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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 ; 頁 131-156 東 華 大 學 中 國 語 文 學 系 2007 年 12 月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陳 一 弘 * 摘 要 崔 顥 的 黃 鶴 樓, 所 以 擁 有 絕 唱 的 不 朽 文 學 價 值, 在 於 詩 中 所 展 現 的 生 命 省 思 與 追 尋 總 括 言 之 有 三 大 方 向, 即 神 仙 嚮 往 揚 名 當 世 回 歸 原 鄉, 此 皆 人 類 普 遍 情 感 的 表 現 因 此 在 黃 鶴 樓 上, 崔 顥 不 僅 作 為 一 名 賞 翫 佳 勝 之 清 客, 更 於 心 中 反 覆 經 歷 了 生 命 價 值 的 選 擇 與 失 落 而 藉 由 六 朝 隋 唐 以 來 的 仙 境 傳 說 之 觀 察, 更 可 發 覺 崔 顥 的 苦 悶 與 思 索, 非 止 於 個 人 榮 辱, 乃 奠 基 於 歷 史 與 唐 文 化 下 的 跨 時 性 產 物 關 鍵 詞 : 崔 顥 黃 鶴 樓 道 教 子 安 禰 衡 * 政 治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博 士 生

132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一 前 言 盛 唐 詩 人 崔 顥 (?-754) 1 的 七 律 黃 鶴 樓, 向 為 傳 頌 不 絕 之 作, 並 在 時 人 及 後 代 咸 擁 高 度 評 價 唐 詩 紀 事 曾 載 李 白 (701-762) 見 黃 鶴 樓 後, 自 嘆 弗 如, 斂 手 他 去 2 此 雖 眾 口 紛 紜, 不 盡 可 信, 3 卻 也 顯 露 崔 顥 此 詩 地 位 殊 卓, 或 凌 諸 太 白 故 迨 南 宋 末, 嚴 羽 (?-1243) 滄 浪 詩 話 更 一 舉 將 崔 詩 擢 升 至 壓 卷 地 位, 以 為 唐 人 七 言 律 詩, 當 以 崔 顥 黃 鶴 樓 為 第 一 4 由 茲 以 降, 黃 鶴 樓 備 受 關 注, 幾 乎 成 為 唐 詩 入 門 者 的 必 讀 之 作 然 而 嚴 格 說 來, 文 學 流 品 之 論 斷 洵 非 易 事, 亦 每 仁 智 互 見, 崔 詩 是 否 足 當 唐 人 之 冠, 自 容 商 榷 5 不 過 伴 隨 滄 浪 詩 評 而 來 的, 至 少 代 表 了 如 何 詮 釋 第 一 評 價 的 問 題 對 此, 論 者 或 云 格 調 高 古, 善 用 疊 字, 得 詩 經 回 環 之 妙 6 或 以 為 首 頷 兩 聯 破 格, 頸 尾 聯 合 律, 兼 蘊 古 律 二 體, 情 韻 綿 緲 7 或 言 1 崔 顥 生 卒 年, 參 閱 傅 璇 琮 : 唐 代 詩 人 叢 考. 崔 顥 考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2003), 頁 73-74 2 唐 詩 紀 事 : 世 傳 太 白 云 : 眼 前 有 景 道 不 得, 崔 顥 題 詩 在 上 頭 遂 作 鳳 凰 臺 詩 以 較 勝 負 宋 計 有 功 : 唐 詩 紀 事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1), 頁 323 3 計 有 功 於 唐 詩 紀 事 對 此 早 有 恐 不 然 之 論, 不 過 仍 未 斷 定 必 無 此 事 4 郭 紹 虞 : 滄 浪 詩 話 校 釋. 詩 辨 (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7), 頁 26 5 徐 獻 忠 : 黃 鶴 雖 佳, 未 足 上 列 明 氏 著 : 唐 詩 品, 收 於 周 維 德 集 校 : 全 明 詩 話 (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2005), 頁 1283 6 唐 賢 三 昧 集 箋 注 : 此 詩 得 一 疊 字 訣, 全 從 三 百 篇 化 出 清 ]]]]]: 唐 賢 三 昧 集 箋 注. 崔 顥 ( 臺 北 : 廣 文 書 局 有 限 公 司,1968), 卷 下, 頁 35 7 唐 詩 廣 選 引 李 賓 之 言 : 崔 顥 此 詩 乃 律 間 出 古, 要 自 不 厭 唐 風 定 : 本 歌 行 體 也, 作 律 更 入 神 境 二 說 見 陳 伯 海 : 唐 詩 彙 評. 黃 鶴 樓 ( 杭 州 : 浙 江 教 育 出 版 社,1995), 頁 369-370 刪 定 唐 詩 解 : 不 古 不 律, 亦 古 亦 律, 千 秋 絕 唱, 何 獨 李 唐? 韓 兆 琦 : 唐 詩 選 注 集 評. 黃 鶴 樓 ( 臺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33 寫 景 自 然 天 成, 不 假 雕 飾 8 凡 此 皆 似 言 之 成 理, 然 則, 若 衡 諸 嚴 羽 宗 崇 的 詩 境, 恐 非 諦 解 9 在 嚴 氏 觀 念 裏, 佳 構 勢 必 情 理 俱 勝, 10 其 在 展 現 宋 人 文 學 好 理 的 色 彩 外, 更 強 調 理 不 該 生 吞 活 剝 的 表 現 於 詩, 而 應 以 不 涉 理 路 不 落 言 筌 進 而 臻 至 羚 羊 掛 角, 無 迹 可 求 為 足 11 如 是, 品 詩 便 得 透 過 妙 悟 熟 參 等 功 夫 方 能 體 會, 當 然 這 也 包 括 了 黃 鶴 樓 因 此 假 使 僅 以 格 律 寫 景 等, 品 藻 嚴 羽 心 中 的 唐 人 第 一 之 作, 無 疑 是 小 覷 黃 鶴 樓, 更 難 明 白 崔 顥 從 白 雲 悠 悠 登 樓 乃 至 日 暮, 這 段 漫 長 時 間 的 踟 躕 與 內 心 變 化, 故 黃 鶴 樓 所 隱 含 不 為 人 知 的 內 容, 實 亟 待 開 發 與 省 思 關 於 這 個 問 題, 初 讀 黃 鶴 樓 者 鮮 不 感 受 其 中 思 路 的 跳 躍 乃 至 斷 裂 首 聯 談 樓 台 歷 史, 頷 聯 道 鶴 去 不 返, 頸 聯 寫 景, 尾 聯 思 鄉 四 者 究 竟 代 表 什 麼 樣 的 意 義? 彼 此 關 聯 若 何? 此 迄 今 幾 無 深 論 之 作, 故 本 文 即 著 眼 於 斯 以 論 之 而 在 探 究 前, 亦 不 妨 再 試 著 提 出 幾 個 思 考 面 相 : 首 先, 作 者 緣 何 登 黃 鶴 樓? 其 次, 昔 人 乘 鶴 離 去, 表 示 何 種 意 義? 12 第 三, 北 : 文 津 出 版 有 限 公 司,2000), 頁 102 8 金 聖 嘆 : 通 解 細 尋, 他 何 曾 是 作 詩? 直 是 直 上 直 下, 放 眼 恣 看 看 見 道 理, 卻 是 如 此, 於 是 立 起 身, 提 筆 濡 墨, 前 向 樓 頭 白 粉 壁 上, 恣 意 大 書 一 行 既 已 書 畢, 亦 便 自 看, 並 不 解 其 好 之 與 否 陳 德 芳 校 點 : 金 聖 嘆 評 唐 詩 全 編 ( 成 都 : 四 川 文 藝 出 版 社,1999), 頁 61-62 9 俞 陛 雲 即 謂 黃 鶴 樓 雖 享 上 評, 卻 罕 有 道 出 緣 由 者 云 : 此 詩 向 推 絕 唱, 而 未 言 其 故 讀 者 欲 索 其 佳 處 而 無 從 評 此 詩 者, 謂 其 意 得 象 先, 神 行 語 外 崔 詩 足 當 之, 然 讀 者 仍 未 喻 其 妙 也 氏 著 : 詩 境 淺 說 ( 臺 北 : 臺 灣 開 明 書 店,1955), 頁 47 10 滄 浪 詩 話 : 夫 詩 有 別 材, 非 關 書 也 ; 詩 有 別 趣, 非 關 理 也 然 非 多 讀 書 多 窮 理, 則 不 能 極 其 至 郭 紹 虞 : 滄 浪 詩 話 校 釋. 詩 辨, 頁 26 11 同 上 注, 頁 26 12 應 該 說 明 的 是, 黃 鶴 樓 首 句 昔 人 已 乘 黃 鶴 去 於 部 分 選 本, 如 河 嶽 英 靈 集 國 秀 集 唐 詩 紀 事 等 作 昔 人 已 乘 白 雲 去 筆 者 認 為 當

134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假 若 黃 鶴 去 而 復 返 又 當 如 何? 第 四, 漢 陽 樹 鸚 鵡 洲 徒 為 寫 景 否? 第 五, 作 者 在 詩 末 驟 然 提 及 故 鄉, 因 由 何 在? 這 些 問 題 或 許 不 易 尋 得 答 案, 但 絕 對 是 深 契 黃 鶴 樓 的 關 鍵 此 外, 必 須 說 明 的 是, 在 分 析 過 程 中, 吾 人 難 免 面 臨 兩 個 難 題 : 一 者, 資 料 的 不 足, 尤 其 關 於 黃 鶴 樓 與 崔 顥 生 平 記 載 的 缺 乏, 勢 必 造 成 討 論 困 難 二 者, 部 分 肇 於 上 述 難 題 而 來, 所 引 發 因 果 詮 釋 的 必 然 性 (necessity) 之 質 疑 不 過, 筆 者 可 以 如 此 說 明 本 文 的 可 行 性 : 首 先, 眾 所 周 知, 文 學 詮 釋 絕 不 可 能 杜 絕 研 究 者 的 想 像 以 及 興 趣 摻 雜 其 中, 當 然 這 種 再 創 造, 從 文 學 作 為 一 個 被 接 受 的 文 本 言, 是 能 夠 容 許 的 然 而 在 本 文 裏, 筆 者 將 試 圖 控 制 這 種 想 像 在 文 獻 指 涉 的 範 圍 內, 且 適 時 指 陳 部 分 論 斷 亦 存 在 前 人 的 閱 讀 觀 感 裏, 以 免 過 度 天 馬 行 空 的 思 索 其 次, 關 於 某 些 因 果 關 係 的 連 繫 是 否 具 必 然 性 的 問 題 ; 其 實, 若 回 歸 到 真 正 處 理 因 果 關 係 的 哲 學 領 域 來 看 ; 因 果 律 是 否 存 在? 