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中山大學學位論文典藏.PDF

Transcription

1 國 立 中 山 大 學 音 樂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莫 札 特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重 唱 的 戲 劇 意 涵 與 音 樂 刻 畫 研 究 生 : 溫 穎 慧 撰 指 導 教 授 : 蔡 順 美 中 華 民 國 九 十 五 年 八 月

2 學 年 度 :94 學 期 :2 校 院 : 國 立 中 山 大 學 系 所 : 音 樂 學 系 研 究 所 論 文 名 稱 ( 中 ): 莫 札 特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重 唱 的 戲 劇 意 涵 與 音 樂 刻 畫 論 文 名 稱 ( 英 ):The dramaturgy and the musical characterization of ensembles in W. A. Mozart s Così fan tutte 學 位 類 別 : 碩 士 語 文 別 : 中 文 學 號 : 提 要 開 放 使 用 : 是 頁 數 :124 研 究 生 ( 中 ) 姓 : 溫 研 究 生 ( 英 ) 姓 :Wen 研 究 生 ( 中 ) 名 : 穎 慧 研 究 生 ( 英 ) 名 :Yin-Hui 指 導 教 授 ( 中 ) 姓 名 : 蔡 順 美 指 導 教 授 ( 英 ) 姓 名 :Tsai Shun-Mei 關 鍵 字 ( 中 ): 莫 札 特 關 鍵 字 ( 中 ): 女 人 皆 如 此 關 鍵 字 ( 英 ):W. A. Mozart 關 鍵 字 ( 英 ):Così fan tutte 中 文 摘 要 : 十 八 世 紀 後 期 維 也 納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執 政 下, 音 樂 活 動 欣 欣 向 榮, 其 中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是 當 時 的 重 要 劇 種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期 間 與 劇 院 詩 人 達 彭 特 合 作 過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其 中 最 後 一 齣 是 一 七 九 年 的 女 人 皆 如 此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重 唱 的 數 量 多 於 詠 嘆 調, 是 一 七 八 三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間 維 也 納 所 上 演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重 唱 比 例 最 高 的 作 品 因 此 本 文 以 此 劇 的 重 唱 為 研 究 對 象, 試 圖 探 究 其 中 不 同 角 色 的 音 樂 刻 劃, 以 及 樂 曲 結 構 所 隱 含 的 戲 劇 意 涵 除 緒 論 與 結 論 外, 本 文 共 分 三 個 章 節, 第 一 章 以 一 七 八 三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間 維 也 納 所 上 演 的 劇 目 與 當 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社 會 意 義 為 基 礎, 勾 勒 岀 莫 札 特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創 作 背 景 第 二 章 針 對 劇 本 的 來 源 與 其 角 色 結 構 所 受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影 響 逐 一 探 討, 以 期 對 於 兩 條 主 要 劇 情 脈 絡 的 岀 處 六 名 角 色 性 格 的 歷 史 源 流 以 及

3 達 彭 特 集 各 家 大 成 的 創 作 手 法 有 一 清 楚 的 認 知 第 三 章 則 深 入 剖 析 重 唱 的 音 樂 內 涵, 探 討 莫 札 特 如 何 以 迥 異 的 音 樂 語 言 與 多 變 的 樂 曲 結 構, 賦 予 劇 中 角 色 鮮 活 的 意 像 與 旺 盛 的 生 命 力 十 九 世 紀 的 評 論 家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苛 刻 的 態 度, 使 得 此 劇 被 歷 史 埋 沒 將 近 一 世 紀, 但 隨 著 道 德 觀 的 逐 漸 開 放, 女 人 皆 如 此 也 重 新 為 世 人 所 接 受, 而 莫 札 特 在 其 為 數 眾 多 的 重 唱 中 所 展 現 的 豐 富 創 意, 以 及 敏 銳 深 刻 的 戲 劇 洞 察 力, 可 說 是 十 八 世 紀 後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最 高 成 就 英 文 摘 要 :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King Joseph II, various musical activities were flourishing in Vienna during the late 18 th century. Among all, the opera buffa was one of the major forms of musical performances. During the stay in Vienna, Mozart and Theater Poet Da Ponte composed three opere buffe together, and the last one was Così fan tutte composed in Among all the opere buffe performed in Vienna from 1783 to 1791, the ratio of ensembles to arias in Così fan tutte was the highest. Therefore, the purpose of this thesis is to study the ensembles in this work, analyze the musical characterization of all characters, and carefully examine the dramatic meaning from the musical structure. In this thesis, there are three chapters except the preface and conclusion. The first chapter introduces the opere buffe performed in Vienna from 1783 to 1791 and describes its social meaning at the time, which provides the background as Mozart composed his opere buffe. The second chapter discusses the origin of the libretto and the influence of the Commedia dell'arte to the characteristic structure. This chapter therefore expresses its ideas more distinctly about two origins of the major play, the historical basis of six characters temperaments, and Da Ponte s inductive composition technique. In addition, the third chapter further probes the musical intention of the ensembles in Così fan tutte. Furnishing characters in this play with vivid portraits and energetic vitality, Mozart composed this opera by innovative music language and various structure. Così fan tutte was harshly disparaged by critics in 19 th century and being neglected for almost one century. Nevertheless, it was being highly recognized as moral standard was gradually dropped. It is fairly stated that Così fan tutte is a major achievement of opera buffa in late 18 th century for Mozart s overflowing creativity in composing ensembles as well as his keen penetration for drama.

4 目 錄 緒 論 1 第 一 章 莫 札 特 三 齣 成 熟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社 會 背 景 12 第 一 節 一 七 八 年 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演 出 概 況 13 第 二 節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劇 情 與 其 社 會 意 義 21 第 三 節 莫 札 特 維 也 納 時 期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30 第 二 章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劇 本 及 角 色 37 第 一 節 劇 本 來 源 38 第 二 節 角 色 結 構 48 第 三 章 女 人 皆 如 此 重 唱 的 戲 劇 內 涵 55 第 一 節 重 唱 中 的 角 色 刻 劃 56 第 二 節 小 型 重 唱 : 二 重 唱 與 三 重 唱 75 第 三 節 大 型 重 唱 : 四 重 唱 以 上 90 第 四 節 終 曲 97 第 四 章 結 論 113 參 考 書 目 121

5 緒 論 自 從 義 大 利 劇 作 家 蔡 諾 (Apostolo Zeno) 與 梅 塔 斯 塔 修 (Pietro Metastasio) 於 十 七 世 紀 末 十 八 世 紀 初 革 新 歌 劇 劇 本 內 容, 將 喜 劇 元 素 完 全 摒 除 於 正 歌 劇 (Opera seria) 之 外 以 降,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Opera buffa) 便 以 一 嶄 新 劇 種 的 姿 態 迅 速 地 獨 立 發 展, 並 以 其 自 然 輕 鬆 的 風 格 受 到 義 大 利 廣 大 觀 眾 的 喜 愛 而 在 維 也 納 除 了 四 處 巡 迴 演 出 的 歌 劇 團 偶 而 受 邀 演 出 外, 一 直 到 一 七 六 三 年 劇 院 總 監 杜 拉 佐 (Giacomo Durazzo) 聘 請 了 一 長 駐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維 也 納 的 觀 眾 才 有 機 會 大 量 地 接 觸 此 一 新 型 態 的 歌 劇, 使 得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亦 成 為 此 地 重 要 的 劇 種 但 奧 國 皇 帝 約 瑟 夫 二 世 (Joseph Ⅱ) 為 了 鼓 勵 本 國 歌 劇 的 發 展, 於 一 七 七 八 年 成 立 了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Das deutsches Nationalsingspiel), 迫 使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解 散 雖 然 約 瑟 夫 二 世 動 用 皇 室 的 資 源 及 影 響 力, 試 圖 提 升 德 文 歌 劇 的 水 準, 無 奈 奧 地 利 本 土 作 曲 家 的 作 品 水 準 不 盡 理 想, 以 致 演 出 的 作 品 仍 大 多 翻 譯 自 義 大 利 及 法 國 的 歌 劇 一 七 八 三 年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終 究 宣 告 倒 閉, 在 此 同 時, 多 位 自 義 大 利 募 集 而 來 的 喜 歌 劇 歌 手 亦 抵 達 維 也 納, 開 啟 了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幾 近 十 年 的 黃 金 時 期 對 創 作 歌 劇 向 來 頗 具 野 心 的 莫 札 特 自 是 不 會 放 過 此 一 大 好 機 會, 自 一 七 八 六 年 與 劇 院 詩 人 達 彭 特 (Lorenzo da Ponte) 首 度 合 作,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時 期 共 創 作 了 三 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其 優 美 生 動 的 旋 律 以 及 所 營 造 出 生 動 的 戲 劇 效 果 使 之 成 為 古 典 時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最 輝 煌 的 成 就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除 了 故 事 題 材 與 正 歌 劇 大 相 逕 庭 外, 在 整 體 架 構 及 音 樂 語 法 上 亦 有 很 大 的 區 別 相 對 於 描 述 神 話 或 貴 族 騎 士 之 高 貴 情 操 的 正 歌 劇,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的 角 色 多 隸 屬 社 會 中 下 階 層, 角 色 間 的 地 位 亦 較 為 均 等, 因 此 正 歌 劇 中 用 來 突 顯 個 人 英 雄 主 義 的 詠 嘆 調 不 再 具 有 無 可 取 代 的 重 要 地 位, 反 而 是 能 描 述 角 色 間 互 動 情 況 的 重 唱 成 為 最 適 合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本 質 的 曲 種 一 七 五 年 代 威 尼 斯 的 劇 作 家 果 多 尼 (Carlo Goldoni) 對 於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劇 本 作 了 多 項 的 改 革, 其 中 之 一 即 加 重 重 唱 的 份 量, 使 得 豐 富 的 重 唱 成 為 其 有 1

6 別 於 正 歌 劇 的 重 要 特 色 之 一 由 於 重 唱 牽 涉 至 少 兩 個 角 色 以 上 的 互 動, 因 此 需 要 處 理 不 同 角 色 的 感 情 層 面 心 理 狀 態 以 及 相 互 關 係 之 變 化, 在 複 雜 的 聲 部 織 度 基 礎 上, 無 論 是 樂 曲 架 構 亦 或 是 各 個 角 色 本 身 的 音 樂 刻 劃 均 為 作 曲 家 在 賦 予 重 唱 的 戲 劇 意 涵 時 所 須 面 對 的 挑 戰 自 一 七 八 三 年 約 瑟 夫 二 世 恢 復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演 出,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約 瑟 夫 二 世 之 弟 雷 奧 波 德 二 世 (Leopold II) 解 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為 止, 維 也 納 的 宮 廷 劇 院 城 堡 劇 院 (Burgtheater) 共 上 演 六 十 八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其 中 除 了 二 十 三 齣 是 委 託 作 曲 家 特 別 為 維 也 納 所 創 作 的 作 品 外, 其 餘 大 部 分 是 引 進 已 在 義 大 利 主 要 城 市 上 演, 並 廣 受 歡 迎 的 劇 作 1 相 對 於 歐 洲 其 他 城 市, 在 維 也 納 上 演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呈 現 出 一 值 得 注 意 的 特 殊 現 象, 即 重 唱 的 比 例 及 重 要 性 的 提 高 事 實 上 在 果 多 尼 改 革 的 影 響 下, 除 了 每 一 幕 最 後 的 重 唱 終 曲 (ensemble finale),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重 唱 的 數 量 普 遍 已 由 一 七 七 年 代 的 三 首 增 加 為 一 七 八 年 代 的 五 首, 而 維 也 納 的 觀 眾 更 是 展 現 其 對 重 唱 的 偏 好, 不 僅 為 維 也 納 所 創 作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重 唱 數 量 上 明 顯 偏 高, 自 國 外 引 入 之 作 品 也 通 常 會 再 由 維 也 納 的 作 曲 家 另 行 加 入 重 唱 曲 目, 2 重 唱 地 位 的 提 升 成 為 維 也 納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重 要 的 特 徵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時 期 所 創 作 的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重 唱 的 比 重 均 相 當 高, 3 而 女 人 皆 如 此 (Così fan tutte) 的 重 唱 比 例 更 是 超 越 獨 唱, 除 了 兩 幕 的 終 曲, 共 計 有 十 六 首 重 唱, 而 原 本 最 受 觀 眾 期 待 的 詠 嘆 調 卻 只 有 十 三 首 事 實 上, 在 城 堡 劇 院 上 演 的 其 他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也 未 曾 出 現 同 樣 的 情 況, 因 此 女 人 皆 如 此 又 被 稱 作 是 重 唱 歌 劇 (Ensemble Opera) 莫 札 特 擅 長 利 用 音 樂 刻 劃 出 角 色 鮮 明 的 性 格, 此 亦 為 其 歌 劇 作 品 能 歷 久 不 衰 始 終 為 人 喜 愛 的 主 要 原 因, 而 在 時 代 風 潮 的 推 波 助 瀾 下, 重 唱 亦 成 為 莫 札 特 盡 情 發 揮 1 Ronald Rabin, Mozart, Da Ponte, and the Dramaturgy of Opera Buffa: Italian Comic Opera in Vienna, (Ph. D. diss., Cornell University, 1996), 1. 2 Mary Hunter, The Culture of Opera Buffa in Mozart s Vienna(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9), 費 加 洛 婚 禮 (Le nozze di Figaro) 包 含 十 四 首 詠 嘆 調, 九 首 重 唱, 三 闕 終 曲 以 及 兩 首 合 唱 ; 唐 喬 望 尼 (Don Giovanni) 則 有 十 二 首 詠 嘆 調, 九 首 重 唱, 以 及 兩 闕 終 曲, 其 重 唱 與 詠 嘆 調 的 比 例 幾 乎 不 分 軒 輊 2

