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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第 5 期 ( 总 第 225 期 ) 厦 门 大 学 学 报 (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JOURNAL OF XIAMEN UNIVERSITY( Arts & Social Sciences) No. 5 2014 General Serial No. 225 真 理 的 语 用 和 限 度 周 建 漳, 王 摇 展 ( 厦 门 大 学 哲 学 系, 福 建 厦 门 361005) 摘 摇 要 : 在 真 理 问 题 传 统 哲 学 视 野 之 外, 关 于 真 理 在 生 活 世 界 中 的 实 际 语 用 维 度 是 一 个 值 得 探 讨 的 问 题 真 理 作 为 某 种 真 的 东 西 冶, 超 越 单 纯 认 知 意 义 上 的 真 冶, 还 包 含 道 义 性 的 真 ( 的 道 ) 理 冶 的 维 度 在 科 学 和 日 常 行 为 层 面 上, 真 冶 关 乎 成 事 冶, 而 在 社 会 生 活 中, 我 们 常 常 用 真 冶 说 事 论 理 冶, 后 者 即 真 理 的 社 会 语 用 层 面 严 格 意 义 上 的 真 理 的 到 场 其 实 不 是 用 说 的, 而 当 以 真 理 的 名 义 说 事 时, 实 际 上 蕴 涵 着 此 际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在 论 理 语 言 游 戏 中, 以 真 为 理 乃 基 于 其 在 科 学 领 域 中 作 为 竞 争 性 语 言 游 戏 胜 出 者 所 蕴 涵 的 话 语 权 威, 问 题 是, 排 他 性 真 理 的 决 出 实 非 社 会 场 域 语 言 游 戏 的 常 规 并 且, 单 纯 的 真 本 身 亦 不 具 足 道 义 合 理 性 与 正 当 性 在 社 会 场 域 中, 话 语 的 合 理 性 大 多 数 情 况 下 表 现 为 并 行 不 悖 冶 的 各 种 道 理 关 键 词 : 真 ; 真 理 ; 语 用 中 图 分 类 号 :B023 郾 3 摇 摇 文 献 标 识 码 :A 摇 摇 文 章 编 号 :0438-0460(2014)05-0015-08 哲 学 的 基 本 任 务 之 一 的 确 是 穷 理, [1] 然 而, 在 理 论 的 层 面 上, 那 些 在 生 活 世 界 中 原 本 似 乎 一 清 二 楚 的 事 成 了 言 人 人 殊 聚 讼 纷 纭 的 麻 烦 概 念, 其 中 最 著 名 的 应 该 就 是 奥 古 斯 丁 所 说 的 你 不 问 我 还 清 楚, 要 想 说, 却 发 现 说 不 清 楚 了 冶 的 时 间 冶 概 念 了 真 理 冶 也 是 如 此 真 理 冶 是 日 常 生 活 与 哲 学 两 栖 的 概 念, 这 种 概 念 较 之 专 业 性 术 语 如 先 验 冶 真 值 函 项 冶 或 延 异 冶 在 字 面 上 更 为 直 白 平 易, 但 越 是 日 常 基 本 的 语 词, 往 往 有 越 复 杂 的 语 言 谱 系, 其 意 义 与 用 法 游 移 繁 复, 这 让 真 理 的 本 质 看 上 去 是 一 种 神 秘 的 东 西 冶 [2] 仅 就 真 冶 与 真 理 冶 的 语 义 和 概 念 关 系 来 说, 就 有 必 要 加 以 厘 清 众 所 周 知, 在 哲 学 真 理 观 方 面, 关 于 真 理 存 在 符 合 论 冶 融 贯 论 冶 效 用 论 冶 及 冗 乎 论 冶 等 相 互 竞 争 的 几 大 论 传 统 真 理 观 构 成 本 文 探 讨 的 基 本 语 境, 但 与 其 寻 求 关 于 真 ( 真 理 ) 本 身 的 界 定 和 理 解 的 旨 趣 取 径 不 同, 本 文 试 图 揭 示 前 此 真 理 探 讨 中 关 注 甚 少 的 真 理 语 用 维 度, 通 过 还 原 生 活 世 界 语 言 游 戏 中 真 理 的 实 际 形 象, 论 证 真 理 话 语 用 之 于 公 共 话 语 领 域 的 语 用 意 义 理 论 错 位 及 合 理 性 限 度, 深 化 与 丰 富 我 们 对 真 理 的 理 解 一 真 冶 与 真 理 冶 真 理 冶 为 英 文 truth( 德 文 Wahrheit) 的 中 译, 其 语 义 中 包 含 形 容 词 的 意 义 真 的 冶 ( true) 在 收 稿 日 期 :2014-06-11 作 者 简 介 : 周 建 漳, 男, 江 苏 沭 阳 人, 厦 门 大 学 哲 学 系 教 授 博 士 生 导 师 ; 王 展, 男, 山 东 金 乡 人, 厦 门 大 学 哲 学 系 博 士 研 究 生 15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厦 门 大 学 学 报 (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2014 年 此, 真 的 冶 是 名 词 真 理 冶 的 特 定 修 饰 语, 作 为 其 所 描 述 者, 真 理 冶 在 字 面 上 可 以 直 接 解 为 真 的 东 西 冶 (what is true), 从 而 可 以 简 称 