或 者 有 無 可 能 僅 是 人 類 的 幻 覺? 本 是 一 大 問 題, 對 一 個 懷 疑 論 者 (skeptic) 言, 企 圖 追 溯 任 何 原 因, 不 論 結 果 為 何, 皆 是 可 疑 的 是 以 所 有 涉 及 因 果 關 係 的 陳 述 句, 均 潛 在 一 定 風 險 ; 即 使 在 當 事 人 看 來, 某 些 因 果 關 係 近 乎 是 自 明 (self-evident) 的, 亦 無 法 避 免 錯 誤 的 可 能 然 而 筆 者 認 為, 假 使 根 據 日 常 的 認 知, 吾 人 確 實 感 受 因 果 關 係 的 存 在, 且 深 信 某 些 原 因 與 結 果 存 在 極 大 關 聯, 則 以 下 所 論, 也 將 不 會 是 了 無 意 義 的 以 乘 黃 鶴 為 是 一 來 崔 顥 此 作 格 律 當 倣 自 沈 佺 期 龍 池 詩 二 來, 若 作 白 雲 則 詩 意 顯 然 無 法 連 貫 兩 說 詳 高 步 瀛 : 唐 宋 詩 舉 要. 黃 鶴 樓 ( 臺 北 : 學 海 出 版 社,1992), 頁 546-547 三 來, 遠 在 崔 顥 前, 南 齊 書 與 述 異 記 提 到 黃 鶴 樓 的 相 關 傳 說 均 明 謂 乘 黃 鵠 駕 鶴 ( 詳 本 文 第 二 節 ), 則 顯 然 黃 鶴 樓 的 仙 者 在 時 人 認 知 乃 乘 鶴 而 非 白 雲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35 二 仕 途 迍 邅 與 仙 鄉 難 期 在 黃 鶴 樓 的 理 解 上, 不 可 或 缺 的 線 索 即 在 作 者 對 樓 之 歷 史 所 興 發 的 感 觸, 故 欲 明 該 作, 必 先 對 此 樓 有 一 定 了 解 無 庸 置 疑 的, 作 為 一 個 人 文 層 次 上 的 黃 鶴 樓, 受 人 矚 目 的 焦 點, 在 於 它 的 美 麗 傳 說, 13 此 遠 勝 其 原 始 的 戰 略 用 途 黃 鶴 樓 據 說 成 於 三 國 孫 權 (182-252) 之 手, 本 有 安 屯 戍 地 之 用 14 不 過, 當 以 樓 為 名 之 初, 似 已 注 定 它 與 仙 的 關 係 史 記 載 方 士 公 孫 卿 建 議 漢 武 帝 云 : 僊 人 可 見, 而 上 往 常 遽, 以 故 不 見 今 陛 下 可 為 觀, 如 緱 氏 城, 置 脯 棗, 神 人 宜 可 致 且 僊 人 好 樓 居 15 武 帝 果 興 蜚 廉 桂 觀 延 壽 觀 神 明 臺 井 幹 樓 等, 16 表 示 他 確 信 其 事, 起 碼 是 姑 妄 為 之 的 方 士 之 言, 荒 渺 不 經, 固 無 足 辨, 但 樓 本 身 的 求 仙 意 義, 卻 饒 富 趣 味 仙 人 何 以 好 樓 居, 公 孫 卿 未 加 說 明, 不 過 愈 高 聳 的 樓 體 現 人 們 得 以 更 接 近 甚 至 通 天 的 原 始 思 維, 卻 是 不 爭 的 事 實 17 而 後 代 提 及 仙 境 多 旁 涉 高 樓, 當 與 此 種 意 識 有 關, 18 則 黃 鶴 樓 在 前 人 自 不 13 黃 鶴 樓 得 名, 本 是 依 黃 鵠 山 而 來 ( 詳 高 步 瀛 : 唐 宋 詩 舉 要. 黃 鶴 樓, 頁 546-547) 然 而 對 一 般 人 來 說, 更 感 興 趣 的 不 是 黃 鶴 樓 命 名 的 淵 源, 而 是 與 此 相 關 之 傳 說 14 三 國 志. 孫 權 傳 : 黃 武 二 年, 城 江 夏 山 ( 按 : 江 夏 山 即 黃 鵠 山 ) 元 和 郡 縣 圖 志 : 吳 黃 武 二 年, 城 江 夏, 以 安 屯 戍 地 也 城 西 臨 大 江, 西 南 角 因 磯 為 樓, 名 黃 鶴 樓 15 [ 漢 ] 司 馬 遷 : 史 記. 孝 武 本 紀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2), 頁 478 16 同 前 注, 頁 478 479 482 17 參 閱 袁 珂 : 山 海 經 校 注. 略 論 山 海 經 的 神 話 (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2), 頁 530 18 比 如 十 洲 記 云 崑 崙 有 金 臺 五 所 玉 樓 十 二 所 舊 題 漢 東 方 朔 : 海 內 十 洲 記, 收 於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編 : 漢 魏 六 朝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9), 頁 70 又 蘇 軾 膾 炙 人 口 的 水 調 歌 頭 丙 辰 中 秋

136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免 興 發 神 仙 的 聯 想 黃 鶴 樓 與 神 仙 的 直 接 關 係, 至 遲 於 南 朝 已 然 確 立, 南 齊 書 云 : 夏 口 城 據 黃 鵠 磯, 世 傳 仙 人 子 安 乘 黃 鵠 過 此 上 也 19 子 安, 或 說 姓 王, 20 其 人 不 見 於 列 仙 神 仙 等 早 期 仙 傳 21 據 吳 師 道 (1283-1344) 云 南 齊 書 此 事 在 劉 宋 東 陽 無 疑 的 齊 諧 志 中 早 有 描 述, 22 一 般 是 以 多 將 子 安 故 事, 推 之 劉 宋 不 過 齊 諧 志 佚 於 趙 宋, 且 就 目 前 的 輯 佚 資 料 觀 之, 亦 無 涉 及 子 安 者, 是 吳 說 終 難 考 實, 故 在 文 獻 斷 代 上 最 保 守 的 作 法 似 乎 只 能 將 子 安 乘 鵠 視 為 蕭 子 顯 (489-537) 著 史 時 的 傳 說 然 而, 若 由 東 晉 葛 稚 川 (283-363) 云 曾 見 道 經 淩 霄 子 安 神 記 推 測, 23 則 子 安 成 仙, 或 於 東 晉 業 為 人 知, 因 此 其 事 亦 不 能 完 全 排 除 在 晉 代 已 有 流 傳 然 而 不 論 如 何, 對 唐 人 而 言, 登 上 黃 鶴 樓, 腦 海 所 湧 起 的 雖 不 必 為 強 烈 求 仙 之 渴 望, 但 相 關 傳 說 浮 現 於 心, 卻 也 是 毋 須 否 認 黃 鶴 樓 所 以 成 為 重 要 仙 蹟 所 在, 並 非 端 賴 子 安 乘 鵠 一 事 塑 造, 而 尚 有 其 他 傳 說 的 強 化 大 體 來 說, 應 是 出 現 於 子 安 故 事 後 其 有 荀 瓖 宴 仙 與 三 國 費 禕 (?-253) 成 仙 駕 鶴 事, 不 過 後 者 蓋 屬 後 人 穿 鑿, 崔 顥 自 是 不 曉, 故 在 此 不 述 24 至 於 荀 瓖 事 則 見 任 昉 (460-508) 述 異 記 : 荀 瓖 字 叔 瑋, 事 母 孝, 好 屬 文 及 道 術, 潛 棲 卻 粒 嘗 東 游, 憩 江 又 恐 瓊 樓 玉 宇, 高 處 不 勝 寒 皆 反 映 樓 與 神 仙 之 關 係 19 [ 梁 ] 蕭 子 顯 : 南 齊 書. 州 郡 下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2), 頁 276 20 參 閱 高 步 瀛 : 唐 宋 詩 舉 要. 江 上 吟, 頁 178 然 則 子 安 姓 王 之 說 晚 出, 不 能 排 除 後 人 附 會 之 可 能 21 列 仙 傳. 陵 陽 子 明 中 雖 提 及 子 安 黃 鶴, 不 過 意 在 以 俗 人 子 安 對 照 仙 人 子 明, 故 與 南 齊 書 仙 人 子 安 實 非 一 人 22 [ 元 ] 吳 師 道 : 吳 禮 部 詩 話 (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1966), 頁 7 23 王 明 : 抱 朴 子 內 篇 校 釋. 遐 覽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5), 頁 334 24 費 禕 故 事 辨 偽 參 閱 [ 宋 ] 祝 穆 : 新 編 方 輿 勝 覽. 湖 北 路. 鄂 州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3), 頁 498 [ 清 ] 陳 夢 雷 : 古 今 圖 書 集 成 (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85), 頁 1012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37 夏 黃 鶴 樓 上, 望 西 南 有 物, 飄 然 降 自 霄 漢, 俄 頃 已 至, 乃 駕 鶴 之 賓 也 鶴 止 戶 側, 仙 者 就 席, 羽 衣 虹 裳, 賓 主 歡 對 已 而 辭 去, 跨 鶴 騰 空, 眇 然 烟 滅 25 此 文 可 措 意 有 幾 : 述 異 記 雖 筆 錄 神 怪, 不 過 其 蒐 羅 遺 聞 軼 事 的 特 質 又 具 備 一 定 可 信 度, 而 與 唐 人 假 小 說 以 寄 筆 端 有 別, 此 其 一 也 荀 瓖 好 道 術, 而 此 道 術 顯 指 道 家 或 道 教 之 術 蓋 其 卻 粒, 即 辟 穀 食 氣, 此 其 二 也 荀 瓖 在 黃 鶴 樓 親 睹 駕 鶴 仙 人 翩 然 遠 來, 並 與 之 賓 主 歡 對, 雖 未 說 明 神 仙 究 為 子 安 否, 卻 足 使 後 人 益 信 黃 鶴 樓 與 仙 人 之 關 聯, 此 其 三 也 由 南 齊 書 的 乘 鵠, 到 此 處 的 乘 鶴, 可 能 隱 含 子 安 故 事 細 節 的 轉 變, 此 其 四 也 黃 鶴 樓 既 與 神 仙 關 係 如 此 密 切, 因 此 在 道 教 蔚 為 風 氣 的 唐 朝, 附 近 也 被 時 人 目 為 重 要 的 習 仙 場 所, 身 為 道 教 徒 的 李 白 曾 表 示 : 頗 聞 列 仙 人, 於 此 學 飛 術 蹇 予 羨 攀 躋, 因 欲 保 閒 逸 觀 奇 徧 諸 岳, 茲 嶺 不 可 匹 結 心 寄 青 松, 永 悟 客 情 畢 ( 望 黃 鶴 山 ) 26 因 此 在 崔 顥 登 樓 時, 對 於 這 種 文 化 應 是 了 然 於 心 的, 當 他 指 出 昔 人 乘 黃 鶴 離 去, 除 了 交 待 樓 名 來 源 外, 更 透 露 幾 分 對 仙 人 的 嚮 往 而 鶴, 在 古 人 認 定 實 為 上 渡 仙 界 的 承 載 工 具 之 一, 太 白 詩 云 : 仙 人 有 待 乘 黃 鶴, 海 客 無 心 隨 白 鷗 ( 江 上 吟 ) 27 此 作 於 李 白 客 遊 江 夏 之 際 28 有 待, 化 用 莊 子. 