7 所 長 的 一 塊 領 域, 其 結 果 無 論 在 質 亦 或 量 方 面, 均 於 女 人 皆 如 此 一 劇 到 達 頂 峰 本 論 文 將 針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的 重 唱 曲, 試 圖 探 究 莫 札 特 如 何 運 用 其 卓 然 優 越 的 戲 劇 感 與 豐 富 動 人 的 音 樂, 清 楚 呈 現 劇 中 人 物 的 喜 怒 哀 樂, 以 及 彼 此 之 間 心 態 與 情 感 的 轉 變, 營 造 出 樂 曲 的 戲 劇 張 力 任 何 一 部 音 樂 創 作 絕 對 無 法 自 絕 於 時 代 環 境 之 外, 古 典 時 期 歌 劇 的 創 作 主 要 來 自 宮 廷 或 劇 院 的 委 託, 十 八 世 紀 奧 地 利 為 一 君 主 專 制 的 國 家, 因 此 上 演 的 歌 劇 劇 種, 甚 至 題 材 內 容, 都 不 可 避 免 地 受 到 皇 室 的 控 制, 查 斯 洛 (Neal Zaslaw) 主 編 的 古 典 時 期 中 由 萊 斯 (John Rice) 所 著 的 約 瑟 夫 二 世 與 雷 奧 波 德 二 世 統 治 下 的 維 也 納 4, 針 對 約 瑟 夫 二 世 主 政 時 期 維 也 納 的 社 會 背 景 他 如 何 介 入 劇 院 生 態 以 及 當 時 城 堡 劇 院 的 演 出 狀 況 有 清 楚 的 介 紹 而 萊 斯 另 一 本 著 作 安 東 尼 歐 薩 里 耶 利 與 維 也 納 的 歌 劇 5 雖 然 主 軸 是 薩 里 耶 利 的 生 平 及 作 品, 但 作 者 亦 花 了 相 當 多 的 篇 幅 詳 述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發 展 階 段 一 七 八 三 年 後 城 堡 劇 院 的 明 星 歌 手 背 景 管 絃 樂 團 的 編 制 以 及 約 瑟 夫 二 世 在 德 文 歌 劇 失 敗 後, 恢 復 上 演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至 最 後 終 究 難 逃 被 解 散 命 運 的 始 末, 對 於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的 歌 劇 創 作 提 供 了 一 完 整 的 社 會 文 化 背 景 一 七 八 三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間 維 也 納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主 要 在 城 堡 劇 院 演 出, 藺 可 (Dorothea Link) 所 編 的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時 期 的 國 家 劇 院 6 詳 列 城 堡 劇 院 的 表 演 劇 目, 以 及 其 上 演 的 次 數 與 頻 率, 不 僅 透 露 出 當 時 的 演 出 概 況, 亦 可 從 中 一 窺 最 受 維 也 納 觀 眾 喜 愛 的 作 曲 家 及 作 品 另 外 史 戴 普 托 (Andrew Steptoe) 所 著 的 莫 札 特 達 彭 特 的 歌 劇 7 是 從 社 會 文 化 的 角 度 透 析 莫 札 特 與 達 彭 特 所 合 作 的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書 中 對 約 瑟 夫 二 世 改 革 下 的 維 也 納 生 活 多 所 著 墨, 生 動 地 刻 畫 當 時 維 也 納 居 民 的 日 常 活 動 與 音 樂 參 與, 試 圖 建 構 4 John A. Rice, Vienna under Joseph Ⅱand Leopold Ⅱ, in The Classical Era, ed. Neal Zaslaw (London: The Macmillan Press, 1989). 5 John A. Rice, Antonio Salieri and Viennese Opera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8). 6 Dorothea Link, The National Court Theatre in Mozart s Vienna: Sources and Document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8). 7 Andrew Steptoe, The Mozart-Da Ponte Operas: The Cultural and Musical Background to Le nozze di Figaro, Don Giovanni, and Così fan tutte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8). 3

8 出 莫 札 特 所 處 的 環 境 以 及 所 受 思 想 的 影 響, 為 讀 者 提 供 一 健 全 的 歷 史 平 台 對 於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探 討 則 偏 重 劇 本 的 來 源 樂 曲 間 的 調 性 關 係 旋 律 再 現 的 技 巧, 並 別 出 心 裁 地 提 出 以 升 種 調 與 降 種 調 作 為 區 分 音 樂 中 真 誠 與 虛 假 的 試 金 石 有 關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劇 本 來 源 始 終 是 音 樂 學 者 亟 欲 釐 清 的 疑 問, 史 戴 普 托 著 眼 於 達 彭 特 對 古 典 文 學 的 涉 獵, 將 本 劇 的 劇 情 分 為 兩 條 脈 絡, 並 追 溯 其 歷 史 源 頭 本 文 於 劇 本 來 源 部 分 建 基 於 史 戴 普 托 的 觀 點, 並 進 一 步 比 較 女 人 皆 如 此 與 這 些 古 典 巨 著 之 間 的 異 同, 以 期 對 本 劇 招 致 嚴 厲 道 德 批 判 的 原 因 提 出 一 合 理 的 解 釋 對 於 十 八 世 紀 末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整 體 發 展 則 有 三 本 重 要 著 作 可 供 參 考 : 杭 特 (Mary Hunter) 所 著 的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時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文 化 8 分 為 三 大 部 分, 第 一 部 分 以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娛 樂 功 能 為 出 發 點, 以 一 七 七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間 在 維 也 納 上 演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為 對 象, 檢 視 了 其 劇 情 內 容 表 演 風 格 以 及 鞏 固 或 破 壞 社 會 階 級 的 元 素 第 二 部 分 將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的 詠 嘆 調 重 唱 開 場 曲 與 終 曲, 細 分 為 不 同 類 型, 並 依 序 探 討 其 所 具 之 戲 劇 功 能 與 社 會 意 涵 最 後 一 部 分 則 針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一 劇, 與 當 代 另 外 兩 部 重 要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 黛 安 娜 的 白 楊 樹 (L'arbore di Diana) 與 特 羅 豐 尼 歐 的 洞 穴 (La grotta di Trofonio) 作 一 比 較, 並 分 析 本 劇 中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傳 統 創 作 手 法 的 展 現 而 杭 特 與 威 伯 斯 特 (James Webster) 所 合 編 的 維 也 納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9 中, 收 錄 的 文 章 分 為 三 個 方 向 : 歷 史 與 文 學 的 背 景 ; 社 會 與 劇 種 (generic) 的 意 義 ; 以 及 分 析 與 研 究 方 法 的 議 題 其 中 與 本 文 較 有 直 接 相 關 的 包 括 赫 次 (Daniel Heartz) 所 著 的 果 多 尼,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與 莫 札 特 到 維 也 納 10, 其 中 概 述 果 多 尼 的 生 平 與 劇 本, 以 及 莫 札 特 來 到 維 也 納 之 前 當 地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演 出 的 狀 況, 為 此 劇 種 在 維 也 納 的 發 展 提 供 背 景 的 鋪 陳 另 外 普 拉 托 夫 (John Platoff) 所 著 的 歌 劇 中 的 重 唱 與 唐 喬 望 尼 中 六 重 唱 的 8 Mary Hunter, The Culture of Opera Buffa in Mozart s Vienna(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9). 9 Mary Hunter and James Webster, eds., Opera buffa in Mozart s Vienna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7). 10 Daniel Heartz, Goldoni, Opera Buffa and Mozart s advent in Vienna,

9 問 題 11, 將 重 唱 根 據 歌 詞 的 意 涵 區 分 為 行 動 與 表 情 的 段 落, 探 討 劇 作 家 與 作 曲 家 各 自 以 何 種 手 法 界 定 其 間 的 分 別, 並 以 莫 札 特 與 當 代 維 也 納 其 他 的 作 曲 家 比 較, 發 現 莫 札 特 的 三 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費 加 洛 婚 禮 與 唐 喬 望 尼 的 重 唱 曲 目 大 多 為 單 一 行 動 與 表 情 的 循 環, 但 女 人 皆 如 此 卻 多 達 五 首 重 唱 包 含 多 次 行 動 與 表 情 的 循 環 作 者 認 為 含 有 數 次 行 動 與 表 情 循 環 的 樂 曲 無 法 以 奏 鳴 曲 式 分 析, 因 此 顯 示 莫 札 特 捨 棄 了 器 樂 曲 的 創 作 思 維, 而 改 以 更 歌 劇 的 手 法 創 作 女 人 皆 如 此 雷 賓 (Ronald Rabin) 的 博 士 論 文 莫 札 特, 達 彭 特, 與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戲 劇 語 法 12 是 以 一 七 八 三 年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間 在 維 也 納 演 出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為 其 研 究 範 疇, 對 於 果 多 尼 式 劇 本 中 的 場 景 角 色 類 型 以 及 故 事 題 材 作 一 歸 納 整 理, 另 外 亦 將 重 唱 區 分 為 開 場 曲 小 型 重 唱 ( 二 重 唱 與 三 重 唱 ) 與 大 型 重 唱 ( 四 重 唱 以 上 ), 分 析 其 各 自 不 同 的 結 構 與 戲 劇 功 能 此 論 文 為 本 文 的 研 究 提 供 一 個 完 整 健 全 的 比 較 基 礎, 從 當 代 其 他 作 曲 家 慣 用 的 模 式 為 出 發 點, 以 釐 清 莫 札 特 創 作 手 法 的 特 殊 之 處 布 朗 (Bruce Alan Brown) 的 女 人 皆 如 此 13 是 由 劍 橋 大 學 出 版 社 針 對 作 曲 家 的 主 要 歌 劇 作 品 所 出 版 的 劍 橋 歌 劇 指 南 (Cambridge Opera Handbook) 系 列 中 的 一 冊, 書 中 對 此 劇 的 起 源 劇 情 梗 略 劇 本 的 原 型 音 樂 中 的 戲 劇 語 法, 以 及 演 出 歷 史 與 評 價 作 了 一 通 盤 而 詳 盡 的 介 紹, 是 欲 全 面 性 了 解 此 劇 的 最 佳 指 南 書 籍 而 戈 霖 (Edmund Goehring) 的 博 士 論 文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喜 劇 層 面 14 則 試 圖 從 文 學 與 戲 劇 的 傳 統 探 究 劇 中 六 個 角 色 的 個 性 與 其 原 型 來 源, 其 中 一 章 特 別 針 對 喜 歌 劇 的 始 祖 假 面 喜 劇 團 (Commedia dell'arte) 15 研 究 女 人 皆 如 此 所 受 傳 統 的 影 響 至 於 有 關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歷 史 劇 本 與 John Platoff, Operatic Ensembles and the Problem of the DonGiovanni sextet, 12 Ronald Jay Rabin, Mozart, Da Ponte, and the Dramaturgy of Opera Buffa: Italian Comic Opera in Vienna, (Ph. D. diss., Cornell University, 1996). 13 Bruce Alan Brown, W. A. Mozart: Così fan tutt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14 Edmund Goehring Jr., The Comic Vision of Così fan tutte: Literary and Operatic Traditions (Ph. D. diss., Columbia University, 1993). 15 Commedia dell'arte 其 字 面 意 思 為 由 專 業 演 員 所 演 出 的 喜 劇, 因 其 大 部 分 演 員 均 著 面 具 演 出, 故 本 文 稱 之 為 假 面 喜 劇 團 5

10 演 出 情 形 則 參 考 由 李 察 夫 婦 (Kenneth Richards and Laura Richards) 所 合 著 的 假 面 喜 劇 團 16, 書 中 還 收 錄 許 多 第 一 手 資 料 與 文 獻, 清 楚 還 原 此 劇 種 流 行 的 盛 況 與 演 員 實 質 演 出 內 容 另 外 本 文 中 的 中 譯 歌 詞 是 參 照 世 界 文 物 出 版 社 所 印 行 的 歌 劇 經 典 系 列 莫 札 特 : 女 人 皆 如 此 17 除 緒 論 外, 本 文 共 分 四 章 : 第 一 章 將 先 行 探 討 十 八 世 紀 後 半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發 展 背 景 及 其 特 色, 為 莫 札 特 的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提 供 一 社 會 框 架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決 策 影 響 了 在 維 也 納 的 作 曲 家 創 作 的 劇 種, 而 當 時 城 堡 劇 院 的 歌 手 與 樂 團 的 素 質 亦 或 多 或 少 左 右 了 莫 札 特 音 樂 的 困 難 度 第 二 章 則 針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劇 本 來 源 與 劇 中 人 物 的 性 格 與 角 色 原 型 作 一 追 溯, 劇 本 來 源 主 要 強 調 其 受 古 典 文 學 的 影 響, 以 及 其 間 的 異 同, 而 人 物 塑 造 則 特 別 著 重 假 面 喜 劇 團 所 遺 留 的 痕 跡 第 三 章 是 以 一 七 八 年 代 與 一 七 九 年 代 初 期 維 也 納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重 唱 的 型 態 為 基 礎, 針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重 唱 的 角 色 刻 劃 樂 曲 結 構 與 其 所 代 表 的 戲 劇 意 涵 以 及 終 曲 逐 一 探 討, 試 圖 解 析 莫 札 特 在 重 唱 中 運 用 音 樂 語 言 與 樂 曲 結 構 描 繪 劇 中 角 色 的 情 感 與 心 態 的 各 種 手 法 第 四 章 則 為 結 論 第 一 章 的 重 點 在 於 先 行 架 構 出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時 期 的 劇 院 生 態, 以 及 當 時 的 社 會 背 景 與 十 八 世 紀 後 半 歐 洲 各 國 君 主 相 較 之 下, 約 瑟 夫 二 世 深 具 啟 蒙 精 神, 一 七 八 年 其 母 后 瑪 麗 亞 泰 瑞 莎 (Maria Theresa) 駕 崩, 在 長 達 十 五 年 的 共 同 攝 政 後, 他 終 於 登 基 成 為 奧 國 皇 帝, 自 此 展 開 一 連 串 的 改 革 因 為 本 身 平 易 近 人 親 民 愛 民 的 個 性, 致 使 他 厭 倦 以 謳 歌 貴 族 美 德 鞏 固 皇 權 統 治 為 目 的 的 義 大 利 正 歌 劇, 反 而 對 嘲 諷 人 性 弱 點 充 滿 輕 鬆 歡 笑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情 有 獨 鍾, 因 此 在 他 統 治 期 間, 正 歌 劇 竟 然 在 曾 是 葛 路 克 (Christoph Gluck) 歌 劇 改 革 的 城 市 銷 聲 匿 跡 在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的 宣 告 關 閉 後, 約 瑟 夫 二 世 不 僅 自 義 大 利 召 募 優 秀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歌 手, 對 所 演 出 的 劇 目 亦 多 所 關 切 在 皇 帝 親 自 的 推 動 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成 為 一 七 八 年 代 維 也 納 最 受 歡 16 Kenneth Richards and Laura Richards, The Commedia dell'arte (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90). 17 吳 祖 強, 主 編, 莫 札 特 : 女 人 皆 如 此 ( 台 北 : 世 界 文 物 出 版 社, 2000) 6