为 真 ( the true) 作 为 认 识 论 范 畴, 真 的 东 西 冶 具 体 来 说 就 是 真 知 真 解 或 真 值, 是 为 科 学 意 义 上 的 真 理 在 此, 真 理 从 义 理 上 说 意 指 正 确 性 冶, 其 直 观 的 解 释 则 为 符 合 冶 真 理 冶 在 认 知 乃 至 语 义 层 面 上 主 要 可 以 作 真 冶 解, 这 在 自 然 语 言 中 可 以 理 解 为 是 名 词 含 形 容 词 意 义 的 用 法 形 容 词 在 语 义 上 是 关 于 事 物 性 质 的 描 述, 因 此, 在 戴 维 森 我 们 能 够 把 truth 看 作 一 种 特 性 冶 这 样 的 句 子 中, [3] 真 当 然 是 最 直 白 亦 最 恰 当 的 翻 译, 而 硬 译 为 真 理 冶 徒 然 导 致 语 义 失 真 和 思 想 混 乱 王 路 敏 锐 地 捕 捉 到 真 理 冶 之 为 真 冶 的 语 义 维 度, 批 评 国 内 哲 学 研 究 中 将 truth 冶 一 律 理 解 和 翻 译 为 真 理 冶 导 致 了 语 义 不 明 甚 至 不 通 进 而 言 之, 从 巴 门 尼 德 亚 里 士 多 德 直 到 当 代 英 美 语 言 哲 学 如 塔 斯 基 的 T 语 句, 其 围 绕 truth 概 念 的 种 种 描 述 与 分 析, 最 终 的 确 都 可 以 被 真 冶 所 覆 盖 笔 者 注 意 到, 在 他 的 文 章 发 表 之 后, 国 内 一 些 学 者 在 讨 论 相 关 问 题 时 在 真 冶 或 真 理 冶 用 语 的 使 用 上 表 现 出 明 显 的 分 寸 感, 这 应 该 与 其 观 点 的 学 术 影 响 不 无 关 系 但 王 路 在 注 意 到 truth 可 以 作 是 真 的 冶 解 ( 形 容 词 用 法 ) 时, 进 而 主 张 一 律 依 真 冶 来 翻 译 和 理 解 西 方 哲 学 中 真 理 冶 一 词, [4] 却 不 无 可 以 商 榷 之 处 首 先, truth 冶 ( 德 文 Wahrheit) 从 构 词 上 看 是 形 容 词 true 冶 的 名 词 化 ( th 冶 跟 heit 冶 分 别 为 英 语 和 德 语 中 形 容 词 名 词 化 的 常 见 后 缀 ), 因 此,truth 的 基 本 语 义 中 包 含 形 容 词 的 意 义 是 真 的 冶 (true), 作 为 名 词,truth 在 字 面 上 可 直 接 解 为 真 的 东 西 冶,( what is true) 基 于 truth 的 形 容 词 意 义, 它 从 语 词 上 说 当 然 首 先 是 真 冶 的, 但 是, 这 只 是 真 理 冶 的 必 要 条 件 而 非 充 分 条 件, 作 为 名 词, 真 理 冶 的 本 义 不 止 是 真 的, 并 且 是 真 的 某 种 东 西 正 如 剑 桥 哲 学 辞 典 真 理 冶 词 条 所 说 : 如 果 [5] 说 科 学 家 寻 求 确 定 什 么 东 西 是 真 的, 哲 学 却 要 追 问 真 理 是 什 么 爷 冶 作 为 描 述 世 间 事 物 某 种 特 性 的 形 容 词, 真 适 用 于 不 同 对 象, 构 成 不 同 的 词 组, 包 括 人 之 真 ( 真 人 ) 语 之 真 ( 真 话 ) 物 之 真 ( 真 品 ) 事 之 真 ( 真 朋 友 ) 情 之 真 ( 真 心 ) 和 理 之 真 ( 真 理 ) 等 各 种 类 型 的 真 在 此, 离 事 无 真 可 言 真 理 之 为 物, 直 接 指 的 是 认 知 性 的 真 而 不 是 任 何 别 的 真 的 东 西 其 次, 在 义 理 层 面 上, 真 理 具 有 超 事 实 认 知 的 道 义 蕴 涵, 真 冶 是 中 性 词, 真 理 冶 则 是 具 有 正 面 道 义 维 度 的 好 词 ( 赞 语 ), 中 文 真 理 冶 中 的 理 冶 与 道 冶 的 语 义 关 联 透 露 了 其 中 消 息 理 可 以 生 发 出 合 ( 乎 ) 理 ( 则 ) 与 有 ( 道 ) 理 两 个 维 度 的 含 义 真 与 意 义 的 结 合 (true and meaningful) 才 是 真 理 一 词 的 完 整 内 涵 所 在 当 陈 嘉 映 认 为 真 理 不 止 于 事 实, 真 理 是 通 过 事 实 展 现 意 义 冶 时, [6] 其 所 表 达 的 是 与 此 相 同 的 理 解 如 果 真 理 仅 仅 是 真 或 不 假, 那 么, 我 们 将 读 不 懂 美 国 独 立 宣 言 将 人 生 而 平 等 冶 视 为 不 言 自 明 的 真 理 冶 的 名 句, 没 法 理 解 海 德 格 尔 关 于 艺 术 是 真 理 之 自 行 设 置 入 作 [7] 品 冶 以 及 伽 达 默 尔 所 谓 艺 术 中 的 真 理 经 验 冶 的 意 思, 更 没 法 理 解 为 了 主 义 真 冶 何 以 能 够 砍 头 不 要 紧 冶 关 于 真 理 包 含 道 义 ( 理 ) 的 本 质, 海 德 格 尔 有 明 确 的 表 达 : 那 种 把 存 在 之 真 理 思 为 一 个 [8] 绽 出 地 生 存 着 的 人 的 原 初 要 素 的 思 想, 本 身 就 已 经 是 源 始 的 伦 理 学 了 冶 真 与 真 理 的 区 别, 可 以 通 过 以 下 例 子 加 以 说 明 : 女 性 家 长 冶 诚 然 