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 分, 並 非 表 示 暫 時 的 想 逃 離 喧 嘩, 而 是 顯 示 無 法 與 人 相 處 不! 疏 離 感 和 孤 獨 絕 非 人 類 的 天 性, 相 反 地, 人 是 一 種 群 居 動 物 在 遠 比 禽 獸 長 的 幼 兒 期 裏, 各 種 的 生 理 需 要 無 不 仰 仗 他

第 一 章 疏 離 感 和 孤 獨 可 否 讓 我 幫 助 你 而 不 會 打 擾 你 呢? 艾 伯 特 卡 繆 (Albert Camus) 以 這 個 問 題, 作 爲 哲 學 小 說 巨 著 墮 落 (The Fall) 的 開 場 白, 這 本 書 的 主 題 在 描 寫 孤 獨 (aloneness) 和 疏 離 感 (alinenation). 他 告 訴 我 們 : 大 多 的 時 候, 人 們 都 會 蒙 上 一 層 被 放 逐 被 孤 立 的 感 覺, 要 克 服 它, 都 有 侵 犯 個 人 私 生 活 之 嫌 尊 重 別 人 的 隱 私, 是 一 項 社 會 規 範, 在 它 的 籠 罩 之 下, 終 至 於 獨 立 了 每 一 個 人 然 而, 孤 獨 感 是 否 一 定 是 問 題 呢? 往 往, 很 多 人 喜 歡 獨 處 一 隅, 沈 迷 在 自 我 的 天 地 裏 徜 徉 於 荒 寂 的 沙 灘 上 佇 立 於 肅 穆 的 教 堂 中 或 是 神 遊 於 心 愛 的 書 本 裏 ; 每 過 一 陣 子, 夜 闌 人 靜 之 時, 人 們 都 興 起 擺 脫 十 裏 紅 塵 不 如 歸 去 的 念 頭, 但 卻 是 可 盼 不 可 及 孤 獨 若 成 了 生 活 中 的 大

部 分, 並 非 表 示 暫 時 的 想 逃 離 喧 嘩, 而 是 顯 示 無 法 與 人 相 處 不! 疏 離 感 和 孤 獨 絕 非 人 類 的 天 性, 相 反 地, 人 是 一 種 群 居 動 物 在 遠 比 禽 獸 長 的 幼 兒 期 裏, 各 種 的 生 理 需 要 無 不 仰 仗 他 人, 於 是 周 圍 的 人 也 成 爲 需 要 的 一 部 分, 長 此 以 往, 被 制 約 成 依 靠 別 人 需 要 別 人 討 好 別 人 ; 長 大 以 後 我 們 衷 心 願 望 的 是 被 愛 被 承 認 被 關 懷, 甚 至 被 懲 罰, 於 是 送 別 分 離 便 有 錐 心 之 痛, 小 孩 子 晚 上 不 肯 就 寢, 真 正 的 原 因 是 怕 離 開 父 母 很 多 人 回 想 起 來, 小 時 候 最 痛 苦 的 經 驗, 就 屬 及 齡 就 學 的 第 一 天 當 然 這 也 算 是 一 種 離 別 的 經 驗, 心 理 學 稱 他 作 離 別 焦 慮 (separation anxiety), 一 種 置 身 於 被 抛 棄 的 感 覺

所 以, 送 行 的 時 候 依 依 不 捨, 不 肯 爽 快 的 說 再 見, 拿 起 電 話 更 是 喋 喋 不 休, 欲 罷 不 能 長 期 在 孤 獨 中, 是 人 類 最 痛 苦 的 經 驗 之 一, 也 正 是 單 獨 監 禁 被 定 爲 監 獄 之 中 最 嚴 厲 懲 罰 的 原 因, 在 單 獨 監 禁 的 犯 人 耳 中, 平 常 不 能 覺 察 的 心 跳 確 實 砰 然 有 聲 的 ; 開 心 手 術 的 病 人 長 期 隔 絕 在 氧 氣 罩 中, 導 致 了 精 神 失 調, 拉 長 了 復 原 的 時 間, 心 理 學 家 認 爲 若 能 播 放 一 些 音 樂, 氧 氣 罩 下 的 病 人 聽 了 必 可 改 善 情 況 長 期 的 孤 獨 吞 噬 了 自 信, 病 痛 會 變 本 加 厲, 當 病 人 越 孤 獨, 病 況 也 愈 嚴 重, 所 以 同 樣 的 病 症, 有 一 兩 個 好 友 的 病 人 比 沒 有 的, 病 情 會 好 得 快 人 在 孤 獨 之 中, 覺 得 被 人 拒 之 千 里 之 外, 逐 漸 貶 低 自 己 已 開 始 還 自 圓 其 說, 是 自 己 拒 絕 別 人, 但 馬 上 又 反 過 來, 覺 得 人 們 拒 絕 了 他, 於 是 愈 想 愈 氣, 開 始 覺

得 人 人 自 私 自 利, 到 處 人 吃 人, 終 至 與 人 完 全 隔 絕 如 此 以 來, 變 得 沮 喪 病 態 挫 折 疲 倦 惡 運, 活 力 降 低, 步 調 遲 滯, 感 情 閉 鎖 了 ; 相 反 的 假 如 能 夠 避 開 這 些 思 緒, 便 能 笑 口 常 開, 與 人 交 往, 擺 脫 孤 獨 了 在 人 與 人 的 交 往 中, 感 情 充 分 交 流, 快 樂 悲 傷 愛 恨 的 感 受 分 外 鮮 明 ; 反 之, 孤 獨 自 處, 就 變 得 單 調 無 波, 毫 無 感 覺, 像 極 了 在 另 一 章 所 敍 述 的 精 神 分 裂 症 (schizophrenia) 身 患 此 症 的 人 一 切 愛 與 恨 愈 來 愈 少, 終 於 成 了 完 全 麻 木 孤 獨 之 苦, 從 某 個 角 度 上 來 說, 就 像 等 待 朋 友, 若 是 朋 友 遲 遲 未 到, 一 點 鍾 兩 點 鍾 過 去 了, 沒 有 人 不 火 冒 三 丈 但 是 假 如 我 們 一 邊 等 人 一 邊 和 其 他 朋 友 聊 天 小 酌, 焦 躁 不 安 就 走 了 大 半 最 單 純 的 孤 獨 是 來 自 地 獄 的 獨 立, 譬 如

