 性 質, 於 是 產 生 了 許 多 問 題, 而 取 消 唯 物 論 企 圖 藉 由 否 認 這 些 東 西 的 存 在 來 解 決 這 個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的 問 題 20 不 具 有 本 體 地 位 (ontological status) 的 意 思 簡 單 的 是 說 就 是 不 存 在 但 不 存 在 的 說 法 比 較 含 糊, 例 如, 幻 覺 存 在 嗎? 這 或 許 會 有 所 爭 議 而 精 確 的 來 說, 本 體 世 界 指 的 是 真 實 存 在 於 世 界 上 的 實 體 世 界, 而 在 這 樣 的 本 體 世 界 具 有 一 席 之 地 者 可 稱 之 為 具 有 本 體 地 位 8

取 消 唯 物 論 讓 人 比 較 難 以 接 受 的 地 方 在 於, 我 們 如 何 能 夠 否 認 這 種 清 楚 明 白 的 呈 現 在 我 們 眼 前 的 這 些 主 觀 的 心 靈 性 質 的 存 在 呢? 就 像 邱 瑪 斯 所 說, 這 似 乎 是 完 全 違 反 我 們 的 直 覺 的 21 但 是, 直 覺 真 的 這 麼 重 要 嗎? 其 實, 有 許 多 清 楚 明 白 的 直 覺 還 是 可 能 是 錯 的, 例 如, 我 們 的 直 覺 告 訴 我 們 這 個 世 界 是 三 次 元 空 間 世 界, 但 是, 相 對 論 卻 證 明 這 實 際 上 是 四 次 元 等 等 直 覺 其 實 不 是 完 全 可 以 依 賴 的, 只 要 有 理 論 可 以 合 理 的 解 釋 我 們 為 什 麼 有 這 個 錯 誤 的 直 覺 的 話, 那 麼, 直 覺 的 說 法 還 是 可 以 被 推 翻 的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丹 尼 特 主 張, 這 些 無 法 被 客 觀 科 學 化 約 的 心 靈 性 質 ( 或 也 稱 為 心 靈 感 質 22 ) 只 是 一 種 幻 覺, 他 們 實 際 上 並 不 存 在 於 世 界 上, 所 以, 當 我 們 企 圖 建 構 一 個 完 全 的 科 學 時, 我 們 可 以 將 之 忽 略 但 是, 這 樣 的 說 法 受 到 瑟 爾 的 駁 斥, 瑟 爾 說, 如 果 這 些 心 靈 感 質 只 是 幻 覺, 那 麼 這 樣 的 幻 覺 存 在 於 心 靈 裡 面, 而 客 觀 科 學 無 法 解 釋 這 些 幻 覺 的 存 在, 那 麼,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還 是 存 在 23 瑟 爾 這 個 說 法 或 許 可 以 駁 斥 丹 尼 特 的 幻 覺 論 證, 但 是, 對 另 一 個 取 消 唯 物 論 者 丘 琦 南 來 說, 幻 覺 兩 個 字 並 不 一 定 要 解 釋 成 一 種 真 實 的 感 官 知 覺, 幻 覺 這 個 詞 可 以 解 釋 成 一 種 錯 誤 的 知 識 丘 琦 南 主 張, 人 類 數 千 年 來 發 展 出 一 套 解 釋 心 靈 現 象 的 理 論 稱 為 常 民 心 理 學 (folk psychology), 這 個 常 民 心 理 學 形 成 一 種 概 念 框 架 (conceptual framework), 而 這 個 概 念 框 架 深 深 的 和 我 們 的 日 常 語 言 融 為 一 體, 當 我 們 學 會 語 言, 我 們 的 認 知 習 慣 也 就 被 這 套 常 民 心 理 學 牽 著 走, 這 讓 我 們 誤 以 為 這 些 東 西 都 是 真 實 存 在 的, 這 樣 的 說 明 也 同 時 用 來 反 駁 二 元 論 者 認 為 心 靈 現 象 不 可 被 否 認 的 主 張, 因 為 丘 琦 南 解 釋 說, 我 們 對 心 靈 現 象 存 在 的 強 烈 直 覺 來 自 於 這 種 誤 導 我 們 被 我 們 的 語 言 系 統 誤 導 而 相 信 這 些 心 靈 的 不 可 化 約 性 質 或 所 謂 心 靈 感 質 的 存 在, 在 人 類 歷 史 上, 人 們 長 期 認 同 這 些 心 靈 感 質 的 存 在, 而 且 使 用 這 樣 的 想 法 解 讀 人 類 行 為, 這 樣 的 理 解 方 式 形 成 一 種 常 民 心 理 學, 我 們 都 習 以 為 常 的 陷 在 這 種 常 民 心 理 學 裡 面 而 不 自 知, 例 如, 我 們 用 怕 痛 來 解 釋 某 些 人 類 避 免 受 傷 的 行 為, 用 怕 死 來 解 釋 某 些 人 不 敢 從 高 空 跳 下, 但 是, 卻 又 用 不 同 的 理 由 解 釋 為 什 麼 有 些 人 不 怕 玩 高 空 彈 跳, 又 為 什 麼 有 些 人 喜 歡 做 一 些 危 險 的 舉 動, 又 為 什 麼 有 人 自 殺 等 等 這 整 個 解 釋 系 統 雜 亂 無 章, 但 大 家 卻 習 以 為 常 這 個 現 象 說 明 了 這 種 常 民 心 理 學 不 僅 大 有 問 題, 而 且 還 深 深 的 影 響 人 們 的 思 考, 我 們 不 僅 用 這 套 方 法 解 釋 別 人 的 行 為, 我 們 也 同 時 使 用 這 樣 的 方 法 解 讀 自 己 的 行 為, 久 而 久 之, 我 們 視 其 為 理 所 當 然, 當 我 們 有 一 天 看 到 有 人 宣 稱 這 套 常 民 心 理 學 大 有 問 題 時, 我 們 或 許 會 一 時 無 法 接 受, 進 而 當 我 們 看 到 有 人 宣 稱 心 靈 感 質 不 存 在 時, 我 們 馬 上 覺 得 這 荒 謬 可 笑, 但 是, 如 果 問 你 為 什 麼 這 樣 的 主 張 荒 謬 可 笑, 你 可 能 答 不 出 來, 或 者, 你 最 多 回 答 這 樣 的 說 21 Chalmers 1996. 