逍 遙 遊 大 鵬 有 待 的 典 故, 指 欲 成 仙 者, 須 黃 鶴 襄 助, 以 前 往 仙 界 海 客 則 是 徵 引 列 子. 黃 帝 海 濱 之 人 無 機 心, 與 鷗 鳥 相 得 甚 歡 的 寓 言 由 此 不 難 發 現, 仙 人 乘 鶴 飛 昇 的 傳 說 在 前, 但 崔 顥 在 樓 上 翹 首 期 盼, 卻 不 見 黃 鶴, 只 有 一 成 25 魯 迅 : 古 小 說 鈎 沈 (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1997), 頁 117 26 瞿 蛻 園 等 : 李 白 集 校 注 (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1), 頁 1244 27 同 前 注, 頁 480 28 黃 侅 李 遠 源 汪 昭 才 : 黃 鶴 樓 詩 詞 曲 選 ( 武 漢 : 武 漢 大 學 出 版 社,1989), 頁 14

138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不 變 的 悠 悠 白 雲, 是 則 成 仙 願 望 頓 成 渺 茫 這 就 構 成 前 兩 聯 的 基 調, 即 求 仙 之 想 望 與 難 竟 之 感 固 然, 求 仙 的 心 理 動 機, 未 必 是 對 現 實 世 界 的 抗 議, 但 至 少 反 映 仙 界 較 人 世 美 好 的 觀 念, 否 則 便 無 祈 仙 之 必 要 是 以 滿 足 當 下 生 活 者, 仙 鄉 對 其 而 言 便 缺 乏 意 義 不 過, 僅 就 人 身 所 受 的 生 理 限 制, 若 : 壽 命 體 力 言, 均 勢 必 引 發 人 們 不 受 時 空 軀 體 囿 限 之 渴 望, 至 於 崔 顥 嚮 慕 神 仙 的 緣 故 何 在? 則 可 進 一 步 論 之 就 外 圍 的 時 代 因 素 言, 唐 自 高 祖 開 國 以 來 便 頗 崇 奉 道 教, 歷 經 太 宗 高 宗 直 至 崔 顥 所 處 的 玄 宗, 厥 風 益 熾 29 而 唐 代 君 主 的 信 仰, 並 不 全 然 是 神 道 設 教 的 政 治 意 涵, 實 含 括 身 體 力 行 的 一 面 如 玄 宗 非 但 力 倡 煉 丹, 亦 將 藥 材 作 為 獎 賞 臣 下 之 物 即 有 明 君 30 之 譽 的 太 宗, 早 期 於 神 仙 雖 擯 斥 無 稽, 暮 年 卻 好 仙 道 方 術 正 所 謂 上 有 所 31 好, 下 必 甚 焉, 身 處 此 種 風 尚 的 崔 顥, 或 受 濡 染, 或 源 自 個 人 喜 好, 故 也 有 捐 棄 名 利, 嚮 慕 永 生 之 語 : 岧 嶢 太 華 俯 咸 京, 天 外 山 峰 削 不 成 武 帝 祠 前 雲 欲 散, 仙 人 掌 上 雨 初 晴 河 山 北 枕 秦 關 險, 驛 樹 西 連 漢 畤 平 借 問 路 傍 名 利 客, 無 如 此 處 學 長 生 ( 行 經 華 陰 ) 32 太 華, 即 華 山, 位 於 陝 西 華 陰 縣, 漢 時 即 為 五 岳 之 一, 是 長 期 受 人 重 視 的 求 仙 場 所, 33 亦 為 葛 稚 川 云 可 煉 就 仙 丹 之 聖 地 34 也 是 道 教 三 十 六 小 洞 29 卿 希 泰 : 中 國 道 教 史. 初 盛 唐 ( 高 祖 至 玄 宗 ) 的 統 治 者 與 道 教 ( 成 都 :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1996), 頁 31-118 30 同 前 注, 頁 110-113 31 同 前 注, 頁 53-55 32 高 步 瀛 : 唐 宋 詩 舉 要. 行 經 華 陰, 頁 547-548 33 桓 譚 : 仙 賦 序 : 余 少 時 為 中 郎, 從 孝 成 帝 出 祠 甘 泉 河 東, 見 郊 先 置 華 陰 集 靈 宮 宮 在 華 山 下, 武 帝 所 造 欲 以 懷 集 仙 者 王 喬 赤 松 子, 故 名 殿 為 存 仙 端 門 南 向 山, 署 曰 望 仙 門 費 振 剛 仇 仲 謙 劉 南 平 : 全 漢 賦 校 注. 仙 賦 ( 廣 州 : 廣 東 教 育 出 版 社,2005) 頁 341 成 功 綬 遊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39 天 的 第 四 洞 天, 35 在 道 教 發 展 中 具 有 相 當 重 要 性 整 首 詩 除 寫 景 外, 更 巧 妙 融 入 武 帝 立 祠 仙 人 劈 掌 等 典 故, 以 名 利 長 生 對 比, 判 別 二 者 高 下, 而 否 定 俗 世,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反 映 了 崔 顥 道 家 ( 教 ) 性 格 的 面 相 復 次, 就 崔 顥 個 人 宦 途 言, 則 可 能 是 導 致 他 萌 生 求 仙 想 望 的 內 在 原 因 倘 若 文 學 是 一 種 苦 悶 的 象 徵, 那 麼 對 於 仙 道 的 追 求, 應 當 代 表 他 尋 覓 的 解 脫 之 途 崔 顥 夙 慧, 36 且 頗 有 政 治 才 華, 在 結 定 襄 獄 效 陶 體 中, 他 曾 極 為 自 豪 的 說 : 我 在 河 東 時, 使 往 定 襄 里 定 襄 諸 小 兒, 爭 訟 紛 城 市 長 老 莫 敢 言, 太 守 不 能 理 謗 書 盈 几 案, 文 墨 相 填 委 牽 引 市 井 翁, 追 呼 田 家 子 我 來 折 此 獄, 五 聽 辨 疑 似 小 大 必 以 情, 未 嘗 施 鞭 棰 37 崔 顥 至 山 西 定 襄 任 官, 即 便 面 對 諍 訟 頻 繁, 河 東 政 府 顢 頇, 地 方 族 長 無 力 的 情 況, 卻 可 不 用 刑 罰, 圓 滿 處 理 滿 桌 訟 狀, 其 得 意 之 情 是 溢 於 言 表 的 然 而 觀 諸 崔 顥 一 生, 卻 是 沈 淪 下 僚 據 目 前 所 知, 他 曾 在 開 元 十 八 (730) 至 天 寶 三 年 (744) 於 河 東 軍 幕 任 職 且 於 天 寶 三 載 前, 任 太 僕 寺 丞, 屬 從 六 品 上 天 寶 中 任 尚 書 司 勳 員 外 郎, 依 舊 為 從 六 品 上, 皆 是 中 低 階 官 吏 38 然 舊 唐 書 云 : 開 元 天 寶 間, 文 士 知 名 者, 汴 州 崔 顥 京 兆 王 昌 齡 高 適 襄 陽 仙 詩 : 盛 年 無 幾 時, 奄 忽 行 欲 老 那 得 赤 松 子, 從 學 度 世 道 西 入 華 陰 山, 求 得 神 芝 草 珠 玉 猶 戴 土, 何 惜 千 金 寶 但 願 壽 無 窮, 與 君 長 相 保 逯 欽 立 : 先 秦 漢 魏 晉 南 北 朝 詩. 晉 詩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3), 頁 584-585 34 抱 朴 子. 內 篇. 金 丹 : 又 按 仙 經, 可 以 精 思 合 作 仙 藥 者, 有 華 山 泰 山 霍 山 此 皆 是 正 神 在 其 山 中, 其 中 或 有 地 仙 之 人 35 [ 宋 ] 張 君 房 : 雲 笈 七 籤. 洞 天 福 地 部. 天 宮 地 府 圖 ( 北 京 : 華 夏 出 版 社,1996), 頁 154 36 李 肇 國 史 補 卷 上 載 崔 顥 獻 詩 李 邕, 遭 斥 小 子 無 禮, 可 推 知 其 成 名 甚 早 又 李 肇 之 言 或 有 真 偽 之 辨, 說 詳 下 37 萬 竟 君 : 崔 顥 詩 注 崔 國 甫 詩 注 ( 唐 詩 小 集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出 版 時 間 不 詳 ), 頁 9 38 參 閱 傅 璇 琮 : 唐 代 詩 人 叢 考. 崔 顥 考