偏 僻 的 鄉 村, 高 山 上 的 氣 象 台 等 但 是 情 況 畢 竟 少 見, 大 多 數 的 孤 獨 是 冠 蓋 滿 京 華, 斯 人 獨 憔 悴 的 矛 盾 性 孤 獨, 也 就 是 說, 人 與 人 身 體 近 在 眼 前, 心 靈 卻 咫 尺 天 涯 例 如 擁 擠 的 公 共 汽 車 上 機 場 上 的 候 機 室 人 潮 洶 湧 的 百 貨 公 司 高 朋 滿 座 的 餐 館 座 無 虛 席 的 電 影 院 都 是 很 好 的 例 子 摩 肩 擦 踵 之 間, 更 尖 銳 了 孤 獨 之 心 另 外 一 種 孤 獨 來 自 於 無 法 與 人 深 交 日 常 交 往 的 人 們, 通 常 只 知 道 他 是 幹 什 麽 的 : 賣 日 用 品 的 領 班 修 電 視 機 的, 除 此 之 外 一 無 所 知 不 妨 做 一 個 實 驗, 把 一 星 期 之 內 所 接 觸 的 人, 如 賣 瓦 斯 的 大 樓 中 看 電 梯 的 中 午 餐 廳 吃 飯 收 錢 的, 全 部 列 在 一 張 白 紙 上, 然 後 問 問 自 己 : 我 真 的 認 識 他 們 嗎? 每 個 人 都 有 不 少 親 友 和 同 好, 但 真 正 的 關 懷 並 不 常 見, 於 是 人 人 孤 獨 有 時 我

們 想 問 別 人 怎 樣 種 花, 卻 不 肯 去 問 賣 花 種 的 人, 我 們 以 爲 賣 花 種 的 只 賣 花 種, 而 自 己 的 興 趣 卻 是 種 花 此 外, 看 完 一 本 書 很 想 找 人 高 談 闊 論 一 番 ; 電 影 收 場, 很 想 拉 住 身 旁 的 觀 衆, 談 談 劇 情, 可 是 種 種 顧 慮 之 下, 都 望 而 卻 步 另 一 種 比 較 明 顯 的 疏 離 和 寂 寞, 源 自 無 法 達 到 心 靈 與 個 體 的 深 度 契 合 結 婚 多 年 的 夫 妻, 一 個 屋 檐 底 下 生 活, 不 僅 不 覺 親 密, 反 而 幾 分 陌 生, 丈 夫 把 所 有 的 薪 水 拿 回 來 養 家, 當 然 是 愛 他 的 家 庭 太 太 孩 子, 但 是 刻 骨 銘 心 的 愛 情 卻 遙 不 可 及 相 反 的, 夫 妻 之 間 若 有 所 失, 存 在 著 無 形 的 鴻 溝, 好 像 坐 在 兩 架 不 同 的 飛 機 上, 彼 此 召 喚 的 聲 音 都 被 抛 到 九 霄 雲 外, 同 桌 吃 飯, 談 的 只 是 無 關 痛 癢 的 話 題, 即 使 夫 妻 做 愛 之 後, 妻 子 依 然

免 不 了 若 有 所 失 缺 乏 家 庭 溫 暖 也 會 孤 獨, 遠 走 他 鄉 謀 職 求 學 的 人, 都 染 有 一 股 鄉 愁 逢 年 過 節 總 是 歸 心 似 箭, 但 是 歸 期 愈 迫 近, 愈 是 纏 繞 一 股 複 雜 的 心 情, 所 謂 近 鄉 情 怯, 家 庭 似 乎 太 溫 暖 了, 溫 暖 得 令 人 不 自 在 不 得 不 可 以 的 逃 避 它, 然 而 少 了 天 倫 之 樂, 孤 獨 的 痛 苦 又 油 然 而 生 最 後 也 是 主 要 的 孤 獨, 是 對 自 我 的 懷 疑 我 是 誰? 我 爲 什 麽 活 著? 人 生 有 何 意 義? 諸 如 此 類 都 是 存 在 哲 學 家 所 探 討 的 問 題, 本 世 界 的 人 們 飽 經 戰 爭 饑 餓 恐 怖 危 機 的 洗 禮, 已 經 動 搖 了 原 有 的 人 生 價 值 觀 這 種 二 十 世 紀 的 非 個 人 化 更 是 社 會 哲 學 家 研 究 討 論 的 主 題 工 業 的 極 速 成 長, 聚 集 了 大 量 的 人 群, 可 是 人 與 人 的 關 係 卻 日

趨 表 面 化 公 式 化 機 械 化, 隨 著 社 會 分 工 日 益 精 細, 人 們 遠 比 兩 個 世 紀 以 前 更 遠 離 所 生 産 的 成 品, 不 出 十 年, 辦 公 室 的 職 員 可 能 對 自 己 公 司 的 産 品 一 無 所 知, 他 們 的 備 忘 錄 只 是 寫 自 己 職 責 的 細 節 最 典 型 的 要 算 是 股 票 商 了, 他 們 在 完 全 沒 有 接 觸 之 下 就 賺 ( 賠 ) 了 大 錢, 有 時 候, 只 知 道 全 錄 杜 邦 等 公 司 的 名 字, 不 曉 得 公 司 的 主 要 産 品 甚 至 上 街 購 物 也 變 得 刻 板 了, 龐 大 的 百 貨 公 司 裡, 並 不 認 識 賣 東 西 的 店 員, 日 進 普 遍 的 超 級 市 場 取 代 了 轉 角 的 雜 貨 鋪 ; 而 不 久 以 前, 雜 貨 店 老 闆 還 笑 臉 迎 人, 探 尋 著 老 主 顧 小 寶 寶 的 健 康, 甚 至 提 醒 你 喜 愛 或 不 喜 愛 的 品 牌 現 在 卻 成 了 過 去 式, 人 們 動 手 選 取 一 件 件 包 裝 好 的 食 物, 別 無 他 顧, 所 接 觸 到 的 只 是 商 品 和 收 銀 機 人 們 就 像 齒 輪 上 的 輪 牙, 傾 軋 即 過, 甚 至 道 德 和 宗 教 也 採 取 了 超 然 的

