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再見南國

藝 術 學 研 究 2012 年 12 月, 第 十 一 期, 頁 49 84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沈 曉 茵 大 綱 交 通 女 人 風 格 家 / 豕 開 展 形 式 探 索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外 國 語 文 學 系 暨 研 究 所 副 教 授 49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摘 要 此 篇 文 章 探 討 侯 孝 賢 1996 年 的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意 圖 論 述 此 片 是 侯 孝 賢 在 電 影 形 式 上 又 一 次 的 突 破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藉 由 形 式 上 新 的 嘗 試 呈 現 了 一 個 新 舊 交 際 隱 隱 悸 動 的 世 紀 末 臺 灣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放 鬆 了 侯 孝 賢 過 去 景 深 的 設 計, 做 了 淺 平 構 圖 的 調 度 ; 進 一 步 地, 也 實 驗 以 顏 色 及 音 樂 來 界 定 視 點, 透 過 視 點 鏡 頭 來 接 近 並 進 入 角 色, 呈 現 一 種 立 即 當 下 感, 有 別 於 侯 孝 賢 之 前 懷 舊 及 審 思 歷 史 的 深 沈 感 論 文 藉 由 分 析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裡 的 交 通 角 色 風 格 家 產, 來 導 引 出 侯 孝 賢 有 別 於 過 往 的 電 影 嘗 試 ; 同 時 也 點 示 此 片 如 何 開 啟 侯 孝 賢 下 一 階 段 的 形 式 試 驗 關 鍵 字 : 侯 孝 賢 戀 戀 風 塵 尼 羅 河 女 兒 電 影 形 式 視 點 鏡 頭 景 深 50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沈 曉 茵 1990 年 代 中, 幾 位 對 臺 灣 電 影 有 興 趣 的 同 行 常 聚 起 談 論 寫 作 探 討 當 代 的 電 影 ; 這 組 合 那 時 自 稱 為 電 影 鬥 陣 90 年 代 末, 電 影 鬥 陣 應 新 聞 學 研 究 之 邀, 坐 下 來 討 論 了 當 時 上 演 的 海 上 花 (1998) 這 座 談 的 前 言 提 及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1996), 其 如 是 說 : 侯 孝 賢 到 了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才 抓 住 了 臺 灣 當 代 的 一 種 節 奏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運 鏡 多 樣 配 色 大 膽 配 樂 有 力 表 演 基 調 一 致 1 現 今 再 讀 這 前 言, 還 是 認 同 這 粗 略 的 初 步 觀 察 十 多 年 過 去 了, 如 今 有 機 會 將 南 國 多 看 兩 遍, 我 進 一 步 的 觀 察 則 是 :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是 侯 孝 賢 在 電 影 形 式 上 又 一 次 的 突 破, 藉 由 形 式 上 新 的 嘗 試 呈 現 了 一 個 新 舊 交 際 隱 隱 悸 動 的 世 紀 末 臺 灣 觀 看 侯 氏 新 電 影 時 期 的 作 品, 例 如 戀 戀 風 塵 ( 1986), 再 審 視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會 發 現 後 者 放 鬆 了 侯 孝 賢 過 去 景 深 的 設 計, 做 了 淺 平 構 圖 的 調 度 ; 進 一 步 地, 南 國 也 實 驗 以 顏 色 及 音 樂 來 界 定 視 點, 透 過 視 點 鏡 頭 來 接 近 並 進 入 角 色, 呈 現 一 種 立 即 當 下 感, 有 別 於 侯 孝 賢 之 前 懷 舊 及 審 思 歷 史 的 深 沈 感 同 時,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也 好 似 解 放 了 侯 孝 賢, 誘 引 出 他 下 一 階 段 以 女 性 為 主 的 1 沈 曉 茵, 電 影 鬥 陣 與 侯 孝 賢, 新 聞 學 研 究 59(1999.4), 頁 154 51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片 子 遊 走 多 樣 時 空 的 作 品 以 下, 將 藉 由 分 析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裡 的 交 通 角 色 風 格 家 產, 來 探 討 侯 孝 賢 有 別 於 過 往 的 電 影 嘗 試 交 通 日 本 學 者 蓮 實 重 彥 如 此 強 調 : 侯 孝 賢 電 影 中, 汽 車 出 現, 就 沒 好 事 2 這 話 放 在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的 身 上 應 該 是 恰 當 的 南 國 是 侯 孝 賢 電 影 裡 汽 車 畫 面 份 量 最 重 的 一 部, 也 可 說 是 氣 氛 相 當 悲 蒼 的 一 部 在 電 影 史 中 對 汽 車 與 文 化 思 考 深 刻 的 作 品, 高 達 (Jean Luc Godard) 的 Weekend(1967) 及 大 地 (Jacques Tati) 的 Trafic(1971) 應 該 都 會 被 列 入 ; 前 者 一 段 公 路 上 汽 車 追 撞 的 長 拍 令 人 難 忘, 傳 達 了 對 中 產 文 化 的 強 力 批 判 ; 後 者 則 透 過 汽 車, 對 現 代 文 明 做 了 幽 默 又 無 奈 的 省 思 侯 孝 賢 向 來 不 做 直 接 的 批 判 ; 他 在 南 國 中 融 合 了 悲 蒼 及 幽 默 的 態 度, 對 臺 灣 90 年 代 尾 進 行 了 他 獨 到 的 辯 思, 而 侯 的 省 思, 在 影 片 中 可 透 過 其 交 通 工 具 的 鋪 陳 領 略 得 到 不 僅 如 此, 南 國 整 部 片 的 節 奏 及 分 段 也 是 藉 由 這 些 交 通 工 具 的 放 置 結 構 出 來 : 火 車 牽 引 出 北 部 前 段 汽 車 帶 引 出 圍 事 中 段 摩 托 車 開 展 了 命 定 的 末 段 2 Shigehiko Hasumi, The Eloquence of the Taciturn: An Essay on Hou Hsiao-hsien,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 9.2 (2008.12): 184-93. 52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就 像 大 地 在 Mon Oncle(1958), 利 用 腳 踏 車 汽 車 馬 車 做 為 他 文 化 闡 述 的 符 碼 ; 侯 孝 賢 借 用 火 車 汽 車 摩 托 車 來 講 述 他 的 南 國 故 事 火 車 在 侯 氏 電 影 中 是 懷 舊 的 交 通 工 具 ; 這 種 表 達 在 戀 戀 風 塵 最 具 體 火 車 或 車 站 在 戀 戀 風 塵 中 出 現 大 約 八 次, 串 連 整 部 影 片, 帶 引 出 男 主 角 阿 遠 少 年 時 與 阿 雲 的 感 情, 再 進 展 至 他 到 臺 北 工 作 離 鄉 當 兵 成 年 回 鄉 火 車 在 戀 戀 風 塵 是 抒 情 的, 推 動 講 述 著 阿 遠 的 成 長 故 事 而 火 車 在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裡 則 不 只 有 著 懷 舊 功 能, 它 出 現 時 的 調 性 跳 脫 了 抒 情 寫 實, 它 有 著 塑 定 角 色 與 汽 車 對 比 的 功 能 在 南 國 裡, 火 車 可 說 是 配 搭 給 高 捷 所 飾 演 的 小 高 這 角 色 電 影 開 頭 便 把 小 高 放 在 火 車 裡, 同 時 這 角 色 也 表 示 : 坐 火 車 到 平 溪 就 是 要 浪 漫 懷 舊 一 下 片 頭 我 們 聽 到 了 小 高 的 話 語, 看 到 的 則 是 夕 陽 光 照 在 鐵 軌 上 非 常 炫 麗 的 火 車 行 進 鏡 頭 在 南 國 中, 小 高 就 是 一 個 浪 漫 的 角 色, 他 對 家 人 女 朋 友 兩 個 小 跟 班 大 哥 借 款 的 臺 商 ( 徐 哥 ) 搬 家 工 人 都 盡 心 盡 力 有 情 有 義 又 包 容 但 他, 一 個 外 省 第 二 代, 同 時 也 是 一 個 落 寞 沒 落 的 角 色, 一 個 夕 陽 的 角 色, 沒 背 景 沒 恆 產, 總 是 想 放 手 一 搏, 卻 已 經 沒 有 他 的 舞 臺 ; 他 也 自 知 一 切 都 已 是 尾 聲 電 影 的 片 名 是 以 綠 色 呈 現, 一 個 配 給 小 高 的 顏 色, 一 個 要 再 見 的 角 色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的 巧 妙 在 於 它 思 索 著, 什 麼 會 接 續 小 高 式 的 浪 漫 懷 舊 呢? 