是 母 亲 冶 语 义 上 为 真 的 界 定, 而 在 真 正 的 意 义 上 (what it means to be a mother), 母 亲 意 味 着 那 个 愿 为 子 女 牺 牲 自 己 直 至 生 命 的 人, 二 者 在 意 义 上 不 但 有 厚 薄 并 且 见 高 下 [9] 事 实 上, 真 理 观 念 在 日 常 语 用 中 往 往 包 含 由 正 确 合 理 到 正 义 一 系 列 由 狭 义 到 广 义 事 实 到 规 范 的 不 同 含 义, 海 德 格 尔 ( 实 际 上 也 包 括 黑 格 尔 ) 等 欧 陆 哲 学 家 的 真 理 观 不 过 是 自 然 语 言 中 真 理 理 解 的 哲 学 版 王 路 强 调 真 理 冶 一 词 中 理 爷 的 色 彩 太 浓, 味 道 太 重, 意 思 太 强 冶, [10] 这 是 因 为 他 实 质 上 是 在 逻 辑 或 语 义 层 面 立 论 的, 在 这 一 形 式 化 的 层 面 上, 将 真 命 题 称 之 为 真 理 确 有 将 本 来 平 实 明 白 的 意 思 抽 象 化 和 扩 大 化 之 嫌 然 而, 在 超 越 纯 逻 辑 和 语 义 的 维 度 上, 真 理 尚 有 除 科 学 意 义 上 的 正 确 之 外 侧 重 道 义 的 人 文 层 面, 从 英 文 上 看, 这 里 有 reason 和 rationality 之 别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中 文 真 理 冶 一 16

摇 摇 第 5 期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周 建 漳 等 : 真 理 的 语 用 和 限 度 词 在 南 朝 梁 代 首 先 出 现 时 所 指 的 就 是 佛 教 胜 义 冶, 亦 称 真 谛 冶, 在 这 一 层 面 上, 真 理 与 中 国 传 统 思 想 中 关 于 道 ( 天 道 正 道 道 理 乃 至 盗 亦 有 道 冶 ) 的 特 定 理 解 有 相 契 合 的 一 面 在 此, 真 与 真 理 一 字 之 差, 意 义 迥 异 二 者 不 但 在 意 义 上 有 厚 薄 并 且 见 高 下, 前 者 只 涉 真 假, 后 者 要 论 是 非 因 此, 不 能 只 说 真, 不 讲 理 综 上 所 述,truth 概 念 实 含 真 ( 的 事 ) 理 与 真 ( 的 道 ) 理 两 层 意 义, 前 者 落 脚 在 真 上, 而 后 者 则 侧 重 于 理 ( 之 道 义 面 ), 真 和 理 两 个 义 项 在 两 种 语 境 下 有 不 同 的 虚 实 之 分 从 事 理 上 看, 科 学 求 真, 人 文 论 理, 但 由 于 自 然 语 言 固 有 的 含 蓄 与 弗 晰 (Fuzzy) 特 征, 我 们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对 此 往 往 习 焉 不 察 在 不 同 语 境 和 目 的 下 灵 活 运 用 真 理 一 词 穿 行 于 科 学 与 生 活 世 界 场 域, 这 在 有 的 情 况 下 就 导 致 概 念 上 的 混 乱 和 实 践 上 的 误 导 二 真 理 的 语 用 维 度 在 不 同 的 生 活 形 式 中, 真 理 承 担 着 不 同 的 语 言 游 戏 功 能 : 在 科 学 上, 我 们 以 真 为 事 冶 在 既 定 生 活 世 界 背 景 下 探 求 万 物 之 理 并 依 真 成 事 冶 ( 科 学 的 技 术 之 用 ); 在 哲 学 上, 我 们 论 说 关 于 真 的 事 冶, 是 为 真 之 理 论 ( 真 理 观 ) 而 在 生 活 世 界 中, 我 们 往 往 用 真 说 事 冶 实 即 论 ( 是 非 之 道 ) 理 冶 : 伽 利 略 的 日 心 说 冶 原 本 是 科 学 上 的 真 信 念 ( 真 命 题 ), 在 与 宗 教 法 庭 的 对 质 中 成 了 被 捍 卫 之 ( 道 ) 理, 相 应 的, 天 文 学 家 成 了 献 身 真 理 的 烈 士, 于 此 可 见 真 理 的 社 会 语 用 维 度 在 此, 所 谓 真 理 的 社 会 语 用, 即 在 社 会 公 共 领 域 中 用 真 理 说 事 冶 的 语 言 论 辩 行 为, 其 目 的 是 在 公 共 事 务 话 题 上 争 夺 话 语 权 威, 达 成 ( 以 理 ) 服 人 冶 的 语 用 效 应 例 如, 关 于 实 践 是 检 验 真 理 的 唯 一 标 准 冶 的 讨 论 对 所 谓 两 个 凡 是 冶 传 统 话 语 的 挑 战 与 解 构, 即 是 典 型 的 真 理 语 用 行 为 不 论 论 者 本 身 是 否 明 确 意 识 到, 以 实 践 为 判 定 真 理 的 标 准 逻 辑 地 蕴 涵 着 可 实 证 地 决 出 的 冶 真 理 的 含 义, 它 在 郑 重 书 面 语 言 的 形 式 中 所 表 达 的 其 实 是 普 通 人 心 中 相 当 质 朴 的 信 念 : 是 骡 子 是 马 拉 出 来 蹓 蹓 冶, 或 者 是 著 名 的 抓 到 老 鼠 就 是 好 猫 冶 其 原 型 正 是 自 然 科 学 式 关 于 特 定 问 题 的 正 确 答 案 在 直 接 用 科 学 上 既 有 的 真 ( 命 题 ) 说 事 的 意 义 上, 真 理 兼 具 名 与 实 