22 心 靈 感 質 有 時 也 簡 單 的 譯 為 感 質, 相 對 於 英 文 的 qualia, 專 指 那 些 感 官 知 覺 的 內 心 感 受, 以 痛 為 例, 讓 你 知 道 你 正 在 經 驗 痛 的 那 個 感 覺 就 是 痛 的 感 質 23 Searle, J. (1998, p.56). 9

法 違 反 基 本 直 覺, 但 是, 問 你 為 什 麼 這 個 基 本 直 覺 應 該 是 對 的, 你 可 能 找 不 出 理 由 來, 若 再 問 你 你 真 能 肯 定 這 些 心 靈 感 質 確 實 不 是 一 種 錯 誤 認 知 造 成 的 直 覺 嗎? 或 許 你 無 法 再 堅 持 了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可 以 算 是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中 心 論 證, 而 本 文 也 是 針 對 他 的 論 證 來 討 論, 首 先, 讓 我 們 先 來 看 看 他 是 如 何 論 證 的 伍.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首 先, 我 們 可 以 將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簡 化 如 下 : 24 1. 常 民 心 理 學 是 個 理 論 2. 常 民 心 理 學 是 個 錯 誤 的 理 論 3.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整 個 系 統 誤 導 我 們 對 內 心 世 界 的 把 握 藉 由 常 民 心 理 學 所 形 成 的 關 於 心 靈 現 象 的 概 念 都 是 一 種 誤 導 所 以, 我 們 必 須 將 之 全 盤 放 棄, 而 用 其 他 的 學 科 來 取 代 對 心 靈 的 了 解 和 解 釋 4. 腦 神 經 科 學 適 合 於 用 來 作 為 解 釋 心 靈 的 科 學, 所 以, 我 們 應 以 腦 神 經 科 學 取 代 常 民 心 理 學 在 這 個 論 証 中 首 先 主 張 常 民 心 理 學 實 際 上 是 一 個 像 其 他 理 論 一 般 的 東 西 25, 在 與 其 它 在 歷 史 上 被 取 消 的 理 論 做 類 比 而 主 張 其 也 應 被 取 消 那 麼, 我 們 先 來 看 看 一 個 在 科 學 史 上 被 取 消 的 理 論 過 去 科 學 家 們 主 張 燃 素 (phlogiston) 的 存 在 燃 素 可 以 用 來 解 釋 燃 燒 現 象 這 個 理 論 假 設 燃 燒 現 象 和 一 種 物 質 有 關, 這 種 物 質 就 叫 做 燃 素 燃 素 的 假 設 可 以 用 來 合 理 的 說 明 許 多 現 象, 例 如, 為 什 麼 有 些 東 西 不 會 完 全 燃 燒 完 畢 當 木 材 燒 起 來 後, 總 是 會 有 餘 下 的 殘 渣 沒 有 被 燒 掉, 如 果 木 材 是 可 以 燃 燒 的, 為 什 麼 只 燒 了 部 分 而 另 外 有 些 部 分 沒 有 燒 掉 呢? 許 多 的 東 西 都 有 這 樣 的 燃 燒 不 全 的 現 象, 燃 素 的 假 設 可 以 用 來 解 釋 這 樣 的 現 象 我 們 假 設 這 些 物 質 是 由 一 些 燃 素 與 非 燃 素 組 成, 當 燃 燒 時, 只 有 燃 素 會 被 燒 掉 ( 燃 燒 使 某 物 體 釋 放 出 燃 素 ), 而 非 燃 素 的 物 質 會 餘 留 下 來 26 這 樣 的 理 論 有 很 強 的 解 釋 力, 但 是 有 一 個 很 大 的 缺 點 是, 我 們 沒 有 證 據 證 明 燃 素 這 種 物 質 的 存 在 後 來, 當 我 們 更 能 夠 分 析 一 個 物 質 的 化 學 組 成 成 分 之 後, 我 們 發 現 根 本 沒 有 燃 素 這 種 東 西, 或 者, 也 可 以 說, 有 很 多 各 式 各 樣 的 燃 素, 也 就 是 說, 有 許 多 物 質 是 可 燃 的, 但 燃 燒 的 過 程 產 生 氧 化 現 24 Churchland 1981. 25 針 對 這 個 主 張 的 更 多 討 論 起 參 考 Davies 1994; Ravenscroft 2003 26 燃 素 理 論 由 史 塔 (George Stahl) 在 十 八 世 紀 所 建 立 起 來 的 這 理 論 不 僅 用 來 解 釋 燃 燒 現 象 也 用 來 解 釋 金 屬 的 氧 化 現 象, 史 塔 認 為, 金 屬 礦 石 在 被 木 柴 燃 燒 加 熱 時, 從 木 材 離 開 的 燃 素 和 金 屬 礦 石 混 合 而 形 成 金 屬 ( 所 以 然 素 理 論 認 為 金 屬 是 化 合 物 而 礦 石 才 是 純 的 物 質 ), 而 金 屬 在 空 氣 中 會 自 然 損 耗 燃 素 而 產 生 生 鏽 的 現 象 10