電 影 的 聲 軌 認 為 是 年 輕 的 爆 發 式 的 扁 頭 的 林 強 唱 的 自 我 毀 滅 53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侯 孝 賢 的 火 車 雖 說 是 懷 舊 且 具 有 鄉 愁 的 氣 味, 但 它 的 出 現 也 意 謂 著 城 鄉 的 連 結 透 露 著 臺 灣 經 濟 的 樣 貌 ; 就 如 同 美 國 的 西 部 片, 只 要 火 車 出 現, 便 告 示 小 鎮 經 濟 既 將 面 臨 轉 變 戀 戀 風 塵 中 的 火 車 便 有 此 種 功 能 ; 它 連 結 著 侯 硐 與 臺 北, 告 示 著 礦 業 的 沒 落 都 市 經 濟 的 抬 頭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則 是 讓 我 們 透 過 小 高 及 扁 頭 體 驗 二 十 世 紀 末 的 臺 灣 : 島 上 生 活 的 轉 變 藉 由 從 扁 頭 的 汽 車 取 代 小 高 的 傳 統 火 車 來 凸 顯 林 強 飾 演 的 扁 頭 在 南 國 裡 不 時 會 戴 著 小 耳 機, 電 影 也 不 時 分 配 給 他 一 些 樂 曲 扁 頭 也 是 片 裡 最 常 開 車 的 角 色 若 火 車 表 達 了 小 高 的 情 懷, 那 麼 汽 車 便 代 表 了 扁 頭 的 動 力 南 國 有 好 幾 個 相 當 長 的 開 車 片 段 ; 第 一 個 就 是 扁 頭 的, 這 片 段 同 時 配 上 了 歌 曲 自 我 毀 滅 當 小 高 扁 頭 小 麻 花 這 三 人 組 由 北 南 下, 他 們 沒 坐 火 車, 路 途 上 大 多 是 由 扁 頭 開 車, 行 駛 畫 面 同 時 配 上 令 人 振 奮 濁 水 溪 公 社 的 Silicon 槍 子 電 影 末 尾 結 束 在 扁 頭 開 車 : 黎 明 時 光, 車 子 撞 進 田 野, 扁 頭 進 而 一 直 呼 喚 著 沒 有 回 應 的 小 高 可 以 說, 電 影 開 展 於 小 高 的 火 車, 小 高 的 話 語, 結 束 於 扁 頭 的 汽 車, 扁 頭 的 呼 喚 的 確 傳 達 了 蓮 實 重 彥 所 觀 察 到 的 : 浪 漫 的 火 車, 無 奈 的 汽 車 3 3 英 文 原 文 : the misfortune of automobiles Hasumi, The Eloquence of the Taciturn,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 9.2 (2008.12): 190. 54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圖 1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裡 的 火 車 鏡 頭 圖 2 南 國 裡 的 汽 車 鏡 頭 南 國 好 似 進 行 著 火 車 與 汽 車 的 競 爭 浪 漫 的 火 車 逐 步 退 場, 勇 猛 的 汽 車 取 得 優 勢 火 車 在 開 頭 是 那 麼 的 絢 麗, 但 在 平 溪 片 段 的 末 尾, 舊 火 車 在 鐵 道 中 暫 停, 兩 位 老 婦 在 鐵 軌 旁 費 力 跨 上 車 廂, 而 年 輕 的 扁 頭 於 高 處 扒 著 飯 冷 眼 旁 觀 到 了 樟 腦 寮, 三 人 組 55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結 束 了 無 憂 的 摩 托 車 之 遊 ; 電 影 以 一 個 枯 樹 幹 框 鏡 的 超 遠 景 呈 現 退 去 的 火 車, 把 畫 面 讓 給 了 要 積 極 進 行 討 祖 產 的 扁 頭 火 車 退 去, 三 人 組 又 在 一 個 鐵 道 旁 吃 飯, 小 高 設 法 衛 生 地 用 筷 子 喂 狗, 扁 頭 則 展 開 了 他 的 祖 產 交 易 南 國 開 頭 在 北 部, 中 段 帶 我 們 看 了 一 場 黑 道 圍 事, 第 三 段 就 是 扁 頭 因 討 祖 產 而 衍 生 的 嘉 義 尋 槍 復 仇 記 在 嘉 義 這 段, 被 修 理 成 熊 貓 眼 的 扁 頭, 不 聽 小 高 之 勸, 執 意 要 尋 槍 討 公 道, 小 高 也 只 能 義 氣 相 助 ; 他 倆 也 就 開 車 在 嘉 義 市 尋 找 黑 星, 一 個 總 是 難 以 到 手 的 手 槍 第 三 段 充 滿 著 汽 車 的 遊 走, 影 片 不 給 它 配 上 任 何 樂 曲 小 高 與 扁 頭 關 在 車 裡, 在 洗 車 輸 送 帶 上, 連 絡 找 槍 ; 他 倆 ( 尤 其 是 後 照 鏡 中 的 小 高 ) 好 似 不 由 自 主 地 被 送 上 命 定 的 結 尾 他 倆 開 著 車 在 霓 虹 燈 照 亮 的 嘉 義 市 竄 遊, 總 是 掌 握 不 住 黑 星 在 哪 裡, 終 究 再 次 被 白 道 逮 住 修 理, 被 關 上 黑 車 駛 進 黑 夜 黑 道 大 哥 出 面, 請 出 議 員, 在 KTV 商 量 保 出 他 的 小 弟 們 ; 扁 頭 的 怨 恨 最 終 只 能 透 過 議 員 盡 情 唱 的 男 性 的 復 仇 抒 發 黑 夜 裡, 小 高 扁 頭 及 小 麻 花 被 釋 放 在 鄉 間 小 路 上, 無 奈 地 摸 黑 尋 找 車 鑰 匙 三 人 組 再 次 上 路 ; 扁 頭 暗 夜 開 車, 影 片 也 再 次 配 上 自 我 毀 滅 ; 扁 頭 向 小 高 要 根 煙 提 神 ; 昏 暗 的 畫 面, 我 們 看 到 煙 火 由 小 高 傳 給 扁 頭 ; 車 子 向 北 駛 進, 但 臺 北 這 目 的 地 終 究 不 可 達, 音 樂 戛 然 而 止, 車 子 莫 名 地 衝 進 並 困 陷 在 田 野 中 不 幸 的 汽 車 這 種 情 愫 早 在 尼 羅 河 女 兒 中 便 已 透 露 ; 在 這 部 1987 年 的 當 代 片 中, 暴 力 和 死 亡 總 是 環 繞 在 汽 車 周 遭 砸 車 槍 擊 槍 殺 1996 年 的 南 國 則 是 更 風 格 化 地 傳 達 此 情 愫 ; 電 影 也 就 在 田 野 中 結 束 了 夕 陽 的 小 高, 將 黎 明 的 結 尾 交 給 了 年 輕 的 扁 頭 56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相 對 於 第 三 段 無 奈 又 命 定 的 汽 車 旅 程, 南 國 在 扁 頭 開 始 討 祖 產 前, 安 排 了 一 段 摩 托 車 之 旅 : 扁 頭 與 小 麻 花 騎 著 Vespa 式 的 摩 托 車, 小 高 騎 著 近 似 越 野 重 機 車 式 的 摩 托 車 聲 軌 上, 雷 光 夏 近 乎 魔 幻 的 樂 曲 夾 雜 著 小 麻 花 的 嘻 笑 聲 ; 三 人 在 樹 綠 山 間 輕 鬆 行 進 小 高 雖 騎 著 馬 力 大 的 機 車, 但 總 微 笑 讓 兩 個 年 輕 人 在 前 面 領 路, 三 人 難 得 如 此 無 憂 無 慮 國 片 利 用 火 車 說 故 事 其 來 有 自, 尤 其 是 臺 語 片 中 的 情 愛 倫 理 通 俗 劇 : 舊 情 綿 綿 (1962) 高 雄 發 的 尾 班 車 (1963) 臺 北 發 的 早 車 (1964) 難 忘 的 車 站 (1965) 借 用 摩 托 車 的 作 品 則 會 想 到 臺 語 的 危 險 的 青 春 (1969) 及 國 語 的 青 少 年 哪 吒 (1992); 兩 部 片 都 顯 現 了 年 輕 人 的 精 力 及 欲 求 突 破 現 實 的 奮 力 在 侯 孝 賢 的 作 品 裡, 戀 戀 風 塵 中 的 摩 托 車 傳 達 了 都 會 經 濟 及 其 詭 譎 的 意 涵 ( 阿 遠 及 阿 雲 在 從 事 消 費 活 動 中, 重 要 的 經 濟 工 具 摩 托 車 失 竊 ); 尼 羅 河 女 兒 的 摩 托 車 除 了 點 示 年 輕 人 進 入 跨 國 及 消 費 文 化, 亦 強 調 了 摩 托 車 青 春 的 意 涵 摩 托 車 做 為 年 輕 人 欲 求 自 主 的 一 種 交 通 工 具 尼 羅 河 女 兒 刻 意 安 插 了 楊 林 騎 摩 托 車 揚 帆 開 吉 普 車 的 片 段 ; 兩 人 在 公 路 上 迎 風 並 騁 對 看, 聲 軌 配 上 節 奏 活 潑 楊 林 唱 的 歌 曲 ; 此 片 段 展 現 了 青 春 女 主 角 與 她 暗 戀 對 象 難 得 的 快 樂 時 光 在 尼 羅 河 女 兒, 