科 學 觀 點 心 理 上 的 病 症 似 乎 也 在 改 變, 弗 洛 伊 德 的 病 人 大 多 數 是 由 於 內 心 衝 突 的 歇 斯 底 里 癱 瘓, 尤 其 是 無 法 面 對 自 己 而 今 天, 人 際 關 係 的 失 調 才 是 主 要 的 病 因 人 們 無 法 周 旋 在 兒 女 配 偶 上 司 之 間, 卻 不 知 自 省, 而 怨 天 尤 人, 世 界 不 再 是 個 友 善 的 地 方, 人 人 如 臨 深 淵, 各 懷 貳 心, 終 至 於 孤 立 隔 絕 電 影 奇 遇 (L`Adventura) 就 是 最 好 的 注 腳 ; 電 影 中 的 人 物 假 日 出 遊, 其 中 一 個 失 蹤 了, 大 夥 兒 都 去 找 他, 但 是 搜 尋 的 工 作 只 進 行 了 一 會 兒, 便 意 興 闌 珊, 不 了 了 之 ; 最 後 要 找 的 人 找 到 了 沒 有, 電 影 也 沒 有 交 代, 倒 是 觀 衆 被 搞 得 一 頭 霧 水, 腦 子 裡 一 片 空 白 其 實,

這 正 是 導 演 刻 意 表 現 的 : 我 們 本 來 在 想 一 個 問 題, 但 是 過 了 一 會 兒, 卻 意 興 闌 珊 的, 懷 疑 自 己 是 否 多 此 一 舉, 杞 人 憂 天 所 以 疏 離 感 沖 談 了 人 與 人 的 關 係, 人 人 變 得 冷 淡, 無 所 關 心 無 所 事 事 疏 離 感 的 原 因 疏 離 感 的 主 要 原 因 有 二 : 社 會 的 和 心 理 的, 兩 者 同 樣 重 要, 爲 了 便 於 解 析, 分 開 個 別 討 論 先 說 生 活 的 環 境, 它 是 近 代 人 們 疏 離 的 罪 魁 禍 首 上 個 世 紀, 城 市 大 量 興 起, 大 批 的 人 們 聚 集 在 愈 來 愈 小 的 地 方, 從 表 面 上 看 來, 接 觸 的 機 會 應 該 愈 來 愈 多, 事 實 上, 社 交 距 離 和 心 理 距 離 反 而 疏 離 城 市 生 活 是 冷 漠 的, 假 如 不 小 心 身 體 碰 觸 到 別 人, 禮 教 教 我 們 有 禮 貌 地 道 歉 賠 不 是, 卻 不 教 我 們 如 何 交 朋 友 及 處 理 人 際 關 係 儘 管 公 共 汽 車 或 是 地 下 火 車 上 擠 得 得 像 沙 丁 魚, 我 們 對 旁 人 仍 然 是 視 若

無 睹 衆 人 常 因 財 物 反 目 成 仇, 身 處 貪 得 無 厭 的 文 化 下, 用 錢 買 大 量 的 東 西 使 用 它, 展 示 它, 設 立 欄 杆 圈 住 它 財 物 供 我 們 享 樂, 建 立 身 份, 也 變 成 了 生 活 重 心, 於 是 日 常 生 活 裡, 人 與 人 的 關 係 並 不 重 要, 重 要 的 是 人 和 物 譬 如 當 你 買 了 一 部 新 車, 朋 友 在 旁 交 相 讚 譽, 你 並 不 會 說 : 大 家 都 是 好 朋 友, 你 什 麽 時 候 需 要, 什 麽 時 候 借 給 你 我 們 希 望 朋 友 讚 賞 我 們 的 財 産 ; 同 時, 又 緊 守 住 它 社 會 極 速 的 變 遷, 人 們 必 須 不 斷 的 應 變, 接 觸 的 機 會 也 大 爲 減 少 任 何 事 情, 速 度 都 是 重 要 的 餐 館 裡, 迅 速 用 膳, 好 把 座 位 讓 給 別 的 顧 客 ; 雖 然 超 速 是 車 禍 的 主 因, 每 年 仍 然 推 出 速 度 更 快 的 車

此 外, 現 代 城 市 中 數 量 驚 人 的 汽 車, 也 改 變 了 童 年 的 生 活, 紐 約 的 街 道 原 是 寬 廣 的 玩 耍 場 所, 今 天, 同 樣 的 地 方 排 滿 了 汽 車, 兒 童 不 能 再 在 街 上 嬉 戲 了 一 切 變 革 的 本 身 代 表 著 快 速, 工 業 革 命 引 發 工 人 隨 新 工 廠 的 遷 徙, 經 濟 區 和 住 宅 區 猶 如 雨 後 春 筍, 於 是 住 的 地 方 和 工 作 的 地 方 愈 來 愈 遠, 一 個 家 庭 擁 有 兩 部 以 上 的 汽 車 不 再 稀 罕, 商 業 機 構 也 著 眼 於 全 國 或 國 際 性 的 市 場 和 分 公 司 繁 忙 的 生 意 人, 飛 機 旅 行 占 了 大 部 分 的 時 間 當 然, 繁 忙 快 進 並 非 沒 有 報 償, 很 多 人 因 此 賺 了 大 錢 但 愈 是 高 水 準 的 生 活, 愈 會 引 起 孤 獨 在 葡 萄 牙 的 漁 村 裡, 因 爲 漁 船 太 大 了, 所 以 一 條 漁 船 屬

於 所 有 建 造 它 的 人, 捕 獲 的 魚 也 有 漁 船 的 所 有 人 共 用 在 這 個 情 況 下, 必 需 學 習 彼 此 相 處 之 道, 如 今 漁 人 已 無 法 一 同 造 船, 少 了 學 習 共 用 之 道 ; 住 在 市 郊 的 美 國 人, 駕 車 上 班, 一 人 一 車, 早 上, 除 非 因 爲 交 通 阻 塞, 大 家 都 是 以 時 速 五 十 裏 飛 馳 日 復 一 日, 把 自 己 關 在 小 鋼 盒 裡 了, 彼 此 如 二 條 平 行 鐵 軌, 永 不 相 交 即 使 在 家 裏, 也 儘 可 能 的 躲 在 自 己 的 小 房 間 ; 收 看 同 一 個 節 目, 也 非 用 自 己 的 電 視 機 不 可 教 育 程 度 也 會 引 起 隔 閡, 二 次 大 戰 時 我 有 一 段 時 間 在 陸 軍 某 單 位 服 務, 那 裡 的 人 知 識 水 準 不 高, 但 是 彼 此 出 的 極 爲 融 洽 假 如 其 中 有 人 沒 有 趕 上 開 飯, 鄰 座 自 動 留 菜 留 飯 稍 後, 我 調 往 陸 軍 行 政 學 校, 那 裡 滿 是 醫 生 律 師 以 及 其 他 專 門 技 術 人 員, 彼 此 之 間 就 大 異 其 趣, 極 瑣 碎 的 事 情 也 會 引 起 爭 吵, 爲 了 一 個 字