11 迎 的 歌 劇 劇 種, 而 最 為 觀 眾 喜 愛 的 自 然 是 正 統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的 創 作, 其 中 派 西 耶 羅 (Giovanni Paisiello) 所 作 的 塞 爾 維 亞 的 理 髮 師 (Il barbiere di Siviglia) 曾 於 一 七 八 三 至 一 七 九 年 間 創 下 演 出 六 十 二 場 的 紀 錄, 其 他 受 歡 迎 的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還 包 括 薩 里 耶 利 (Antonio Salieri) 奇 瑪 羅 沙 (Domenico Cimarosa) 等 莫 札 特 來 到 維 也 納 之 後, 即 有 意 創 作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但 此 一 心 願 直 到 一 七 八 六 年 才 達 成 他 與 城 堡 劇 院 的 詩 人 達 彭 特 合 作, 以 法 國 劇 作 家 波 瑪 榭 (Pierre-Augustin Caron de Baumarchais) 的 話 劇 為 藍 本, 創 作 了 費 加 洛 婚 禮 雖 然 此 劇 當 中 充 滿 政 治 隱 喻, 因 而 在 法 國 引 起 極 大 的 爭 議, 致 使 約 瑟 夫 二 世 禁 止 其 在 奧 國 上 演, 但 令 人 不 解 地 此 歌 劇 最 後 仍 獲 准 演 出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初 試 啼 聲 之 作 大 受 歡 迎, 亦 奠 定 了 其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作 曲 家 的 地 位 隔 年 布 拉 格 亦 上 演 此 劇, 當 地 所 受 之 迴 響 更 勝 於 維 也 納, 莫 札 特 也 因 此 得 到 布 拉 格 一 劇 團 的 委 託, 二 次 與 達 彭 特 攜 手, 創 作 了 以 情 場 浪 蕩 子 為 主 角 的 唐 喬 望 尼 一 七 八 九 年 費 加 洛 婚 禮 再 度 於 維 也 納 搬 上 舞 台, 極 有 可 能 因 此 之 故, 約 瑟 夫 二 世 才 委 託 莫 札 特 創 作 一 部 新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並 指 定 達 彭 特 撰 寫 劇 本 第 二 章 則 將 重 心 轉 移 至 劇 本, 針 對 劇 本 的 來 源 與 角 色 的 塑 造 分 別 探 討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劇 本 來 源 眾 說 紛 紜, 早 期 認 為 此 劇 之 架 構 是 由 約 瑟 夫 二 世 親 自 指 定, 源 自 於 在 當 時 維 也 納 上 流 社 會 所 發 生 的 真 實 事 件 但 以 達 彭 特 之 前 創 作 劇 本 的 習 慣 觀 之, 學 者 多 傾 向 此 劇 本 仍 為 改 編 之 作 的 論 點, 奇 怪 的 是, 在 達 彭 特 自 滿 誇 大 的 回 憶 錄 (Memoirs of Lorenzo da Ponte) 中, 竟 對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創 作 過 程 隻 字 未 提, 僅 在 論 及 其 情 婦, 即 於 女 人 皆 如 此 首 演 中 飾 演 芙 迪 莉 吉 (Fiordiligi) 一 角 的 女 高 音 斐 菈 莉 絲 (Ferrarese) 時, 才 以 此 劇 的 副 標 題 情 人 學 校 (La scuola degli amanti) 提 到 一 次 達 彭 特 既 未 證 實 此 劇 為 一 原 創 的 劇 本, 亦 未 清 楚 指 出 其 改 編 來 源, 因 此 多 位 學 者 曾 對 此 劇 劇 情 的 源 流 作 過 深 入 的 探 討 此 劇 的 劇 情 基 本 上 分 為 兩 大 脈 絡, 一 為 對 戀 人 貞 潔 的 賭 注, 在 西 方 的 文 學 中, 此 一 題 材 甚 至 可 追 溯 自 十 三 世 紀, 薄 伽 邱 (Giovanni Boccaccio) 在 其 名 著 十 日 談 (Decameron) 與 莎 士 比 亞 (William Shakespeare) 7

12 在 辛 白 林 (Cymbeline) 中 均 曾 以 類 似 題 材 入 作 另 一 則 為 偽 裝 自 己, 以 禮 物 或 熱 情 引 誘 自 己 的 伴 侶, 考 驗 其 真 心 羅 馬 詩 人 奧 維 德 (Ovid) 所 著 普 蘿 克 莉 絲 (Procris) 與 賽 佛 路 斯 (Cephalus) 的 神 話 為 此 一 故 事 的 原 型, 另 外 在 達 彭 特 最 欽 敬 的 詩 人 亞 利 歐 斯 多 (Ludovico Ariosto) 的 史 詩 瘋 狂 奧 蘭 多 (Orlando furioso) 中 亦 出 現 類 似 的 劇 情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角 色 人 數 精 簡, 除 了 兩 對 戀 人, 只 有 一 個 女 僕 及 引 爆 整 起 事 件 的 老 哲 學 家 唐 阿 豐 索 (Don Alfonso) 無 論 是 角 色 人 數 男 主 角 軍 官 的 身 分 與 人 格 特 質 女 僕 巧 扮 昏 醫 與 婚 禮 公 證 人 的 插 曲 以 及 唐 阿 豐 索 作 為 丑 角 (buffon) 的 行 為 舉 動, 在 在 透 露 其 所 受 義 大 利 喜 劇 的 鼻 祖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影 響 假 面 喜 劇 團 出 現 於 文 藝 復 興 時 期 的 義 大 利, 角 色 結 構 有 其 特 定 模 式, 通 常 包 含 兩 名 老 人 兩 名 年 輕 戀 人 以 及 兩 名 滑 稽 逗 趣 的 僕 人, 演 出 時 主 要 依 據 演 員 的 即 興, 沒 有 完 整 的 劇 本 女 人 皆 如 此 不 僅 角 色 結 構 傳 承 自 假 面 喜 劇 團, 達 彭 特 對 劇 中 人 物 的 性 格 塑 造 也 處 處 可 見 義 大 利 喜 劇 傳 統 的 痕 跡, 包 括 戀 人 中 上 階 級 的 身 分 軍 官 自 大 躁 進 的 個 性 老 人 好 長 篇 大 論 指 導 他 人 的 習 慣 以 及 女 僕 擅 於 賣 弄 風 情 的 固 有 形 象 第 三 章 直 指 音 樂 本 身, 區 分 莫 札 特 對 六 名 性 格 各 異 的 角 色 所 使 用 的 音 樂 刻 畫, 並 將 劇 中 的 重 唱 依 據 小 型 重 唱 大 型 重 唱 以 及 終 曲, 分 別 討 論 其 樂 曲 結 構 所 隱 含 的 戲 劇 意 涵 角 色 的 人 格 特 質 與 情 感 狀 態 是 莫 札 特 為 其 創 作 音 樂 時 最 主 要 的 決 定 因 素,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角 色 設 定 工 整 對 稱, 男 女 各 半, 其 中 兩 對 戀 人 的 身 分 猶 如 一 面 鏡 子, 而 其 社 經 地 位 及 姿 態 又 與 兩 名 丑 角 形 成 一 強 烈 對 比 雖 然 兩 對 戀 人 表 面 上 看 起 來 如 岀 一 轍, 但 是 達 彭 特 細 心 地 賦 予 其 迥 異 的 性 格, 隨 著 劇 情 的 展 開, 面 對 危 機, 四 人 截 然 不 同 的 反 應 即 逐 漸 浮 上 檯 面 兩 位 男 主 角 中, 費 蘭 多 (Ferrando) 個 性 較 為 純 真 直 率, 而 古 列 莫 (Guglielmo) 卻 自 負 且 易 怒, 兩 姊 妹 中 姊 姊 芙 迪 莉 吉 性 格 堅 毅, 妹 妹 多 拉 貝 拉 (Dorabella) 則 較 輕 浮 不 定 莫 札 特 一 開 始 即 對 四 位 主 角 相 異 的 人 格 特 質 以 適 當 的 音 樂 語 言 予 以 描 繪, 但 因 劇 情 的 完 美 對 稱, 在 全 劇 的 前 三 分 之 二, 兩 對 戀 人 無 論 是 情 緒 或 行 為, 均 表 現 得 猶 如 雙 胞 胎 一 般, 因 此 在 音 樂 上 也 多 以 模 8

13 仿, 或 是 三 度 或 六 度 的 和 聲 呈 現 兩 對 戀 人 心 情 之 轉 變 無 疑 為 本 劇 最 為 精 采 之 處, 因 此 在 第 二 十 三 曲 二 重 唱 我 給 您 這 顆 心 (Il core vi dono) 以 及 第 二 十 九 曲 二 重 唱 很 快 我 就 要 投 入 (Fra gli amplessi in pochi istanti) 中, 兩 對 重 新 配 對 的 戀 人 之 間 所 產 生 不 同 的 化 學 反 應, 提 供 莫 札 特 以 音 樂 細 膩 刻 劃 人 性 幽 微 處 的 機 會 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丑 角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角 色 類 型, 而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另 外 兩 名 角 色 均 屬 於 此 類, 其 音 樂 也 多 為 大 跳 音 程 同 音 反 覆 等 傳 統 的 語 法 全 劇 的 靈 魂 人 物 唐 阿 豐 索, 自 始 至 終 一 直 處 於 一 超 然 的 地 位, 胸 有 成 竹, 似 乎 劇 情 的 發 展 及 主 角 的 反 應 均 在 其 掌 握 之 中 一 開 始 他 巧 妙 地 使 用 激 將 法 促 成 賭 局, 之 後 在 兩 姊 妹 前 虛 偽 地 表 達 同 情, 並 且 不 著 痕 跡 地 幫 助 易 容 變 裝 的 異 國 追 求 者 說 項, 在 在 均 表 明 老 人 的 形 象 僅 證 明 其 洞 察 人 性 及 操 縱 人 心 的 能 力 因 此 唐 阿 豐 索 的 角 色 原 型 雖 來 自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老 人, 且 在 本 劇 中 其 角 色 定 位 也 確 為 一 丑 角, 但 他 之 所 以 能 引 起 觀 眾 發 笑 並 不 是 依 靠 本 身 誇 張 滑 稽 的 舉 動, 而 是 因 其 突 顯 了 兩 對 假 正 經 的 戀 人 言 行 相 悖 之 荒 謬 另 一 名 丑 角 是 女 僕 德 絲 皮 娜 (Despina), 她 遊 戲 人 間, 不 受 道 德 禮 教 的 束 縛, 為 了 小 惠 而 受 唐 阿 豐 索 的 利 用, 最 後 雖 知 受 騙, 也 輕 鬆 以 對, 屬 於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傳 統 的 丑 角 典 型 德 絲 皮 娜 除 了 本 身 放 浪 不 拘 的 女 僕 身 分, 又 因 應 需 要, 假 扮 為 通 曉 催 眠 術 的 庸 醫 以 及 裝 腔 作 勢 的 結 婚 證 人, 角 色 上 的 多 樣 化 提 供 了 莫 札 特 音 樂 風 格 轉 變 的 正 當 性 與 必 然 性 除 了 以 音 型 節 奏 和 聲 等 素 材 靈 活 地 刻 劃 角 色 的 情 感, 加 強 戲 劇 張 力, 重 唱 的 曲 式 結 構 亦 具 有 傳 達 特 定 戲 劇 意 涵 的 功 能 自 果 多 尼 增 加 重 唱 份 量, 並 引 入 多 段 式 的 行 動 終 曲 (action finale) 之 後, 重 唱 的 架 構 在 作 曲 家 的 手 中 逐 漸 定 型, 其 戲 劇 功 能 亦 發 揮 至 極 致 一 般 說 來, 小 型 重 唱 ( 二 重 唱 三 重 唱 ) 的 聲 部 單 純, 較 有 空 間 容 許 角 色 特 質 的 顯 現, 樂 曲 一 開 始 多 為 各 自 陳 述, 經 過 互 動 的 對 話 過 程, 最 後 以 齊 唱 (tutti) 結 尾, 角 色 間 或 取 得 一 致, 或 造 成 對 立, 其 心 理 狀 態 在 樂 曲 進 行 中 因 而 轉 變 而 大 型 重 唱 則 因 參 與 人 數 眾 多, 易 失 去 角 色 的 個 體 性, 且 隨 著 劇 情 的 發 展, 其 間 對 話 自 由 多 變, 較 無 一 特 定 模 9