的 统 一, 而 在 并 不 存 在 类 似 科 学 中 那 样 的 严 格 意 义 上 可 决 出 的 真 的 情 况 下 ( 这 在 真 理 话 语 流 通 的 社 会 场 域 是 常 态 而 非 例 外 ), 以 真 理 说 事 有 意 无 意 地 诉 诸 科 学 真 理 一 言 九 鼎 的 思 想 与 语 言 强 制 力 其 实, 真 理 不 但 是 赤 裸 的 ( 女 神 ), 也 是 不 言 的 ( 桃 李 ), 以 真 理 说 事 实 际 上 恰 恰 反 证 此 际 严 格 意 义 上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是 为 公 共 领 域 中 真 理 言 说 的 错 位 福 柯 以 其 一 贯 的 敏 锐 提 出 这 样 一 个 人 所 罕 言 的 深 刻 问 题 : 我 们 为 什 么 对 真 理 如 此 迷 恋? 冶 答 案 似 乎 是 现 成 的, 因 为 真 理 有 用 嘛 的 确, 从 日 常 生 活 到 生 产 实 践, 我 们 收 集 和 消 费 大 量 真 实 信 息, 以 维 持 生 存 和 发 展 的 需 要 但 这 所 触 及 的 只 是 真 理 本 身 的 物 用 冶 层 面, 而 福 柯 的 深 刻 之 处 是 揭 示 了 真 理 在 社 会 政 治 层 面 的 语 用 冶 维 度 : 这 个 社 会 生 产 和 流 通 以 真 理 为 功 能 的 话 语, 以 此 维 持 自 身 [11] 的 运 转, 并 获 得 特 定 的 权 力 冶 无 论 是 癫 狂 冶 还 是 性 冶, 都 是 基 于 相 关 场 域 医 学 伦 理 乃 至 身 体 真 理 话 语 的 确 立 而 成 为 禁 制 和 管 束 对 象 的 从 根 本 上 说, 西 方 的 历 史 无 法 同 真 理 爷 创 造 及 发 生 效 应 的 方 式 分 割 开 来 冶, 以 至 于 可 以 写 一 部 有 关 真 理 爷 的 生 产 的 政 治 历 史 冶 [12] 尼 采 和 福 柯 主 要 是 在 宏 观 上 揭 示 真 理 话 语 形 成 的 社 会 机 制, 本 文 则 是 在 微 观 上 关 于 既 定 思 想 机 制 内 真 理 语 用 行 为 内 在 机 理 的 具 体 分 析 作 为 生 活 在 意 义 之 网 中 的 生 物, 奥 斯 汀 所 谓 以 言 行 事 冶 (illocutionary acts) 是 人 类 自 古 以 来 就 有 的 事, 真 理 语 用 游 戏 就 是 一 种 重 要 的 以 言 行 事 方 式 不 过, 以 真 为 理 并 非 语 言 游 戏 的 唯 一 方 式, 17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厦 门 大 学 学 报 (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2014 年 事 实 上,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中 首 要 的 话 语 权 威 就 不 是 真 淤, 而 是 道, 包 括 先 王 之 道 冶 天 道 冶 等, 而 大 逆 不 道 冶 岂 有 此 理 冶 是 对 言 行 合 理 性 最 严 重 的 质 疑 西 方 文 化 中 传 统 的 论 理 方 式 是 发 端 于 古 希 腊 城 邦 政 治 的 辩 证 法 ( 逻 辑 ) 与 修 辞 学 ( 演 说 论 辩 ) 传 统, 在 广 场 集 市 公 民 大 会 乃 至 法 庭 中, 人 们 为 正 义 冶 幸 福 冶 辩, 亦 以 正 义 冶 幸 福 冶 的 名 义 辩, 这 正 是 古 希 腊 哲 学 中 智 者 派 与 苏 格 拉 底 柏 拉 图 理 论 之 争 的 思 想 文 化 线 索 [13] 真 理 之 成 为 西 方 社 会 中 主 导 性 的 语 用 游 戏, 是 在 近 代 科 学 与 宗 教 冲 突 并 战 而 胜 之 的 背 景 下 发 生 的, 随 着 宗 教 式 微, 以 科 学 为 原 型 的 真 理 一 举 获 得 全 面 的 话 语 权 威, 以 真 理 说 事 的 语 言 游 戏 遂 成 正 统 我 国 自 五 四 冶 以 降, 真 理 话 语 至 少 在 官 方 话 语 中 已 成 为 通 用 语 词, 在 真 理 标 准 冶 讨 论 和 科 学 发 展 观 冶 中 都 是 如 此 真 理 诚 然 涵 盖 从 科 学 到 人 文 各 种 不 同 维 度 与 类 型, 但 构 成 日 常 理 解 核 心 的 真 理 原 型 无 疑 是 科 学 问 题 是, 真 理 语 用 游 戏 虽 然 借 重 模 拟 科 学 之 真 语 句, 但 它 跟 科 学 家 的 求 真 游 戏 并 不 是 一 回 事, 而 是 发 生 在 科 学 之 外 的 哲 学 乃 至 伦 理 政 治 领 域 以 真 为 理 拿 真 说 事 的 论 理 游 戏 科 学 研 究 独 孤 求 真 冶, 真 冶 本 质 上 不 是 说 出 来 的, 而 是 做 出 来 的 且 一 旦 做 出 来, 也 就 不 必 再 说 了 借 用 围 棋 中 的 术 语, 或 可 谓 之 为 手 谈 冶 因 此, 以 求 真 为 务 的 科 学 家 实 际 上 恰 恰 是 最 少 谈 真 论 理 热 情 的 群 体 真 正 拿 真 说 事 ( 论 理 ) 通 常 是 发 生 在 