的 發 音 甚 至 翻 臉 成 仇 今 日, 正 規 教 育 的 發 達, 電 視 收 音 機 電 影 書 籍 報 紙 的 普 及, 再 再 強 調 自 身 的 渺 小 譬 如, 在 天 文 學 課 程 裡, 銀 河 系 延 伸 至 數 百 光 年 外, 比 起 這 個 數 字, 人 的 有 生 之 年 實 在 小 的 可 憐, 怎 能 不 生 蜉 蝣 天 地, 滄 海 一 粟 的 感 慨 呢? 由 於 身 份 日 益 複 雜, 我 們 迅 速 的 扮 演 各 種 角 色, 自 己 的 身 份 變 得 模 糊 不 清, 大 家 都 在 自 己 的 角 色 上 交 際 應 酬, 當 然 很 難 打 破 彼 此 的 隔 閡, 我 們 只 知 道 某 人 是 醫 生, 某 人 是 律 師 或 是 某 印 第 安 酋 長, 至 於 進 一 步 詳 情 則 一 問 三 不 知 最 近 我 和 一 個 朋 友 吃 午 飯, 他 剛 拍 了 一 部 新 影 片, 主 題 很 迷 人, 所 以 話 題 就 圍 繞 著 它 當 天 晚 上 我 和 太 太 談 起 這 部 片

子, 太 太 問 我 那 位 製 片 家 是 否 結 婚 了? 我 回 答 說 不 知 道, 我 沒 有 問 起 此 事 談 話 的 主 題 只 是 他 生 活 的 片 段, 並 非 私 人 關 係 ; 如 社 會 學 家 所 描 述 的 初 級 的 面 對 面 關 係, 只 是 一 種 表 面 的 應 酬 關 係, 少 部 分 接 觸 而 已 特 別 是 婚 姻 親 密 關 係 的 進 展 更 是 困 難 大 多 數 的 情 侶 在 戀 愛 時 都 信 誓 旦 旦, 許 下 山 盟 海 誓, 卻 難 以 兌 現 新 婚 之 後, 又 得 彼 此 遷 就, 必 須 改 掉 許 多 習 慣 及 疏 遠 不 少 朋 友, 似 乎 所 有 的 事 都 不 對 勁 虛 僞 卻 推 不 掉 的 交 際 應 酬 上 班 家 務 不 相 容 的 興 趣 都 會 腐 蝕 羅 曼 蒂 克 的 美 夢 先 生 回 家 晚 了, 並 不 是 有 意, 而 是 忙 於 公 事 ; 可 是 太 太 卻 不 如 此 想, 往 往 爲 了 丈 夫 的 冷 落 而 惱 怒 萬 分 究 竟 錯 在 哪 里 呢? 丈 夫 和 妻 子 冷 靜 下 來 捫 心 自 問, 都 會 承 認 並 沒 體 涼 對 方 甚 至 彼 此 誤 解 此 外, 還 有 些 人, 由 於 孩 童 時 期 缺 少 溫 情

與 照 顧, 往 往 不 自 覺 的, 儘 量 保 持 冷 酷 的 自 給 自 足 如 此 一 來, 就 算 本 想 與 之 親 近, 仍 是 遙 不 可 及 在 社 會 的 壓 力 下, 我 們 一 日 三 省 吾 身, 苟 日 新, 日 日 新 社 會 重 視 垂 直 的 晉 升, 每 一 個 人 想 要 成 功, 都 必 須 攀 登 成 功 的 階 梯, 步 步 高 升 一 個 人 兩 手 空 空 的 來 到 這 個 世 界, 死 的 時 候 若 是 二 三 個 公 司 的 老 闆, 就 算 沒 有 白 活 但 是 這 些 奮 鬥 打 拼 的 背 後 卻 是 自 我 不 滿 和 自 我 拒 絕, 我 們 不 希 望 一 直 是 原 來 的 樣 子, 渴 望 變 得 更 好 然 而, 不 斷 的 追 求 進 步, 改 善 自 己 和 周 圍 的 環 境 時, 戰 爭 和 核 子 毀 滅 的 陰 影 也 日 漸 加 深 這 真 是 一 個 令 人 困 惑 的 時 代, 我 們 將 何 去 何 從 呢?

爲 何 而 活? 我 們 到 底 是 誰? 疏 離 感 的 心 理 因 素 疏 離 感 的 原 因 可 以 遠 溯 至 兒 童 時 期, 雙 親 不 和 睦 的 氣 氛 養 成 了 孩 童 不 快 樂 的 性 情, 父 母 只 保 持 形 式 化 的 冷 談 關 係, 維 持 一 個 起 碼 的 家 庭, 卻 很 少 彼 此 歡 笑 哭 泣 孩 子 們 從 未 看 過 他 們 接 吻 或 擁 抱 缺 乏 了 溫 情 的 滋 潤, 孩 子 們 很 難 學 到 與 人 相 處 之 道 但 婚 姻 成 爲 情 感 的 包 袱, 就 趨 於 形 式 化 了 一 開 始 年 輕 人 常 常 不 自 主 的 踏 進 了 婚 姻 之 門 ; 朋 友 都 結 婚 了, 這 是 人 生 必 須 做 的 事 結 婚 後, 若 是 沒 有 孩 子, 別 人 又 說 : 沒 有 孩 子 哪 像 個 家? 所 以 就 生 了 孩 子, 才 不 至 於 在 以 孩 子