140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孟 浩 然, 皆 名 位 不 振 唯 高 適 官 達, 自 有 傳 39 崔 顥 身 負 令 譽, 卻 名 位 不 振, 這 應 是 他 最 大 的 遺 憾 在 這 種 情 況 下, 登 樓 銷 憂 而 慕 仙 嚮 道 也 就 不 是 一 件 可 異 之 事 無 奈 極 目 憑 望, 不 見 黃 鶴, 僅 有 千 載 悠 悠 的 白 雲 兀 自 飄 浮, 尋 覓 不 得 的 失 落 之 情, 了 盡 於 斯, 又 怎 能 不 讓 人 欷 噓 呢! 三 拓 落 不 羈 與 政 治 顧 忌 仙 鄉 難 期 之 感, 令 崔 顥 只 能 再 度 選 擇 面 對 現 實, 思 索 是 否 尚 有 可 能 繼 續 將 一 生 寄 託 於 俯 仰 由 人 的 官 場 在 黃 鶴 樓 一 帶, 的 確 可 教 人 引 發 許 多 歷 史 興 亡 之 感, 江 夏 向 為 軍 防 重 鎮, 南 齊 書 載 東 晉 劉 毅 (?-412) 云 : 地 居 形 要, 控 接 湘 川, 邊 帶 溳 沔 40 而 其 為 軍 事 要 衝, 漢 末 即 然 41 三 國 的 赤 壁 之 戰, 或 說 發 生 於 此 雖 然 赤 壁 究 竟 於 何, 前 人 有 五 說, 42 其 中 武 昌 赤 壁 與 漢 陽 赤 壁 均 異 於 今 日 較 多 人 主 張 的 嘉 魚 赤 壁, 但 地 理 位 置 實 相 去 未 遠, 更 何 況 文 人 未 必 得 親 即 赤 壁, 方 能 抒 懷 面 對 赤 壁 這 兵 家 必 爭 之 地, 實 難 不 令 胸 有 大 志 者 產 生 較 量 心 態 三 39 [ 後 晉 ] 劉 昫 等 : 舊 唐 書. 文 苑 下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5), 頁 5049 40 蕭 子 顯 : 南 齊 書. 州 郡 下, 頁 276 41 通 典 : 鄂 州 自 春 秋 以 來 皆 屬 楚, 有 江 漢 二 水 秦 屬 南 郡 漢 高 祖 置 江 夏 郡 後 漢 因 之, 荊 州 牧 劉 表 將 黃 祖 守 在 此 吳 分 江 夏, 更 置 武 昌 郡, 孫 權 嘗 都 之, 孫 皓 又 徙 都 之, 常 為 重 鎮 歷 代 亦 為 兵 衝, 其 地 亦 曰 夏 口, 亦 曰 魯 口 晉 宋 並 為 江 夏 武 昌 二 郡 宋 兼 置 郢 州 齊 因 之, 亦 為 重 鎮 [ 唐 ] 杜 祐 : 通 典. 州 郡. 鄂 州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8), 頁 4781-4782 42 參 閱 祝 穆 : 新 編 方 輿 勝 覽. 漢 陽 軍, 頁 490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41 國 英 雄 揚 名 立 萬, 崔 顥 卻 碌 碌 無 成, 得 之 命 乎? 43 在 這 種 感 懷 中, 他 寫 下 了 晴 川 歷 歷 漢 陽 樹, 芳 草 萋 萋 鸚 鵡 洲 這 兩 句 看 似 再 簡 單 不 過 的 句 子 然 則 其 中 並 不 只 描 寫 美 勝, 亦 隱 含 對 前 人 的 憑 弔, 更 多 的 是 暗 示 身 處 官 場 的 不 自 由 甚 至 恐 懼 感 舊 唐 書 云 崔 顥 個 性 : 有 俊 才, 無 士 行, 好 蒱 博 飲 酒, 及 遊 京 師, 娶 妻 擇 有 貌 者, 稍 不 愜 意, 即 去 之, 前 後 數 四 44 按 此, 其 人 可 謂 放 浪 形 骸 然 而 世 事 恆 常 優 劣 參 半, 論 者 固 可 斥 其 任 誕, 亦 未 嘗 不 可 目 為 灑 脫 而 嚮 往 自 由 只 是 這 種 個 性 畢 竟 與 官 場 文 化 有 所 齟 齬, 故 他 曾 因 此 得 罪 於 人 : 崔 顥 有 美 名, 李 邕 欲 一 見, 開 館 待 之 及 顥 至, 獻 文 首 章 曰 十 五 嫁 王 昌 邕 叱 起 曰 : 小 子 無 禮! 乃 不 接 之 45 此 載 於 李 肇 (?- 約 836 以 前 ) 國 史 補, 今 人 雖 或 指 為 不 盡 可 信 46 不 過 即 便 是 傳 說, 也 可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反 映 唐 人 對 崔 顥 的 觀 感, 則 其 因 落 拓 不 羈 而 開 罪 他 人, 應 屬 可 能, 故 宦 途 屯 蹇, 當 不 能 免 鸚 鵡 洲, 名 稱 取 自 漢 末 禰 衡 (173-198) 鸚 鵡 賦, 據 說 禰 衡 遭 黃 祖 殺 戮 於 斯, 故 後 人 以 為 州 名 47 一 般 或 以 崔 詩 提 及 鸚 鵡 洲, 純 乃 寫 景, 48 實 則 不 然 蓋 崔 顥 登 樓 騁 目 之 餘, 可 描 寫 的 四 方 美 景 甚 多, 其 所 43 黃 鶴 樓 的 傷 今 傷 己 意 味, 前 人 已 有 所 注 意, 不 過 猶 未 深 論, 如 唐 詩 歸 折 衷 引 吳 敬 夫 語 云 : 弔 古 傷 今, 意 到 筆 到 之 作 陳 伯 海 : 唐 詩 彙 評. 黃 鶴 樓, 頁 370 44 劉 昫 等 : 舊 唐 書. 文 苑 下, 頁 5049-5050 45 [ 唐 ] 李 肇 : 唐 國 史 補, 收 於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小 說 大 觀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0), 頁 161 46 參 閱 傅 璇 琮 : 唐 代 詩 人 叢 考. 崔 顥 考, 頁 82 47 參 閱 [ 唐 ] 皇 甫 枚 : 三 水 小 牘. 逸 文, 收 於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小 說 大 觀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0), 頁 1203 祝 穆 : 新 編 方 輿 勝 覽. 鄂 州, 頁 496 48 比 如 鄧 仕 樑 : 從 崔 顥 題 詩 在 上 頭 說 起 試 析 幾 首 唐 宋 黃 鶴 樓 詩, 國 文 天 地 第 七 卷 第 十 二 期 (1992 年 5 月 ), 頁 39

142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以 獨 厚 鸚 鵡 洲, 係 欲 表 達 和 禰 衡 同 病 相 憐 的 惋 惜 與 感 傷, 而 細 按 禰 衡 之 身 世 性 格 亦 咸 與 崔 顥 肖 似 49 其 一, 夙 慧 名 達 後 漢 書 說 禰 衡 少 有 才 辯, 弱 50 冠 即 受 彼 時 文 壇 巨 擘 孔 融 (153-208) 賞 識, 這 和 崔 顥 少 負 盛 名 是 相 近 的 其 二, 文 采 斐 然 史 載 : 劉 表 及 荊 州 士 大 夫 先 服 其 ( 按 : 禰 衡 ) 才 名, 甚 賓 禮 之, 文 章 言 議, 非 衡 不 定 表 嘗 與 諸 文 人 共 草 章 奏, 並 極 其 才 思 時 衡 出, 還 見 之, 開 省 未 周, 因 毀 以 抵 地 表 憮 然 為 駭 衡 乃 從 求 筆 札, 須 臾 立 成, 辭 義 可 觀 表 大 悅, 益 重 之 51 此 與 舊 唐 書 云 崔 顥 有 俊 才 文 士 知 名 雷 同 也 其 三, 桀 驁 不 馴 禰 衡 尚 氣 剛 傲, 好 矯 時 慢 物 52 於 人 恆 視 若 無 物 : 建 安 初, 來 遊 許 下 始 達 潁 川, 乃 陰 懷 一 刺, 既 而 無 所 之 適, 至 於 刺 字 漫 滅 是 時 許 都 新 建, 賢 士 大 夫 四 方 來 集 或 問 衡 曰 : 盍 從 陳 長 文 司 馬 伯 達 乎? 對 曰 : 吾 焉 能 從 屠 沽 兒 耶! 又 問 : 荀 文 若 趙 稚 長 云 何? 衡 曰 : 文 若 可 借 面 弔 喪, 稚 長 可 使 監 廚 請 客 唯 善 魯 國 孔 融 及 弘 農 楊 脩 常 稱 曰 : 大 兒 孔 文 舉, 小 兒 楊 德 祖 餘 子 碌 碌, 莫 足 數 也 融 亦 深 愛 其 才 53 又 每 面 忤 他 人, 了 無 歉 仄, 至 有 裸 身 廟 堂, 輕 慢 魏 武 之 事 54 而 後 以 對 49 崔 顥 與 彌 衡 身 世 之 對 照, 陳 滿 銘 已 有 所 注 意, 不 過 猶 未 全 面, 參 閱 氏 著 : 談 崔 顥 黃 鶴 樓 與 李 白 登 金 陵 鳳 凰 臺 二 詩 的 異 同, 國 文 天 地 第 十 一 卷 第 九 期 (1996 年 2 月 ), 頁 40 50 [ 劉 宋 ] 范 曄 : 後 漢 書. 文 苑 列 傳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5), 頁 2652 51 同 前 注, 頁 2657 52 同 前 注, 頁 2652 53 同 前 注, 頁 2653 54 後 漢 書. 文 苑 列 傳 : 操 欲 見 之, 而 衡 素 相 輕 疾, 自 稱 狂 病, 不 肯 往, 而 數 有 恣 言 操 懷 忿, 而 以 其 才 名, 不 欲 殺 之 聞 衡 善 擊 鼓, 乃 召 為 鼓 史,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43 臨 黃 祖 (?-208), 言 行 無 節, 身 罹 辟 戮 : 後 黃 祖 在 蒙 衝 船 上, 大 會 賓 客, 而 衡 言 不 遜 順, 祖 慚, 乃 訶 之, 衡 更 熟 視 曰 : 死 公! 云 等 道? 祖 大 怒, 令 五 百 將 出, 欲 加 箠, 衡 方 大 罵, 祖 恚, 遂 令 殺 之 祖 主 簿 素 疾 衡, 即 時 殺 焉 衡 時 年 二 十 六, 其 文 章 多 亡 云 55 禰 衡 彼 時 任 職 江 夏 太 守 黃 祖 麾 下, 雖 出 言 不 遜, 但 由 祖 慚 觀 之, 則 黃 祖 應 有 失 當 在 先, 其 訶 斥 禰 衡, 固 出 於 惱 羞 而 禰 衡 此 種 使 才 剛 傲 之 性 格, 實 與 崔 顥 無 士 行 好 蒱 博 飲 酒, 妻 有 不 愜 其 意 則 去, 頗 為 相 似 禰 衡 個 性 即 使 任 誕, 然 而 有 趣 的 是, 文 人 對 他 卻 是 頗 為 傾 心, 范 曄 (398-445) 稱 其 : 情 志 既 動, 篇 辭 為 貴 抽 心 呈 貌, 非 彫 非 蔚 殊 狀 共 體, 同 聲 異 氣 言 觀 麗 則, 永 監 淫 費 56 范 氏 論 贊 所 及, 不 僅 是 才 學, 更 強 調 禰 衡 突 顯 的 文 人 骨 鯁 之 風 是 以 後 人 對 其 遭 逢 黯 主, 多 致 惋 嘆, 李 白 望 鸚 鵡 洲 悲 禰 衡 云 : 魏 帝 營 八 極, 蟻 觀 一 禰 衡 黃 祖 斗 筲 人, 殺 之 受 惡 名 吳 江 賦 鸚 鵡, 落 筆 超 群 英 鏘 鏘 振 金 玉, 句 句 欲 飛 鳴 鷙 鶚 啄 孤 鳳, 千 春 傷 我 情 五 嶽 起 方 寸, 隱 然 詎 可 平? 才 高 竟 何 施, 寡 識 冒 天 刑 至 今 芳 洲 上, 蘭 蕙 不 忍 生 57 太 白 的 懷 人 傷 己 正 反 映 鸚 鵡 洲 給 予 文 人 懷 才 不 遇 的 深 刻 感 受 而 此 地 在 唐 人 亦 的 確 象 徵 對 英 才 的 不 解 與 不 容, 崔 塗 ( 約 850-?) 詩 亦 云 : 因 大 會 賓 客, 閱 試 音 節, 諸 史 過 者, 皆 令 脫 其 故 衣, 更 著 岑 牟 單 絞 之 服 次 至 衡, 衡 方 為 漁 陽 參 撾, 蹀 蹘 而 前, 容 態 有 異, 聲 節 悲 壯, 聽 者 莫 不 慷 慨 衡 進 至 操 前 而 止, 吏 訶 之 曰 : 鼓 史 何 不 改 裝, 而 輕 敢 進 乎? 衡 曰 : 諾 於 是 先 解 衵 衣, 次 釋 餘 服, 裸 身 而 立, 徐 取 岑 牟 單 絞 而 著 之, 畢, 復 參 撾 而 去, 顏 色 不 怍 操 笑 曰 : 本 欲 辱 衡, 衡 反 辱 孤 55 范 曄 : 後 漢 書. 文 苑 列 傳, 頁 2657-2658 56 同 前 注, 頁 2658 57 瞿 蛻 園 等 : 李 白 集 校 注, 頁 1308