象, 經 氧 化 之 後 的 這 些 物 質 可 能 因 為 難 以 再 氧 化 而 無 法 繼 續 燃 燒 這 也 能 夠 解 釋 為 什 麼 一 個 可 燃 的 物 體 不 會 全 部 燒 盡 因 此, 當 代 的 燃 燒 理 論 就 使 用 可 燃 物 等 概 念 來 取 代 燃 素 這 樣 的 取 代 就 把 燃 素 這 個 詞 給 完 全 取 消, 而 燃 素 也 就 從 原 本 被 認 為 存 在 的 物 質 變 成 不 具 有 任 何 本 體 地 位 的 東 西 了 取 消 唯 物 論 基 本 上 就 是 採 取 這 樣 的 立 場 主 張 那 些 無 法 被 客 觀 概 念 解 釋 的 心 靈 詞 彙 像 是 相 信 痛 和 喜 歡 等 等 就 像 燃 素 一 樣 不 存 在 我 們 不 需 要 企 圖 去 化 約 它 們, 而 必 須 去 取 消 這 些 錯 誤 的 概 念 那 麼,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就 不 再 困 擾 我 們 這 是 一 個 很 聰 明 又 有 創 意 的 嘗 試, 問 題 在 於 燃 素 和 相 信 真 的 可 以 放 在 一 起 比 較 嗎? 我 們 假 設 有 燃 素 的 存 在 來 解 釋 燃 燒 現 象, 但 是, 我 們 是 否 是 假 設 有 相 信 這 種 心 理 現 象 的 存 在 來 解 釋 某 些 心 靈 現 象 相 信 這 個 現 象 是 一 個 假 設 嗎? 或 者, 其 實 它 根 本 就 是 一 個 需 要 被 解 釋 的 現 象? 那 麼, 痛 這 樣 的 心 理 現 象 又 如 何? 痛 是 假 設 的 理 論 概 念 或 是 真 實 存 在 的 現 象? 難 道 如 果 我 們 生 來 就 沒 學 過 關 於 痛 的 語 言 我 們 就 不 會 痛 了 嗎? 我 們 或 許 會 發 展 出 錯 誤 的 理 論 來 解 釋 痛 的 發 生, 但 是,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卻 似 乎 是 需 要 被 解 釋 的, 而 不 是 為 了 解 釋 某 些 東 西 而 發 明 的 也 就 是 說, 用 燃 素 來 類 比 心 靈 概 念 似 乎 是 不 恰 當 的 我 們 為 了 解 釋 燃 燒 現 象 而 假 設 燃 素 的 存 在, 當 這 個 理 論 無 法 成 立 時, 這 種 因 為 發 展 理 論 而 假 設 的 東 西 自 然 就 不 再 被 主 張 其 存 在 性 了 但 是, 心 靈 概 念 卻 不 是 如 此, 他 們 本 身 似 乎 就 是 需 要 被 解 釋 的 現 象, 而 不 是 假 設 的 理 論 概 念 上 面 的 這 個 反 駁 其 實 完 全 沒 有 打 擊 到 取 消 唯 物 論, 因 為, 取 消 唯 物 論 對 我 們 的 直 覺 提 出 質 疑 我 們 為 什 麼 認 為 那 些 心 靈 詞 彙 所 指 涉 的 東 西 是 實 際 存 在 的 現 象 呢? 因 為 我 們 早 已 習 慣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思 考 方 式, 我 們 用 常 民 心 理 學 理 解 自 己 與 別 人 的 心 靈 活 動, 然 後 當 我 們 自 省 時, 我 們 便 發 現 了 這 些 東 西, 所 以 我 們 認 為 那 些 被 心 靈 詞 彙 指 設 的 現 象 是 存 在 的 這 種 反 駁 方 式 是 去 否 認 常 民 心 理 學 是 一 個 理 論, 而 論 證 主 張 常 民 心 理 學 事 實 上 是 對 現 象 的 描 述, 這 也 就 是 質 疑 丘 琦 南 論 證 的 第 一 個 前 提 如 果 這 個 質 疑 是 對 的, 那 麼, 那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就 不 能 被 取 消 了 另 外, 也 有 人 接 受 常 民 心 理 學 是 一 個 理 論 但 否 認 其 為 錯 誤 的 理 論, 如 果, 常 民 心 理 學 是 正 確 的, 那 麼, 那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詞 彙 也 不 能 被 取 消 了 然 而, 這 些 反 駁 事 實 上 都 有 一 個 謬 誤 的 危 險, 因 為 只 要 我 們 訴 諸 ( 含 有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 語 言 的 直 覺 或 語 言 來 論 證 這 些 心 靈 詞 彙 所 指 設 的 現 象 存 在 時, 對 取 消 唯 物 論 來 說, 我 們 就 可 能 犯 了 一 個 循 環 論 證 的 謬 誤, 因 為 我 們 在 論 證 心 靈 現 象 的 本 體 地 位 前 已 經 預 設 了 它 們 的 存 在 如 此 一 來, 取 消 唯 物 論 可 以 有 如 下 的 附 加 論 證 來 駁 斥 所 有 這 些 反 駁 : 11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附 