爲 中 心 的 話 題 中 插 不 上 話 但 是 太 太 想 起 懷 孕 就 心 有 餘 悸 ; 丈 夫 初 爲 人 父, 也 被 各 種 經 濟 的 情 感 的 包 袱 壓 得 透 不 過 氣 來 而 真 正 頭 痛 的 生 活 才 正 開 始 : 按 著 時 間, 無 微 不 至 的 照 顧 嬰 兒 寒 冬 的 早 上, 小 孩 第 四 次 哭 醒, 時 間 正 好 是 四 點 半, 被 折 騰 了 一 夜 的 爸 媽 再 也 耐 不 住 性 子 了 嬰 孩 也 並 非 處 處 討 人 喜 愛, 他 吵 鬧 肮 髒, 一 件 事 情 教 了 半 天 還 學 不 會 不 久, 夫 妻 又 有 了 另 外 的 孩 子 兩 個 孩 子 恰 恰 好, 獨 生 子 是 孤 獨 的 但 是 大 多 的 時 間, 孩 子 們 吵 鬧 打 架, 日 子 充 滿 著 父 母 和 孩 子 間 的 告 狀 打 罵 於 是, 嘮 叨 懊 惱 的 雙 親 非 但 培 養 不 出 輕 鬆 愉 快 的 家 居 生 活, 反 而 水 火 不 容, 弄 得 一 家 大 眼 小 眼, 各 個 反 目 誠 然, 父 母 是 愛 孩 子 的, 但 是 做 出 來 的

行 爲 往 往 相 反 在 邏 輯 上 說, 一 件 事 是 對 的 就 不 是 錯 的, 兩 個 互 相 矛 盾 的 說 法 不 能 同 時 成 立, 假 如 同 時 又 對 又 錯, 就 自 相 矛 盾 了 可 是, 在 人 性 之 中, 自 相 矛 盾 卻 極 爲 常 見 我 們 能 夠 同 時 愛 某 人 又 很 某 人, 這 一 點 孩 子 們 的 體 會 最 爲 深 刻 大 人 眼 中 的 孩 子 是 善 變 的, 但 是 孩 子 眼 中 的 大 人 更 是 深 不 可 測 父 母 剛 才 還 充 滿 了 慈 祥 愛 心, 一 會 兒 就 變 得 嚴 厲, 拒 人 於 千 里 之 外 說 真 的, 雖 然 孩 子 們 的 見 解 是 改 來 改 去, 但 是 那 種 從 父 母 那 裡 得 來 的 由 愛 忽 然 變 成 恨 的 深 刻 體 驗 卻 從 未 稍 減 過 些 時 日 孩 子 也 學 會 了 邀 寵 之 道 可 惜, 他 們 歸 納 出 來 的 愛 只 是 做 對 事 情 的 報 償, 只 有 在 做 對 的 時 候 才 有 父 母 之 愛, 父 母

並 沒 有 無 條 件 的 愛 也 許 父 母 應 該 告 訴 他 們 : 不 管 你 做 了 什 麽, 我 依 舊 愛 你! 但 是 總 覺 得 彆 扭 了 些 如 此 成 長 的 小 孩, 愛 是 靠 自 己 不 斷 的 爭 取, 並 非 平 白 獲 得, 要 想 獲 得 愛, 就 得 在 一 定 的 地 方 大 小 便 吃 完 父 母 準 備 的 食 物 不 亂 丟 衣 服 說 請 和 謝 謝 長 大 成 人, 人 們 更 加 肯 定 了 這 個 真 理, 我 們 只 有 在 功 成 名 就 的 時 候 才 有 報 償, 假 如 能 爲 民 除 害, 就 能 獲 得 公 主 但 人 人 大 展 雄 圖, 滿 懷 野 心, 愈 會 以 爲 別 人 阻 擋 在 前 面 每 一 個 人 都 想 要 娶 公 主 爲 妻, 每 一 個 人 都 想 進 耶 魯 哈 佛 普 林 斯 頓, 僧 多 粥 少, 周 圍 的 人 都 是 競 爭 者, 爲 了 保 護 自 己, 人 人 疲 於 奔 命, 又 如 何 與 人 互 助 合 作 呢? 教 育 不 僅 教 我 們 保 護 自 己 的 興 趣, 並 且 教 我 們 保 護 自 己 寶 貴 的 財 物 鄰 居 的 小 孩 從 年 僅 四 歲 的 兒 子 手 中 搶 走 了 鏟 子,

做 父 親 的 睜 著 恐 懼 的 眼 睛, 嚴 加 責 駡 更 具 諷 刺 意 味 的 是, 儘 管 政 府 一 直 自 誇 民 衆 的 積 極 參 與 合 作, 但 是 財 産 私 有 權 神 聖 不 可 侵 犯 的 觀 念, 仍 舊 根 深 蒂 固 幼 年 時 期 長 久 的 冷 峻 氣 氛 侵 蝕 了 自 我 即 自 我 影 像 (self-image) 其 癥 結 在 於 小 孩 並 不 瞭 解 父 母 的 價 值 觀, 不 知 道 爲 什 麽 洗 澡 那 麽 重 要, 也 不 知 道 爲 什 麽 一 定 要 在 飯 前 洗 手, 挂 好 衣 服 每 當 犯 錯 受 到 打 罵, 得 到 的 教 訓 並 非 如 何 做 好, 而 是 生 活 在 人 群 中 並 不 容 易, 討 好 父 母 尤 其 困 難 這 種 感 覺 繼 續 蔓 延, 形 成 日 後 與 人 相 處 的 心 癌 很 多 時 候, 我 們 認 爲 自 己 差 勁, 樣 樣 不 行, 總 是 不 如 父 母 期 望 的 那 樣 聰 明 和 勇 敢 在 海 邊, 不 敢 下 水, 就 是 傻 和 壞