社 会 公 共 场 域 中 的 事 情 在 此, 人 们 彼 此 争 说 谁 的 主 义 真 冶, 誓 言 为 真 理 而 斗 争 冶, 实 际 上 是 用 真 理 来 斗 争 冶 以 真 理 名 义 展 开 的 唇 枪 舌 剑 意 在 沛 公 冶 真 理 所 包 含 的 理 性 权 威 ( 政 治 正 确 冶 ) 在 这 一 维 度 上, 我 们 不 难 洞 悉 五 四 新 文 化 运 动 民 主 冶 与 科 学 冶 两 大 口 号 之 间 深 层 的 同 一 性 : 科 学 也 好, 民 主 也 罢, 一 言 以 蔽 之, 均 属 于 真 理 性 话 语 数 十 年 后 实 践 是 检 验 真 理 的 唯 一 标 准 冶 讨 论 直 接 打 出 真 理 的 旗 号, 其 意 亦 不 在 话 语 表 层 的 哲 学 式 真 理 观 论 说, 而 是 拿 真 理 证 伪 冶 文 革 语 录 冶 话 语, 拨 乱 反 正 冶, 为 改 革 提 供 具 有 道 义 合 法 性 的 新 的 话 语 权 威 如 伽 利 略 的 例 子 所 示, 真 理 游 戏 是 直 接 用 科 学 命 题 证 伪 冶 宗 教 教 义, 但 并 非 所 有 以 真 理 名 义 展 开 的 公 共 议 题 论 辩 都 是 用 已 有 的 严 格 科 学 真 理 进 行 的 最 典 型 的 例 子, 当 年 实 践 是 检 验 真 理 的 唯 一 标 准 冶 的 论 说, 就 是 从 真 理 应 依 何 判 定 ( 标 准 ) 这 样 一 个 哲 学 式 的 论 题 上 入 手 说 事 的 因 此, 真 理 之 为 语 用, 实 质 上 是 诉 诸 真 理, 以 之 为 合 理 性 权 威 的 语 言 方 式, 它 既 可 能 如 科 学 与 宗 教 冲 突 那 样 是 捍 卫 已 然 真 理 的 斗 争, 在 更 多 的 情 况 下, 则 是 质 疑 已 有 权 威 为 新 的 路 线 合 理 性 论 辩 的 语 用 行 为, 社 会 领 域 中 的 真 理 话 语 往 往 是 关 于 何 者 为 真 理 的 论 辩 诉 诸 真 理 的 话 语 有 其 内 在 的 合 理 性, 首 先 是 正 如 实 用 主 义 效 用 论 真 理 观 所 揭 示 的 那 样, 真 意 味 着 实 践 有 效 性, 作 为 对 我 们 是 生 死 攸 关 的 冶 事, [14] 求 真 可 以 说 具 有 天 然 的 合 理 性 不 过, 在 以 真 论 理 的 语 用 层 面, 比 实 践 有 效 性 重 要 得 多 的, 恐 怕 还 是 真 理 所 具 有 的 思 想 上 的 权 威 性 真 理 在 通 常 讨 论 中 很 少 被 论 及 但 在 人 们 心 中 却 甚 为 直 白 的 文 化 形 象, 是 竞 争 性 话 语 中 最 终 的 胜 出 者 不 论 在 理 论 上 对 真 作 何 解 释 ( 符 合 效 用 融 贯 ), 这 一 意 义 上 的 真 是 关 于 所 欲 求 解 问 题 确 定 有 效 的 单 义 解, 是 可 实 际 地 决 出 从 而 可 较 真 的 真 值 命 题 由 于 其 争 胜 博 弈 的 特 征, 以 真 理 为 用 的 语 言 游 戏 而 对 真 情 有 独 钟 此 外, 真 理 是 具 有 思 想 强 制 力 的 命 题, 即 雅 斯 贝 斯 所 谓 有 强 制 性 的 正 确 冶 [15] 科 学 理 论 在 被 证 实 之 前 固 然 也 有 众 说 纷 纭 的 时 候, 但 真 理 一 言 既 出, 是 非 ( 胜 负 ) 立 判 在 此, 真 理 游 戏 本 质 上 属 于 零 和 博 弈, 它 在 逻 辑 上 是 排 他 的 有 趣 的 是,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最 符 合 上 述 真 理 游 戏 特 征 的 是 各 种 具 有 明 确 胜 负 结 果 的 博 弈 活 动 如 体 育 比 赛, 在 此, 胜 负 明 确 并 且 唯 一 而 在 实 际 意 义 上 最 接 近 于 真 理 游 戏 的 当 然 还 是 自 然 科 学 研 究, 尤 其 是 所 谓 判 决 性 实 验 有 必 要 指 出 的 是, 如 果 从 某 种 本 质 淤 国 外 学 者 陈 汉 生 (Chad Hansen) 以 及 郝 大 维 (David L. Hall) 安 乐 哲 (Roger T. Albany) 均 有 类 似 看 法, 参 见 李 晨 阳 : 道 与 西 方 的 相 遇, 北 京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5 年, 第 33 页 ; 郝 大 维 安 乐 哲 : 汉 哲 学 思 维 的 文 化 探 源, 施 忠 连 译, 南 京, 江 苏 人 民 出 版 社,1999 年, 第 六 章 18