加 論 證 : 因 常 民 心 理 學 已 經 根 深 蒂 固 的 附 著 在 我 們 的 語 言 中, 當 我 們 使 用 語 言 去 論 證 常 民 心 理 學 所 使 用 的 心 靈 詞 彙 的 指 涉 是 真 實 存 在 的 時 候, 我 們 便 犯 了 一 個 循 環 論 證 的 謬 誤, 因 為 我 們 所 要 論 證 的 已 經 預 設 在 我 們 的 前 提 之 中 因 為 取 消 唯 物 論 主 張 常 民 心 理 學 根 深 蒂 固 的 附 著 在 我 們 的 語 言 中, 所 以 我 們 使 用 心 靈 詞 彙 ( 或 常 民 心 理 學 ) 時, 無 可 避 免 的 將 那 些 假 設 存 在 的 東 西 當 作 真 實 存 在 的 現 象 所 以, 依 賴 於 這 種 語 言 的 直 覺 與 論 證 是 不 能 用 在 駁 斥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的 那 麼, 我 們 如 何 可 能 論 證 它 的 對 錯 呢? 若 想 反 駁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似 乎 是 很 困 難 的 由 下 面 的 例 子 我 們 可 以 看 到 其 困 難 度 想 像 一 個 情 景, 如 果 我 們 發 現 一 個 叫 做 約 翰 的 人, 他 沒 有 學 過 語 言 而 且 孤 獨 的 生 活 在 海 島 上, 依 據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由 於 心 靈 詞 彙 像 是 相 信 或 想 要 等 所 指 涉 的 心 靈 現 象 實 際 上 並 不 存 在, 我 們 相 信 這 些 心 靈 活 動 的 存 在 是 因 為 我 們 被 語 言 及 概 念 框 架 所 誤 導, 那 麼, 約 翰 既 然 孤 獨 的 生 長 在 海 島 並 且 沒 學 過 語 言, 那 麼, 他 就 沒 有 被 誤 導, 所 以 他 不 會 有 相 信 以 及 想 要 等 心 靈 活 動 然 而, 如 果 他 沒 有 相 信 這 樣 的 心 理 現 象, 則 他 就 不 會 相 信 如 果 不 吃 會 死, 如 果 他 沒 有 想 要 這 樣 的 心 理 現 象, 則 他 不 會 想 吃 東 西, 那 麼, 這 個 人 很 快 就 會 餓 死 了 如 果 約 翰 能 夠 存 活 下 來, 那 麼, 這 樣 的 證 據 是 否 就 能 夠 否 證 丘 琦 南 的 取 消 唯 物 論 論 證 呢? 事 實 上, 這 樣 的 證 據 對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是 無 用 的, 因 為, 我 們 還 是 使 用 常 民 心 理 學 來 解 釋 約 翰 的 行 為, 我 們 使 用 相 信 和 想 要 等 常 民 心 理 學 詞 彙 來 解 讀 約 翰 的 存 活, 我 們 用 這 方 法 來 論 證 那 些 心 靈 現 象 的 存 在 還 是 一 種 循 環 論 證 的 謬 誤 我 們 還 是 無 法 確 知 約 翰 是 否 有 那 些 如 常 民 心 理 學 詞 彙 所 描 訴 的 心 靈 現 象, 約 翰 或 許 知 道, 但 是 因 為 他 不 會 語 言, 所 以 無 法 告 訴 我 們 那 麼, 如 果 我 們 讓 約 翰 生 存 二 十 年 後, 我 們 教 他 語 言, 然 後 要 求 他 想 想 過 去 他 不 會 語 言 的 時 候 是 不 是 有 那 些 心 靈 現 象 我 猜 想, 如 果 我 們 真 的 這 麼 做, 約 翰 會 告 訴 我 們, 是 的, 我 過 去 的 確 有 相 信 和 想 要 等 心 靈 現 象 其 實, 就 算 約 翰 真 的 這 麼 說, 我 們 也 無 法 就 這 麼 論 證 出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的 存 在 因 為, 如 果 丘 琦 南 是 對 的, 常 民 心 理 學 根 深 蒂 固 的 附 著 在 語 言 中, 當 一 個 人 學 會 語 言 後, 自 然 而 然 的 就 學 會 了 這 種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思 考 框 架, 然 後 他 再 用 這 套 思 考 框 架 來 解 讀 自 己 記 憶 中 的 心 理 現 象, 那 麼, 他 當 然 就 以 為 那 些 被 常 民 心 理 學 詞 彙 所 描 訴 的 東 西 是 真 實 的 存 在 現 象 了, 這 麼 一 來, 他 還 是 先 經 由 學 習 常 民 心 理 學 來 假 設 這 些 現 象 的 存 在 之 後 論 證 其 存 在, 這 樣 的 論 證 還 是 循 環 論 證 的 謬 誤 12