死 亡 常 跟 汽 車 聯 在 一 起, 相 較 之 下, 機 車 的 片 段 便 顯 得 奔 放 又 無 憂 年 輕 人 騎 車 或 開 車 迎 風 奔 馳, 在 侯 孝 賢 的 當 代 片 中 就 是 一 種 自 主 掙 脫 超 越 的 時 刻 4 南 國 安 排 4 舒 淇 在 千 禧 曼 波 掙 脫 汽 車 頂 窗 享 受 風 吹, 此 一 慢 動 作 片 段 也 可 說 是 此 種 時 刻 年 輕 人 騎 摩 托 車, 在 最 好 的 時 光 青 春 夢 中 有 進 一 步 的 演 繹 57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三 人 組 騎 摩 托 車 上 山, 可 說 是 在 一 切 事 務 急 轉 直 下 前, 一 個 短 暫 的 喘 息 三 人 組 有 如 另 類 親 人, 騁 遊 綠 樹 山 徑, 脫 離 城 鎮 及 火 車 或 汽 車 的 包 覆, 享 受 難 得 的 舒 暢 自 由 南 國 更 為 摩 托 車 片 段 配 上 了 陰 性 的 樂 曲 ; 相 較 於 火 車 及 汽 車 陽 剛 的 配 樂, 雷 光 夏 的 小 鎮 的 海 突 顯 了 摩 托 車 旅 程 的 特 出, 給 了 一 個 沒 有 海 水 撫 慰 的 片 子 一 段 短 暫 的 悠 閒 圖 3 南 國 的 機 車 鏡 頭 圖 4 南 國 的 機 車 鏡 頭 58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女 人 雖 說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是 一 部 以 男 性 為 主 的 片 子, 但 它 女 性 角 色 也 很 鮮 明, 片 子 對 其 兩 位 女 性 角 色 的 處 理 超 越 了 侯 氏 過 往 的 設 計 1980 年 代 初, 侯 孝 賢 透 過 鳳 飛 飛, 將 一 種 灑 脫 俐 落 本 土 的 氣 質 帶 入 他 的 都 會 喜 劇 片 中 此 種 女 性 特 質 是 藉 由 類 型 電 影 的 方 式 傳 達, 而 這 種 又 城 市 又 鄉 土 的 特 質 也 正 能 凸 顯 侯 孝 賢 80 年 代 所 商 議 的 城 鄉 價 值 及 其 演 繹 侯 氏 新 電 影 時 期 則 經 常 呈 現 傳 統 女 性 的 樣 貌 ; 這 些 女 性 扮 演 著 母 親 妻 子 的 角 色, 站 在 一 旁 觀 察 輔 助 男 性 的 活 動 維 持 著 家 的 運 作 楊 麗 音 陳 淑 芳 梅 芳, 從 兒 子 的 大 玩 偶 開 始 便 詮 譯 此 種 傳 統 女 性 ; 梅 芳 更 是 從 童 年 往 事 ( 1985) 的 母 親 一 直 演 到 黃 金 之 弦 ( 10+10, 2011) 的 母 親 而 侯 孝 賢 新 電 影 時 期 代 表 性 的 女 主 角, 可 說 是 辛 樹 芬 ; 她 所 傳 達 的 是 一 種 溫 柔 婉 約 的 女 性 氣 質 ; 此 期 的 侯 氏 電 影 藉 由 懷 舊 抒 情 的 調 性 及 有 距 離 的 鏡 距 溫 和 地 呈 現 辛 樹 芬 新 電 影 時 期 也 是 朱 天 文 成 為 侯 氏 電 影 編 劇 的 開 始 也 許 正 是 朱 天 文 的 參 與, 侯 氏 電 影 中 女 性 的 溫 柔 婉 約 亦 透 露 著 相 當 的 自 主 及 堅 毅 : 辛 樹 芬 扮 演 的 角 色 在 戀 戀 風 塵 中 決 定 嫁 給 郵 差, 在 悲 情 城 市 (1989) 中 執 意 於 文 清, 兩 位 女 性 默 默 地 堅 持 自 我 的 感 情 連 冬 冬 的 假 期 中 被 哥 哥 嫌 的 黏 人 的 小 妹 妹 也 會 固 執 地 硬 殼 兒 地 選 擇 瘋 女 人 寒 子 作 朋 友 5 5 硬 殼 兒 是 朱 天 文 小 說 安 安 的 假 期 中, 外 婆 形 容 小 妹 妹 亭 亭 脾 氣 的 59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從 尼 羅 河 女 兒 開 始, 侯 孝 賢 嘗 試 掌 握 當 代, 用 盡 技 法 呈 現 一 個 臺 北 市 十 九 歲 青 少 女 的 時 空 ; 但 是, 楊 林 在 片 中 所 扮 演 的 角 色 卻 是 承 擔 著 女 兒 姊 姊 妹 妹 母 親 多 重 傳 統 的 職 責, 就 是 難 以 扮 演 其 所 欲 求 的 情 人 角 色 到 了 好 男 好 女 (1995) 侯 氏 嘗 試 結 合 過 去 及 當 代, 讓 伊 能 靜 表 演 過 去 的 蔣 碧 玉 及 現 代 的 梁 靜 好 男 好 女 要 伊 能 靜 駕 馭 三 個 時 空 : 再 現 歷 史 的 蔣 碧 玉 過 往 既 將 失 去 戀 人 的 梁 靜 當 下 排 演 戲 劇 面 對 幽 魂 傷 痛 的 梁 靜 6 好 男 好 女 的 女 性 遊 蕩 於 傳 統 及 現 代, 困 限 於 跟 從 男 性 及 依 戀 男 人 間 的 糾 結, 脫 離 不 了 依 附 男 性 的 幽 情 而 此 多 層 面 的 女 性, 以 多 樣 又 幽 魅 的 風 格 呈 現, 且 是 由 第 一 次 合 作 之 後 再 沒 合 作 的 攝 影 韓 允 中 掌 鏡 ; 片 子 亦 開 始 嘗 試 扁 平 及 反 射 影 像 的 呈 現 7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脫 離 好 男 好 女 複 雜 糾 葛 的 時 空, 較 單 純 地 呈 現 兩 位 當 代 的 新 女 性 : 年 輕 的 小 麻 花, 成 熟 的 阿 瑛 伊 能 靜 此 次 在 南 國 可 專 注 地 表 現 一 個 Y 世 代 的 女 生 伊 所 飾 演 的 小 麻 花 脫 離 了 侯 孝 賢 新 電 影 時 期 秀 麗 體 貼 的 女 性 樣 貌, 她 就 是 理 直 氣 壯 的 愛 玩 電 影 賦 予 她 許 多 童 趣 : 奶 嘴 玩 具 打 電 動 影 6 7 用 詞 : 朱 天 文 電 影 小 說 集 ( 臺 北 : 遠 流,1991), 頁 96 在 其 複 訪 電 影 的 幽 靈 效 應 : 論 侯 孝 賢 的 珈 琲 時 光 與 紅 氣 球 之 跨 影 像 性 ( 中 外 文 學 39.4(2010.12), 頁 150), 孫 松 榮 以 幽 靈 的 概 念 稍 微 觸 碰 了 好 男 好 女 的 疊 合 設 計 對 於 好 男 好 女 中 的 梁 靜 如 何 成 為 歷 史 敘 述 的 一 部 份, 請 參 考 謝 世 宗 的 後 現 代 歷 史 電 影 與 真 實 性 : 重 探 侯 孝 賢 的 好 男 好 女 謝 世 宗 亦 觀 察 到 好 男 好 女 中 : 有 幾 個 鏡 頭 停 留 在 玻 璃 屏 障 上 此 時 觀 眾 只 能 看 到 梁 靜 投 射 在 玻 璃 上 的 黑 影 有 深 度 的 空 間 在 此 被 壓 平, 人 物 僅 僅 是 二 維 的 影 子 ( 後 現 代 歷 史 電 影 與 真 實 性 : 重 探 侯 孝 賢 的 好 男 好 女, 中 外 文 學 38.4(2009.12), 頁 25-26 60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子 遊 戲 多 彩 又 趣 味 的 裝 扮 上 廁 所 不 關 門 小 麻 花 的 好 玩 常 紓 解 介 入 男 性 陽 剛 的 氛 圍 ; 例 如, 片 頭 小 麻 花 的 玩 具 會 飛 上 有 國 軍 ( 也 可 看 成 軍 國?) 字 樣 的 賭 桌, 片 尾 小 高 又 生 氣 又 洩 氣 地 拿 手 電 筒 尋 找 車 鑰 匙, 小 麻 花 則 創 意 地 取 出 螢 光 棒 來 幫 忙 南 國 為 片 中 主 要 角 色 都 配 上 樂 曲, 卻 獨 讓 特 寫 的 小 麻 花 發 聲 唱 夜 上 海 小 麻 花 可 以 直 接 發 聲, 她 的 自 我 表 達 絕 不 婉 約, 而 是 直 接 又 原 始 小 麻 花 的 苦 悶 以 自 我 殘 害 的 方 式 抒 發 但 只 割 一 個 手 腕, 左 手 腕 她 光 顧 星 期 五 餐 廳 高 額 消 費 ; 同 時 又 關 愛 扁 頭, 會 以 狂 吼 敲 牆 的 方 式 來 護 衛 愛 人 小 麻 花 會 幫 小 高 搬 家 顧 餐 廳, 但 是 以 她 獨 到 的 不 費 勞 力 不 太 服 務 的 方 式 幫 忙 雖 然 南 國 中 長 一 輩 的 角 色 ( 小 高 的 姊 姊 阿 瑛 ) 對 小 麻 花 不 太 以 為 然, 電 影 卻 也 常 呈 現 小 麻 花 有 情 有 義 的 一 面 當 小 高 心 情 沈 到 谷 底, 對 著 馬 桶 做 過 五 關 斬 六 將 的 吐 訴, 在 旁 拍 背 奉 毛 巾 的 是 小 麻 花 當 扁 頭 被 他 親 戚 刑 警 修 理 的 時 候, 奮 不 顧 身 撲 上 去 拼 命 要 拉 開 壯 碩 刑 警 的 是 小 麻 花 南 國 不 只 呈 現 小 高 這 一 輩 的 苦 悶 與 矛 盾, 也 賦 予 了 年 輕 一 輩 他 們 個 別 的 苦 惱 與 執 著 小 麻 花 這 種 又 自 我 又 感 情 豐 富 的 年 輕 女 性, 之 後 在 最 好 的 時 光 ( 2005) 