摇 摇 第 5 期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周 建 漳 等 : 真 理 的 语 用 和 限 度 主 义 的 角 度 上 立 论, 如 库 恩 罗 蒂 等 当 代 哲 学 家 所 说, 科 学 真 理 亦 未 尝 不 具 有 某 种 不 可 公 度 性 或 者 说 相 对 性 全 面 探 讨 此 一 问 题 非 本 文 宗 旨 所 在, 但 就 库 恩 理 论 本 身 来 说, 科 学 理 论 间 缺 乏 真 假 明 断 性 并 非 发 生 在 命 题 层 面, 更 重 要 的 是, 科 学 理 论 的 非 确 定 性 的 情 况 在 常 规 科 学 阶 段 是 不 存 在 的, 它 只 是 科 学 革 命 危 机 中 范 式 变 更 的 结 果 与 表 现, 因 而 是 异 态 而 非 常 态 换 言 之, 在 同 一 范 式 内, 科 学 真 理 仍 然 是 唯 一 和 可 明 断 的 以 此 反 观 人 文 社 会 领 域, 不 同 理 论 之 间 的 分 歧 从 来 没 有 以 截 然 分 明 的 方 式 决 出 真 假 ( 胜 负 ), 统 一 的 学 术 范 式 从 来 未 曾 确 立, 仿 佛 始 终 处 于 所 谓 前 科 学 冶 的 理 论 危 机 中 淤 由 于 科 学 真 理 的 上 述 思 想 特 征, 加 之 近 代 启 蒙 思 想 的 主 轴 之 一 正 好 是 科 学 与 宗 教 的 论 战, 真 理 可 以 说 理 所 当 然 地 成 为 当 代 社 会 生 活 语 言 游 戏 中 的 主 流 强 势 话 语 平 实 论 之, 用 真 说 话 较 之 凭 权 力 或 者 凭 神 化 权 威 定 夺 是 非 乃 划 时 代 的 进 步, 然 而, 我 们 欲 在 社 会 公 域 确 立 真 理 性 话 语 权 威 的 时 候, 却 忽 略 了 此 中 存 在 的 理 论 错 位 稍 微 注 意 一 下 就 会 发 现, 在 有 关 真 理 标 准 的 讨 论 中, 被 作 为 论 据 提 出 的 常 常 就 是 科 学 史 上 的 著 名 事 例, 如 海 王 星 从 理 论 推 断 到 实 验 观 测 证 实, 等 等 也 就 是 说, 语 言 游 戏 以 行 动 游 戏 为 样 板 然 而, 只 要 想 一 下 就 会 明 白, 在 社 会 生 活 领 域 中, 类 似 科 学 或 者 是 竞 技 比 赛 那 样 是 非 分 明 胜 负 立 判 的 真 理 时 刻 何 曾 存 在? 反 过 来 说, 如 果 真 理 在 场, 其 实 也 就 用 不 着 关 于 真 理 的 言 辞 之 争 了, 事 实 胜 于 雄 辩 冶, 在 科 学 中, 真 理 决 出 的 时 刻 即 实 验 成 功 之 际 ( 真 理 和 检 验 同 时 ) 而 在 社 会 领 域 如 实 践 标 准 冶 的 论 争 中, 真 理 主 张 在 否 定 层 面 上 是 对 既 定 路 线 下 实 践 后 果 的 拒 斥, 而 其 实 质 性 的 肯 定 意 义, 则 是 对 尚 未 实 施 从 而 仍 有 待 认 同 的 路 线 进 行 正 确 性 的 预 设 于 因 此, 吊 诡 的 是, 恰 恰 在 我 们 欲 以 真 理 的 名 义 确 立 话 语 权 威 的 地 方, 正 是 ( 严 格 意 义 上 排 他 性 的 ) 真 理 不 在 场 之 域 三 社 会 场 域 中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给 定 上 述 关 于 真 理 的 语 用 理 解, 接 下 来 需 要 回 答 的 是 两 个 问 题 : 第 一, 如 何 理 解 社 会 公 共 事 务 领 域 中 严 格 意 义 上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第 二, 真 理 不 在 场 是 否 意 味 着 思 想 的 无 政 府 主 义? 首 先 必 须 强 调 的 是, 社 会 公 共 事 务 决 策 中 并 非 完 全 不 存 在 类 似 于 自 然 科 学 中 那 样 的 真 理 性 结 论, 因 为 其 中 有 些 本 身 属 于 科 学 问 题, 如 大 坝 的 建 造 选 址 以 及 人 口 经 济 波 动 的 曲 线, 都 是 有 定 论 可 预 测 的 但 是, 社 会 公 共 领 域 中 更 多 的 恐 怕 还 是 无 法 给 出 唯 一 正 确 答 案 的 情 况 可 以 说, 凡 是 民 主 ( 多 数 票 决 ) 被 作 为 公 共 决 策 机 制 采 用 的 地 方, 都 是 真 理 不 在 场 之 域 [16] 其 次, 人 文 社 会 生 活 领 域 不 同 观 念 的 是 非 曲 直 也 许 历 史 地 成 立, 即 在 历 史 长 程 中, 宏 观 层 面 上 不 同 制 度 之 争 以 及 微 观 层 面 上 不 同 道 德 观 念 之 别, 大 致 是 有 胜 负 的 因 此,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冶 前 面 须 加 上 当 下 冶 这 个 限 制 条 件 换 言 之, 社 会 生 活 领 域 的 真 理 的 成 立 往 往 具 有 历 史 的 盂 事 后 性 或 者 说 滞 后 性 即 便 如 此, 这 一 历 史 性 胜 出 的 所 谓 真 理 所 遵 循 的, 仍 然 是 与 科 学 真 理 不 同 的 语 言 游 戏 规 则, 它 一 方 面 固 然 与 实 践 结 果 宏 观 相 关, 另 一 方 面 则 与 历 史 背 景 的 转 换 有 关 再 次, 当 我 们 说 在 社 会 场 域 严 格 意 义 上 的 冶 真 理 不 在 场 时, 一 方 面 是 指, 在 竞 争 性 论 题 间 往 往 难 以 决 出 类 似 自 然 科 学 式 无 可 争 议 的 单 义 真 命 题, 社 会 场 域 真 理 的 语 ( 言 论 辩 ) 用 维 度 本 