144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悵 望 春 襟 鬱 未 開, 重 吟 鸚 鵡 益 堪 哀 曹 瞞 尚 不 能 容 物, 黃 祖 何 曾 解 愛 才 ( 鸚 鵡 洲 即 事 ) 58 李 群 玉 ( 約 811- 約 861) 漢 陽 春 晚 : 漢 陽 抱 青 山, 飛 樓 映 湘 渚 白 雲 蔽 黃 鶴, 綠 樹 藏 鸚 鵡 憑 高 送 春 目, 流 恨 傷 千 古 遐 思 禰 衡 才, 令 人 怨 黃 祖 59 此 言 漢 陽 青 山 白 雲 蔽 鶴 樹 藏 鸚 鵡, 均 是 崔 顥 所 提 及 的 意 象, 證 實 將 漢 陽 樹 鸚 鵡 洲 與 禰 衡 互 為 詮 釋 符 合 唐 人 認 知 禰 衡 長 才 無 所 施 而 遭 逢 劫 厄, 或 出 於 個 性 使 然, 但 未 嘗 不 可 歸 之 於 衰 世 但 對 崔 顥 而 言, 身 處 開 元 天 寶 盛 世, 卻 未 受 重 用, 內 心 痛 苦 想 必 更 勝 禰 衡 又 自 隋 唐 行 科 舉 以 來, 士 子 為 政 雖 較 前 人 擁 有 更 公 平 之 機 會, 但 禁 錮 人 心 之 弊 已 然 浮 現 且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唐 代 政 府 恆 以 禰 衡 為 例, 告 誡 士 人, 隋 書 館 臣 論 議 云 : 史 臣 曰 : 魏 文 有 言 古 今 文 人, 類 不 護 細 行, 鮮 能 以 名 節 自 立 信 矣! 不 獨 漢 陽 ( 按 : 此 漢 陽 乃 天 水, 非 湖 北 漢 陽 ) 趙 壹 平 原 禰 衡 而 已 故 多 離 咎 悔, 鮮 克 有 終 60 史 家 評 騭 代 表 國 家 立 場, 絕 非 純 粹 發 揮 曹 丕 言 論 爾 可 見 禰 衡 縱 然 備 受 文 人 景 仰, 然 當 軸 確 不 喜 之 即 連 向 稱 禮 賢 的 太 宗 亦 然, 舊 唐 書 載 其 告 誡 張 昌 齡 (?-666) 云 : 昔 禰 衡 潘 岳, 皆 恃 才 傲 物, 以 至 非 命 汝 才 不 減 二 賢, 宜 追 鑒 前 軌, 以 副 吾 所 取 也 61 此 處 不 只 希 望 張 昌 齡 能 抑 損 個 性, 且 以 禰 衡 潘 岳 (247-300) 死 於 非 命 為 例, 在 告 誡 之 外, 更 多 了 幾 分 威 脅 由 是 唐 代 文 士 只 得 收 斂 個 性, 58 [ 清 ] 彭 定 求 等 輯 : 全 唐 詩 ( 臺 北 : 明 倫 出 版 社,1971), 頁 7782 59 同 前 注, 頁 6580 60 [ 唐 ] 魏 徵 令 狐 德 棻 : 隋 書. 文 學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3), 頁 1750 61 劉 昫 等 : 舊 唐 書. 文 苑 上, 頁 4995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45 符 合 君 需, 此 誠 為 太 宗 天 下 英 雄 入 吾 彀 中 矣! 62 的 最 佳 注 腳 因 此 遙 望 鸚 鵡 洲 所 興 發 的 一 連 串 懷 想, 實 表 現 崔 顥 對 於 立 功 的 疑 慮, 即 使 嚮 往 功 名, 但 如 同 禰 衡 般 的 個 性, 能 否 適 合 官 場, 甚 至 全 身 而 退, 崔 顥 是 了 然 於 心 的 因 此 帝 鄉, 終 究 和 仙 鄉 一 樣, 成 為 無 法 回 歸 的 空 中 樓 閣, 這 連 帶 為 他 以 下 的 企 盼 故 里 定 下 基 調 四 懷 歸 仙 境 傳 說 的 巧 運 與 黃 鶴 樓 的 潛 藏 意 識 黃 鶴 樓 尾 聯 提 到 日 暮 鄉 關 何 處 是, 煙 波 江 上 使 人 愁 是 頗 堪 玩 味 的 由 作 者 登 樓 時 為 白 雲 悠 悠, 顯 知 他 是 在 白 晝 前 往, 迨 及 日 暮, 徘 徊 良 久, 內 心 經 歷 的 情 感 變 化 也 是 繁 複 的, 直 到 最 後 終 於 提 出 歸 鄉 的 主 題 乍 看 之 下, 崔 顥 無 法 見 到 故 鄉, 似 乎 俶 於 煙 波 阻 隔, 實 則 不 然 黃 鶴 樓 地 處 武 昌, 唐 屬 江 夏 郡, 而 崔 氏 為 汴 州 人, 係 於 陳 留 郡 開 封 一 帶, 兩 者 相 去 甚 遠, 即 使 目 力 再 好, 黃 鶴 樓 再 高, 均 不 可 能 瞥 見 開 封 絲 毫, 這 點 作 者 絕 對 相 當 清 楚 因 此 提 及 故 鄉, 所 指 本 非 實 際 得 見 故 鄉 與 否, 而 是 能 否 回 歸 故 鄉 的 一 種 渴 望, 這 也 是 歷 來 落 寞 文 士 在 文 學 中 經 常 表 現 的 情 感, 此 自 屈 原 ( 約 339- 約 278 B.C.) 離 騷 王 粲 (177-217) 登 樓 賦 以 來 便 屢 見 不 鮮, 儼 然 成 為 一 個 母 題 63 是 以 在 仙 境 與 官 場 的 雙 62 [ 唐 ] 王 定 保 : 唐 摭 言. 述 進 士 上 篇, 收 於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小 說 大 觀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0), 頁 1578 63 思 歸 母 題 參 閱 李 豐 楙 : 從 誤 入 到 引 導 : 唐 人 小 說 遊 仙 類 型 的 傳 承 與 創 新 一 個 文 學 與 宗 教 的 觀 點, 香 港 : 浸 會 大 學 中 國 語 言 文 學 系 主 辦 唐 代 文 學 與 宗 教 學 術 研 討 會 (2002 年 5 月 ), 頁 30 另, 唐 詩 選 勝 直 解 云 : 此 體 全 是 賦 體, 前 四 句 因 登 樓 而 生 感 陳 伯 海 : 唐 詩 彙 評. 黃 鶴 樓, 頁 371 嚴 格 說 來, 黃 鶴 樓 本 與 賦 體 相 去 甚 遠, 其 所 以 如 此

146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重 失 落 下, 衍 生 歸 鄉 的 渴 望, 亦 不 足 為 奇 然 而 吾 人 或 可 再 行 追 問, 即 : 此 種 歸 家 渴 望, 是 否 與 首 頷 兩 聯 之 求 仙 有 所 關 聯? 一 旦 如 此 思 索, 便 可 尋 得 另 一 番 隱 蔽 的 詩 味 日 人 小 川 環 樹 (1910-1993) 曾 對 中 國 三 世 紀 至 十 世 紀 的 仙 鄉 談 研 究, 指 出 六 朝 至 唐 代 的 仙 境 小 說 不 但 反 映 時 人 之 他 界 觀, 更 具 有 八 個 共 通 點, 其 中 兩 者 是 懷 鄉 勸 鄉 和 再 歸 與 不 能 回 歸, 64 這 意 味 著 仙 鄉 故 事 在 這 段 時 期 確 有 某 些 習 見 特 色, 而 懷 鄉 歸 鄉 正 是 其 重 要 表 現, 茲 舉 二 例 以 明 之 : 昔 有 人 乘 馬 山 行 遙 望 岫 裏 有 二 老 翁 相 對 樗 蒲, 遂 下 馬 造 焉, 以 策 注 地 而 觀 之 自 謂 俄 頃, 視 其 馬 鞭, 摧 然 已 爛 顧 瞻 其 馬, 鞍 骸 枯 朽 既 還 至 家, 無 復 親 屬, 一 慟 而 絕 ( 異 苑 ) 65 信 安 縣 有 懸 室 坂, 晉 中 朝 時, 有 民 王 質, 伐 木 至 石 室 中, 見 童 子 四 人, 彈 琴 而 歌, 質 因 留, 倚 柯 聽 之 童 子 以 一 物 如 棗 核 與 質, 質 含 之, 便 不 復 饑 俄 頃, 童 子 令 其 歸, 質 承 聲 而 去 斧 柯 漼 然 爛 盡 既 歸, 質 去 家 已 數 十 年, 親 情 凋 落, 無 復 向 時 比 矣 ( 東 陽 記 ) 66 劉 敬 叔 異 苑 與 鄭 緝 之 東 陽 記 的 兩 則, 已 有 學 者 研 究, 67 茲 不 贅, 此 但 就 黃 鶴 樓 相 涉 之 層 面 別 為 論 釋 首 先, 這 兩 則 傳 說 隱 含 一 種 奇 特 的 思 維, 即 凡 人 進 入 仙 界 未 必 為 福, 因 此 導 致 無 復 親 屬, 一 慟 而 絕 親 情 凋 落 的 結 果, 在 短 暫 聽 唱 樗 蒲 間, 一 個 人 賴 以 為 生 的 基 本 社 認 定, 主 因 在 登 樓 與 思 歸 早 已 是 辭 賦 的 習 套 64 參 閱 ( 日 ) 小 川 環 樹 作, 張 桐 生 譯 : 中 國 魏 晉 以 後 ( 三 世 紀 以 降 ) 的 仙 鄉 故 事, 幼 獅 學 誌 第 十 四 卷 第 五 期 (1974 年 11 月 ), 頁 33-36 65 [ 劉 宋 ] 劉 敬 叔 : 異 苑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6), 頁 48 66 劉 緯 毅 : 漢 唐 方 志 輯 佚. 