青 春 夢 中 有 更 淋 漓 的 呈 現 61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圖 5 南 國 裡 的 小 麻 花 圖 6 南 國 裡 的 小 麻 花 南 國 中 對 比 於 小 麻 花 的 女 性 角 色 當 然 就 是 成 熟 的 阿 瑛 了 透 過 阿 瑛 ( 徐 貴 櫻 飾 ), 片 子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侯 孝 賢 電 影 過 去 少 有 的 男 女 親 密 南 國 以 侯 氏 過 去 少 見 的 近 距 離 鏡 頭 拍 攝 阿 瑛 與 小 高 親 密 後 的 談 話 ; 阿 瑛 表 達 了 她 認 為 小 高 的 三 人 組 難 以 成 就 任 何 局 面 的 看 法 他 倆 再 次 親 密 對 談, 阿 瑛 等 於 是 發 出 了 最 後 通 牒, 以 家 人 62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為 藉 口, 以 女 兒 教 育 為 理 由, 表 達 了 考 慮 去 美 國 跟 南 國 說 再 見 的 看 法 阿 瑛 幾 乎 預 示 了 2007 年 紅 氣 球 中 幹 練 的 女 主 角 : 經 常 收 拾 爛 攤 子 與 其 男 伴 有 距 離 與 孩 子 自 主 運 作 的 成 熟 女 性 對 於 阿 瑛 這 一 位 相 當 有 主 見 的 熟 女, 影 片 配 給 她 雷 光 夏 陰 柔 的 老 夏 天 但 最 特 別 的 是, 南 國 藉 由 阿 瑛 展 開 了 一 連 串 的 視 點 / 觀 點 / 主 觀 鏡 頭 (POV shot), 且 阿 瑛 的 是 最 獨 特 的 侯 孝 賢 對 女 性 與 視 點 的 嘗 試 在 尼 羅 河 女 兒 時 便 開 始 尼 羅 河 女 兒 透 過 其 女 主 角 的 觀 點 及 旁 白 作 了 一 個 大 回 述 ; 影 片 也 用 了 藍 色 濾 鏡 / 打 光 呈 現 女 主 角 的 心 情 用 歌 曲 傳 達 女 主 角 的 時 空 及 心 境 ( 楊 林 戴 著 Walkman 耳 機 聽 著 自 己 唱 的 尼 羅 河 女 兒 ), 甚 而 用 夢 境 及 想 像 片 段 表 現 女 主 角 潛 在 的 焦 慮 也 就 是 說, 尼 羅 河 女 兒 對 於 女 性 觀 點 的 鋪 陳 費 力 又 多 重 ( 視 點 旁 白 顏 色 歌 曲 聽 點 夢 境 ); 侯 孝 賢 對 於 女 性 觀 點 的 嘗 試 要 到 了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才 發 揮 出 扼 要 的 影 音 效 應 熟 悉 侯 孝 賢 電 影 的 觀 眾 對 於 南 國 竟 然 用 了 鮮 明 色 彩 的 濾 鏡 應 該 都 覺 得 蠻 新 奇 的, 但 南 國 風 格 上 最 特 別 的 是 那 玻 璃 球 的 特 寫 這 特 寫 的 整 個 影 像 內 容 相 當 複 雜 : 玻 璃 球 裡 是 個 小 鐘 錶, 球 內 有 著 水, 水 中 還 浮 著 烏 龜 鴨 子 小 玩 具 但 畫 面 還 不 止 於 此, 玻 璃 球 上 還 有 反 射 的 影 像 ; 透 過 焦 距 的 調 整, 我 們 看 到 了 小 高 畫 著 刺 青 的 身 軀 鏡 頭 切 開 一 點, 我 們 進 一 步 意 識 到, 玻 璃 球 是 在 阿 瑛 的 手 中, 球 中 的 內 容 球 上 的 浮 影 是 阿 瑛 的 觀 察 在 阿 瑛 的 手 中, 玻 璃 球 像 似 水 晶 球, 告 示 著 現 實 ; 在 阿 瑛 的 眼 中, 小 高 與 他 兩 個 跟 班 似 乎 困 限 在 流 動 抖 動 的 時 間 裡 侯 孝 賢 過 去 常 以 深 焦 長 拍 遠 鏡 頭 63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以 多 層 面 ( 前 景 中 景 背 景 )(deep-focus long take long shot, 英 文 可 說 是 complex staging in depth) 來 呈 現 懷 舊 或 歷 史 的 樣 貌 及 內 容 ; 相 較 之 下, 南 國, 景 深 不 那 麼 深, 鏡 距 不 那 麼 遠, 帶 引 出 一 種 不 同 的 時 代 感 對 於 鏡 頭 與 鏡 距 的 設 計 如 何 顯 現 片 子 的 態 度, Brian Henderson 在 Toward a Non-Bourgeois Camera Style 曾 認 為 高 達 Weekend 裡 橫 向 扁 平 推 軌 長 拍 (flat lateral tracking shot) 傳 達 了 影 片 批 判 的 態 度, 一 種 拒 絕 賦 予 中 產 文 化 深 度 的 立 場 南 國 比 較 淺 的 風 格 不 一 定 傳 達 了 什 麼 立 場, 但 的 確 散 發 出 一 種 有 別 於 過 往 歷 史 懷 舊 的 醚 味 南 國 這 種 可 近 可 遠 可 淺 可 深 的 風 格, 好 似 擺 盪 於 與 時 間 有 距 離 及 直 視 當 下 的 情 懷 而 那 玻 璃 球 讓 人 眼 花 撩 亂 的 影 像 ( 英 文 姑 且 稱 為 complex staging on a reflective surface) 預 告 了 紅 氣 球 中 許 多 玻 璃 平 面 反 射 鏡 頭 ; 也 就 是 說, 侯 孝 賢 過 去 以 景 深 長 拍 來 論 述 事 故, 在 南 國 則 嘗 試 以 淺 景 反 射 畫 面 來 帶 引 出 另 一 種 同 時 性 一 種 陰 性 的 視 點 圖 7 南 國 裡 的 阿 瑛 64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圖 8 南 國 裡 的 玻 璃 水 鐘 風 格 南 國 中 這 種 玻 璃 反 射 畫 面 最 巴 洛 克 的 該 是 阿 瑛 的 玻 璃 球 ; 其 次, 臺 北 的 綠 色 開 車 鏡 頭 也 有 看 頭 首 先, 綠 色 就 令 人 玩 味, 再 聽 著 那 有 點 悶 的 那 卡 西 風 歌 曲, 從 車 子 擋 風 玻 璃 看 出 去 蒙 著 綠 色 的 不 斷 轉 換 的 臺 北 街 景, 著 實 讓 人 體 驗 著 一 種 身 歷 其 境 一 起 遊 蕩 的 感 覺 眼 尖 的 人 也 許 已 經 意 識 到, 南 國 中 綠 色 是 小 高 的 顏 色 ( 他 喜 歡 穿 戴 綠 色 衣 物 墨 鏡 ); 綠 色 的 鏡 頭 也 就 是 日 間 小 高 戴 著 墨 鏡 聽 著 東 洋 風 歌 曲 開 車 前 往 寶 藏 巖 幫 忙 搬 家 的 片 段 ; 也 就 是 繼 阿 瑛 的 玻 璃 球 之 後, 屬 於 小 高 的 視 點 鏡 頭 另 一 個 比 較 單 調 的 玻 璃 反 射 鏡 頭 出 現 在 較 早 扁 頭 開 車 去 接 阿 瑛 姊 的 片 段 我 們 從 車 外 看 著 扁 頭 亮 著 車 燈 快 速 前 進, 擋 風 玻 璃 上 則 反 射 著 細 雨 及 晚 間 高 架 道 上 不 斷 退 去 的 燈 光 ; 當 然, 這 不 是 個 視 點 鏡 頭, 但 那 自 我 毀 滅, 65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好 似 是 扁 頭 在 聽 的 歌 曲,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這 片 段 就 是 扁 頭 的 時 空 南 國 利 用 這 些 設 計 特 寫 視 點 顏 色 反 射 音 樂 行 進 調 整 了 過 去 侯 孝 賢 有 距 離 較 靜 態 的 鏡 頭 ; 南 國 透 過 這 些 設 計 接 近 角 色,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兩 代 角 色 們 的 當 下 南 國 裡 這 種 當 下 即 時 的 設 計 最 多 出 現 在 扁 頭 身 上 要 是 我 們 沒 有 意 識 到 前 面 玻 璃 球 及 綠 色 片 段 是 阿 瑛 及 小 高 的 視 點 鏡 頭, 到 了 紅 色 鏡 頭 出 現, 應 該 會 掌 握 到 南 國 刻 意 的 視 點 設 計 透 過 紅 色 鏡 頭, 南 國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扁 頭 的 眼 耳 所 經 驗 的 時 空 扁 頭 戴 著 紅 色 墨 鏡, 在 廚 房 小 高 旁 看 著 他 炒 菜 ; 他 同 時 戴 著 小 耳 機 聽 著 濁 水 溪 公 社 的 借 問 2, 在 餐 廳 幫 忙 接 菜 送 菜 客 人 有 所 吩 咐, 扁 頭 摘 下 耳 機, 音 樂 便 停 止 ; 8 電 影 明 白 地 融 入 傳 達 扁 頭 的 當 下 那 麼 扁 頭 的 當 下 是 什 麼 樣 貌 呢? 