身 恰 恰 预 设 了 争 议 性 另 一 方 面, 单 纯 的 真 并 不 足 以 成 为 理 换 淤 感 谢 匿 名 审 稿 人 对 本 文 所 提 意 见, 这 使 我 在 正 面 阐 述 自 己 观 点 时 注 意 对 可 能 存 在 的 反 驳 意 见 亦 给 予 考 虑, 将 观 点 表 达 得 更 为 周 延 于 社 会 实 践 如 波 普 所 说 其 实 是 一 个 试 错 冶 的 过 程 盂 或 曰, 一 切 真 理 都 需 要 时 间, 但 历 史 的 事 后 性 与 时 间 性 的 区 别 在 于, 前 者 是 恒 常 原 则 性 的, 而 后 者 则 只 是 外 在 技 术 性 的 19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厦 门 大 学 学 报 (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2014 年 言 之, 实 践 检 验 只 能 保 证 相 关 论 题 的 有 效 性, 却 不 能 担 保 其 道 义 的 合 理 性 能 被 检 验 的 皆 为 事 实, 而 非 价 值 用 真 理 说 事 冶 无 疑 蕴 涵 党 同 伐 异 的 权 力 效 应,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在 特 定 严 格 意 义 的 真 理 不 在 场 之 地 诉 诸 真 理 乃 是 对 真 理 理 解 的 错 位 和 滥 用 传 统 真 理 观 在 忙 于 给 出 关 于 真 的 实 在 论 定 义 ( 符 合 论 ) 或 可 操 作 验 证 手 段 ( 实 用 主 义 效 用 论 ) 的 时 候, 忽 略 了 真 之 成 立 所 需 满 足 的 一 个 逻 辑 条 件, 即 单 一 相 关 性 条 件 或 曰 参 照 系 的 确 定 真 总 是 关 于 什 么 的, 只 有 确 定 了 所 欲 证 成 的 是 什 么 意 义 上 的 真, 才 可 能 有 证 实 或 证 伪 发 生 举 例 来 说, 足 球 比 赛 预 设 了 进 球 数 冶 为 判 定 胜 负 ( 球 队 优 劣 ) 的 唯 一 参 照, 进 而 通 过 球 门 冶 及 辅 助 性 规 则 如 点 球 的 设 置, 使 得 关 于 球 赛 和 球 队 水 平 的 真 理 冶 话 语 始 得 以 确 立 试 想, 如 果 不 以 进 球 数 为 单 一 参 照 指 标, 关 于 球 赛 内 容 和 球 队 水 平 其 实 分 别 可 以 依 控 球 时 间 犯 规 多 少 过 人 次 数 奔 跑 速 度 乃 至 距 离 等 一 系 列 并 非 没 有 道 理 的 指 标 加 以 判 别, 而 其 结 果 必 然 是 排 他 性 真 义 命 题 即 所 谓 真 理 难 以 确 立 科 学 之 为 真 理 性 话 语 其 实 也 是 如 此 作 为 认 知 游 戏, 科 学 理 论 间 的 是 非 即 所 谓 真 理 的 成 立 亦 是 以 内 含 的 单 义 性 参 照 为 条 件 的, 海 登 怀 特 曾 经 说 过 : 科 学 阐 释 公 然 宣 称 它 只 讨 论 事 件 的 某 些 方 [17] 面, 如 量 的 方 面 和 可 衡 量 的 方 面 冶 数 学 这 一 以 单 一 数 量 关 系 为 主 轴 的 语 言 游 戏 在 科 学 中 的 普 遍 运 用 实 际 上 就 暗 示 了 这 一 点 陈 嘉 映 从 数 理 性 推 论 所 具 有 的 必 然 性 形 式 与 特 定 抽 象 框 架 间 关 系 的 角 度, 得 出 了 与 本 文 基 本 相 似 的 结 论 [18] 因 此, 和 我 们 通 常 所 想 象 的 不 同, 在 生 活 世 界 中, 真 理 不 在 场 并 非 特 例, 而 是 常 态, 从 清 官 难 断 家 务 事 冶 到 文 无 第 一 冶, 其 实 都 是 此 一 事 理 在 语 言 中 的 本 然 反 映 社 会 公 共 事 务 领 域 真 理 不 在 场 最 有 力 的 证 据, 是 民 主 的 多 数 票 决 冶 被 采 纳 为 公 共 决 策 机 制 社 会 生 活 场 域 中 民 主 的 出 场 即 意 味 着 真 理 的 不 在 场 因 为, 假 定 真 理 在 场, 则 民 主 作 为 决 策 方 式 意 味 着 毫 无 原 则 甚 至 是 不 讲 理, 这 就 像 置 进 球 数 于 不 顾 偏 偏 让 各 队 球 迷 投 票 表 决 布 坎 南 指 出, 在 科 学 事 业 中, 只 有 傻 子 才 会 想 到 用 妥 协 的 方 法 在 意 见 分 歧 的 专 家 之 间 取 得 一 致 意 见 冶 ; 冲 突 [19] 的 解 决 必 须 是 一 种 胜 利 爷 的 性 质 冶 在 此, 有 效 的 不 是 基 于 平 等 逻 辑 的 多 数 决 定 机 制, 而 是 一 言 定 谳 或 一 票 否 决 冶 的 理 性 权 威 因 此, 由 社 会 公 共 事 务 中 采 行 与 科 学 认 知 中 截 然 不 同 的 多 数 裁 定 方 式 的 事 实 出 发, 唯 一 合 乎 逻 辑 的 推 论 是 此 际 真 理 的 阙 如 [20] 科 学 上 真 理 单 义 参 照 的 满 足 在 根 本 上 是 因 为, 在 与 自 然 的 博 弈 中 人 类 属 于 利 益 共 同 体 ( 我 们 冶 ), 其 中 存 在 着 