東 陽 記 ( 北 京 :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社,1997), 頁 197 67 參 閱 李 豐 楙 : 誤 入 與 謫 降. 六 朝 道 教 洞 天 說 與 遊 歷 仙 境 小 說 ( 臺 北 : 臺 灣 學 生 書 局,1996), 頁 110-118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47 群 關 係 如 親 人 家 族 故 里 轉 瞬 成 空 甫 出 仙 境 者, 面 對 截 然 陌 生 的 環 境, 以 往 心 繫 的 事 物, 剎 那 消 逝, 則 人 生 猶 有 意 義 乎? 其 次, 這 也 告 訴 吾 人, 成 仙 之 人 在 逍 遙 之 外 不 免 得 遭 遇 親 人 故 里 的 凋 零 敗 落, 比 如 彭 祖, 傳 說 年 逾 七 百, 68 則 壽 考 之 餘, 面 臨 的 生 離 死 別 將 何 其 多? 是 成 仙 背 後 實 不 僅 為 個 人 逍 遙 之 意 義, 而 尚 有 此 一 嚴 肅 層 面 正 因 故 鄉 對 人 意 義 重 大, 因 此 即 令 仙 人 得 道, 亦 總 被 認 為 依 舊 緬 懷 故 土, 西 晉 牽 秀 (?-306) 在 王 喬 赤 松 頌 云 : 妙 哉 松 喬, 稟 此 殊 姿 乃 翔 靈 墳, 鳥 像 人 聲 低 徊 舊 土, 眷 此 平 生 惠 而 不 諒, 凋 我 素 形 神 儀 既 隕, 翻 飛 而 征 69 此 以 王 喬 赤 松 子, 雖 羽 化 升 仙, 鳥 像 人 聲, 對 故 土 平 生 始 終 耿 耿 於 懷 而 在 六 朝 志 怪 中, 託 名 陶 潛 (352-427) 的 搜 神 後 記 也 提 及 此 一 成 仙 與 傷 逝 的 主 題 : 丁 令 威, 本 遼 東 人, 學 道 於 靈 虛 山 後 化 鶴 歸 遼, 集 城 門 華 表 柱 時 有 少 年, 舉 弓 欲 射 之 鶴 乃 飛, 徘 徊 空 中 而 言 曰 : 有 鳥 有 鳥 丁 令 威, 去 家 千 年 今 始 歸 城 郭 如 故 人 民 非, 何 不 學 仙 冢 壘 壘 遂 高 上 沖 天 今 遼 東 諸 丁 云 其 先 世 有 仙 者, 但 不 知 名 字 耳 70 此 為 傳 述 前 人 之 說, 或 純 粹 文 人 創 作, 已 不 可 考 但 由 作 者 提 到 遼 東 地 區 丁 姓 人 家 的 說 法, 並 設 法 尋 繹 本 事, 其 考 證 態 度 是 相 當 明 確 的, 也 符 合 六 朝 文 士 拾 遺 搜 奇 的 傳 統 而 丁 令 威 化 鶴 歸 遼, 並 非 偶 然, 因 為 那 正 是 他 的 故 鄉 更 可 措 意 為 : 離 家 既 逾 千 年, 終 難 忘 懷 桑 梓, 正 表 現 人 類 68 王 叔 岷 : 列 仙 傳 校 箋. 彭 祖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中 國 文 哲 研 究 所 籌 備 處, 1995), 頁 38-39 69 [ 清 ] 嚴 可 均 : 全 上 古 三 代 秦 漢 三 國 六 朝 文. 全 晉 文. 牽 秀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58), 頁 1946/b 70 舊 題 晉 陶 潛 : 搜 神 後 記 ( 臺 北 : 木 鐸 出 版 社,1985), 頁 1 與 晉 干 寶 : 搜 神 記 合 刊

148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共 通 的 原 始 鄉 愁, 也 是 世 人 對 於 修 仙 的 較 大 顧 慮 當 丁 令 威 準 備 飛 離 家 鄉 時, 所 說 的 話 實 蘊 含 兩 種 意 義 一 者, 渡 化 意 涵 : 期 許 鄉 人 參 破 人 生 不 滿 百 的 困 境, 修 習 仙 道 其 次, 感 傷 且 無 奈 的 意 涵 : 在 壘 壘 之 冢 裏, 何 嘗 沒 有 丁 令 威 的 子 息 親 朋 但 令 威 成 仙, 究 屬 個 人 之 事, 對 於 家 族 成 員 與 後 代 之 死 亡 卻 是 無 能 為 力, 他 仍 得 繼 續 看 著 他 們 老 朽 病 死, 這 是 仙 人 所 必 然 面 對 的 痛 苦 又, 參 酌 異 苑 與 東 陽 記, 無 論 是 乘 馬 之 人 抑 或 王 質, 他 們 進 入 仙 境 都 僅 出 於 一 時 好 奇, 並 未 因 此 意 欲 久 留, 這 也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突 顯 仙 境 生 活 並 不 是 太 多 異 於 平 常, 蓋 樗 蒲 對 奕 均 非 罕 見 之 事, 然 促 成 入 仙 境 者 離 開 的 主 因 仍 是 心 繫 家 園, 此 正 體 現 中 國 人 極 重 視 的 家 族 觀 念 事 實 上, 前 道 教 期 的 作 品 太 平 經 已 意 識 到 此 一 問 題, 故 指 出 孝 子 有 協 助 君 父 長 生 的 義 務 : 上 善 第 一 孝 子 者, 念 其 父 母 且 老 去 也, 獨 居 閒 處 念 思 之, 常 疾 下 也, 於 何 得 不 死 之 術, 嚮 可 與 親 往 居 之, 賤 財 貴 道 活 而 已 71 太 平 經 一 般 雖 認 為 雜 揉 儒 道 陰 陽 之 說, 72 但 中 國 人 的 家 族 觀 念, 卻 不 能 一 概 目 為 儒 家 之 言, 即 使 道 家 亦 強 調 孝 慈 73 因 此 無 寧 說, 中 國 人 很 早 就 有 一 種 傾 向, 以 為 成 仙 並 不 止 於 離 群 索 居 以 求 一 己 之 福, 而 應 當 設 法 同 時 扮 演 好 人 子 人 臣 的 角 色, 這 是 太 平 經 的 終 極 關 懷 思 歸 母 題 的 小 說 在 盛 唐 仍 反 覆 出 現 約 作 於 玄 宗 至 代 宗 間 的 牛 肅 紀 聞. 郗 鋻, 74 其 言 十 六 歲 少 年 段 畧 至 恒 山 求 道, 潛 居 四 年 後 畧 在 山 久, 忽 思 家, 因 請 還 家 省 親 覲, 即 卻 還 卻 就 此 喪 失 重 回 仙 境 的 71 王 明 : 太 平 經 合 校. 丙 部. 上 善 臣 子 弟 子 為 君 父 師 得 仙 方 訣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0), 頁 134 72 太 平 經 性 質 的 探 討, 參 閱 林 富 士 : 試 論 太 平 經 的 主 旨 與 性 質,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集 刊 第 六 十 九 本 第 二 分 (1998 年 6 月 ), 頁 205-244 73 楚 簡 老 子. 丙 本 : 故 大 道 廢, 安 有 仁 義 ; 六 親 不 和, 安 有 孝 慈 ; 國 家 昏 亂, 安 有 正 臣 74 [ 宋 ] 李 昉 : 太 平 廣 記. 郗 鋻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1), 頁 182-184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49 機 會 然 而 在 入 山 之 時, 其 飽 受 艱 險 的 試 煉, 甫 入 仙 境 後, 仙 人 郗 鋻 又 斷 定 此 兒 佳 矣, 在 在 顯 示 確 有 修 道 之 才, 無 奈 成 仙 的 渴 望, 終 究 抵 不 過 對 故 里 的 思 念 而 不 了 了 之 這 則 故 事 雖 有 惋 惜, 但 更 多 的 是 突 顯 人 生 價 值 的 抉 擇 而 由 這 類 仙 境 傳 說, 頗 可 解 讀 出 黃 鶴 樓 的 另 一 番 況 味 當 崔 顥 云 成 仙 的 願 望 無 法 達 成 時, 最 後 總 結 到 歸 鄉, 應 是 建 立 在 此 種 文 化 認 知 上, 甚 至 中 間 談 到 建 功 立 業 緬 懷 禰 衡 都 隱 含 仙 俗 二 境 的 比 較 我 們 知 道 在 唐 朝, 仙 境 傳 說 較 六 朝 著 重 表 現 的 另 一 主 題, 即 是 官 場 與 仙 境 的 對 照, 且 時 為 道 教 對 士 子 的 宣 傳 75 事 實 上, 該 主 題 的 出 現 洵 非 偶 然, 表 面 看 來, 似 源 自 科 舉 的 反 動, 不 過 其 中 隱 含 的 世 俗 成 功 與 逍 遙 仙 境 之 對 比, 則 不 是 隋 唐 的 產 物, 而 寓 有 長 久 以 來 人 類 普 遍 的 樂 土 意 識 或 長 生 追 尋 至 此, 吾 人 已 可 略 疏 黃 鶴 樓 的 結 構 崔 顥 在 人 生 失 意 之 餘, 登 上 黃 鶴 樓, 想 起 駕 鶴 成 仙 的 子 安, 欣 羨 不 已 可 惜 逡 次 其 間, 不 見 黃 鶴, 成 仙 的 夢 想 化 作 泡 影, 故 僅 可 再 度 將 目 標 拉 回 現 實 政 治 但 是, 在 看 到 鸚 鵡 洲 時 又 命 中 他 自 身 個 性 與 官 場 齟 齬 的 要 害, 使 其 益 發 痛 苦, 於 是 唯 有 冀 望 回 歸 故 里, 取 得 安 慰 要 之, 此 詩 表 達 了 三 種 人 生 歸 宿 成 仙, 是 跳 脫 塵 世 ; 為 官, 乃 融 入 一 般 的 社 會 價 值 ; 歸 鄉, 則 是 返 回 原 生 地 的 渴 望 然 而 前 兩 種 願 望 均 無 法 達 成, 甚 至 連 最 單 純 的 歸 鄉 亦 無 法 企 及, 故 鄉 之 不 得 見 雖 乃 意 料 中 事, 但 云 受 浩 渺 江 煙 影 響 而 不 得 見, 或 象 徵 某 些 困 難 使 他 無 法 回 鄉 不 難 想 像, 當 知 名 文 士 崔 顥 回 鄉 卻 沒 有 顯 赫 地 位 時, 鄉 人 將 如 何 地 詫 異, 而 崔 顥 本 人 又 會 是 多 麼 地 難 堪, 如 此 怎 能 不 令 其 心 生 慨 嘆! 最 後 有 必 要 交 待, 藉 由 仙 境 傳 說 詮 釋 黃 鶴 樓 的 結 構, 除 了 由 黃 75 李 豐 楙 : 從 誤 入 到 引 導 : 唐 人 小 說 遊 仙 類 型 的 傳 承 與 創 新 一 個 文 學 與 宗 教 的 觀 點, 頁 21