14 式 可 循 至 於 每 一 幕 結 束 前 的 終 曲 可 說 是 最 大 型, 也 最 複 雜 的 重 唱, 演 員 依 據 劇 情 的 需 要 加 入 或 離 去, 舞 台 上 的 人 數 因 此 產 生 變 化, 劇 作 家 改 變 歌 詞 的 格 律 或 押 韻 以 區 分 戲 劇 的 段 落, 作 曲 家 則 利 用 變 化 拍 號 調 號 速 度 以 及 織 度 的 手 法 呼 應 之 雖 然 終 曲 的 結 構 因 劇 情 的 不 同 而 有 所 差 異, 但 最 後 的 快 速 樂 段 (stretto) 大 合 唱 與 圓 滿 大 結 局 (lieto fine) 則 是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必 備 要 素 之 一, 女 人 皆 如 此 最 為 人 所 詬 病 的 結 局 轉 折 過 於 生 硬 與 突 兀, 也 是 為 符 合 此 一 傳 統 所 致 約 瑟 夫 二 世 執 政 十 年 後, 在 國 事 內 憂 外 患 的 壓 迫 下, 重 病 不 治, 女 人 皆 如 此 也 因 為 劇 院 的 暫 停 營 業 而 被 迫 終 止 演 出 繼 位 的 雷 奧 波 德 二 世 個 性 與 其 兄 約 瑟 夫 二 世 南 轅 北 轍, 傳 統 的 皇 族 姿 態 使 得 他 偏 好 能 襯 托 其 尊 貴 身 份 的 正 歌 劇, 因 此 加 冕 不 久 後, 他 即 下 令 解 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輝 煌 年 代 亦 隨 之 結 束 在 莫 札 特 三 部 成 熟 期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以 本 應 是 其 巔 峰 代 表 作 的 女 人 皆 如 此 命 運 最 為 坎 坷, 不 僅 因 遭 逢 國 殤, 導 致 其 首 演 場 次 銳 減, 這 部 質 疑 女 性 對 伴 侶 忠 貞 度 的 歌 劇 亦 因 其 愛 情 道 德 觀 的 輕 浮 結 局 轉 折 的 突 兀 過 於 人 工 化 的 角 色 配 置 以 及 劇 情 的 匪 夷 所 思 與 荒 誕 無 稽, 首 演 不 久 後 即 遭 受 強 烈 的 批 判, 甚 至 連 貝 多 芬 亦 曾 表 達 過 不 屑 的 態 度 在 十 九 世 紀 的 道 德 標 準 下, 女 人 皆 如 此 被 埋 沒 了 整 整 一 世 紀, 到 了 二 十 世 紀, 才 有 學 者 能 跳 脫 當 代 的 價 值 觀, 以 十 八 世 紀 維 也 納 的 社 會 背 景 與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傳 統 來 重 新 審 視 此 歌 劇, 世 人 終 於 在 其 膚 淺 的 表 象 下, 發 現 隱 藏 的 時 代 意 義 及 莫 札 特 的 音 樂 之 美, 時 間 終 究 還 原 女 人 皆 如 此 應 具 之 歷 史 地 位 在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莫 札 特 以 其 敏 銳 的 戲 劇 感, 嫻 熟 地 利 用 不 同 的 音 樂 語 言 描 繪 各 角 色 的 性 格 與 心 態, 賦 予 其 靈 活 生 動 的 舞 台 意 象, 實 為 其 一 生 中 歌 劇 創 作 的 經 驗 結 晶 尤 其 在 承 載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精 神 的 重 唱 方 面, 莫 札 特 巧 妙 地 融 合 音 樂 元 素 與 樂 曲 結 構, 生 動 刻 劃 劇 中 人 物, 令 其 歌 劇 中 的 音 樂 不 僅 僅 停 留 在 優 美 悅 耳 的 層 次, 更 充 分 探 索 音 樂 所 能 傳 達 戲 劇 性 的 極 限 隨 著 眾 學 者 的 努 力 發 掘, 隱 埋 於 女 人 皆 如 此 深 處 的 歷 史 軌 跡 以 及 音 樂 中 所 潛 10

15 藏 的 豐 沛 戲 劇 意 涵 逐 漸 呈 現 於 世 人 面 前, 其 中 隱 然 可 尋 的 早 期 喜 劇 原 型 之 遺 風, 以 及 作 曲 家 在 重 唱 中 所 展 現 巧 妙 的 創 作 手 法, 令 此 部 莫 札 特 個 人 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領 域 的 最 後 代 表 力 作 不 僅 呈 現 了 其 發 展 脈 絡, 代 表 眾 多 作 曲 家 對 此 劇 種 殫 精 竭 智 的 成 果, 亦 可 說 是 十 八 世 紀 後 期 維 也 納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所 達 的 最 高 成 就, 在 古 典 時 期 歌 劇 史 上 留 下 璀 璨 的 一 頁 11

16 第 一 章 莫 札 特 三 齣 成 熟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社 會 背 景 莫 札 特 於 一 七 八 一 年 掙 脫 其 父 親 與 薩 爾 茲 堡 樞 機 主 教 科 羅 瑞 多 (Colloredo) 的 控 制, 來 到 他 夢 寐 以 求 的 音 樂 之 都 維 也 納 當 時 的 維 也 納 是 奧 匈 帝 國 的 首 善 之 都, 經 濟 繁 榮 人 文 薈 萃, 前 一 年 即 位 的 奧 皇 約 瑟 夫 二 世 是 一 位 深 具 啟 蒙 精 神 的 音 樂 愛 好 者, 在 他 主 導 下, 維 也 納 的 音 樂 活 動 欣 欣 向 榮, 其 中 又 以 歌 劇 的 演 出 類 型 受 其 決 策 影 響 最 深 一 七 八 三 年 由 約 瑟 夫 二 世 一 手 推 動 的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宣 告 關 閉, 此 舉 給 予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再 次 躍 上 維 也 納 舞 台 的 機 會, 莫 札 特 成 熟 期 的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即 為 此 一 背 景 下 的 產 物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角 色 皆 以 社 會 中 下 階 級 人 物 為 主, 藉 由 嘻 笑 怒 罵 的 方 式 嘲 諷 人 性 中 與 生 俱 來 的 弱 點, 音 樂 則 簡 單 純 樸, 短 時 間 內 即 風 靡 歐 洲 各 大 城 市, 成 為 一 國 際 性 的 劇 種 早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角 色 與 劇 情 皆 承 襲 自 假 面 喜 劇 團, 不 僅 過 於 制 式 單 調, 其 幽 默 感 也 明 顯 低 俗 粗 糙 到 了 十 八 世 紀 中 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發 展 逐 漸 臻 於 成 熟, 不 僅 角 色 更 為 豐 富 多 元, 人 物 刻 畫 也 以 自 然 寫 實 的 手 法 呈 現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傳 統 角 色 主 人 翁 均 為 一 般 的 市 井 小 民, 而 讚 揚 天 生 的 機 敏 更 甚 於 社 會 地 位 的 劇 情, 恰 巧 迎 合 當 時 瀰 漫 於 歐 洲 知 識 界 的 啟 蒙 精 神 中 破 除 君 權 強 調 無 論 貴 賤 人 人 生 而 平 等 的 主 張, 因 此 笑 鬧 之 外,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無 形 中 成 為 新 觀 念 的 傳 揚 者 莫 札 特 在 維 也 納 所 做 的 三 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均 由 當 時 的 宮 廷 劇 院 詩 人 達 彭 特 提 供 劇 本, 第 一 齣 費 加 洛 婚 禮 改 編 自 波 瑪 榭 被 禁 演 的 話 劇, 今 日 雖 無 從 得 知 其 創 作 契 機 與 解 禁 始 末, 但 維 也 納 及 布 拉 格 觀 眾 對 此 作 品 的 熱 烈 迴 響 帶 來 唐 喬 望 尼 的 委 託 至 於 最 後 一 齣 女 人 皆 如 此 的 創 作 緣 由 如 今 仍 因 資 料 不 足 而 引 發 學 者 們 諸 多 的 推 測, 尤 其 十 九 世 紀 初 期 所 出 版 的 幾 本 莫 札 特 傳 記 對 於 此 劇 創 作 背 景 的 描 述 明 顯 缺 乏 事 實 依 據, 其 所 載 之 有 如 傳 奇 般 的 內 容 無 法 通 過 史 學 的 驗 證 因 此 委 託 者 究 竟 是 何 方 神 聖, 以 及 劇 作 家 達 彭 特 為 何 一 反 常 態 地 未 清 楚 交 代 劇 本 的 來 源 都 成 為 現 今 音 樂 學 者 為 還 原 史 實 真 相, 而 亟 欲 釐 清 的 迷 團 12

17 第 一 節 一 七 八 年 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演 出 概 況 十 八 世 紀 奧 匈 帝 國 最 強 悍 的 女 皇 瑪 麗 亞 泰 瑞 莎 於 一 七 八 年 駕 崩, 與 她 共 同 攝 政 長 達 十 五 年 之 久 的 長 子 約 瑟 夫 二 世 終 於 能 獨 當 一 面, 登 基 為 帝 自 幼 接 受 啟 蒙 精 神 洗 滌 的 約 瑟 夫 二 世 可 謂 是 一 新 時 代 的 君 主 典 型, 與 巴 洛 克 時 期 的 專 制 君 主 相 較 之 下, 其 平 易 近 人 親 民 愛 民 的 形 象 為 他 贏 得 了 廣 大 平 民 的 愛 戴 青 年 時 期 的 他 即 被 伏 爾 泰 的 學 說 所 吸 引, 而 個 性 中 慈 悲 為 懷 民 胞 物 與 的 本 質 更 使 得 他 在 攝 政 時 期 即 三 番 兩 次 地 勸 請 女 皇 擴 大 宗 教 寬 容, 減 低 天 主 教 權 力, 免 除 農 民 的 封 建 負 擔, 並 允 許 思 想 交 流 更 大 的 自 由 起 初 瑪 麗 亞 泰 瑞 莎 尚 能 適 時 地 牽 制 這 個 精 力 充 沛 猶 如 脫 韁 野 馬 般 亟 欲 開 創 新 局 的 長 子, 但 隨 著 女 皇 的 年 邁 體 衰,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改 革 大 計 也 就 少 了 最 大 的 阻 礙, 而 能 全 速 推 動 了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改 革 政 策 雖 然 得 罪 了 不 少 王 公 貴 族, 但 其 對 於 縮 短 貧 富 差 距 的 努 力 無 疑 是 讓 維 也 納 在 法 國 大 革 命 狂 潮 席 捲 全 歐 的 情 況 下, 猶 能 維 持 一 安 定 狀 態 最 主 要 的 原 因 1 除 了 致 力 於 落 實 啟 蒙 精 神, 打 造 一 個 現 代 化 的 平 等 自 由 社 會, 約 瑟 夫 二 世 亦 表 現 出 對 經 營 劇 院 極 大 的 興 趣 一 七 七 六 年 有 鑒 於 兩 間 宮 廷 劇 院 演 出 水 準 的 低 落, 他 說 服 女 皇 將 其 經 營 權 收 回, 由 皇 家 直 接 管 理 2 接 掌 劇 院 的 營 運 後, 約 瑟 夫 二 世 首 先 將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芭 蕾 舞 團 以 及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的 樂 團 解 散, 只 留 下 演 出 德 文 話 劇 的 劇 團 及 城 堡 劇 院 的 樂 團 在 缺 乏 宮 廷 贊 助 的 情 況 下, 維 也 納 只 剩 下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偶 爾 零 星 上 演 幾 部 歌 劇, 但 歌 劇 早 已 成 為 維 也 納 人 不 可 或 缺 的 娛 樂, 因 此 兩 年 後 在 貴 族 的 反 彈 壓 力 下, 只 好 再 度 由 宮 廷 主 導, 恢 復 城 堡 劇 院 固 定 的 歌 劇 演 出 約 瑟 夫 二 世 受 啟 蒙 主 義 的 影 響, 認 為 劇 院 是 一 種 社 會 政 策 的 工 具, 戲 劇 的 內 容 可 寓 教 於 樂, 無 形 中 收 潛 移 默 1 有 關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改 革 政 策 可 參 閱 幼 獅 翻 譯 中 心, 盧 梭 時 代 的 南 歐, 世 界 文 明 史 第 三 十 一 冊 ( 台 北 : 幼 獅 文 化 事 業 出 版 社, 民 六 十 七 ), 瑪 麗 亞 泰 瑞 莎 在 一 七 六 五 年 因 喪 夫 之 痛 而 大 幅 減 少 出 入 劇 院 的 次 數, 隔 年 即 將 城 堡 劇 院 及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Kärntnertortheater) 的 經 營 權 出 租 於 專 業 的 劇 院 經 理 人 歷 任 劇 院 經 理 在 經 營 上 非 但 缺 乏 政 府 的 財 力 支 援, 對 於 劇 目 演 出 歌 手 的 選 擇 又 必 須 受 限 於 宮 廷 的 要 求, 因 此 劇 團 的 演 出 品 質 每 況 愈 下, 財 務 狀 況 也 岌 岌 可 危 13

18 化 之 效 而 維 也 納 的 啟 蒙 主 義 大 將 松 能 斐 (Joseph von Sonnenfel) 與 蓋 伯 勒 (Tobias Philipp Gebler) 也 認 為 德 國 國 家 劇 院 的 使 命 應 是 培 養 人 民 普 遍 的 道 德 觀 念 及 藝 術 品 味, 以 維 持 良 善 社 會 風 氣 與 秩 序, 實 現 道 德 學 校 的 功 能, 並 加 速 社 會 成 熟 開 化 的 腳 步 3 在 此 考 量 下, 約 瑟 夫 二 世 為 維 也 納 觀 眾 所 選 擇 的 劇 種 為 之 前 不 登 大 雅 之 堂 的 德 文 歌 劇 (Singspiel) 除 了 歌 劇 所 蘊 含 之 教 化 功 能, 當 時 民 族 主 義 漸 興, 約 瑟 夫 二 世 亦 希 望 藉 由 政 府 的 力 量 提 昇 德 文 歌 劇 的 水 準, 以 凝 聚 國 民 的 國 家 意 識 與 愛 國 情 操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在 皇 帝 的 贊 助 下 風 風 光 光 地 於 一 七 七 八 年 二 月 十 七 日 正 式 登 台, 首 演 劇 目 為 德 國 作 曲 家 烏 姆 勞 夫 (Ignaz Umlauf) 的 採 煤 者 (Die Berknappen), 自 此 開 啟 古 典 時 期 德 文 歌 劇 的 黃 金 時 代 一 開 始 在 皇 室 的 強 力 支 持 下, 德 文 歌 劇 的 確 有 過 短 暫 的 輝 煌 時 期, 但 逐 漸 地 後 繼 無 力, 在 維 也 納 的 作 曲 家 與 劇 作 家 無 法 創 作 出 令 人 滿 意 作 品 的 情 況 下,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的 演 出 只 好 淪 為 以 翻 譯 自 法 國 與 義 大 利 歌 劇 的 作 品 為 主, 約 瑟 夫 二 世 鼓 勵 本 土 優 秀 歌 劇 作 品 的 願 望 也 因 此 無 法 持 續 下 去 一 七 八 二 年 莫 札 特 為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創 作 了 後 宮 誘 逃 (Die Entführung aus dem Serail), 觀 眾 熱 烈 的 迴 響 只 是 歌 劇 學 院 積 弱 已 久 的 一 次 迴 光 返 照, 不 久, 在 入 不 敷 出 的 情 況 下, 約 瑟 夫 二 世 只 好 下 令 關 閉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4 趁 此 良 機,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再 次 躍 上 維 也 納 的 舞 台, 雄 踞 將 近 十 年 的 時 間 事 實 上, 維 也 納 的 觀 眾 對 於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並 不 陌 生, 十 八 世 紀 中 期, 來 自 義 大 利 的 巡 迴 歌 劇 團 就 已 將 此 新 型 態 的 劇 種 傳 播 至 維 也 納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誕 生 起 因 於 劇 作 家 蔡 諾 與 梅 塔 斯 塔 修 對 於 歌 劇 劇 本 的 革 新, 十 七 世 紀 末, 5 義 大 利 文 壇 上 新 古 典 主 義 風 起 雲 湧, 此 派 的 倡 導 者 欲 恢 復 古 希 臘 的 戲 劇 理 想, 認 為 戲 劇 的 內 涵 應 恪 遵 亞 理 士 多 德 所 提 出 的 時 間 地 點 行 為 的 一 致, 3 Mary Hunter, The Culture of Opera Buffa in Mozart s Vienna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1), 9. 4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於 一 七 八 三 年 三 月 四 日 首 度 關 閉, 但 一 七 八 五 年 秋 至 一 七 八 八 年 二 月 四 日 於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再 度 恢 復 演 出 5 新 古 典 主 義 (Neo-Classicism) 以 古 希 臘 藝 術 美 學 為 準 則, 追 求 清 晰 的 形 式 與 節 制 平 衡 的 美 感, 是 對 華 麗 誇 張 的 巴 洛 克 風 格 之 反 動, 其 主 張 反 映 在 文 學 戲 劇 及 美 術 方 面 14