與 顯 現 小 麻 花 一 樣, 南 國 呈 現 了 扁 頭 的 苦 惱 與 執 著 南 國 中 年 輕 一 輩 都 蠻 執 意 自 我 ; 扁 頭 不 喜 歡 被 稱 為 扁 頭 ( 可 接 受 阿 扁 ), 他 願 打 一 架 來 護 衛 自 己 的 別 稱 被 逼 問 為 何 愛 人 小 麻 花 會 到 星 期 五 餐 廳 欠 下 百 萬, 扁 頭 苦 惱 地 直 接 從 窗 戶 跳 進 游 泳 池 來 逃 避 回 應 同 樣 地, 扁 頭 也 有 著 他 獨 到 的 有 情 有 義 小 高 交 代 的 事, 義 不 容 辭 : 賭 場 數 錢 接 送 阿 瑛 姊 扁 頭 幫 忙 接 電 話, 認 為 小 高 睡 覺 不 應 該 受 到 打 攪 ; 他 卻 在 小 高 床 旁 小 籃 球 拍 個 不 停 在 餐 廳, 他 也 的 確 幫 忙 雖 然 電 影 沒 有 明 說, 但 朱 天 文 在 她 簡 短 的 南 國 本 事 裡 提 及 : 扁 頭 之 所 以 積 極 地 討 祖 產, 是 想 要 投 資 小 高 去 上 海 做 生 意 9 也 就 是 說, 扁 頭 不 見 得 是 一 個 死 要 錢 或 意 氣 用 事 的 年 輕 人, 他 最 初 並 不 在 意 分 配 到 祖 產, 8 9 在 電 影 分 析 裡, 聽 點 也 可 以 是 一 種 POV, 稱 為 aural POV 朱 天 文, 最 好 的 時 光 ( 臺 北 : 印 刻,2008), 頁 105 66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後 來 變 卦, 寄 回 圖 章, 要 求 他 的 一 份, 很 可 能 是 想 將 他 的 一 份 祖 產 轉 換 為 他 與 小 高 的 未 來 及 出 路 ( 也 有 可 能 想 用 來 幫 小 麻 花 付 星 期 五 餐 廳 的 欠 賬?) 這 樣 看 來, 扁 頭 這 位 喜 好 自 我 毀 滅 活 在 當 下 的 年 輕 人 還 蠻 有 古 味 的 南 國 裡 另 一 個 有 即 時 感 的 片 段 也 是 透 過 扁 頭 的 視 點 呈 現 這 次 跟 拍 的 風 格 相 當 顯 著 ; 10 鏡 頭 蒙 上 紅 色 有 點 搖 晃 跟 著 小 高 及 小 麻 花 走 進 粉 味, 小 麻 花 還 回 頭 向 鏡 頭 / 扁 頭 使 眼 色 門 一 開, 喜 哥 的 班 底, 慶 祝 運 豬 成 功, 已 酒 酣 耳 熱 但 吊 詭 的 是, 這 場 相 當 high 的 慶 功 宴, 小 高 馬 上 進 入 狀 況, 握 手 敬 酒 ; 然 而 透 過 紅 色 鏡 頭 扁 頭 的 視 點, 這 喜 哥 現 場 助 唱 小 姐 助 興 的 酒 宴, 散 發 著 些 微 疏 離, 好 似 扁 頭 並 不 投 入 這 長 一 輩 的 歡 慶 扁 頭 的 心 思 好 似 已 轉 換 到 向 家 人 討 祖 產 的 事 務 上 南 國 的 這 種 視 點 設 計 散 發 著 一 種 又 要 投 入 當 下 又 要 保 持 距 離 的 雙 重 衝 動 它 同 時 實 現 了 另 一 種 表 現 年 輕 人 心 聲 的 方 法, 跳 脫 了 80 年 代 尼 羅 河 女 兒 使 用 旁 白 所 傳 達 的 感 傷 告 白 及 追 憶 架 構 南 國 視 點 的 使 用 可 說 是 侯 孝 賢 嘗 試 進 入 角 色, 但 同 時 在 敘 事 上 保 持 距 離 的 獨 特 技 巧 傳 統 的 視 點 鏡 頭 粗 略 地 可 以 說 開 始 於 觀 者 看 的 畫 面, 然 後 插 入 被 觀 看 的 物 像, 完 成 於 觀 者 觀 感 的 畫 面 11 侯 孝 賢 向 10 11 此 跟 拍 鏡 頭 亦 突 顯 了 南 國 包 容 著 動 感 的 攝 影, 如 電 影 前 段 出 現 的 升 降 鏡 頭 ( 賭 博 的 場 景 );James Udden 甚 至 提 醒, 南 國 近 乎 80% 的 鏡 頭 是 有 動 的 (No Man an Island: The Cinema of Hou Hsiao-hsien (Hong Kong: Hong Kong UP, 2009), p. 139.) 侯 孝 賢 電 影 中 用 手 持 攝 影 跟 拍 的 設 計 到 千 禧 曼 波 更 加 顯 著, 且 模 糊 POV 加 附 慢 動 作 更 加 脫 離 寫 實 若 要 全 面 地 思 考 POV, 可 參 考 Edward Branigan 的 Point of View in the 67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來 不 怎 麼 用 角 色 視 點 鏡 頭, 所 以 當 他 使 用 時, 便 讓 人 印 象 深 刻 : 例 如, 童 年 往 事 (1985) 裡, 父 親 過 世, 女 性 哭 喊, 小 阿 孝 的 轉 頭 回 視 ; 祖 母 過 世, 青 少 年 阿 孝 被 收 屍 人 瞪 視 在 新 電 影 時 期, 侯 的 視 點 鏡 頭 也 是 比 較 抒 情 的 ; 戀 戀 風 塵 裡, 阿 遠 生 病, 阿 雲 來 照 顧 ; 阿 雲 直 視 鏡 頭 微 笑 的 畫 面 便 是 阿 遠 的 視 點 鏡 頭, 傳 達 出 阿 遠 看 到 阿 雲 的 歡 心 同 一 段 落, 阿 雲 照 顧 好 一 切 走 進 長 巷 離 開, 鏡 頭 一 直 凝 視 著 阿 雲 走 到 巷 弄 的 盡 頭 ; 如 此 持 久 的 片 段 就 是 阿 遠 的 凝 視, 抒 發 著 他 對 阿 雲 的 愛 憐 不 捨 之 後, 侯 孝 賢 縱 使 使 用 視 點 鏡 頭, 也 不 是 那 麼 傳 統 完 整 到 了 南 國 更 是 脫 離 傳 統 南 國 裡 嘗 試 用 顏 色 音 樂 來 界 定 視 點 鏡 頭, 其 功 能 在 於 可 以 減 少 剪 接 拉 長 / 久 視 點 更 加 地 接 近 角 色 加 強 當 下 立 即 感 David Bordwell 曾 在 他 的 Ozu and the Poetics of Cinema 檢 視 小 津 安 二 郎 如 何 調 整 鬆 動 傳 統 的 視 點 鏡 頭, 整 理 出 小 津 如 何 剪 出 好 似 視 點 的 鏡 頭, 但 同 時 又 呈 現 看 了 沒 有? 誰 在 看? 看 的 角 度 有 問 題 這 種 視 點 空 間 12 現 今 看 侯 孝 賢 的 視 點 鏡 頭 可 檢 視 出 其 對 這 電 影 語 法 進 一 步 的 實 驗 南 國 給 予 阿 瑛 近 乎 魔 幻 不 完 整 的 視 點 鏡 頭, 給 予 小 高 特 定 的 顏 色 讓 我 們 投 入 小 高 的 綠 色 世 界 ; 更 有 意 思 的 是, 南 國 似 乎 偏 愛 扁 頭, 給 了 扁 頭 三 段 視 點 鏡 頭, 我 們 透 過 扁 頭 的 視 點 看 了 最 廣 泛 的 臺 灣 樣 貌 扁 頭 的 紅 色 世 界 排 序 在 小 高 的 綠 色 南 國 旁, 好 似 質 疑 著 小 高 的 懷 舊 情 懷 小 高 的 家 族 價 值 Cinema: A Theory of Narration and Subjectivity in Classical Film, 尤 其 是 其 第 五 章 The Point-of-View Shot 12 David Bordwell, Ozu and the Poetics of Cinema (New Jersey: Princeton UP, 1988), pp. 114-18. 68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圖 9 南 國 裡 的 扁 頭 圖 10 南 國 裡 扁 頭 的 觀 點 鏡 頭 69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家 / 豕 多 看 幾 次 南 國 會 發 現, 片 子 雖 然 主 要 呈 現 小 高 的 經 歷, 但 電 影 從 頭 到 尾 都 非 常 關 注 家 的 演 變 而 這 演 變 已 遠 離 像 戀 戀 風 塵 裡 所 呈 現 的 家 的 溫 和 新 電 影 時, 家 還 有 個 聚 所 縱 使 風 櫃 來 的 人 ( 1983) 中 的 年 輕 人, 遠 離 家 鄉, 到 高 雄 打 拼, 電 影 還 是 讓 他 們 住 在 一 個 合 院 式 的 居 所, 好 似 在 家 鄉 外 又 組 成 了 一 個 家 居 戀 戀 風 塵 裡 阿 遠 的 家, 有 祖 孫 三 代, 根 置 於 侯 硐, 父 親 礦 工 的 身 份 有 其 在 地 性, 家 更 是 有 著 社 區 性 的 連 結, 兄 弟 姊 妹 還 不 時 可 以 坐 下 一 起 吃 飯, 阿 公 對 家 人 的 嘮 叨 關 照 傳 達 出 家 的 氛 圍 阿 遠 到 臺 北 打 拼, 常 與 同 從 家 鄉 出 來 討 生 活 的 年 輕 朋 友 聚 餐, 帶 給 彼 此 有 如 家 的 安 慰 吃 飯 在 侯 孝 賢 的 電 影 裡 有 呈 現 家 族 演 變 的 功 能 ; 例 如, 悲 情 城 市 吃 飯 的 片 段 點 示 著 家 族 兄 長 逐 次 消 減 的 演 變 吃 飯 在 南 國 變 成 另 類 家 族 聚 集 的 活 動 : 兄 弟 們 的 聚 集 小 高 三 人 組 的 聚 集 ; 而 他 們 常 在 開 放 的 空 間 ( 火 車 道 旁 ) 進 食, 告 示 著 一 種 開 放 式 的 家 族 族 群 關 係 南 國 中 的 吃 飯 更 是 被 錢 產 的 談 話 所 籠 罩 戀 戀 風 塵 中 