長 此 以 往, 衆 口 鑠 金, 我 們 信 以 爲 真, 以 爲 自 己 正 如 別 人 說 的, 無 可 救 藥, 而 湧 上 了 罪 惡 感 有 些 父 母 總 愛 嘮 叨 : 你 又 錯 了, 我 早 就 在 看 你! 這 句 話 真 是 遺 害 無 窮, 最 後 我 們 沒 有 安 全 感 沒 有 隱 私 權, 以 致 別 人 一 出 現, 就 彆 扭 不 安 甚 至 成 長 的 過 程 中, 無 時 無 刻 不 在 戒 慎 恐 懼, 是 不 是 又 犯 錯 了 父 母 對 孩 子 的 失 望, 也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效, 雖 然 有 時 做 母 親 是 無 心 的, 女 兒 卻 覺 得 媽 媽 一 天 到 晚 嘮 叨 她 的 長 相, 母 女 的 長 期 摩 擦, 造 成 了 女 兒 的 一 種 心 理 我 比 母 親 難 看 將 來 她 的 祛 交 生 活 一 定 困 難 重 重, 和 男 友 習 慣 性 的 吵 架, 就 歸 罪 於 自 己 的 不 夠 漂 亮 父 母 從 未 稱 讚 過 她 的 容 貌, 卻 是 一 天 到 晚 聽 母 親 的 顧 影 自 憐, 和 父 親 阿 諛 的 讚 美 其 結 果, 女 兒 感 到 連 父 母 都 虛 情 假 意, 別 人 又 如 何 真 心 的 接 受 她 呢? 這 就 是 害 羞 忸 怩

怕 生 的 由 來 男 孩 子 也 無 法 倖 免 譬 如 說, 父 母 一 開 始 很 熱 心 的 教 打 球 和 運 動, 可 是 漸 漸 的 變 得 不 耐 煩 了 如 此 孩 子 不 僅 覺 得 自 己 差 勁 遲 鈍, 並 且 覺 得 自 己 很 難 博 得 父 親 的 歡 心 尤 其, 父 親 對 成 績 單 的 反 應 更 是 令 人 難 受 年 歲 漸 長, 父 母 親 又 抱 怨 他 隨 便 花 錢 生 活 惰 散 不 勤 快 等 等, 再 再 摧 毀 孩 子 們 的 自 我, 無 法 坦 然 享 受 別 人 的 接 納 關 愛 另 一 個 浸 蝕 自 我 的 因 素 是 幼 年 期 不 可 避 免 的 自 瀆 由 於 父 母 的 責 駡 和 羞 辱, 自 瀆 或 是 想 自 瀆 時, 都 會 有 罪 惡 感 有 罪 惡 感 則 自 貶, 因 而 怯 於 贏 取 他 人 的 感 情 任 何 人 一 有 罪 惡 感 就 期 望 被 批 評 和 拒 絕, 以 致 不 能 享 受 單 純 溫 暖, 開 放

的 人 際 交 往 在 這 個 社 會 裏, 性 和 道 德 緊 密 的 連 在 一 起, 任 何 一 絲 綺 念 都 會 伴 隨 罪 惡 感 新 約 聖 經 中 說 的 很 清 楚 : 你 已 經 聽 過 前 人 的 告 誡 : 不 要 淫 亂, 但 是 我 現 在 告 訴 你, 當 你 追 求 一 個 女 人 時, 早 就 在 心 裏 對 她 淫 亂 了 當 然 這 句 話 也 許 言 過 其 實, 但 是 深 植 在 人 心 中 的 罪 惡 感 的 確 不 時 在 作 崇 於 是 看 到 雜 誌 上 半 裸 的 性 感 圖 片, 就 會 臉 紅 不 自 在, 更 嚴 重 的 結 果 是 無 法 男 女 正 常 的 交 往 事 實 上, 據 保 守 的 估 計, 人 們 愈 年 長, 身 體 的 接 觸 就 愈 少 在 我 辦 公 室 的 旁 邊 有 一 座 教 區 小 學, 一 次, 我 出 去 午 餐 時, 看 見 兒 童 們 正 在 下 課, 他 們 在 校 園 追 逐 吼 鬧 尖 叫 玩 耍, 分 成 幾 個 小 團 體, 每 一 個 小 團 體 裏 面 的 人, 不 是 摟

著, 就 是 牽 著, 總 之 大 家 的 身 體 接 觸 著 一 會 兒, 鈴 聲 響 了, 孩 子 們 排 成 一 順 序 走 進 教 室 ; 教 室 裏, 每 個 人 分 開 坐 著, 連 友 善 的 交 談 都 會 挨 手 心 日 復 一 日, 二 十 分 鐘 的 共 同 休 憩, 六 小 時 的 強 迫 隔 離, 訓 練 了 孤 獨 疏 離 的 個 性 一 旦 長 大 了, 又 怎 能 與 人 相 處 呢? 當 你 介 紹 人 們 相 識 時, 會 尷 尬 嗎? 學 校 裏 這 項 訓 練 練 很 缺 乏, 有 多 少 老 師 讓 學 生 互 相 介 紹 呢? 有 的 話, 也 只 有 在 幼 稚 園, 或 是 研 究 所 中 兩 三 人 的 研 討 上, 好 像 老 師 並 不 願 意 學 生 學 習 互 相 認 識 甚 至 在 比 奈 量 表 (Stanford-Binet Scale) 上, 一 個 十 歲 大 的 小 孩 也 被 問 及 爲 什 麽 不 能 在 班 上 吵 鬧 以 及 不 按 次 序 發 言 學 習 疏 離 是 我 們 很 早 的 課 題 之 一 身 體 接 觸 的 重 要 必 須 一 再 強 調 許 多 年 前, 一 位 醫 生 在 美 國 東 海 岸 的 醫 院 做 了 一 項 調 查 : 他 檢 查 醫 院 的 嬰 兒 病 歷, 這

些 嬰 兒 本 來 並 未 生 病, 而 是 因 爲 他 們 的 父 母 無 暇 或 是 乏 力 照 顧 奇 怪 的 是 他 發 現 寄 放 上 一 年 以 上 的 嬰 兒 都 夭 折 了, 沒 有 人 知 道 什 麽 原 因, 此 事 也 就 被 人 淡 忘 了 直 到 一 位 心 理 分 析 醫 生 史 必 茲. 雷 萊 (Rene Spitz) 才 發 現 這 種 現 像 符 合 某 種 心 理 學 說, 於 是 他 做 了 同 樣 的 調 查, 證 實 其 癥 結 在 於 這 些 嬰 兒 沒 有 享 受 到 身 體 的 接 觸, 在 小 型 嬰 兒 床 裏, 每 兩 小 時 奶 瓶 一 塞, 偶 而 被 翻 動 一 下, 但 是 沒 有 人 抱 在 臂 彎 裏, 邊 哄 邊 搖 史 必 茲 發 現 只 要 把 嬰 兒 床 的 一 邊 放 下, 讓 嬰 兒 相 互 爬 在 一 起, 就 能 大 幅 度 的 減 低 死 亡 率 自 此 以 後, 醫 院 規 定, 不 論 任 何 理 由, 就 算 打 電 話, 只 要 經 過 小 兒 科 病 床, 就 要 抱 起 一 個 嬰 兒, 哼 一 段 歌, 再 把 他 放 回 去 如 此 一 來, 嬰 兒 復 原 加 快