19 並 強 調 戲 劇 類 型 的 純 粹 性 與 寫 實 性 他 們 只 認 可 兩 種 戲 劇 形 式 : 悲 劇 與 喜 劇, 堅 持 在 一 部 戲 劇 中 此 兩 種 截 然 相 反 的 因 素 不 可 混 合 運 用 6 新 古 典 主 義 者 的 主 張 亦 影 響 了 歌 劇 的 劇 本, 當 時 的 義 大 利 歌 劇 被 認 為 是 過 度 濫 用 莎 士 比 亞 式 戲 謔 與 嚴 肅 元 素 的 混 雜 眾 神 淫 蕩 與 膚 淺 滑 稽 的 呈 現 異 國 情 調 與 魔 幻 的 歡 樂 以 及 明 顯 缺 乏 道 德 的 陶 冶, 7 因 此 蔡 諾 率 先 刪 去 搬 演 喜 劇 場 景 的 社 會 下 層 角 色, 而 使 得 戲 謔 嘻 鬧 的 成 分 完 全 隔 絕 於 正 歌 劇 之 外, 自 此 正 歌 劇 成 為 由 上 流 階 級 角 色 所 演 出 的 純 然 悲 劇 梅 塔 斯 塔 修 則 借 用 法 國 悲 劇 作 家 高 乃 依 (Pierre Corneille) 與 拉 辛 (Jean Racine) 作 品 中 清 晰 的 架 構 以 及 對 理 性 美 德 的 謳 歌, 奠 定 十 八 世 紀 義 大 利 正 歌 劇 的 典 範 歷 經 此 番 的 劇 本 改 革, 不 僅 正 歌 劇 的 內 涵 回 復 至 十 七 世 紀 初 歌 劇 誕 生 之 時 的 純 粹 性, 被 摒 除 的 喜 劇 元 素 亦 有 如 脫 離 母 體 般, 逐 漸 獨 立 發 展 為 另 一 全 新 的 劇 種 歷 史 上 第 一 部 全 本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是 歐 瑞 菲 切 (Antonio Orefice) 所 作 之 科 斯 塔 的 卡 列 諾 神 父 (Patrò Calienno de la Costa), 於 一 七 九 年 在 拿 玻 里 的 斐 歐 倫 堤 尼 劇 院 (Teatro dei Fiorentini) 上 演, 此 部 以 拿 玻 里 方 言 演 出 的 喜 歌 劇 大 獲 成 功, 斐 歐 倫 堤 尼 劇 院 因 而 自 一 七 一 四 年 起 開 始 有 固 定 的 喜 歌 劇 表 演 季, 一 七 二 年 代 在 拿 玻 里 又 增 設 兩 間 專 門 演 出 喜 歌 劇 的 劇 院, 而 成 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早 期 發 展 的 中 心 8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內 容 主 要 是 描 繪 社 會 下 層 階 級 的 生 活, 以 及 嘲 諷 人 性 弱 點, 其 輕 鬆 自 然 的 風 格 與 正 經 嚴 肅 且 帶 有 強 烈 訓 誨 意 圖 的 正 歌 劇 大 異 其 趣, 立 刻 受 到 觀 眾 的 喜 愛, 並 以 勢 如 破 竹 的 氣 勢 橫 掃 義 大 利 全 境 : 羅 馬 自 一 七 三 年 代 晚 期 於 每 年 的 嘉 年 華 會 (Carnival) 中 均 會 安 排 喜 歌 劇 的 演 出, 到 了 一 七 四 年 代, 喜 歌 劇 亦 成 為 威 尼 斯 劇 院 中 必 定 出 現 的 劇 碼, 其 受 歡 迎 的 程 度 幾 乎 與 正 歌 劇 並 駕 齊 驅 9 十 八 世 紀 中 期 以 前, K. Marie Stolba,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Music (Dubuque: Wm. C. Brown, 1994), 7... it s Shakespearean confusion of comic and serious elements; it s presentation of the lascivious and frivolous antics of the gods; its delight in exoticism and magic; it s conspicuous lack of moral edification. Nicholas Till, Mozart and the Enlightenment (New York: Norton, 1993), David Kinbell, Italian Opera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1), 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 Musicians (1980), s. v. Opera, II, 3: Italy- 18th-century comedy, by Michael Robinson. 15

20 在 作 曲 家 與 劇 作 家 的 攜 手 努 力 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已 然 脫 離 早 期 粗 糙 的 方 言 喜 劇 階 段, 而 以 一 成 熟 的 戲 劇 型 態 迅 速 攻 佔 歐 洲 各 大 城 市 的 歌 劇 院 音 樂 活 動 興 盛 的 維 也 納 雖 然 也 受 到 此 一 新 浪 潮 的 洗 禮, 但 當 時 維 也 納 的 劇 院 生 態 因 為 總 理 大 臣 考 尼 茲 王 子 (Kaunitz) 與 劇 院 總 監 杜 拉 佐 公 爵 的 親 法 政 策 而 以 法 國 歌 劇 與 芭 蕾 獨 占 鰲 頭, 一 七 五 六 年 至 一 七 六 三 年 間 爆 發 的 七 年 戰 爭 使 得 奧 地 利 宮 廷 財 政 短 絀, 更 無 餘 力 贊 助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常 態 性 的 演 出 一 七 六 二 年 杜 拉 佐 聘 請 了 數 位 義 大 利 歌 手, 隔 年 又 聘 請 一 個 來 自 義 大 利 的 喜 歌 劇 團, 上 演 多 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自 此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才 逐 漸 在 維 也 納 佔 有 一 席 之 地 杜 拉 佐 為 提 升 演 出 水 準, 曾 積 極 地 與 移 居 巴 黎 的 果 多 尼 接 洽, 希 望 他 能 為 維 也 納 提 供 劇 本, 但 此 一 計 劃 在 一 七 六 四 年 隨 著 杜 拉 佐 被 解 除 職 位 而 胎 死 腹 中 10 一 旦 杜 拉 佐 交 出 了 劇 院 的 掌 管 權, 也 就 意 味 著 法 國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風 光 的 時 代 已 然 結 束, 同 年 第 一 個 常 駐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團 成 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迅 速 攻 佔 維 也 納 的 舞 台, 成 為 維 也 納 觀 眾 的 新 寵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一 七 七 六 年 約 瑟 夫 二 世 解 散 劇 團 前, 以 每 週 三 次 的 頻 率 在 城 堡 劇 院 演 出, 在 劇 院 樂 長 (Theater Kapellmeister) 葛 斯 曼 (Florian Leopold Gassmann) 的 帶 領 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成 為 維 也 納 最 重 要 的 劇 種 就 連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興 致 勃 勃 地 振 興 德 文 歌 劇 的 期 間,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也 未 曾 在 維 也 納 完 全 地 銷 聲 匿 跡, 一 些 獨 立 或 巡 迴 的 劇 團 偶 爾 會 租 用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演 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因 此 雖 然 缺 少 了 宮 廷 的 贊 助, 但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仍 然 受 到 觀 眾 的 青 睞, 是 維 也 納 劇 場 活 動 的 一 部 份 一 七 八 年 約 瑟 夫 二 世 到 基 輔 會 見 了 俄 國 女 皇 凱 瑟 琳 二 世 (Catherine II), 在 此 次 會 面 中, 約 瑟 夫 二 世 欣 賞 了 當 時 服 務 於 俄 國 宮 廷 的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派 西 耶 羅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大 為 讚 賞 之 餘 還 預 訂 下 派 西 耶 羅 未 來 作 品 的 總 譜, 為 一 七 八 三 年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復 出 埋 下 伏 筆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體 認 德 文 歌 劇 的 嘗 試 失 敗 後, 他 為 維 也 納 觀 眾 所 選 擇 的 劇 種 再 一 次 顯 露 其 啟 蒙 10 Daniel Heartz, Goldoni, Opera Buffa, and Mozart s Advent in Vienna, in Opera Buffa in Mozart s Vienna, ed. Mary Hunter and James Webster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7),

21 精 神 與 人 格 特 質 : 相 較 於 歐 洲 其 他 宮 廷 素 以 盛 大 豪 華 的 歌 劇 演 出 作 為 其 國 力 的 表 徵, 因 而 偏 愛 宣 揚 統 治 階 層 高 貴 品 德 的 正 歌 劇, 約 瑟 夫 二 世 卻 認 為 其 既 無 趣 又 不 自 然, 11 再 加 上 為 應 付 正 歌 劇 中 華 麗 壯 觀 的 場 景 以 及 延 攬 炫 技 型 的 明 星 歌 手 所 需 的 龐 大 開 支, 絕 對 不 是 生 性 簡 樸 的 約 瑟 夫 二 世 所 樂 見 的 事 實 上 約 瑟 夫 二 世 雖 貴 為 神 聖 羅 馬 帝 國 的 皇 帝, 但 卻 不 喜 奢 華 浪 費, 平 日 生 活 簡 單 樸 實, 甚 至 有 時 出 巡 帝 國 領 土 時 亦 省 免 繁 複 的 禮 儀, 投 宿 一 般 旅 社, 12 因 此 曾 是 葛 路 克 歌 劇 改 革 重 要 所 在 地 的 維 也 納, 自 一 七 七 年 代 起 幾 乎 不 見 正 歌 劇 的 蹤 影 13 反 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角 色 人 數 較 少, 而 且 因 對 演 唱 技 巧 的 要 求 不 高, 不 須 花 費 天 價 聘 請 歌 手, 舞 台 佈 景 亦 相 對 樸 素 陽 春, 因 此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不 僅 符 合 啟 蒙 主 義 的 基 本 訴 求, 低 廉 的 製 作 費 用 亦 是 約 瑟 夫 二 世 獨 鍾 此 味 的 重 要 原 因 約 瑟 夫 二 世 在 經 歷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的 失 敗 後, 仍 不 減 其 對 劇 院 經 營 的 興 趣, 自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準 備 期 起, 就 處 處 可 見 他 對 演 出 劇 目 與 歌 手 聘 僱 的 諸 多 干 預 他 命 令 駐 威 尼 斯 大 使 杜 拉 佐 從 義 大 利 最 好 的 歌 劇 院 召 募 歌 手, 14 根 據 愛 爾 蘭 籍 男 高 音 麥 可 凱 利 (Michael Kelly) 的 回 憶, 約 瑟 夫 二 世 不 惜 巨 資, 因 此 所 有 的 歌 手 皆 是 最 上 乘 的 15 一 七 八 三 年 四 月 二 十 二 日, 來 自 於 義 大 利 的 一 流 喜 歌 劇 歌 者 以 薩 里 耶 利 的 嫉 妒 學 校 (La scuola degli gelosi) 首 度 於 維 也 納 公 開 演 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重 登 城 堡 戲 院 的 舞 台, 每 隔 一 天 與 德 文 話 劇 交 替 演 出, 回 復 一 周 演 出 三 場 的 頻 率 Daniel Heartz, Mozart s Operas, ed. Thomas Bauman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0), 幼 獅 翻 譯 中 心, 盧 梭 時 代 的 南 歐,238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的 統 治 期 間, 維 也 納 只 有 兩 次 因 特 殊 外 賓 的 造 訪 而 演 出 正 歌 劇, 一 次 是 在 一 七 八 一 年 為 歡 迎 俄 國 大 公 保 羅 (Paul) 及 其 夫 人, 演 出 葛 路 克 的 三 部 正 歌 劇 : 伊 菲 潔 妮 在 托 里 斯 (Iphigenie in Tauris) 阿 切 斯 特 (Alcest) 以 及 奧 菲 歐 與 幽 麗 迪 絲 (Orfeo ed Euridice) 另 一 次 則 是 一 七 八 五 年 為 了 來 訪 的 閹 割 男 高 音 馬 凱 斯 (Luigi Marchesi) 而 於 坎 特 奈 朵 劇 院 演 出 薩 爾 替 (Giuseppe Sarti) 的 朱 力 歐 沙 賓 諾 (Giulio Sabino) Hunter, 杜 拉 佐 在 卸 下 歌 劇 總 監 職 位 後, 即 被 外 放 為 駐 威 尼 斯 大 使 that no expense was to be spared, so that the artists were of the first order. Tim Carter, Le nozze di Figaro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Dorothea Link, The National Court Theatre in Mozart s Vienna: Sources and Document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8),