的 家 也 點 示 著 過 去 臺 灣 經 濟 的 樣 貌 : 阿 公 貼 近 土 地 的 農 植 父 親 牽 涉 勞 資 的 礦 工 阿 遠 服 務 都 會 的 低 層 勞 工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則 指 向 二 十 一 世 紀 家 的 鬆 動 遷 移 散 解 電 影 一 開 頭, 透 過 喜 哥 ( 喜 翔 飾 ) 的 談 話 就 強 調 著 家 的 分 散 : 喜 哥 的 太 太 帶 著 小 孩 已 移 居 加 拿 大, 喜 哥 得 賣 房 子 處 理 留 下 來 的 狗 在 平 溪 吃 飯 的 片 段, 透 過 阿 東 ( 連 碧 東 飾 ) 的 手 機 談 話, 我 們 感 受 到 家 70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族 緊 張 與 金 錢 的 關 連 阿 東 重 複 說 的 一 句 話 就 是 : 想 錢 想 瘋 了 ; 而 他 指 涉 的 便 是 家 族 中 堂 兄 玩 大 家 樂 搶 祖 產 母 親 不 堪 其 擾 的 家 務 事 家 人 在 南 國 從 開 頭 便 被 提 及, 但 一 直 到 接 近 中 段 才 露 臉 小 高 的 家 人 針 對 搬 家 的 事, 曾 透 過 電 話 向 他 求 助 ; 小 高 到 寶 藏 巖 幫 忙 搬 遷, 我 們 才 看 到 小 高 的 家 人 電 影 關 注 家 族, 但 對 家 族 的 影 像 呈 現 卻 是 相 當 薄 弱 小 高 的 父 親 由 在 悲 情 城 市 有 精 彩 陽 剛 持 槍 表 現 的 雷 鳴 飾 演 雷 鳴 在 南 國 裡 是 個 有 氣 無 力 的 外 省 父 親, 勸 兒 子 到 上 海 試 試 運 氣 找 找 錢 路 ; 最 後 衰 弱 地 在 背 景 裡 昏 睡 不 起 小 高 南 下 談 辦 運 豬, 地 主 的 代 表 由 年 長 的 李 天 祿 飾 演, 談 判 現 場 李 天 祿 的 兒 子 ( 李 傳 燦 ) 也 陪 伴 在 側 南 國 用 了 遠 景 將 幾 方 人 馬 框 在 一 起, 李 天 祿 所 飾 的 阿 公 變 得 好 小, 很 容 易 錯 過 ; 過 程 中 李 天 祿 只 針 對 分 利 益 短 短 地 以 臺 語 說 了 一 句 : 你 也 要 一 點 給 我 李 天 祿 可 說 是 侯 孝 賢 電 影 裡 臺 灣 男 性 臺 灣 雄 性 文 化 一 種 臺 灣 價 值 的 代 表, 也 是 侯 孝 賢 相 當 鍾 愛 的 人 物 將 李 天 祿 放 進 南 國, 讓 他 做 家 長 中 的 家 長, 發 聲 要 錢, 著 實 讓 人 感 受 到 南 國 散 發 出 的 悲 蒼 氣 息 這 些 家 族 片 段 如 此 累 積 下 來, 很 難 讓 人 不 感 受 到 家 的 流 動 及 其 與 錢 的 關 連 家 與 一 種 跟 勞 動 及 生 產 脫 勾 的 金 錢 糾 葛 13 南 國 告 示 著 家 在 全 球 化 經 濟 時 代 所 受 到 的 撼 動 呈 現 的 分 散 及 流 動 最 近 臺 灣 發 行 的 南 國 DVD, 顏 色 較 為 鮮 明, 李 天 祿 出 現 的 片 段 看 得 出 蒙 上 了 紅 色 在 這 段 之 前 的 影 子 遊 戲 片 段, 也 蒙 上 紅 色 ; 再 之 前 的 扁 頭 開 車 片 段 的 尾 端, 也 蒙 上 紅 色 也 就 是 說, 它 們 13 在 朱 天 文 的 南 國 本 事 中 還 包 含 了 另 一 個 家 族 : 阿 瑛 母 親 過 生 日 大 家 一 起 慶 祝 的 內 容 71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在 強 調 扁 頭 的 視 點 影 子 遊 戲 的 呈 現, 距 離 較 近, 還 有 年 輕 人 的 嘻 笑 聲 李 天 祿 的 片 段, 距 離 遠, 充 滿 著 長 一 輩 們 對 利 益 分 配 的 興 奮 談 判 從 這 兩 個 紅 色 片 段, 我 們 感 受 到 扁 頭 的 心 境 : 前 者 年 輕 投 入, 後 者 冷 眼 旁 觀 如 此 看 來, 扁 頭 最 初 的 不 要 家 產, 及 後 來 的 積 極 討 家 產 忿 恨 的 面 對 堂 兄, 散 發 出 年 輕 人 對 家 族 及 錢 財 的 態 度 扁 頭 在 鐵 道 旁 吃 飯 的 當 下, 向 兄 長 問 家 產 的 事, 得 到 的 都 是 推 托 及 玄 妙 的 回 應 : 不 知 道 家 產 已 捐 出, 以 致 爸 媽 得 道 扁 頭 跑 去 問 伯 父, 得 到 的 又 是 一 串 的 不 知 道 及 明 郎 在 處 理 明 郎 是 伯 父 做 刑 警 的 兒 子, 果 然 帶 人 回 來 處 理, 找 藉 口 將 扁 頭 痛 打 一 頓, 而 伯 父 毫 不 干 涉 南 國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家 這 字 中 沒 有 家, 只 有 豬 的 狀 態 南 國 裡, 家 的 溫 情 只 有 在 小 高 與 父 親 短 短 的 談 話 中 感 受 到 ; 這 一 段 也 是 唯 一 家 人, 父 親 與 兒 子, 在 屋 內 坐 下 來 要 一 起 吃 飯 的 片 段 但 在 父 子 談 話 中, 上 海 買 房 子 的 內 容 又 透 露 家 會 分 散 的 可 能 父 親 精 神 不 濟 心 事 重 重, 小 高 重 複 著 我 會 處 理 沒 問 題 嘛 來 讓 父 親 放 心 這 一 幕 使 人 想 起 柯 波 拉 (Francis Ford Coppola) 的 教 父 ( 1972), 片 中 Michael 重 複 地 向 父 親 保 證 : I ll handle it 妙 的 是, 教 父 後 段 是 Michael 精 明 的 毫 不 留 情 的 清 家 務, 算 是 電 影 的 高 潮 ; 而 南 國 的 黑 道 兄 弟 們 沒 有 給 我 們 如 此 的 滿 足 我 們 沒 有 看 到 小 高 的 兇 狠, 看 到 的 是 他 的 無 力 : 小 高 酒 醉 後 的 馬 桶 告 白 傳 達 他 難 以 完 成 父 親 交 代 的 家 務 事 的 無 奈 南 國 裡 的 暴 力 更 是 近 乎 滑 稽 : 不 要 叫 我 扁 頭!, 刑 警 修 理 扁 頭 小 麻 花 修 理 刑 警 就 算 蠻 有 黑 道 氣 勢 的 喜 哥 ( 喜 翔 早 期 在 1976 秋 歌 裡 飾 演 林 青 霞 智 能 不 足 的 弟 弟 ), 到 後 來 姿 態 很 低, 透 過 議 員 72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向 警 方 求 情 南 國 裡, 男 性 的 復 仇 只 能 用 唱 的 ; 小 高 連 個 搬 家 工 人 都 擺 不 平, 嘴 裡 念 著 搬 家 公 司 弄 我 們, 我 們 就 弄 他, 到 後 來 是 友 善 地 與 搬 家 工 人 交 換 刺 青 心 得 南 國 唯 一 讓 我 們 感 受 到 黑 道 的 兇 狠 是 在 臺 商 被 喜 哥 押 走 的 片 刻, 而 電 影 此 時 卻 以 突 然 停 電 來 削 弱 喜 哥 的 霸 氣, 喜 哥 也 只 能 以 髒 話 及 有 夠 衰! 來 感 嘆 也 就 是 說, 南 國 對 另 一 種 家 族 的 呈 現 黑 幫 黑 道 兄 弟 毫 無 類 型 電 影 的 浪 漫, 沒 什 麼 追 追 打 打 殺 殺 ; 有 的 只 是 對 這 雄 性 文 化 幽 默 無 奈 蒼 涼 的 凝 視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將 家 兄 弟 臺 灣 扣 接 起 來, 以 包 容 又 蒼 涼 的 凝 視 帶 引 我 們 經 驗 一 個 黑 道 兄 弟 所 遊 走 的 南 國, 一 個 大 家 都 想 離 開 的 臺 灣 ( 去 加 拿 大? 美 國? 瀋 陽? 