了 一 倍 養 成 孤 獨 的 心 理 因 素 中, 最 主 要 的 是 情 緒 的 缺 陷 不 必 達 到 精 神 失 常 或 是 暴 躁 如 雷, 已 足 以 破 壞 人 際 關 係 了 情 緒 缺 陷 最 常 見 的 形 式 是 : 怕 遭 拒 絕 遺 棄 的 焦 慮 或 恐 懼 在 焦 慮 之 中, 就 隔 離 自 己 起 來, 把 注 意 力 專 注 到 自 己 身 上, 花 很 多 時 間 談 自 己, 爲 自 己 憂 愁, 不 去 求 助 於 朋 友 或 愛 人, 只 求 助 於 社 會 工 作 者 或 是 心 理 治 療 家 但 是 真 正 缺 乏 的 卻 是 父 母 式 的 關 懷, 面 對 虛 僞 矯 情 的 交 際 應 酬 及 各 種 社 會 和 心 理 上 的 壓 力, 不 禁 格 外 沮 喪 到 了 必 須 交 朋 友, 或 是 談 戀 愛 時, 能 不 大 歎 到 處 欺 騙 或 冷 酷 嗎! 人 的 根 源 宗 教 家 庭 社 會 和 我 們 日 形 疏 遠, 我 們 屬 於 無 根 的 一 代 在 這 個 國 度 裏, 人 人 心 頭 茫 茫, 不 知 所 終 兩 世 紀 以 前 人 們 爲 了 上 帝 而 活, 爲 了 國 王 而 活, 但 是 在 個 人 主 義 彌 漫

的 美 國 裏, 我 們 爲 誰 而 活 呢? 學 校 教 育 強 調 要 爲 自 己 而 活, 但 又 發 現, 只 爲 自 己, 人 生 乏 味, 必 須 追 求 些 其 他 的 東 西 我 們 該 怎 麽 辦 早 期 生 活 的 影 響 無 法 改 變, 也 不 能 依 照 自 己 意 願 來 重 建 各 種 社 會 制 度 但 是 前 事 不 忘, 後 事 之 師 我 們 可 以 將 社 會 的 積 極 面 轉 向 自 己 有 利 的 一 方 在 社 會 上, 很 多 趣 味 相 同 的 人 經 常 聚 會 聯 誼 例 如 各 種 職 業 和 商 業 團 體, 政 治 性 社 會 性 或 是 一 般 公 民 俱 樂 部 協 會 和 各 種 研 究 團 體 有 些 團 體 對 任 何 事, 大 自 賞 鳥 小 至 集 郵 都 有 興 趣, 各 色 各 樣 的 訓 練 班, 例 如 打 坐 土 風 舞 等 一 應 俱 全 常 常 聽 說, 大 城 市 裏 交 朋 友 難 之 又 難, 真 是 一 針 見 血 你 總 不 會 上 街 和 人 說 : 嗨! 我 想 和 你 談 談! 文 化 的 隔 閡 以 及 安 全 感 的 缺 乏, 逼 使 大 衆 疏 遠, 但 是 微

笑 卻 是 友 誼 的 橋 梁 現 實 生 活 中 的 焦 慮 奪 走 了 多 數 人 的 微 笑, 人 人 板 起 臉 孔 交 往, 自 然 困 難 得 多 下 一 次, 你 和 別 人 在 一 起 的 時 候, 試 著 把 臉 轉 過 去, 發 出 一 些 奇 怪 的 聲 音 : 咕 吧 啦! 咕 吧 啦! 身 旁 的 人 一 定 會 問 你 : 對 不 起, 你 說 什 麽? 大 家 就 可 以 拉 開 話 題 了, 這 種 方 法 簡 單 易 行 假 如 不 曉 得 接 下 去 要 講 什 麽, 大 可 以 在 等 公 車 或 走 路 時, 構 思 一 些 情 境, 準 備 一 些 話 題, 譬 如 : 一 個 急 著 找 男 友 的 年 輕 女 郎, 可 以 在 聚 會 上 刻 意 的 說 : 你 想 信 一 個 男 人 可 以 一 邊 駕 駛 摩 斯 坦 車, 一 邊 抽 煙 斗 嗎 :? 我 不 相 信 確 有 其 事, 你 等 一 下 可 以 試 試 看 或 者 她 可 以 對 一 個 穿 運 動 衣

的 男 士 說 : 你 有 沒 有 聽 說 過, 最 近 有 篇 報 導, 談 到 穿 運 動 衣 的 人 比 較 沒 有 精 神 毛 病, 可 有 其 事? 對 方 一 定 無 法 拒 人 於 千 里 之 外 我 們 多 少 有 些 朋 友, 最 好 能 多 聚 聚 千 萬 不 要 單 獨 吃 飯, 和 一 個 泛 泛 之 交 共 餐, 也 比 沒 有 好! 保 持 各 種 友 誼, 爲 你 的 鄰 居, 爲 醫 院 的 傷 患, 爲 街 頭 的 病 人, 爲 任 何 人 服 務, 使 它 成 爲 習 慣 爲 人 服 務 是 最 好 的 交 友 之 道, 坐 待 友 誼, 無 異 緣 木 求 魚, 你 必 須 未 雨 綢 繆, 多 費 心 力 要 享 受 水 中 之 樂, 就 必 須 下 水 習 遊 ; 要 享 受 雪 中 之 樂, 就 必 須 學 習 滑 雪 ; 要 享 受 友 誼 之 樂, 就 得 爲 人 服 務 熱 心 公 共 事 務 也 是 另 外 一 法 你 孩 子 學 校 的 家 長 會 公 司 同 事 的 保 齡 球 賽 職 業 公 會 政 治 競 選 等, 都 是 友 誼 的 起 點 交 友 之 道, 得 好 好 學 習 不 能 去 除 猜 忌