或 許, 我 們 唯 一 能 夠 否 認 丘 琦 南 論 證 的 證 據 只 有 一 種, 就 是 我 們 必 須 找 到 一 種 人, 這 種 人 學 會 了 語 言, 也 甚 至 某 種 程 度 的 知 道 如 何 使 用 相 信 和 想 要 等 常 民 心 理 學 詞 彙, 但 是, 他 還 是 不 了 解 什 麼 叫 做 相 信 或 想 要 針 對 丘 琦 南 來 說, 那 些 常 民 心 理 學 詞 彙 所 描 訴 的 心 靈 現 象 完 全 是 被 語 言 誤 導 之 後 所 產 生 的 那 麼, 當 我 們 學 會 了 包 含 有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語 言 時, 我 們 必 然 能 夠 了 解 這 些 詞 彙 的 意 義, 然 後 被 語 言 所 誤 導 而 相 信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的 存 在 但 是, 如 果 有 人 在 學 會 了 語 言 之 後, 並 沒 有 被 誤 導, 而 且 也 無 法 表 現 出 具 有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的 行 為 ( 或 根 本 沒 有 這 些 心 靈 現 象 ), 甚 至 根 本 不 了 解 這 些 詞 彙 的 意 義, 那 麼, 我 們 便 可 以 推 論 出, 這 些 不 可 化 約 的 心 靈 現 象 並 不 是 單 純 由 語 言 的 誤 導 所 產 生, 這 麼 一 來, 丘 琦 南 的 論 證 就 可 以 被 推 翻 了 因 為 由 丘 琦 南 的 解 釋 來 看, 這 樣 的 證 據 是 不 可 能 存 在 的, 如 果 它 存 在, 則 丘 琦 南 是 錯 的 然 而, 這 樣 的 證 據 存 在 嗎? 是 的, 這 樣 的 證 據 的 確 存 在, 就 是 自 閉 症 兒 童 (Children with Autism) 陸. 丘 琦 南 論 證 的 反 例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認 知 現 象 為 了 介 紹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心 理 現 象, 當 代 心 理 學 家 巴 羅 科 漢 (Baron-Cohen) 引 用 緯 門 (Wellman) 對 一 種 想 像 的 人 的 描 述 如 下 : 假 設 有 一 種 不 知 道 自 己 心 靈 狀 態 的 人 的 存 在, 雖 然 這 樣 的 人 能 夠 記 憶 認 知 與 學 習, 但 卻 不 了 解 在 內 心 裡 面 自 己 如 何 處 理 這 些 心 靈 活 動 對 這 樣 的 人 來 說, 人 際 關 係 ( 包 括 自 己 與 自 己 的 關 係 ) 中 的 社 交 世 界 是 極 為 貧 瘠 的, 他 們 無 法 使 用 心 靈 詞 彙 去 掌 握 與 組 織 他 們 的 內 心 活 動, 這 樣 的 人 很 難 掌 握 與 了 解 他 們 自 己 的 私 人 個 性 也 無 法 掌 握 一 個 行 為 在 公 眾 場 合 的 意 義 對 這 樣 的 人 來 說, 說 謊 這 個 概 念 是 難 以 想 像 的, 而 其 他 概 念 像 是 幻 覺 信 念 直 覺 錯 誤 猜 測 以 及 描 述 27 等 概 念 也 都 難 以 理 解 我 們 很 難 想 像 這 樣 的 人 的 內 心 世 界 會 是 怎 麼 樣 依 據 一 些 實 驗 證 據, 巴 羅 科 漢 主 張 我 們 有 足 夠 的 證 據 證 明 這 樣 的 人 不 僅 僅 只 是 臆 測, 而 是 真 實 存 在 的, 他 們 就 是 自 閉 症 兒 童 28 首 先, 巴 羅 科 漢 引 用 藍 朵 (Landau) 等 人 的 研 究 指 出 29, 當 一 個 人 能 夠 在 某 種 程 度 上 恰 當 的 使 用 某 一 個 字 詞 時 並 不 表 示 這 個 人 對 這 個 字 詞 有 著 和 一 般 人 類 似 的 了 解 由 實 驗 觀 察, 一 個 天 生 失 去 視 覺 的 小 女 孩 說 出 了 下 列 的 句 子 : See? It s in my lap. (36 months) 27 Wellman, H. (1985). 28 Simon Baron-Cohen (1995). 29 Landau, B. & Gleitman, L. (1985). 13

Look what I have! (36 months) Look how I do it! (36 months) See camera! (37 months) Look, I got Legos. (39 months) 小 女 孩 天 生 失 去 視 覺, 她 不 具 有 和 正 常 人 一 樣 對 看 (see,look) 這 個 詞 彙 ( 或 概 念 ) 的 了 解, 但 卻 能 恰 當 的 使 用 這 樣 的 詞 彙, 由 此 證 據 我 們 可 以 推 出, 當 一 個 人 可 以 很 恰 當 的 使 用 某 個 詞 彙 或 概 念 時 並 不 代 表 其 對 這 個 詞 彙 或 概 念 的 了 解 和 一 般 人 類 似 由 此, 巴 羅 科 漢 主 張, 如 果 有 人 可 以 恰 當 的 使 用 相 信 或 是 想 要 這 些 心 靈 詞 彙 到 某 個 程 度 也 不 表 示 他 們 真 正 了 解 這 些 詞 的 意 思, 或 至 少 我 們 可 以 說, 他 們 對 這 些 詞 的 了 解 不 一 定 和 一 般 人 的 了 解 類 似 如 果 一 個 人 無 法 真 正 的 了 解 這 些 詞 的 意 思, 那 麼, 我 們 也 可 以 推 論 說, 這 個 人 不 具 備 有 ( 和 一 般 人 類 似 的 ) 相 信 和 想 要 這 樣 的 心 靈 狀 態, 因 為 如 果 有 這 樣 的 心 靈 狀 態 自 然 很 容 易 就 會 了 解 這 些 詞 彙 我 們 可 以 藉 由 一 個 人 是 否 能 夠 了 解 什 麼 叫 做 相 信 或 想 要 這 種 詞 彙 來 判 斷 這 個 人 是 否 具 有 這 種 心 靈 現 象, 但 是, 我 們 又 如 何 能 夠 判 斷 一 個 人 是 否 了 解 這 樣 的 心 靈 詞 彙 呢? 