上 海?), 或 許 該 說, 一 個 離 不 開 卻 夢 想 掙 脫 的 地 方 南 國 好 似 對 臺 灣 投 注 了 一 種 love at last sight ( 回 眸 鍾 情 ) 的 情 懷 南 國 之 後, 侯 孝 賢 也 的 確 遊 走 四 方 ; 神 遊 了 清 末 的 上 海 ( 海 上 花 ), 去 了 鄰 近 的 日 本 ( 千 禧 曼 波 珈 琲 時 光 ) 藝 術 的 巴 黎 ( 紅 氣 球 ) 南 國 各 個 層 面 突 破 性 的 嘗 試, 讓 侯 孝 賢 能 放 下 他 熟 悉 的 男 性 經 驗 撫 平 他 對 臺 灣 的 依 戀, 幫 忙 他 開 啟 了 下 一 階 段 以 女 性 為 主 的 敘 事 望 向 他 鄉 的 視 點 73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圖 11 南 國 裡 的 吃 飯 鏡 頭 圖 12 南 國 裡 的 圍 事 鏡 頭 74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開 展 形 式 探 索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在 侯 孝 賢 的 作 品 脈 絡 裡 是 一 部 轉 折 性 的 片 子 侯 孝 賢 說 拍 攝 南 國 時, 選 擇 不 要 完 整 的 劇 本, 我 要 把 我 的 概 念 想 法 全 部 丟 掉, 14 他 不 要 回 到 過 去 那 種 習 慣 性 表 達 的 方 式, 他 意 圖 以 簡 單 的 故 事 現 場 直 覺 的 能 力 現 場 的 調 度 安 排, 直 接 來 面 對 現 代 的 這 種 感 覺 15 南 國 開 頭 音 樂 的 選 擇 就 告 知 了 這 種 轉 變 南 國 的 音 樂 脫 離 了 過 去 鳳 飛 飛 階 段 的 俏 皮 及 新 電 影 時 期 的 抒 情, 嘗 試 以 不 同 風 格 的 樂 曲 來 形 塑 突 顯 不 同 的 角 色 這 種 電 影 音 樂 的 嘗 試 預 告 了 最 好 的 時 光 更 廣 泛 的 聲 音 實 驗 16 最 好 的 時 光 的 戀 愛 夢 少 見 地 近 乎 完 整 的 使 用 了 四 首 歌 曲 : 兩 首 英 文, 兩 首 臺 語 17 相 較 下 角 色 對 話 變 得 少 又 無 關 緊 要 中 段 的 自 由 夢 更 將 對 話 拿 掉, 換 成 字 卡, 聲 軌 則 配 上 雅 致 的 整 片 的 鋼 琴 曲 及 南 管 曲 除 了 大 方 又 迷 戀 地 使 用 歌 曲, 最 好 的 時 光 更 將 語 音 的 溝 通 轉 換 成 字 相, 轉 換 成 了 插 卡 簡 訊 電 腦 螢 幕 文 字 書 信 甚 至 路 牌 影 片 亦 將 字 相 風 格 化 : 有 手 寫 的 有 書 14 朱 天 文 的 南 國 本 事 不 到 四 頁 ( 最 好 的 時 光 ( 臺 北 : 印 刻,2008), 頁 103-06) 15 侯 孝 賢 訪 談, 侯 孝 賢 ( 臺 北 : 國 家 電 影 資 料 館,2000), 頁 118 16 侯 孝 賢 歷 史 電 影 的 聲 音 美 學 可 參 考 張 泠 的 穿 過 記 憶 的 聲 音 之 膜 : 侯 孝 賢 電 影 戲 夢 人 生 中 的 旁 白 與 音 景 17 英 文 的 Smoke Gets in Your Eyes Rain and Tears ; 臺 語 的 戀 歌 星 星 知 我 心 ; 臺 語 的 港 邊 惜 別 則 短 短 地 輕 輕 地 在 張 震 坐 渡 輪 時 帶 過 75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法 的 有 印 刷 的 有 電 子 的 雖 說 最 好 的 時 光 好 似 複 習 了 侯 孝 賢 已 掌 握 相 當 的 三 種 電 影 情 愫 懷 舊 的 歷 史 的 當 代 的 ; 重 練 了 三 種 影 像 風 格 抒 情 寫 實 華 麗 寫 實 誘 媚 拼 貼 ; 但 同 步 進 行 的 影 音 實 驗 則 帶 引 我 們 在 商 業 劇 情 片 的 架 構 中 接 近 了 一 種 純 電 影 (pure cinema) 的 體 驗 經 驗 了 一 場 接 近 電 影 本 質 的 影 音 饗 宴 當 年 在 戲 院 看 南 國 開 頭 眩 目 的 火 車 片 段, 本 以 為 侯 孝 賢, 繼 戀 戀 風 塵 之 後, 拍 火 車 已 拍 到 極 致 ; 誰 知 珈 琲 時 光 (2003) 卻 捕 捉 了 男 女 主 角 在 不 同 車 廂 裡 神 奇 地 在 龐 大 的 東 京 交 會 18 南 國 裡 玻 璃 質 感 及 反 射 的 淺 平 物 象 到 了 千 禧 曼 波 演 進 成 塑 膠 物 質 及 更 淺 的 景 深 19 到 了 紅 氣 球, 南 國 所 開 啟 的 淺 景 反 射 構 圖 發 揮 了 借 用 一 下 孫 松 榮 所 提 出 的 幽 靈 複 訪 概 念 更 幽 魅 的 效 應 紅 氣 球 雖 是 在 巴 黎 拍 的 當 代 片, 但 它 淺 平 反 射 影 像 設 計 卻 幽 幽 地 帶 入 了 歷 史 的 縱 深 紅 氣 球 充 滿 了 反 射 鏡 面 的 構 圖, 20 醚 味 最 重 的 出 現 在 結 尾 影 片 最 後 拍 了 一 幅 玻 璃 鏡 面 框 構 的 畫 作, 反 射 在 玻 璃 鏡 面 的 是 小 朋 友 在 美 術 館 看 著 這 幅 畫 光 就 這 畫 面, 我 們 看 到 2007 年 當 代 的 小 朋 友 們, 及 1899 年 Der Ballon 畫 中 的 景 象 ( 尤 其 是 其 中 的 孩 童 及 紅 氣 球 ); 21 而 這 疊 影 進 一 步 呼 喚 出 幽 遊 整 片 的 紅 氣 球 那 個 指 向 1956 年 Albert Lamorisse 18 2011 年 黃 金 之 弦 : 侯 孝 賢 情 不 自 禁 地 懷 舊 地 放 入 一 段 黑 白 的 火 車 之 旅 19 侯 氏 電 影 中 許 多 風 格 上 的 嘗 試 亦 可 透 過 Focus Inside: 乘 著 光 影 旅 行 的 故 事 李 屏 賓 的 角 度 窺 見 一 二 20 例 如, 張 小 虹 在 其 巴 黎 長 境 頭 : 侯 孝 賢 與 紅 氣 球 ( 中 外 文 學 40.4(2011.12), 頁 55-56 ), 便 以 長 鏡 頭 及 長 境 頭 的 角 度 觀 察 了 紅 氣 球 中 街 角 咖 啡 館 片 段 落 地 玻 璃 上 的 影 像 21 Der Ballon 畫 作 為 瑞 士 畫 家 Félix Edouard Vallotton(1865-1925) 的 作 品 76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的 Le Ballon Rouge 也 就 是 說, 這 個 鏡 頭 融 合 了 三 縷 時 間, 將 一 世 紀 的 縱 深 納 入 ; 但 這 時 間 不 帶 有 過 去 侯 孝 賢 沈 重 的 歷 史 感, 它 呈 現 的 是 藝 術 作 品 的 連 結 藝 術 家 們 的 同 位 性 古 今 東 西 幽 魅 的 浮 現 圖 13 紅 氣 球 裡 的 畫 Der Ballon 與 玻 璃 上 的 疊 影 當 初 在 新 聞 學 研 究 的 座 談 裡 議 論 到, 海 上 花 雖 是 古 裝 片, 但 在 其 中 可 看 到 南 國 裡 臺 北 市 的 顏 色 開 車 片 段 光 影 的 呈 現 都 被 放 大 釋 放 出 來 : 22 也 就 是 說, 南 國 成 就 了 海 上 花 華 麗 寫 實 的 風 格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似 乎 觸 動 了 侯 孝 賢 另 一 波 電 影 形 式 的 探 索, 帶 引 出 了 從 海 上 花 之 後 一 系 列 偏 向 以 女 性 / 陰 性 為 主 的 電 影 題 材 而 侯 孝 賢 從 尼 羅 河 女 兒 所 開 始 嘗 試 的 女 性 觀 點, 到 了 南 國, 透 過 阿 瑛, 找 到 了 誘 人 炫 目 的 形 式, 讓 後 續 的 作 品 能 大 膽 地 接 近 探 觸 女 性 世 界 22 座 談 會 : 侯 孝 賢 與 海 上 花, 新 聞 學 研 究 59(1999.4), 頁 164 77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David Bordwell 認 為, 從 好 男 好 女 ( 1995) 的 推 軌 鏡 頭 便 可 看 出 侯 孝 賢 欲 求 改 變 的 跡 象 23 我 認 為, 也 許 好 男 好 女 開 始 了 侯 孝 賢 的 轉 變, 但 改 變 的 實 現 及 其 成 功 的 融 合 是 發 生 在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除 了 不 同 風 格 的 音 樂 使 用, 南 國 不 避 諱 特 寫, 更 嘗 試 多 樣 運 鏡 ( 升 降 鏡 頭 手 持 攝 影 ) 重 色 濾 鏡 淺 景 反 射 構 圖, 呈 現 了 不 同 於 過 往 抒 情 的 有 距 離 的 靜 態 的 偏 寫 實 的 影 音 風 貌 葉 月 瑜 在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的 一 場 座 談 裡, 曾 對 南 國 在 形 式 上 的 演 變 所 傳 達 的 意 義 表 示 如 此 的 觀 感 : 侯 孝 賢 已 經 有 了 一 些 區 隔, 作 品 是 作 品, 他 自 己 是 他 自 己, 他 開 始 以 某 種 距 離 來 看 這 些 人 物, 不 像 以 前, 他 自 己 就 在 那 個 形 式 或 人 物 裏, 他 在 看 臺 灣 的 時 候 有 清 楚 的 距 離, 所 以 能 大 膽 的 說 出 他 的 悲 觀 從 前 他 的 悲 觀 必 須 投 射 於 過 去, 以 懷 舊 的 形 式 表 達 出 來, 現 在 那 個 懷 舊 已 經 不 見 了 24 對 於 如 此 的 改 變 侯 孝 賢 是 有 意 識 的 ; 他 曾 在 訪 談 中 以 用 那 麼 重 的 形 式 25 表 達 自 己 在 好 男 好 女 及 南 國 所 作 的 努 力 侯 孝 賢 也 就 是 用 這 麼 重 的 形 式 達 到 另 外 一 種 距 離, 表 達 出 另 一 種 有 別 於 過 去 的 臺 灣 情 懷 相 對 於 好 男 好 女,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之 所 以 更 值 得 關 注, 在 於 它 實 現 了 李 屏 賓 對 於 侯 孝 賢 電 影 所 作 的 觀 察 : 影 23 David Bordwell, Hou, or Constraints, Figures Traced in Light: On Cinematic Staging (Berkeley: U of California P, 2005), p. 234. 