誤 解, 也 就 沒 有 友 誼, 等 於 孤 立 自 己 ; 相 反 地 若 是 求 新 求 變, 改 變 一 些 處 理 事 情 的 方 法, 就 會 交 上 各 類 的 朋 友 只 要 不 存 心 挑 剔, 誠 心 地 對 待 朋 友, 友 誼 將 更 形 芬 芳 當 然, 最 具 建 設 性 的 人 際 關 係 就 是 結 婚, 就 算 將 來 可 能 離 婚, 每 一 個 人 都 應 該 結 婚 因 爲 結 婚 再 離 婚, 也 要 比 不 結 婚 的 好! 依 據 統 計, 第 二 次 婚 姻 美 滿 的 居 多, 即 使 一 個 很 糟 糕 的 婚 姻 也 比 獨 居 來 得 好, 雖 然 希 臘 大 哲 學 家 蘇 格 拉 底 的 太 太 是 潑 辣 的 悍 婦 贊 替 帕 (Xantippe), 但 他 仍 然 強 調 人 人 應 該 結 婚, 他 說 : 假 如 你 選 擇 對 了, 你 就 會 很 幸 福 ; 假 若 你 選 擇 的 和 我 一 樣, 就 會 成 爲 哲 學 家 治 療 孤 獨 的 妙 法 就 是 全 心 全 意 的 付 出 愛

心 但 是 擁 有 多 少, 才 能 付 出 多 少, 沒 有 情 感, 如 何 付 出 呢? 所 以 我 在 前 面 說 過, 在 能 夠 愛 別 人 之 前, 必 先 愛 自 己, 也 就 是 接 納 自 己 沒 有 情 感 的 人 交 朋 友 只 是 有 求 於 人, 這 種 無 事 不 登 三 寶 殿 的 關 係, 並 非 真 正 的 友 誼 大 多 數 的 人 都 是 一 廂 情 願, 以 爲 自 己 是 愛 自 己 的, 但 是 仔 細 思 量, 卻 大 謬 不 然 我 們 對 待 自 己 遠 比 自 己 相 信 的 苛 刻 我 們 嚴 厲 地 驅 迫 自 己, 因 爲 孩 提 時 期 的 懲 罰 以 及 清 教 徒 的 傳 統, 交 互 造 成 懲 罰 乞 饒 苦 幹 的 需 要 感 特 別 美 國 人, 往 往 以 苦 幹 來 抵 消 心 中 的 罪 惡 感 因 爲 在 美 國, 苦 幹 是 人 人 稱 讚 的 美 德, 所 以 常 常 用 來 掩 飾 壞 的 自 我 影 像 但 是 我 們 真 正 需 要 的 不 是 懲 罰 乞 饒 苦 幹, 而 是 快 樂 歡 笑 自 我 開 放 自 我 接 受, 以 自 己 爲 榮 當 然, 並 不 意 味 著 任 意 揮 霍, 沈 溺 於 享 樂, 但 是 小 小 的

奢 侈 是 值 得 鼓 勵 每 天 刻 板 的 生 活, 磨 鈍 了 心 情, 抖 擻 一 下 精 神, 找 回 一 些 生 活 情 趣 多 花 幾 塊 錢 買 一 塊 香 皂, 下 班 時 洗 洗 手, 也 能 令 人 耳 目 一 新 ; 下 班 回 家 走 在 紅 磚 的 人 行 道 上, 彩 霞 滿 天, 擡 頭 一 瞥, 掃 除 了 一 天 的 疲 勞, 卻 是 一 毛 不 費 心 情 帶 來 快 樂, 如 同 胃 口 友 誼 學 習 追 求 也 帶 來 極 大 的 樂 趣 二 次 大 戰 後, 我 在 一 家 療 養 院 工 作 了 很 長 的 時 間, 治 療 一 些 嚴 重 的 半 身 不 遂 的 病 患 那 些 最 快 復 原 的 人, 都 是 能 把 自 己 份 內 工 作 做 完, 還 能 自 得 其 樂 的 人 相 同 的, 孤 獨 的 人 如 同 癱 瘓 的 病 患, 也 應 該 起 而 效 法 自 得 其 樂 某 些 程 度 來 說, 每 一 個 人 都 孤 獨, 都 得 新 生, 其 良 方 就

是 輕 鬆 娛 樂 滿 足, 只 有 到 那 時, 才 會 停 止 問 自 己 : 我 是 誰? 這 個 極 端 痛 苦 的 問 題 譯 者 評 注 本 書 在 第 一 章 就 剖 析 孤 獨, 是 良 有 用 心 的, 孤 獨 可 說 是 人 一 生 中 所 能 面 臨 最 刻 骨 銘 心 的 痛 苦 一 般 人 都 以 爲 孤 獨 正 如 生 老 病 死 一 樣, 與 生 俱 來, 不 可 避 免 但 是 心 理 學 看 來, 孤 獨 並 非 天 生 的, 而 是 來 自 童 年 的 教 養 及 日 後 社 會 文 化 的 推 波 助 瀾 強 調 童 年 的 教 養 決 定 人 格 的 成 長, 是 弗 洛 伊 德 的 心 理 分 析 革 命 性 的 貢 獻 弗 洛

伊 德 以 後 的 重 要 人 格 心 理 學 家 中, 除 了 奧 柏 特 (Allport) 以 外, 都 承 認 童 年 在 解 釋 個 人 思 想 及 行 爲 上 的 重 要 性 ( 奧 柏 特 認 爲 某 個 人 喜 歡 藍 色 是 因 爲 他 喜 歡 藍 色 ), 這 種 說 法 正 如 科 學 史 上 的 本 質 論 : 物 體 向 下 落 是 因 爲 物 質 有 向 下 落 的 本 質, 沒 有 多 大 解 釋 效 力 但 否 認 死 亡 版 ( 見 再 版 譯 序 ) 的 人 性 持 不 同 的 說 法, 認 爲 孤 獨 既 然 來 自 罪 惡 感, 是 與 生 俱 來 的 原 罪, 那 麽 人 就 是 生 而 孤 獨 卡 繆 齊 克 果 等 存 在 主 義, 對 人 之 孤 獨 有 深 刻 的 描 述, 最 終 牽 涉 死 亡 的 超 越 和 永 生 的 追 求 ( 關 於 人 性 的 否 認 死 亡 版, 詳 見 額 斯 特 貝 克 (Ernest Becker ) 的 Denial of Death 和 Escape Form Evil Free press,1973,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