為 了 知 道 別 人 有 沒 有 相 信 的 心 靈 狀 態 或 真 正 了 解 什 麼 叫 做 相 信, 巴 羅 科 漢 採 用 丹 尼 特 所 提 出 的 標 準 : 如 果 一 個 人 真 正 了 解 什 麼 是 相 信, 則 這 個 人 能 夠 了 解 一 個 人 可 能 有 著 錯 誤 的 信 念 30 反 之, 如 果 一 個 人 無 法 了 解 別 人 有 可 能 有 錯 誤 的 信 念, 則 這 個 人 不 了 解 什 麼 是 相 信 或 信 念 依 據 這 個 標 準, 溫 摩 (Wimmer) 等 研 究 人 員 設 計 出 一 個 錯 誤 信 念 測 試 (false-belief test) 31, 實 驗 結 果 證 實, 自 閉 症 兒 童 對 於 別 人 的 錯 誤 信 念 的 了 解 非 常 的 差 這 類 實 驗 過 程 大 致 可 以 簡 述 如 下 : 首 先, 讓 受 試 者 看 幾 張 連 環 圖 ( 或 甚 至 是 一 個 影 片 ), 圖 中 一 個 女 孩 莎 莉 把 一 個 球 放 到 某 房 間 的 一 個 籃 子 裡 然 後 離 開, 之 後 一 個 男 孩 湯 姆 偷 偷 進 入 房 間 並 且 把 那 個 球 移 到 抽 屜 然 後 又 偷 偷 離 去 待 莎 莉 回 到 那 個 房 間 的 時 候, 我 們 可 以 問 受 試 者 一 個 問 題, 莎 莉 會 去 哪 裡 找 球? 大 多 數 一 般 的 小 孩 甚 至 智 能 不 足 的 唐 氏 症 兒 童 都 會 正 確 的 指 出 莎 莉 會 去 籃 子 裡 找 球, 這 證 明 他 們 有 能 力 推 論 別 人 ( 莎 莉 ) 具 有 錯 誤 信 念 ( 莎 莉 錯 誤 的 相 信 球 在 籃 子 裡 面 ), 也 就 是 說 他 們 能 夠 通 過 錯 誤 信 念 測 試 (false-belief test), 然 而, 大 多 數 自 閉 症 兒 童 無 法 通 過 這 個 測 試, 他 們 的 回 答 大 多 是, 莎 莉 會 去 抽 屜 裡 找 球 32 那 麼, 依 據 丹 尼 特 的 標 準, 自 閉 症 兒 童 無 法 了 解 什 麼 是 相 信 或 甚 至 說 他 們 不 具 有 相 信 這 種 心 靈 狀 態 30 Dennett (1978). 31 Wimmer, H. & Perner, J. (1983). 32 Baron-Cohen 1995, pp. 71-72. 14

而 巴 羅 科 漢 的 類 似 實 驗 也 發 現, 自 閉 症 兒 童 在 了 解 別 人 ( 與 自 己 ) 不 同 的 信 念 的 能 力 確 實 比 較 差 33 而 這 樣 的 差 別 也 可 以 在 另 一 個 實 驗 中 顯 現 出 來, 他 們 發 現, 自 閉 症 兒 童 在 認 知 某 些 以 信 念 為 基 礎 的 情 緒 (the belief-based emotion of surprise) 上 有 明 顯 的 困 難 34 這 些 實 驗 都 顯 示, 自 閉 症 兒 童 無 法 像 一 般 人 一 樣 了 解 信 念 和 欲 望 然 而, 也 有 人 企 圖 從 不 同 的 觀 點 來 解 釋 這 些 實 驗, 他 們 主 張, 或 許 是 因 為 自 閉 症 兒 童 有 語 言 能 力 不 足 的 現 象 才 導 致 實 驗 者 以 為 這 些 兒 童 無 法 正 確 掌 握 信 念 ( 相 信 ) 和 欲 望 ( 想 要 ) 這 類 詞 彙 在 理 論 上 這 個 說 法 或 許 說 的 通, 但 是, 某 些 證 據 卻 可 以 排 除 這 種 解 釋 的 可 能 性, 有 些 所 謂 的 高 功 能 自 閉 症 兒 童 有 相 當 好 的 語 言 能 力, 尤 其 萊 斯 麗 (Leslie) 在 一 個 實 驗 中 發 現 35, 有 些 自 閉 症 兒 童 在 了 解 科 技 詞 彙 (mechanical terms) 上 的 能 力 高 於 一 般 兒 童, 而 在 了 解 相 關 於 行 為 的 詞 彙 (behavioral) 上 的 能 力 和 一 般 兒 童 相 似, 但 是, 在 了 解 與 心 靈 相 關 的 詞 彙 (mental terms) 方 面 卻 甚 至 比 智 能 不 足 的 唐 氏 症 (Down s Syndrome) 兒 童 還 糟 的 多 36 這 些 所 謂 的 高 功 能 自 閉 症 兒 童 在 認 知 上 已 發 展 出 很 好 的 語 言 能 力, 但 他 們 仍 舊 無 法 了 解 這 些 心 靈 詞 彙 與 概 念, 為 什 麼 有 這 樣 的 區 別 呢? 丘 琦 南 或 許 會 說, 那 是 因 為 自 閉 症 兒 童 並 沒 有 真 正 學 會 心 靈 詞 彙, 所 以 他 們 才 無 法 了 解 這 些 詞 彙 或 概 念 那 麼, 我 們 便 可 以 問 一 個 問 題, 為 什 麼 心 靈 詞 彙 這 麼 特 別? 