150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鶴 樓 主 題 鋪 陳 的 肖 似 證 明 外, 是 否 尚 有 其 他 證 據 舊 唐 書 云 崔 顥 喜 蒱 博 的 嗜 好, 透 露 了 些 許 端 倪 蒱 博, 又 稱 摴 蒱 蒱 戲, 是 古 代 的 一 種 賭 博 遊 戲 前 引 異 苑 的 乘 馬 者 見 二 仙 便 是 相 對 樗 蒱 而 這 種 仙 人 悠 閒 博 戲 的 形 象 淵 源 甚 早, 在 東 漢 畫 像 鏡 中 已 有 仙 人 六 博 的 題 材, 76 尤 其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最 遲 至 六 朝, 樗 蒱 已 被 認 為 是 牽 涉 道 家 ( 教 ) 意 義 的 活 動, 博 物 志 云 : 老 子 入 胡, 作 樗 蒲 77 此 不 載 於 今 本 張 華 (232-300) 博 物 志, 而 見 引 於 唐 類 書 藝 文 類 聚 其 言 入 胡, 驟 觀 與 西 晉 老 子 化 胡 傳 說 有 所 關 聯, 似 出 於 後 人 踵 事 造 作, 實 則 不 然, 厥 說 於 後 漢 已 有, 馬 融 (79-166) 樗 蒲 賦 云 : 昔 有 玄 通 先 生, 遊 于 京 都, 道 德 既 備, 好 此 樗 蒲 伯 陽 入 戎, 以 斯 消 憂 78 玄 通 先 生 當 是 偽 託 人 物, 此 乃 漢 賦 習 見 手 法 但 由 玄 通 道 德 既 備 二 語 可 知 描 述 的 是 習 道 之 人 然 則 玄 通 先 生 好 樗 蒲, 並 非 無 由, 因 為 馬 融 提 到 伯 陽 入 戎, 以 斯 消 憂, 此 伯 陽 即 老 子 79 老 子 入 戎, 即 老 子 入 胡 可 見 道 家 ( 教 ) 屢 將 修 道 者 與 樗 蒲 牽 合, 其 來 有 自 即 使 老 子 入 戎 創 樗 蒲 當 為 附 會 之 說, 但 皆 無 礙 於 後 人 對 樗 蒲 與 老 子 的 聯 想 在 魏 晉 六 朝 之 時, 玄 風 鼎 盛, 樗 蒲 連 帶 也 大 受 歡 迎, 陶 侃 便 曾 痛 斥 其 風 : 諸 參 佐 或 以 談 戲 廢 事 者, 乃 命 取 其 酒 器 蒱 博 之 具, 悉 投 之 于 江, 吏 將 則 加 鞭 扑, 曰 : 樗 蒱 者, 牧 豬 奴 戲 耳! 老 莊 浮 華, 非 先 王 76 參 閱 張 金 儀 : 漢 鏡 所 反 映 的 神 話 傳 說 與 神 仙 思 想. 有 關 天 仙 生 活 的 遐 想 ( 臺 北 :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1981), 頁 55-56 77 [ 唐 ] 歐 陽 詢 : 藝 文 類 聚 ( 臺 北 : 新 興 書 局,1969), 頁 1916 78 嚴 可 均 : 全 上 古 三 代 秦 漢 三 國 六 朝 文. 全 後 漢 文. 馬 融, 頁 566/d 79 史 記 謂 老 子 字 伯 陽, 而 今 人 多 據 索 隱 駁 斥 該 說, 參 閱 胡 適 : 中 國 古 代 哲 學 史 ( 臺 北 : 遠 流 出 版 事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1986), 頁 41 然 則 不 論 如 何, 前 人 以 為 伯 陽 即 老 子 者, 仍 不 在 少 數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51 之 法 言, 不 可 行 也 君 子 當 正 其 衣 冠, 攝 其 威 儀, 何 有 亂 頭 養 望, 自 謂 宏 達 邪! 80 從 老 莊 浮 華 亂 頭 養 望, 自 謂 宏 達 的 批 判 可 知, 陶 侃 麾 下 的 談 戲, 即 為 玄 談 在 清 談 之 餘, 益 以 飲 酒 樗 蒲 等 曠 放 之 舉, 實 無 足 怪 而 由 這 段 話 也 有 助 於 吾 人 省 思, 蓋 仙 者 蒱 博, 除 彰 顯 優 遊 怡 然 的 情 懷 外, 還 代 表 仙 俗 二 境 的 差 別 在 世 俗 中, 常 人 咸 須 藉 由 工 作 維 持 性 命, 故 蒱 博 被 視 為 無 行 且 不 事 生 產 的 象 徵, 也 是 理 所 當 然, 沈 迷 者 不 免 受 社 會 批 判 但 仙 人 則 非 如 此, 蓋 其 長 生, 故 反 得 以 時 時 休 閒, 盡 豫 遊 之 樂, 正 所 謂 不 為 無 聊 之 事, 何 以 遣 無 涯 之 生, 這 是 仙 俗 二 境 的 差 異, 境 有 所 別, 事 即 迥 殊 而 身 處 此 種 文 化 下 的 崔 顥 對 此 自 不 可 能 毫 無 所 悉, 則 其 好 蒱 博 也 間 接 為 吾 人 透 過 仙 境 傳 說 解 釋 黃 鶴 樓 的 結 構, 取 得 一 個 支 持 五 結 論 詩 歌 研 究 向 有 詩 無 達 詁 之 說 崔 顥 的 黃 鶴 樓, 驟 見 雖 不 難 解, 然 則 背 後 潛 藏 的 內 容, 卻 是 豐 贍 而 具 有 文 化 意 涵 的 以 往 對 黃 鶴 樓 的 品 評, 多 令 人 有 論 陳 未 盡 之 感, 依 嚴 羽 的 話 來 說, 乃 出 於 對 詩 意 缺 乏 深 刻 體 悟 所 致 81 即 有 提 及 黃 鶴 樓 與 子 安 關 係 者, 亦 往 往 輕 描 淡 寫, 僅 道 黃 鶴 樓 之 由 來, 實 未 有 論 述 此 一 仙 話 與 作 者 之 關 係 者, 相 當 可 惜 由 是 多 僅 能 針 對 形 式 特 質, 諸 如 格 律 疊 字 等, 分 析 此 一 佳 構 如 此 既 不 能 收 靈 動 之 效, 反 生 枯 瘠 之 弊, 詩 味 頓 喪, 良 可 嘆 哉! 80 [ 唐 ] 房 玄 齡 等 : 晉 書. 陶 侃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4), 頁 1774 81 滄 浪 詩 話. 詩 法 : 意 貴 透 徹, 不 可 隔 靴 搔 癢 ; 語 貴 脫 洒, 不 可 拖 泥 帶 水

152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經 由 對 求 仙 的 想 望 成 仙 的 困 難 仙 俗 二 境 的 比 較, 以 及 六 朝 以 來 方 興 未 艾 的 仙 境 遊 歷 小 說, 益 以 崔 顥 生 平 的 零 碎 資 料, 頗 可 透 露 以 往 論 者 罕 及 之 處, 並 給 予 吾 人 對 黃 鶴 樓 一 番 親 切 體 會 凡 此 僅 為 孟 軻 知 人 論 世 之 方 法 運 用 不 過 作 為 文 化 表 現 的 詩 歌, 亦 唯 有 盡 量 還 原 其 情 境, 方 能 接 近 達 詁 之 鵠 的 黃 鶴 樓 雖 未 必 是 道 家 道 教 文 學, 但 假 使 脫 離 道 家 道 教 文 化, 欲 研 味 其 理, 勢 不 可 尋 ( 本 文 初 稿 曾 於 2007 中 日 博 士 生 學 術 研 討 會 第 二 屆 東 亞 經 典 詮 釋 中 的 語 文 分 析 學 術 研 討 會 發 表, 會 中 幸 蒙 鄭 吉 雄 林 啟 屏 佐 藤 將 之 諸 位 先 生 的 批 評 與 指 正, 遂 有 修 訂 之 作 今 再 承 東 華 漢 學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惠 予 高 見, 裨 益 拙 文 的 二 訂, 謹 致 謝 忱 此 外, 在 撰 寫 過 程 中, 也 感 謝 楊 承 祖 與 張 端 穗 兩 位 先 生 的 多 方 鼓 勵, 惟 文 中 若 有 錯 誤 與 疏 漏, 責 任 在 我 ) 參 考 書 目 一 傳 統 文 獻 [ 漢 ] 司 馬 遷 : 史 記,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2 [ 劉 宋 ] 范 曄 : 後 漢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5 [ 晉 ] 陳 壽 : 三 國 志,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6 [ 唐 ] 房 玄 齡 等 : 晉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4 [ 梁 ] 蕭 子 顯 : 南 齊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2 [ 唐 ] 魏 徵 令 狐 德 棻 : 隋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3 [ 後 晉 ] 劉 昫 等 : 舊 唐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5 [ 唐 ] 杜 祐 : 通 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8 袁 珂 : 山 海 經 校 注,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2 劉 緯 毅 : 漢 唐 方 志 輯 佚, 北 京 :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社,1997