24 林 文 淇 沈 曉 茵 李 振 亞 編, 戲 戀 人 生 : 侯 孝 賢 電 影 研 究 ( 臺 北 : 麥 田,2000), 頁 332-33 25 李 達 義 訪 問 整 理, 侯 孝 賢 的 電 影 人 生, 電 影 欣 賞 99(1999), 頁 79 78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像 必 須 要 有 一 個 氣 味, 讓 鏡 頭 可 以 說 什 麼 有 味 道 的 影 像 非 常 迷 人, 它 對 整 個 電 影 的 結 構 語 言 故 事 內 容 是 非 常 有 幫 助 的 26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一 部 有 氣 味 有 味 道 有 醚 味 的 迷 人 電 影 26 林 文 淇 王 玉 燕 主 編, 臺 灣 的 光 影 大 師 : 攝 影 師 李 屏 賓, 臺 灣 電 影 的 聲 音 : 放 映 週 報 vs 臺 灣 影 人 ( 臺 北 : 書 林,2010), 頁 231 79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引 用 書 目 侯 孝 賢 訪 談 2000 侯 孝 賢 臺 北 : 國 家 電 影 資 料 館 頁 79-131 座 談 會 : 侯 孝 賢 與 海 上 花 1999 新 聞 學 研 究 59(1999.4) 頁 155-65 朱 天 文 2008 最 好 的 時 光 臺 北 : 印 刻 1991 安 安 的 假 期 朱 天 文 電 影 小 說 集 臺 北 : 遠 流 頁 73-100 李 達 義 訪 問 整 理 1999 侯 孝 賢 的 電 影 人 生 電 影 欣 賞 99(1999) 頁 76-83 沈 曉 茵 1999 電 影 鬥 陣 與 侯 孝 賢 新 聞 學 研 究 59(1999.4) 頁 153-54 林 文 淇 沈 曉 茵 李 振 亞 編 2000 戲 戀 人 生 : 侯 孝 賢 電 影 研 究 臺 北 : 麥 田 林 文 淇 王 玉 燕 主 編 2010 臺 灣 的 光 影 大 師 : 攝 影 師 李 屏 賓 臺 灣 電 影 的 聲 音 : 放 映 週 報 vs 臺 灣 影 人 臺 北 : 書 林 頁 230-39 80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姜 秀 瓊 關 本 良 2012 Focus Inside: 乘 著 光 影 旅 行 的 故 事 臺 北 : 漫 遊 者 文 化 孫 松 榮 2010 複 訪 電 影 的 幽 靈 效 應 : 論 侯 孝 賢 的 珈 琲 時 光 與 紅 氣 球 之 跨 影 像 性 中 外 文 學 39.4(2010.12) 頁 135-69 張 泠 2010 穿 過 記 憶 的 聲 音 之 膜 : 侯 孝 賢 電 影 戲 夢 人 生 中 的 旁 白 與 音 景 電 影 欣 賞 學 刊 13(2010) 頁 33-47 張 小 虹 2011 巴 黎 長 境 頭 : 侯 孝 賢 與 紅 氣 球 中 外 文 學 40.4 (2011.12) 頁 39-73 謝 世 宗 2009 後 現 代 歷 史 電 影 與 真 實 性 : 重 探 侯 孝 賢 的 好 男 好 女 中 外 文 學 38.4(2009.12) 頁 10-39 Bordwell, David 2005 Hou, or Constraints. Figures Traced in Light: On Cinematic Staging. Berkeley: U of California P. 186-237. 1988 Ozu and the Poetics of Cinema. New Jersey: Princeton UP. 81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Branigan, Edward 1984 The Point-of-View Shot. Point of View in the Cinema: A Theory of Narration and Subjectivity in Classical Film. New York and Berlin: Mouton. 103-21. Hasumi, Shigehiko ( 蓮 實 重 彥 ) 2008 The Eloquence of the Taciturn: An Essay on Hou Hsiao-hsien.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 9.2 (2008.12): 184-93. Henderson, Brian 1970-71 Toward a Non-Bourgeois Camera Style. Film Quarterly 24.2 (Winter 1970-71): 2-14. Udden, James 2009 No Man an Island: The Cinema of Hou Hsiao-hsien. Hong Kong: Hong Kong UP. 82

沈 曉 茵, 南 國 再 見, 南 國 : 另 一 波 電 影 風 格 的 開 始 Goodbye South Goodbye: The Launch of a Fresh Round of Stylistic Exploration Shiao-Ying Shen This article studies Hou Hsiao-Hsien s 1996 Goodbye South Goodbye and argues that it presents a range of stylistic experimentation which launches Hou s aesthetic exploration through the next stage of his work. Goodbye South Goodbye shows an end-of-the-century Taiwan poised at a moment of transition in which the center of focus shifts from one generation to another. With Goodbye, Hou eases his former preferred complex staging in depth and moves toward complex staging on reflective surfaces. Moreover, Goodbye experiments with POV shots by defining them with color and music, which has the effect of bringing the spectator closer to the characters and evokes a sense of immediacy unlike the sense of nostalgia and historical weightiness in Hou s earlier work. These filmic techniques and effects are investigated through analyses of the modes of transportation, the characters, styles, and notions of home appearing in Goodbye South Goodbye. This paper concludes with a concise survey of the new stylistic presentations The author is currently Associate Professor in the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Taiwan. E-mail: ssy@ntu.edu.tw. 83

藝 術 學 研 究 第 十 一 期 (2012.12) undertaken by the Hou films which followed Goodbye South Goodbye. Keywords: Hou Hsiao-Hsien, Dust in the Wind, Daughter of the Nile, film form, POV shots, depth of field 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