22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重 金 禮 聘 下, 來 到 維 也 納 的 歌 手 可 謂 是 一 時 之 選, 其 中 包 括 女 高 音 史 托 拉 切 (Nancy Storace) 17 丑 角 男 低 音 (basso buffo) 貝 努 奇 (Francesco Benucci) 18 男 高 音 麥 可 凱 利 男 低 音 布 沙 尼 (Francesco Bussani) 等 人 另 外 再 加 上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原 有 的 一 些 優 秀 歌 手, 19 例 如 女 高 音 朗 格 (Alosia Lange) 卡 娃 里 耶 利 (Catarina Cavalieri) 男 高 音 阿 丹 伯 格 (Valentin Adamberger), 堅 強 的 陣 容 已 預 示 了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維 也 納 的 光 明 前 景 十 八 世 紀 的 歌 劇 創 作 與 歌 手 的 能 力 與 水 準 有 著 密 切 的 關 聯, 因 歌 劇 演 出 最 為 吸 引 觀 眾 目 光 的 即 是 明 星 歌 手 炫 技 的 演 出, 20 故 作 曲 家 多 以 特 定 歌 手 為 對 象 ( 尤 其 是 主 角 ), 依 據 其 聲 音 特 質 與 聲 樂 技 巧 而 為 之 量 身 訂 做 音 樂 莫 札 特 曾 比 喻 配 合 特 定 歌 手 的 聲 音 而 創 作 一 首 詠 嘆 調 就 如 同 裁 縫 師 依 據 顧 客 的 身 材 而 製 作 衣 服, 21 因 此 擁 有 優 秀 的 歌 手 演 唱 其 作 品, 無 疑 讓 作 曲 家 在 創 作 時 有 更 大 的 空 間, 不 致 為 配 合 歌 手 的 限 制 而 有 龍 困 淺 攤 之 感 相 對 地, 作 曲 家 為 了 盡 情 發 揮 歌 手 本 身 的 特 質, 歌 手 的 音 色 技 巧 亦 會 對 作 品 最 終 所 呈 現 的 風 貌 具 有 相 當 的 影 響 除 了 網 羅 一 流 的 主 力 歌 手, 維 也 納 的 樂 團 在 當 時 亦 是 全 歐 頂 尖 的 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伴 奏 的 樂 團 基 本 上 是 承 襲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的 樂 團, 根 據 城 堡 劇 院 每 年 記 載 其 樂 團 成 員 名 冊 及 所 支 領 薪 俸 的 帳 簿, 樂 團 組 成 為 六 把 第 一 小 提 琴, 六 把 第 二 小 提 琴, 四 把 中 提 琴, 三 把 大 提 琴, 三 把 低 音 提 琴, 以 及 兩 管 17 史 托 拉 切 於 英 國 出 生, 但 十 二 歲 即 與 其 兄 史 帝 芬 (Stephen Storace) 前 往 義 大 利 發 展 雖 然 她 的 外 表 庸 俗, 舉 止 粗 野, 但 傑 出 的 聲 樂 技 巧 和 所 具 備 之 正 歌 劇 的 背 景, 以 及 迷 人 的 人 格 特 質 與 善 於 模 仿 的 喜 劇 天 份 使 她 迅 速 崛 起 於 喜 歌 劇 舞 台, 深 受 約 瑟 夫 二 世 與 維 也 納 觀 眾 的 讚 賞 莫 札 特 費 加 洛 婚 禮 中 的 蘇 珊 娜 (Susanna) 一 角 即 以 她 為 創 作 對 象 18 貝 努 奇 於 一 七 六 八 年 以 丑 角 男 低 音 在 義 大 利 出 道, 無 論 演 唱 均 具 備 特 殊 的 才 華, 莫 札 特 亦 曾 表 達 對 其 之 讚 賞, 費 加 洛 婚 禮 中 的 費 加 洛 與 女 人 皆 如 此 中 的 古 烈 摩 均 由 他 飾 演 一 七 八 三 年 秋, 貝 努 奇 暫 時 離 開 維 也 納 時, 約 瑟 夫 二 世 甚 至 宣 佈, 若 貝 努 奇 不 返 回 維 也 納, 則 將 解 散 喜 歌 劇 團, 可 見 其 地 位 之 崇 高 19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在 選 拔 歌 手 時 即 以 其 演 唱 義 大 利 歌 劇 的 能 力 為 一 重 要 考 量, 因 此 原 本 演 唱 德 文 歌 劇 的 優 秀 歌 手 可 以 直 接 轉 戰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舞 台 20 對 於 十 八 世 紀 的 歌 劇 觀 眾 而 言, 欣 賞 歌 劇 演 出 並 非 是 進 入 劇 院 唯 一 的 目 的, 事 實 上, 歌 劇 院 是 一 個 重 要 的 社 交 場 所, 因 此 在 演 出 時, 台 下 觀 眾 同 時 進 行 多 種 活 動, 如 玩 牌 聊 天, 甚 至 進 餐, 唯 有 明 星 歌 手 演 唱 詠 嘆 調 時, 才 能 贏 得 所 有 人 的 注 意 與 喝 采 21 Thomas Bauman, Mozart s Belmonte, Early Music 19(Nov. 1991),

23 制 的 長 笛 單 簧 管 雙 簧 管 低 音 管 與 法 國 號, 共 三 十 二 人, 一 七 八 五 年 加 入 兩 支 小 號, 一 七 八 八 年 又 加 入 一 定 音 鼓, 其 他 較 少 見 的 樂 器 則 視 需 要 而 臨 時 增 聘, 因 此 當 莫 札 特 為 之 創 作 歌 劇 時, 已 是 一 標 準 編 制 的 樂 團 22 至 於 城 堡 劇 院 樂 團 的 演 奏 顯 然 具 有 相 當 高 的 水 準, 據 一 名 瑞 士 旅 行 者 李 斯 貝 克 (Johann Kaspar Riesbeck) 所 描 述 : 樂 手 們 所 奏 出 的 樂 音 是 如 此 精 準 純 粹 與 明 淨, 以 致 於 你 可 能 以 為 聽 到 的 是 某 項 具 有 超 自 然 能 力 樂 器 的 單 一 演 奏 一 位 坐 在 我 鄰 近 的 英 國 人 認 為 在 整 部 歌 劇 中, 沒 有 聽 到 任 何 在 大 型 樂 團 中 經 常 會 出 現 的 狀 況, 例 如 音 符 演 奏 地 過 長 其 中 某 項 樂 器 過 於 大 聲 等, 實 在 太 令 人 驚 異 了! 純 淨 與 準 確 的 和 聲 令 其 心 醉 神 馳, 而 他 剛 來 自 於 義 大 利 23 顯 然 城 堡 劇 院 的 樂 團 以 其 精 準 的 節 奏 與 和 諧 的 音 色 令 聽 眾 印 象 深 刻, 其 水 準 甚 至 超 越 義 大 利 而 根 據 卡 爾 斯 (Adam Carse) 的 研 究 推 論, 維 也 納 的 樂 團 擅 長 以 輕 盈 的 弓 法 演 奏 出 柔 軟 有 彈 性 的 旋 律 線 條, 短 而 有 力 的 運 弓 則 能 達 到 一 致 精 準 的 要 求, 是 歐 洲 其 他 大 型 樂 團 望 塵 莫 及 的, 24 如 此 優 秀 的 樂 團 自 然 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演 出 增 色 不 少 而 在 劇 目 的 選 擇 上, 約 瑟 夫 二 世 再 次 扮 演 一 重 要 的 角 色, 出 訪 外 國 時, 他 會 特 別 留 意 當 地 正 在 上 演 的 作 品, 亦 會 親 自 指 定 委 託 新 作 的 作 曲 家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剛 回 復 演 出 之 際, 主 要 歌 手 均 來 自 義 大 利, 因 此 以 其 之 前 演 出 成 功 的 劇 目 為 主 爾 後 在 城 市 劇 院 所 上 演 的 劇 碼 除 了 委 託 作 曲 家 特 別 為 維 也 納 所 創 作 的 作 品 外, 大 部 分 是 已 在 義 大 利 主 要 城 市 上 演, 並 廣 受 歡 迎 的 劇 作 25 一 七 八 三 年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在 城 堡 劇 院 所 演 出 的 歌 劇 中, 為 維 也 納 所 創 作 的 歌 劇 22 Dexter Edge, Mozart s Viennese Orchestra, Early Music 20 (Feb. 1992), they all produce a tone so correct, pure and clear that one might believe one were hearing a single, supernaturally powerful instrument... An Englishman next to whom I sat thought it amazing that through an entire opera one could hear none of those things that normally occur in a large orchestra, such as a note held too long, or an instrument bowed or blown too loud. He was enchanted by the purity and correctness of the harmony; and yet he had just come from Italy. John A. Rice, Antonio Salieri and Viennese Opera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8), Adam Carse, The Orchestra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New York, 1969), 十 八 世 紀 歌 劇 的 演 出 是 以 歌 手 為 導 向, 因 此 一 部 歌 劇 在 其 他 城 市 上 演 時, 通 常 會 經 過 一 番 改 頭 換 面, 尤 其 是 能 展 現 歌 手 技 巧 的 詠 嘆 調, 大 多 會 由 當 地 的 作 曲 家 為 演 出 的 歌 手 量 身 訂 作, 莫 札 特 亦 有 多 首 此 類 型 的 作 品 19

24 只 占 三 分 之 一, 雖 然 為 數 較 少, 但 若 從 其 演 出 次 數 觀 之, 超 過 二 十 場 的 歌 劇 共 十 四 部, 其 中 一 半 是 特 為 維 也 納 所 作 的, 這 些 歌 劇 明 顯 較 受 維 也 納 觀 眾 的 青 睞 26 而 作 品 演 出 次 數 最 多 的 作 曲 家 中, 名 列 榜 首 的 是 派 西 耶 羅, 他 共 有 十 五 部 作 品 在 維 也 納 上 演, 共 計 演 出 兩 百 五 十 一 場, 其 中 塞 爾 維 亞 的 理 髮 師 就 創 下 六 十 二 場 的 紀 錄, 而 派 西 耶 羅 為 維 也 納 所 作 的 泰 奧 多 羅 王 在 威 尼 斯 (Il Re Teodoro in Venezia ) 也 演 出 了 五 十 九 場, 分 列 最 受 歡 迎 歌 劇 的 第 二 與 第 三 名 至 於 演 出 次 數 最 多 的 則 由 馬 汀 尼 舒 勒 (Martín y Soler) 的 黛 安 娜 的 白 楊 樹 拔 得 頭 籌, 共 演 出 六 十 五 場 而 莫 札 特 的 作 品 分 別 為 費 加 洛 婚 禮 三 十 八 場, 唐 喬 望 尼 十 五 場, 女 人 皆 如 此 則 只 演 出 十 場, 可 說 是 每 況 愈 下 27 事 實 上, 歌 劇 自 一 六 年 首 度 於 佛 羅 倫 斯 發 跡 以 來, 除 了 法 國, 歐 洲 各 地 無 不 視 義 大 利 為 其 宗 師,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的 歌 劇 作 品 風 靡 全 歐, 享 有 無 上 的 地 位, 非 義 大 利 籍 的 作 曲 家 也 一 定 得 至 義 大 利 修 行 取 經, 才 能 獲 得 血 統 證 明, 受 到 贊 助 者 觀 眾 乃 至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本 身 的 認 可 維 也 納 的 觀 眾 亦 受 到 此 一 傳 統 觀 念 的 制 約, 再 加 上 歌 劇 音 樂 總 監 薩 里 耶 利 的 領 軍, 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領 域 幾 乎 全 是 義 大 利 作 曲 家 的 天 下, 德 國 作 曲 家 則 多 專 攻 德 文 歌 劇 在 一 七 八 三 年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城 堡 劇 院 上 演 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作 品 演 出 次 數 最 多 的 作 曲 家 排 名 前 十 名 中 ( 表 1), 即 有 六 位 是 義 大 利 人, 至 於 名 列 第 三 的 馬 汀 尼 舒 勒 雖 然 是 西 班 牙 人, 但 在 其 職 業 生 涯 中 經 常 被 視 為 義 大 利 學 派 的 一 員 28 莫 札 特 排 名 第 七, 雖 然 算 不 上 是 最 受 歡 迎, 但 卻 是 德 國 作 曲 家 中 的 佼 佼 者 莫 札 特 來 到 維 也 納 不 久 後 隨 即 以 後 宮 誘 逃 建 立 起 歌 劇 作 曲 家 的 名 聲, 但 隨 著 國 家 德 文 歌 劇 學 院 的 解 散,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進 駐, 不 僅 開 啟 了 維 也 納 劇 院 的 新 時 期, 也 迫 使 莫 札 特 的 歌 劇 創 作 轉 向 在 與 劇 作 家 達 彭 特 合 作 之 下, 莫 札 特 以 其 敏 銳 的 戲 劇 直 覺 與 渾 然 天 成 的 音 樂 刻 畫, 在 約 瑟 夫 二 世 時 26 Rice, John Platoff, Mozart and His Rivals: Opera in Vienna, Current Musicology 51 (1993), Michael F. Robinson, Mozart and the Opera Buffa Tradition, in Le nozze di Figaro, Tim Carter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25 代 的 維 也 納 劇 院 舞 台 上, 綻 放 出 三 朵 燦 爛 的 火 花, 直 至 今 日, 依 舊 照 亮 著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夜 空 表 1 一 七 八 三 年 至 一 七 九 一 年 城 堡 劇 院 上 演 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次 數 排 名 排 名 作 曲 家 作 品 演 出 總 數 1 派 西 耶 羅 ( 義 ) 薩 里 耶 利 ( 義 ) 馬 汀 尼 舒 勒 奇 瑪 羅 沙 ( 義 ) 古 列 米 (Guglielmi) ( 義 ) 薩 爾 替 ( 義 ) 97 7 莫 札 特 63 8 安 佛 西 (Pasquale Anfossi) ( 義 ) 51 9 史 托 拉 切 懷 格 爾 (Joseph Weigl) 27 第 二 節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劇 情 與 其 社 會 意 義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脫 離 正 歌 劇 而 獨 立 發 展 後, 在 其 萌 芽 階 段 尚 無 法 建 立 起 典 型 的 風 格 特 色, 因 此 無 論 在 人 物 塑 造 亦 或 劇 情 架 構 方 面, 均 受 到 義 大 利 傳 統 喜 劇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影 響 假 面 喜 劇 團 源 自 於 文 藝 復 興 時 期 的 義 大 利, 十 六 世 紀 中 期 職 業 的 劇 團 首 次 出 現 這 種 由 專 業 演 員 所 演 出 的 喜 劇 並 無 完 整 的 劇 本, 而 是 僅 由 一 劇 情 概 要 (scenario) 作 為 骨 架, 其 中 列 出 角 色 的 姓 名, 並 略 述 21