仙 鄉 帝 鄉 梓 鄉 : 崔 顥 黃 鶴 樓 新 詮 153 [ 唐 ] 李 吉 甫 : 元 和 郡 縣 圖 志, 京 都 : 中 文 出 版 社,1979 [ 宋 ] 祝 穆 : 新 編 方 輿 勝 覽,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3 彭 浩 : 郭 店 楚 簡 老 子 校 讀, 武 漢 : 湖 北 人 民 出 版 社,2000 王 叔 岷 : 列 仙 傳 校 箋,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中 國 文 哲 研 究 所 籌 備 處, 1995 王 明 : 太 平 經 合 校,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0 王 明 : 抱 朴 子 內 篇 校 釋,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5 [ 宋 ] 張 君 房 : 雲 笈 七 籤, 北 京 : 華 夏 出 版 社,1996 魯 魯 : 魯 魯 魯 魯 魯, 魯 魯 : 魯 魯 書 社,1997 舊 題 [ 漢 ] 東 方 朔 : 海 內 十 洲 記, 收 於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 編 : 漢 魏 六 朝 筆 記 魯 魯 大 觀, 上 海 :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1999 舊 題 [ 晉 ] 陶 潛 : 搜 神 後 記, 臺 北 : 木 鐸 出 版 社,1985 與 [ 晉 ] 干 寶 : 搜 神 記 合 刊 [ 劉 宋 ] 劉 敬 叔 : 異 苑,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6 [ 唐 ] 李 肇 : 唐 國 史 補, 收 於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魯 魯 大 觀, 上 海 :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2000 [ 唐 ] 王 定 保 : 唐 摭 言, 收 於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魯 魯 大 觀, 上 海 :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2000 [ 唐 ] 皇 甫 枚 : 三 水 魯 牘, 收 於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 編 : 唐 五 代 筆 記 魯 魯 大 觀, 收 於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 編, 唐 五 代 魯 魯 大 觀, 上 海 : 上 海 魯 籍 出 版 社,2000 [ 唐 ] 歐 陽 詢 : 藝 文 類 聚, 臺 北 : 新 興 書 局,1969 [ 宋 ] 李 昉 : 太 平 廣 記,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1 [ 清 ] 陳 夢 雷 : 魯 今 圖 書 集 成,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85 [ 清 ] 嚴 可 均 : 全 上 魯 三 代 秦 漢 三 國 六 朝 文,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58 逯 欽 立 : 先 秦 漢 魏 晉 魯 北 朝 詩,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3 費 振 剛 仇 仲 謙 劉 魯 平 : 全 漢 賦 校 注, 廣 州 : 廣 東 教 育 出 版 社,

154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2005 [ 清 ] 彭 定 求 等 輯 : 全 唐 詩, 臺 北 : 明 倫 出 版 社,1971 [ 明 ] 徐 獻 忠 : 唐 詩 品, 收 於 周 維 德 集 校 : 全 明 詩 話, 濟 南 : 齊 魯 書 社,2005 [ 清 ] 吳 退 庵 等 : 唐 賢 三 昧 集 箋 注, 臺 北 : 廣 文 書 局 有 限 公 司,1968 高 步 瀛 : 唐 宋 詩 舉 要, 臺 北 : 學 海 出 版 社,1992 陳 伯 海 : 唐 詩 彙 評, 杭 州 : 浙 江 教 育 出 版 社,1995 韓 兆 琦 : 唐 詩 選 注 集 評, 臺 北 : 文 津 出 版 有 限 公 司,2000 [ 宋 ] 計 有 功 : 唐 詩 紀 事,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71 [ 元 ] 吳 師 道 : 吳 禮 部 詩 話,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1966 郭 紹 虞 : 滄 浪 詩 話 校 釋,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7 陳 德 芳 校 點 : 金 聖 嘆 評 唐 詩 全 編, 成 都 : 四 川 文 藝 出 版 社,1999 萬 竟 君 : 崔 顥 詩 注 崔 國 甫 詩 注 ( 唐 詩 小 集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出 版 時 間 不 詳 瞿 蛻 園 等 : 李 白 集 校 注,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1981 黃 侅 李 遠 源 汪 昭 才 : 黃 鶴 樓 詩 詞 曲 選, 武 漢 : 武 漢 大 學 出 版 社, 1989 俞 陛 雲 : 詩 境 淺 說, 臺 北 : 臺 灣 開 明 書 店,1955 二 近 人 論 著 ( 日 ) 小 川 環 樹 作, 張 桐 生 譯 1974 中 國 魏 晉 以 後 ( 三 世 紀 以 降 ) 的 仙 鄉 故 事, 幼 獅 學 誌 第 十 四 卷 第 五 期, 頁 33-36 張 金 儀 1981 漢 鏡 所 反 映 的 神 話 傳 說 與 神 仙 思 想, 臺 北 :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胡 適 1986 中 國 古 代 哲 學 史, 臺 北 : 遠 流 出 版 事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鄧 仕 樑 1992 從 崔 顥 題 詩 在 上 頭 說 起 試 析 幾 首 唐 宋 黃 鶴 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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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東 華 漢 學. 第 6 期.2007 年 12 月 Fairyland, the Authorities and Hometown:A New Definition of The Yellow Crane Terrace by Cui hao I-hung Chen * Abstract The Yellow Crane Terrace ( 黃 鶴 樓 ) by Cui hao ( 崔 顥 ) is an immortal masterpiece which reflects the meaning and value of our lives. It presents and pictures human emotions through our longing for the fairies, fame and homecoming. In his The Yellow Crane Terrace, Cui hao went beyond the role of just a visitor and repeatedly experienced his choice of the value of life and his feeling of loss. Through the observation on the legends of fairyland from Han Wei Liuchao ( 漢 魏 六 朝 ) and Sui Tang ( 隋 唐 ) on, we catch on Cui hao s thought and consideration and also his sadness and hopelessness. From this point of view, this poem is actually set on the background of Chinese history and Tang culture. Keywords: Cui hao, The Yellow Crane Terrace, Taoism, Zian, Mi Heng * Ph.D Student, Graduate Instiute of Chinese Literature, National Cheng Chi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