當 他 們 已 經 自 然 的 學 會 其 他 類 型 的 詞 彙 時, 為 什 麼 還 是 無 法 學 會 心 靈 詞 彙? 如 果 如 同 丘 琦 南 所 主 張 的, 心 靈 詞 彙 只 是 被 常 民 心 理 學 誤 導 而 產 生 的 詞 彙 或 概 念 (misleading concepts), 那 麼, 它 們 不 應 該 有 這 樣 的 特 殊 地 位, 只 要 人 們 可 以 學 會 一 般 的 概 念, 人 們 也 應 該 可 以 學 會 心 靈 概 念, 但 是, 這 些 實 驗 卻 顯 示 出 心 靈 詞 彙 的 特 殊 性 所 以 我 們 可 以 推 論 出,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不 僅 僅 是 由 常 民 心 理 學 誤 導 所 產 生 的 概 念 以 上 是 本 文 的 主 要 結 論, 這 個 結 論 事 實 上 無 法 反 駁 取 消 唯 物 論 根 本 上 是 錯 的, 其 所 反 駁 的 只 是 針 對 心 靈 概 念 單 純 只 是 由 常 民 心 理 學 誤 導 所 產 生 的 概 念 如 果 有 其 他 誤 導 加 入 則 可 能 有 不 同 的 考 量, 但 我 們 可 以 再 一 一 提 出 討 論 其 是 否 是 誤 導 的 可 能 性 也 就 是 說, 本 文 並 不 企 圖 藉 由 此 自 閉 症 的 反 例 反 駁 取 消 唯 物 論, 而 只 是 反 駁 或 弱 化 其 藉 由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角 度 對 心 靈 概 念 的 質 疑 然 而, 當 我 們 接 受 了 這 樣 的 質 疑, 我 們 可 以 更 為 看 重 對 心 靈 概 念 的 其 他 解 釋 33 Baron-Cohen 1995, p.71. 34 Baron-Cohen, S., Spitz, A., & Cross, P. (1993). 35 Baron-Cohen, S., Leslie, A. M. & Frith, U. (1986). 36 Leslie, A. M. (1991). 15

柒 進 一 步 的 臆 測 針 對 自 閉 症 反 例 的 其 它 合 理 解 釋 是,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大 腦 功 能 有 所 缺 失 而 導 致 無 法 了 解 心 靈 詞 彙, 而 的 確 有 些 研 究 指 出 自 閉 症 兒 童 可 能 是 由 某 部 分 的 腦 功 能 受 損 造 成 的, 也 就 是 說, 他 們 之 所 以 無 法 學 會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是 因 為 他 們 具 有 這 樣 的 大 腦 障 礙 我 們 可 以 由 此 推 論, 人 們 需 要 一 個 特 定 的 大 腦 機 制 來 了 解 心 靈 詞 彙, 而 且, 如 前 所 說, 了 解 一 個 心 靈 詞 彙 就 必 須 具 備 有 該 心 靈 現 象, 而 具 備 該 心 靈 現 象 就 容 易 連 接 該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與 該 心 靈 現 象 而 學 會 使 用 該 心 靈 詞 彙, 所 以, 我 們 甚 至 可 以 推 論 說, 該 大 腦 機 制 可 能 主 宰 了 該 心 靈 現 象, 而 當 這 樣 的 機 制 發 生 問 題 時 就 可 能 產 生 像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症 狀 37 那 麼, 這 個 大 腦 機 制 就 可 以 作 為 心 靈 詞 彙 所 指 涉 的 現 象 的 本 體 基 礎, 藉 由 這 個 基 礎,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就 可 能 對 應 於 某 大 腦 狀 態 或 是 大 腦 運 作 過 程, 而 且, 藉 由 這 個 本 體 基 礎, 我 們 至 少 可 以 肯 定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不 是 僅 僅 因 為 被 常 民 心 理 學 誤 導 而 產 生 的 概 念, 否 則 我 們 便 無 法 解 釋 自 閉 症 兒 童 的 認 知 現 象 當 然, 要 論 證 上 述 猜 測 是 正 確 的 還 有 一 段 很 長 的 路 要 走, 而 且 也 還 存 在 許 多 問 題, 但 是, 如 果 我 們 真 的 可 以 獲 得 足 夠 的 證 據 做 這 樣 的 主 張, 那 麼, 我 們 便 可 以 推 論 說, 丘 琦 南 用 以 否 定 心 靈 存 在 的 論 證 是 失 敗 的, 因 為 如 果 心 靈 詞 彙 僅 僅 是 受 常 民 心 理 學 誤 導 所 產 生, 那 麼, 任 何 一 個 有 能 力 學 會 自 然 語 言 的 人 都 會 被 常 民 心 理 學 所 誤 導 而 學 會 心 靈 詞 彙, 但 事 實 卻 不 是 這 樣 所 以, 丘 琦 南 對 心 之 不 可 化 約 性 問 題 所 提 出 的 解 答 方 案 也 是 失 敗 的 既 