26 劇 情 的 主 要 轉 折 處, 以 及 基 本 的 台 詞, 至 於 實 質 的 對 白 與 表 情 動 作 則 需 依 靠 演 員 的 即 興 演 出, 並 根 據 不 同 的 觀 眾 及 演 出 狀 況 隨 時 調 整 其 內 容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角 色 主 要 來 自 社 會 中 低 階 層, 通 常 包 含 兩 名 老 人 (vecchi) 兩 名 年 輕 的 戀 人 (innamorati) 與 兩 名 僕 人 (zanni) 除 了 兩 名 戀 人 之 外, 其 餘 角 色 均 帶 有 人 性 的 某 項 弱 點, 戲 劇 的 目 的 在 誇 大 這 些 缺 陷, 並 以 嘻 笑 怒 罵 的 態 度 對 之 挖 苦 嘲 諷 主 流 劇 情 包 括 孩 子 反 抗 父 親 或 監 護 人 僕 人 智 取 其 主 妻 子 紅 杏 岀 牆 等, 在 這 些 看 似 滑 稽 的 情 節 背 後, 其 實 反 映 出 一 種 對 抗 威 權 體 制 與 社 會 階 級 的 立 場 為 了 削 弱 其 尖 銳 的 批 判 性 格, 多 數 演 員 演 出 時 會 佩 戴 皮 製 的 半 面 面 具, 不 僅 讓 觀 眾 的 注 意 力 集 中 於 其 聲 調 表 情 與 肢 體 動 作 上, 也 藉 此 建 構 一 個 與 現 實 生 活 疏 離 的 虛 幻 世 界, 以 平 衡 劇 情 的 反 動 傾 向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觀 眾 層 涵 蓋 宮 廷 貴 族 與 平 民 百 姓, 演 出 的 地 點 從 街 頭 廣 場 至 宮 廷 大 廳, 甚 至 是 專 業 的 劇 院, 受 歡 迎 的 程 度 無 其 他 劇 種 可 岀 其 右 此 時 義 大 利 境 內 缺 乏 經 濟 文 化 大 城, 因 此 假 面 喜 劇 團 多 採 巡 迴 演 出 的 模 式, 十 六 世 紀 末 演 出 範 圍 已 擴 展 至 歐 洲 其 他 地 區, 甚 至 遠 及 北 歐 與 俄 羅 斯, 隨 著 演 出 範 圍 的 擴 大, 假 面 喜 劇 團 也 受 到 許 多 地 方 性 文 化 的 影 響, 而 呈 現 出 多 種 樣 貌 假 面 喜 劇 團 是 文 藝 復 興 最 重 要 的 喜 劇 劇 種, 不 僅 直 接 影 響 了 義 大 利 喜 劇 之 後 的 發 展, 亦 對 其 他 地 區 的 喜 劇 留 下 鮮 明 的 印 記, 尤 其 是 法 國 莫 里 哀 (Molière) 與 馬 里 沃 (Pierre de Marivaux) 的 喜 劇 作 品, 29 就 連 莎 士 比 亞 的 戲 劇 中 亦 不 難 察 覺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影 子 到 了 十 七 世 紀 末 義 大 利 文 壇 上 阿 卡 迪 亞 運 動 (Arcadian Movement) 興 起, 自 然 與 理 性 成 為 新 的 文 學 指 導 原 則, 假 面 喜 劇 團 因 為 粗 俗 猥 褻 的 語 言 與 矯 飾 浮 誇 的 風 格 令 其 備 受 文 壇 的 批 判 隨 著 觀 眾 品 味 的 轉 變, 這 種 即 興 式 的 喜 劇 逐 漸 式 微, 在 十 八 世 紀 中 葉 威 尼 斯 劇 作 家 果 多 尼 的 改 革 下, 義 大 利 的 喜 劇 捨 棄 了 粗 鄙 的 辭 彙, 改 以 高 雅 洗 鍊 的 台 詞, 演 員 在 舞 台 上 的 自 由 即 興 也 被 劇 作 家 完 整 寫 就 的 劇 本 所 取 代, 無 意 義 的 瞎 鬧 搞 笑 因 而 昇 華 為 帶 有 道 德 訓 誨 目 的 的 嘲 諷, 十 八 世 紀 末 盛 行 兩 百 餘 年 的 假 面 喜 劇 29 Kenneth Richards and Laura Richards, The Commedia dell Arte: A Documentary History (Oxford: Basil Blackwell Ltd, 1990), 3. 22

27 團 正 式 走 入 歷 史, 結 束 了 風 光 歲 月 早 期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無 可 避 免 地 亦 受 到 假 面 喜 劇 團 深 刻 的 影 響, 在 劇 情 部 份, 最 常 見 的 是 描 述 一 對 年 輕 的 戀 人, 其 婚 姻 之 途 遭 受 其 餘 角 色 的 阻 撓, 例 如 富 有 卻 吝 嗇 的 父 親 喜 愛 賣 弄 學 問 的 迂 腐 醫 師 或 者 是 手 腳 笨 拙 的 僕 人 但 男 女 主 角 最 後 終 能 機 智 地 克 服 所 有 障 礙, 憑 藉 一 己 之 力 達 到 目 的, 有 情 人 終 成 眷 屬 除 了 主 流 劇 情 的 延 續,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角 色 結 構 亦 屬 中 產 階 級, 甚 或 是 無 產 階 級 的, 例 如 商 人 律 師 士 兵 僕 人 因 其 社 會 地 位 的 低 下, 劇 作 家 通 常 賦 予 負 面 的 人 格 特 質, 例 如 貪 婪 猜 疑 笨 拙 迂 腐 吝 嗇 等, 並 以 誇 張 諷 刺 的 手 法 反 映 人 性 的 黑 暗 面, 以 博 君 一 笑 自 此 歌 劇 的 舞 台 從 此 不 再 只 是 眾 神 和 英 雄 的 天 下, 平 凡 生 活 中 小 人 物 的 喜 怒 哀 樂 亦 在 其 間 搬 演, 對 觀 眾 而 言, 與 之 有 著 相 同 社 經 地 位 的 角 色 所 遭 遇 的 悲 歡 離 合, 毋 寧 比 遙 不 可 及 的 神 祇 與 英 雄 傳 說 更 能 觸 動 人 心 作 為 一 種 輕 鬆 的 娛 樂 型 態,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刻 意 醜 化 劇 中 的 某 些 角 色, 使 之 成 為 觀 眾 嘲 笑 的 對 象, 也 許 因 而 造 成 一 種 低 俗 的 趣 味 但 不 可 否 認 的, 此 一 逆 向 操 作 的 反 諷 手 法, 的 確 隱 藏 著 某 種 程 度 的 道 德 教 化 功 能 劇 院 具 備 道 德 功 能 的 概 念 是 衍 生 自 古 希 臘 哲 人 亞 里 士 多 德, 他 認 為 劇 院 是 井 然 有 序 的 國 家 中 不 可 或 缺 的 構 成 要 素, 此 一 觀 念 被 新 古 典 主 義 者 發 揚 光 大, 德 國 文 學 家 萊 辛 (Gotthold Ephraim Lessing) 席 勒 (Friedrich Schiller) 等 人 皆 發 表 過 對 劇 院 道 德 功 能 的 看 法 席 勒 認 為 劇 院 所 傳 達 的 是 超 越 法 律 的 高 道 德 標 準, 並 能 激 起 民 眾 對 良 善 的 渴 望 以 及 對 邪 惡 的 憎 恨 30 而 一 些 開 明 的 君 主 亦 肯 定 劇 院 所 具 備 的 教 化 功 能, 將 劇 院 視 為 與 學 校 教 堂 並 列 的 教 育 場 所, 希 望 寓 教 於 樂, 藉 以 培 養 民 眾 的 國 家 意 識 與 民 族 精 神, 因 此 十 八 世 紀 在 德 語 區 內 就 設 立 了 三 間 國 家 劇 院, 分 別 在 漢 堡 曼 罕 以 及 維 也 納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雖 不 若 正 歌 劇 般 具 有 強 烈 的 訓 誨 意 圖, 但 當 時 的 義 大 利 理 論 家 認 為 所 有 類 型 的 喜 劇 均 應 藉 由 其 諷 刺 的 藝 術 而 導 正 觀 者 的 道 德 31 也 就 是 說, 正 歌 劇 中 具 有 各 式 崇 高 美 30 Till, 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 Musicians (1980), s. v. Opera, II, 3: Italy- 18th-century comedy, by Michael Robinson. 23

28 德 的 主 角 提 供 觀 眾 一 模 仿 對 象, 以 正 面 的 角 度 引 起 觀 眾 的 認 同, 並 激 發 欲 與 之 學 習 的 渴 求 而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則 是 以 誇 張 的 手 法 放 大 人 性 中 的 虛 偽 與 卑 劣, 觀 眾 在 嘲 笑 台 上 角 色 的 同 時, 亦 產 生 對 此 弱 點 或 惡 行 的 排 斥 與 嫌 惡, 進 而 避 免 犯 下 相 同 的 錯 誤, 正 所 謂 見 賢 思 齊, 見 不 賢 而 內 自 省 也, 因 而 達 到 教 化 的 目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在 發 展 之 初, 無 論 是 人 物 塑 造 劇 情 鋪 陳 或 是 音 樂 素 質 上, 明 顯 較 為 簡 單 粗 糙 但 是 隨 著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普 及, 劇 本 的 需 求 量 大 增, 劇 作 家 不 得 不 跳 脫 制 式 的 劇 情 模 式 與 角 色 結 構, 以 創 作 更 新 穎 活 潑 的 內 容 一 七 五 年 代 義 大 利 最 重 要 的 劇 作 家 果 多 尼 著 手 剔 除 早 期 作 品 中 低 俗 膚 淺 的 幽 默, 修 整 曲 折 迴 繞 不 知 所 云 的 鬆 散 劇 情, 並 添 加 機 智 風 趣 的 對 白, 創 造 迷 人 又 有 個 性 的 角 色, 經 過 此 番 淬 煉,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才 有 如 脫 胎 換 骨 般, 呈 現 岀 精 緻 細 膩 的 風 貌 另 外 果 多 尼 為 了 強 化 戲 劇 的 寫 實 性 與 劇 情 深 度, 在 原 有 的 平 民 角 色 群 中, 加 入 較 低 階 的 貴 族 階 級, 造 就 出 嚴 肅 的 角 色 (parti serie) 不 同 社 會 地 位 的 族 群 混 和 不 僅 真 實 地 呈 現 當 代 社 會 結 構, 亦 製 造 出 不 同 階 級 間 的 衝 突 與 對 立, 因 而 提 供 戲 劇 一 個 更 為 廣 闊 的 演 譯 空 間 果 多 尼 認 為 喜 劇 是 對 自 然 的 模 仿, 不 應 迴 避 傷 感 真 誠 的 情 感, 因 此 他 的 劇 本 不 僅 納 入 更 豐 富 多 元 的 社 會 階 層, 角 色 刻 劃 也 更 為 自 然 寫 實, 平 凡 人 物 的 生 活 悲 喜 交 錯, 低 劣 的 人 性 與 高 尚 的 情 操 同 時 並 存 在 他 的 手 中,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逐 漸 由 充 斥 著 低 俗 笑 料 的 鬧 劇 轉 變 為 描 繪 人 類 真 實 情 感 的 傷 感 喜 劇 (dramma giocoso), 舞 台 上 上 演 的 是 笑 中 帶 淚 的 現 實 人 生 32 加 入 低 階 貴 族 的 角 色 後,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發 展 逐 漸 成 熟, 劇 情 亦 不 再 侷 限 於 假 面 喜 劇 團 的 模 式 十 八 世 紀 後 半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劇 情 基 本 上 呈 現 兩 大 方 向 : 一 是 讚 揚 天 生 的 聰 慧 勝 過 世 俗 的 身 分 地 位, 因 此 在 劇 中 經 常 出 現 聰 明 的 僕 人, 以 機 智 與 巧 思 若 無 其 事 地 暗 中 破 壞 主 人 的 陰 謀 詭 計, 最 後 正 義 終 得 伸 張, 原 本 欲 以 其 特 權 欺 壓 百 姓 的 上 層 貴 族 只 能 悻 悻 然 地 鎩 羽 而 歸 另 一 則 是 以 嘲 諷 的 手 法 模 仿 正 歌 劇 的 某 些 角 色 特 質 與 唱 腔, 正 歌 劇 向 來 是 被 視 為 專 32 Till,

29 屬 於 統 治 階 級 的, 非 但 角 色 均 為 神 祇 或 英 雄 人 物, 其 所 表 現 的 感 情 亦 是 經 過 精 心 設 計 矯 柔 造 作 的, 因 此 成 為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刻 意 誇 大 嘲 弄 的 對 象 此 兩 條 劇 情 主 線 明 顯 是 基 於 對 上 位 者 的 不 滿, 故 於 歌 劇 中 間 接 地 傳 達 平 民 百 姓 的 心 聲, 虛 構 世 界 的 完 美 結 局 平 衡 了 現 實 生 活 中 種 種 的 不 公 與 無 奈 這 種 對 於 愚 蠢 統 治 階 層 的 揶 揄 嘲 諷, 以 及 提 升 平 凡 人 物 的 自 我 價 值 主 要 是 受 到 啟 蒙 主 義 的 影 響 十 七 世 紀 末 歐 洲 的 思 想 家 與 哲 學 家 受 到 科 學 革 命 的 激 勵, 紛 紛 提 倡 理 性 思 維, 以 期 破 除 封 建 觀 念 的 禁 錮, 重 建 人 類 個 體 價 值, 自 此 一 個 席 捲 全 歐 近 百 年 的 思 潮 啟 蒙 運 動 於 焉 展 開 在 以 人 為 本 的 立 基 點 上, 各 種 批 判 舊 有 社 會 結 構 與 既 得 利 益 者 的 論 述 如 雨 後 春 筍 般 在 各 地 出 現, 激 發 了 人 權 平 等 的 觀 念, 人 民 對 自 身 的 權 益 開 始 有 所 覺 醒, 並 企 圖 以 人 為 的 社 會 規 範 消 除 天 生 的 不 平 等 此 時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崛 起 恰 巧 與 其 基 本 價 值 互 相 呼 應, 因 此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雖 然 是 戲 劇 理 論 轉 變 下 的 時 代 產 物, 但 其 之 所 以 能 在 十 八 世 紀 歐 洲 各 地 蓬 勃 發 展 所 向 披 靡, 啟 蒙 主 義 可 說 是 起 了 推 波 助 瀾 之 效 啟 蒙 主 義 除 了 引 發 思 想 的 變 革, 間 接 地 影 響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基 本 劇 情, 因 啟 蒙 運 動 而 導 致 觀 眾 組 成 的 改 變 亦 或 多 或 少 左 右 了 其 內 涵 在 舊 有 的 觀 念 制 度 神 學 一 一 地 被 質 疑 挑 戰 打 破 進 而 重 建 的 啟 蒙 時 期, 社 會 結 構 因 此 反 映 出 兩 股 勢 力 的 相 互 消 長 中 產 階 級 以 其 快 速 累 積 的 財 富 改 善 生 活 條 件, 有 些 甚 至 將 其 作 為 升 官 晉 祿 的 跳 板, 躍 升 為 貴 族 階 級 33 這 群 新 興 的 社 會 中 堅 份 子 除 了 追 求 豐 美 的 物 質 享 受 顯 赫 的 地 位 頭 銜, 亦 逐 漸 培 養 藝 術 品 味, 成 為 藝 術 家 所 服 務 的 新 對 象 反 觀 古 老 的 貴 族 世 家 卻 無 法 因 應 社 會 的 劇 變, 為 維 持 舊 有 的 奢 華 生 活, 有 時 甚 至 必 須 變 賣 祖 產, 才 能 勉 強 支 撐 其 外 強 中 乾 的 表 象, 連 帶 地 對 藝 術 活 動 的 支 持 也 就 不 若 以 往 熱 衷 十 八 世 紀 藝 術 贊 助 者 身 分 及 其 品 味 的 轉 變, 影 響 了 藝 術 生 態 的 變 化, 藝 術 從 專 屬 於 統 治 階 級 的 特 權 搖 身 一 變, 成 為 普 羅 大 眾 皆 可 親 近 的 娛 樂, 而 藝 術 的 內 容, 如 戲 劇 小 說 繪 畫, 亦 開 始 描 寫 人 民 日 常 生 活 的 百 變 樣 貌 與 情 感 啟 蒙 運 動 帶 給 歐 33 在 經 濟 型 態 迅 速 改 變 的 情 況 下, 歐 洲 各 國 皇 室 要 維 持 原 有 的 龐 大 開 銷 益 發 困 難, 因 此 統 治 者 不 僅 樂 於 親 近 富 商 巨 賈, 也 利 用 賣 官 鬻 爵 的 方 式 增 加 國 庫 收 入 25

30 洲 社 會 的 衝 擊 除 了 人 權 觀 念 的 興 起 社 會 階 級 的 流 動, 亦 改 變 了 藝 術 的 功 能 與 屬 性, 十 八 世 紀 藝 術 型 態 的 展 現 及 內 涵 不 可 避 免 地 受 其 影 響 例 如 在 果 多 尼 的 劇 本 中, 故 事 發 生 的 場 景 可 概 略 分 為 三 類 : 貴 族 的 宮 廷 城 市 中 產 階 級 的 家 中 以 及 田 園 場 景 其 中 貴 族 的 宮 廷 最 少 出 現, 最 常 見 的 場 景 則 是 中 產 階 級 的 家 中, 通 常 附 有 花 園 或 後 院, 34 女 人 皆 如 此 即 符 合 此 一 模 式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角 色 結 構 與 故 事 場 景 在 在 顯 示 岀 其 中 產 階 級 的 特 質, 啟 蒙 運 動 所 造 成 的 巨 大 社 會 變 革 在 此 劇 種 上 清 楚 留 下 明 顯 的 印 記 社 會 大 眾 在 經 歷 過 啟 蒙 思 想 的 啟 迪 後, 對 於 人 權 自 由 已 有 了 基 本 的 要 求, 導 致 對 特 權 階 層 的 不 滿, 因 而 隱 匿 於 喜 劇 外 表 下 的 平 等 訴 求 特 別 能 引 起 觀 眾 的 會 心 一 笑 但 是 過 於 政 治 性 的 議 題 及 尖 銳 的 社 會 批 判 終 究 會 引 起 統 治 階 層 的 注 意 與 打 壓, 最 著 名 的 例 子 即 為 法 國 劇 作 家 波 瑪 榭 的 喜 劇 費 加 洛 婚 禮, 劇 中 主 人 翁 費 加 洛 只 是 區 區 一 名 理 髮 師, 卻 以 其 機 智 與 膽 識, 及 時 阻 止 了 伯 爵 的 詭 計, 成 功 地 保 護 了 其 未 婚 妻 的 貞 潔 此 劇 劇 情 依 循 喜 劇 的 基 本 方 向, 對 於 社 會 階 層 的 不 平 等 著 墨 甚 多, 其 中 最 為 煽 動 的 是 費 加 洛 的 一 段 獨 白, 明 指 無 論 出 身 如 何, 人 的 本 質 其 實 並 無 不 同, 這 可 說 是 啟 蒙 主 義 對 人 權 議 題 的 具 體 展 現 不 過 當 法 王 路 易 十 六 看 過 劇 本 後, 即 震 驚 於 其 聳 動 的 對 白, 認 為 整 個 社 會 結 構 將 會 受 到 費 加 洛 挑 釁 的 言 論 所 威 脅, 因 而 下 令 禁 演 事 實 上, 路 易 十 六 並 非 杞 人 憂 天, 戲 劇 作 為 一 種 隱 性 的 教 育 媒 介, 其 影 響 力 是 不 容 小 覷 的 自 由 平 等 的 啟 蒙 思 想 藏 身 於 喜 劇 的 外 衣 下, 逐 漸 深 入 民 心, 民 智 既 開, 歐 洲 各 地 的 革 命 思 想 便 有 如 山 洪 爆 發, 勢 不 可 擋, 路 易 十 六 終 究 無 法 以 一 己 之 力 遏 止 這 一 波 革 命 浪 潮, 而 他 的 死 也 為 舊 時 代 劃 下 了 休 止 符 十 八 世 紀 中 期 在 果 多 尼 的 改 革 下, 威 尼 斯 所 上 演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主 要 分 為 三 種 類 型 : 計 謀 喜 劇 (Comedy of intrigue) 傷 感 戲 劇 (Sentimental drama) 以 及 異 國 喜 劇 (Exotic comedy) 35 計 謀 喜 劇 主 要 描 述 一 詐 騙 詭 計 的 實 行 過 34 Ronald Jay Rabin, Mozart, Da Ponte, and the Dramaturgy of Opera Buffa: Italian Comic Opera in Vienna, (Ph. D. diss., Cornell University, 1996), David Newton Marinelli, Carlo Goldoni as Experimental Librettist: The Drammi Giocosi of 1750 (Ph. D. diss., Rutgers University, 1988),

31 程, 其 中 包 含 錯 認 身 分 以 及 偽 裝 的 戲 碼 ; 傷 感 戲 劇 則 以 一 多 愁 善 感 純 真 無 邪 的 主 角 為 中 心, 通 常 是 美 麗 善 良 的 女 主 角, 她 受 到 幾 乎 劇 中 所 有 男 性 角 色 的 追 求, 因 而 陷 入 困 境 ; 異 國 喜 劇 的 發 生 地 點 在 陌 生 的 國 度, 也 有 可 能 時 空 回 復 到 中 世 紀, 上 演 古 代 的 故 事 到 了 一 七 八 年 代, 其 中 的 分 野 不 再 涇 渭 分 明, 一 部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通 常 融 合 許 多 不 同 的 主 題, 大 多 數 作 品 或 多 或 少 含 有 誤 認 身 分 或 陰 謀 偽 裝 等 情 節, 不 過 只 有 少 數 一 些 歌 劇 特 別 著 重 展 現 錯 綜 複 雜 的 劇 情 架 構, 例 如 塞 爾 維 亞 的 理 髮 師 與 費 加 洛 婚 禮 異 國 的 場 景 也 偶 爾 出 現, 但 大 多 只 是 零 星 穿 插, 且 僅 以 一 兩 首 異 國 風 味 的 樂 曲 增 添 情 調, 而 傷 感 多 情 的 女 主 角 可 能 是 維 也 納 城 堡 劇 院 中 最 常 現 身 的 角 色 種 類, 就 算 在 缺 少 此 類 型 女 主 角 的 歌 劇 中, 也 多 會 在 第 二 幕 的 後 半 安 排 一 首 女 性 角 色 向 上 天 祈 求 憐 憫 與 慈 悲 的 詠 嘆 調, 不 過 唯 一 真 正 屬 於 傷 感 喜 劇 的 只 有 派 西 耶 羅 的 妮 娜 (Nina) 36 在 維 也 納 上 演 的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有 些 是 改 編 自 話 劇, 例 如 塞 爾 維 亞 的 理 髮 師 與 費 加 洛 婚 禮 原 為 波 瑪 榭 的 喜 劇, 馬 汀 尼 舒 勒 所 作 的 好 心 的 野 蠻 人 (Il burbero di buon cuore) 則 是 改 編 自 果 多 尼 的 同 名 話 劇 小 說 也 是 題 材 來 源 之 一, 安 佛 西 所 作 的 愛 管 閒 事 的 人 (Il curioso indiscreto) 就 是 取 材 自 塞 萬 提 斯 (Cervantes) 的 知 名 小 說 唐 吉 軻 德 (Don Quixote) 中 的 一 篇 但 是 最 普 遍 的 劇 情 還 是 改 編 自 假 面 喜 劇 團, 女 主 角 的 父 親 伯 叔 或 監 護 人 因 其 自 身 的 利 益 或 私 慾, 千 方 百 計 地 阻 止 她 嫁 其 所 愛 老 人 的 形 象 有 時 只 是 嚴 苛 或 貪 婪, 有 時 甚 至 本 身 即 對 女 主 角 懷 有 非 分 之 想 通 常 年 輕 的 戀 人 會 受 到 機 伶 的 僕 人 從 旁 協 助, 策 劃 一 妙 計, 或 是 哄 騙 老 人 在 不 知 情 的 狀 況 下, 簽 下 具 法 律 效 力 的 結 婚 同 意 書, 或 是 使 之 自 曝 其 短, 成 為 眾 人 嘲 弄 的 箭 靶, 羞 愧 之 餘, 只 好 首 肯 兩 人 的 婚 事, 最 典 型 的 例 子 就 是 塞 爾 維 亞 的 理 髮 師 此 劇 情 類 型 體 現 了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以 聰 明 才 智 挑 戰 權 威, 並 進 而 剝 奪 之 的 基 本 精 神, 權 威 者 的 形 象 通 常 被 醜 化, 因 而 身 負 丑 角 的 功 能, 至 於 年 輕 的 世 代 不 僅 達 成 目 的, 更 是 長 江 後 浪 推 前 浪, 取 代 原 有 權 威 者 的 地 位, 形 成 新 的 36 Rabin,

32 社 會 結 構 不 過 作 為 一 種 幽 默 無 害 的 娛 樂,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中 尖 銳 的 政 治 社 會 意 涵 必 須 經 過 巧 妙 的 包 裝, 因 此 在 大 多 數 此 類 型 的 作 品 中, 男 主 角 的 社 會 階 層 等 同 甚 或 是 高 於 父 權 代 表, 故 雖 然 原 有 權 威 者 受 到 相 當 程 度 的 挑 釁, 是 嘲 諷 的 主 要 對 象, 但 其 結 局 的 正 當 性 仍 然 建 立 於 穩 定 的 社 會 結 構 上 37 有 些 義 大 利 喜 歌 劇 的 劇 情 圍 繞 於 單 一 角 色 所 面 臨 的 情 況, 最 常 見 的 是 傷 感 的 女 主 角, 而 劇 情 總 是 著 重 於 其 婚 姻 之 途 此 類 型 的 劇 情 可 依 據 女 主 角 最 終 情 感 歸 屬 的 身 分 階 級 分 為 兩 類, 第 一 類 的 女 主 角 身 處 社 會 較 低 階 層, 其 身 分 大 多 為 牧 羊 女 農 家 女 或 女 僕, 雖 然 她 早 已 心 有 所 屬, 且 對 方 與 她 門 當 戶 對, 位 於 同 樣 的 社 會 階 級, 但 她 卻 吸 引 許 多 社 會 階 層 高 她 許 多 的 男 性 追 求 她 的 貴 族 通 常 被 描 繪 為 心 懷 不 軌 的, 女 主 角 則 迫 於 其 淫 威, 無 力 反 抗, 因 而 激 發 觀 眾 對 她 的 同 情 在 經 歷 一 番 波 折 後, 最 終 她 還 是 能 如 願 以 償 地 嫁 給 真 正 的 戀 人, 屬 於 此 類 型 的 作 品 有 畢 昂 奇 (Francesco Bianchi) 所 作 的 被 綁 架 的 鄉 村 少 女 (La villanelle rapita) 馬 汀 尼 舒 勒 所 作 的 稀 有 之 物 與 薩 爾 替 所 作 的 偽 裝 的 公 主 (I finti eredi), 而 費 加 洛 婚 禮 中 蘇 珊 娜 與 伯 爵 的 關 係 也 是 此 類 劇 情 的 翻 版 此 劇 情 類 型 中 高 高 在 上 的 貴 族 濫 用 特 權, 雖 然 被 在 下 位 者 以 巧 計 阻 擋 意 圖, 令 其 無 法 得 逞, 但 對 於 貴 族 不 當 的 行 徑, 大 多 數 歌 劇 卻 很 少 作 岀 實 質 的 懲 罰 費 加 洛 婚 禮 中 的 伯 爵 企 圖 染 指 蘇 珊 娜, 甚 至 在 她 已 經 與 費 加 洛 完 婚 後, 仍 不 放 棄 不 過 伯 爵 始 終 未 曾 反 省 自 己 的 所 作 所 為, 在 故 事 結 束 時, 他 終 於 開 口 道 歉, 但 卻 是 輕 描 淡 寫 地 帶 過, 對 象 也 只 是 伯 爵 夫 人 被 綁 架 的 鄉 村 少 女 中 的 伯 爵 綁 架 誘 拐 農 家 女 曼 迪 娜 (Mandina), 最 後 曼 迪 娜 被 戀 人 ( 一 名 農 村 青 年 ) 與 父 親 搭 救, 兩 人 順 利 在 伯 爵 率 大 軍 趕 到 前 完 成 婚 禮, 伯 爵 對 此 結 果 無 能 為 力, 只 能 在 一 旁 憤 恨 不 平 地 抱 怨, 卻 不 承 認 自 己 的 過 錯, 也 未 對 其 卑 鄙 的 行 為 付 出 代 價 此 劇 於 一 七 八 三 年 在 維 也 納 首 演, 但 保 存 在 維 也 納 的 樂 譜 中 第 二 幕 終 曲 出 現 另 一 版 本, 在 新 的 結 局 中, 伯 爵 收 斂 其 蠻 橫 無 理 的 作 風, 不 僅 為 自 己 不 當 的 私 慾 道 歉, 且 慷 慨 地 賜 予 新 37 Hu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