然 心 靈 詞 彙 不 僅 僅 由 常 民 心 理 學 的 誤 導 所 產 生, 那 麼, 我 們 合 理 的 相 信, 心 靈 詞 彙 應 有 所 指 設, 也 就 是 說, 心 靈 詞 彙 或 概 念 至 少 可 以 對 應 於 大 腦 某 狀 態 或 運 作 過 程, 但 這 會 遇 到 許 多 關 於 因 果 上 難 以 化 約 的 問 題 (Davidson 1980) 但 如 果 此 一 問 題 可 以 克 服, 我 們 就 可 以 推 論 說, 所 有 取 消 唯 物 論 都 是 錯 的, 因 為 所 有 取 消 唯 物 論 都 主 張 心 靈 詞 彙 和 概 念 完 全 沒 有 任 何 本 體 地 位 自 閉 症 的 病 例 可 以 說 讓 取 消 唯 物 論 陷 入 了 困 境, 堅 持 取 消 唯 物 論 的 人 必 須 提 出 一 個 合 理 的 解 釋 來 突 破 這 個 困 局 37 請 參 閱 Simon Baron-Cohen (1995). 16

參 考 資 料 : Baron-Cohen, S., Leslie, A. M. & Frith, U. (1986). Mechanical, behavioral and intentional understanding of picture stories in autistic children. British Journal of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4, pp. 113-125. Baron-Cohen, S., Spitz, A., & Cross, P. (1993). Can children with autism recognize surprise? Cognition and Emotion 7: pp.507-516. Baron-Cohen, S. (1995). Mindblindness: An Essay on Autism and Theory of Mind, The MIT Press. Chalmers, David J. (1995). The Puzzle of Conscious Experience, Scientific American, December 1995: pp.62-68. Chalmers, David J. (1996). The Conscious Min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Churchland, P. M. (1981). Eliminative materialism and the propositional attitudes, Journal of Philosophy 78: pp.67-90. Churchland, P. M. (1984). Matter and Consciousness, The MIT Press. Churchland, P. M. (1985) Reduction, Qualia and the Direct Introspection of Brain States, The Journal of Philosophy, Vol. 82, pp. 8-28. Davies, M. (1994). The Mental Simulation Debate. In C. Peacocke (ed.) Objectivity, Simulation and the Unity of Consciousnes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Dennett, D. C. (1978). Beliefs about Beliefs. Behavior and Brain Sciences 4: pp.568-570. Dennett, D. (1991). Consciousness Explained, Boston: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Jackson, F. (1986). What Mary didn t Know? Journal of Philosophy, 83. Landau, B. & Gleitman, L. (1985). Language and Experience: Evidence from the Blind Child. Havard University Press. Leslie, Alan. M. (1991). The Theory of Mind Impairment in Autism: Evidence for a Modular Mechanism of Development? in Natural theories of Mind, ed. By Andrew Whiten (1991), Basil Blackwell. Murphy, L. & Nagel, T. (2004). The Myth of Ownership: Taxes and Justi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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