合 规 律 性 与 合 目 的 性 的 统 一 有 效 性 与 合 理 性 的 重 合 反 之, 一 旦 进 入 人 类 自 身 事 务 的 领 域, 博 弈 恰 恰 是 在 欲 求 一 致 立 场 和 利 益 分 殊 的 不 同 个 体 及 群 体 间 展 开, 我 们 冶 分 裂 为 你 - 我 冶 乃 至 我 - 他 冶, 从 而 令 单 一 参 照 失 效, 亦 令 有 效 性 与 合 理 性 分 裂 即 便 是 在 大 家 理 念 一 致 的 情 况 下, 关 于 具 体 事 务 中 的 权 利 诉 求 仍 然 可 能 陷 入 仁 者 见 仁 智 者 见 智 的 情 况 以 20 世 纪 60 年 代 美 国 约 翰 逊 政 府 为 改 善 受 种 族 歧 视 的 黑 人 的 境 遇 而 颁 布 的 平 权 法 令 冶 ( Affirmative Action) 为 例, 依 照 该 法 令, 在 高 校 入 学 时 给 黑 人 学 生 留 下 固 定 入 学 份 额 此 一 政 策 实 施 的 结 果 导 致 了 分 数 高 于 受 此 政 策 优 待 的 黑 人 学 生 的 白 人 学 生 不 能 入 学, 如 贝 克 尔 (Allan Bakke) 就 曾 被 加 州 大 学 戴 维 斯 分 校 医 学 院 两 度 拒 之 门 外 他 在 与 学 校 的 法 律 诉 讼 中 以 分 数 面 前 人 人 平 等 为 诉 求, 声 称 自 己 遭 到 了 反 向 种 族 歧 视 冶 [21] 如 果 说 在 各 种 公 共 场 合 如 公 共 汽 车 餐 厅 学 校 排 斥 黑 人 的 行 为 是 明 显 不 合 理 的, 现 在 的 问 题 是, 白 人 如 贝 克 尔 诉 诸 的 同 样 是 平 等 而 非 特 权, 反 对 的 也 是 基 于 肤 色 的 歧 视 对 待, 在 此 局 面 下, 真 理 不 但 不 在 任 何 一 方 手 里, 压 根 就 不 存 在 具 有 压 倒 性 \ 正 当 性 的 解 决 方 案 类 似 这 样 的 事 例 在 社 会 公 共 决 策 方 面 所 在 多 有, 如 发 展 与 环 境 保 护 孰 轻 孰 重 国 家 的 苹 果 冶 与 地 方 的 西 [22] 瓜 冶 间 的 矛 盾 如 何 解 决, 等 等, 这 类 具 有 家 务 事 冶 难 断 冶 特 征 的 典 型 问 题 通 常 只 能 在 大 小 ( 利 益 ) 多 少 ( 人 数 ) 间 折 冲 樽 俎, 不 存 在 我 们 赖 以 做 出 明 快 决 断 具 有 无 可 违 逆 约 束 力 的 单 义 标 准 答 案 即 真 理 正 如 罗 尔 斯 所 言, 尽 管 我 们 之 间 以 理 相 待 正 直 努 力, 却 没 有 导 向 理 性 的 一 致 冶 [23] 按 20

摇 摇 第 5 期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周 建 漳 等 : 真 理 的 语 用 和 限 度 照 托 马 斯 内 格 尔 (Tomas Nagel) 的 说 法, 这 是 由 价 值 的 不 完 整 性 与 决 定 的 单 一 性 之 间 的 不 一 致 所 造 成 的 问 题 冶 [24] 有 必 要 指 出 的 是, 在 公 共 领 域 中 并 非 不 存 在 采 用 单 一 参 照 的 可 能 性, 比 如 在 上 述 贝 克 案 中, 如 果 以 每 一 美 元 教 育 投 入 的 经 济 回 报 冶 为 标 准, 则 依 分 数 高 低 决 定 录 取 具 有 无 可 争 议 的 合 理 性 若 以 种 族 平 等 冶 为 唯 一 对 照, 则 贝 克 的 诉 求 就 缺 乏 合 理 性, 问 题 是 我 们 在 两 种 合 理 性 间 无 法 做 黑 白 分 明 的 取 舍 与 判 断 真 理 标 准 冶 与 两 个 凡 是 冶 的 论 战 与 此 不 同, 属 于 不 同 理 念 之 争 淤 应 该 说, 实 践 派 冶 主 张 所 表 达 的 改 革 理 念 具 有 压 倒 性 的 合 理 性, 因 而 是 人 心 所 向, 这 是 毋 庸 置 疑 的 但 是, 在 理 论 的 分 析 上 仍 然 需 要 指 出 的 是, 这 种 合 理 性 的 根 源 却 不 在 所 谓 实 践 证 明 了 的 真 中 因 为, 真 在 证 明 手 段 目 的 和 理 论 实 践 间 关 系 上 固 然 有 其 重 要 的 技 术 性 意 义, 但 本 身 并 不 具 有 道 义 性 的 内 涵 因 为, 前 提 是 价 值 目 标 的 设 定 : 抓 到 老 鼠 当 然 是 好 猫, 但 问 题 是 要 抓 的 是 什 么 样 的 老 鼠 冶? 在 此, 白 猫 黑 猫 冶 说 的 都 是 手 段, 真 正 该 问 却 没 问 的 倒 是 白 鼠 还 是 黑 鼠 冶 总 之, 徒 真 不 足 以 成 理 在 这 一 层 面 上, 实 用 主 义 真 理 观 的 缺 陷 显 现 无 遗 于 总 之, 社 会 场 域 中 语 用 游 戏 的 真 理 主 张 背 后 的 重 要 动 机 是 艳 羡 与 追 求 真 以 致 胜 的 语 用 效 果, 然 而, 由 于 单 一 参 照 前 提 难 以 满 足, 现 实 生 活 语 境 中 恰 恰 无 以 决 出 严 格 意 义 上 的 真 理 性 结 论, 因 此, 依 任 一 特 定 参 照 实 践 的 可 证 实 的 主 张 并 不 具 足 道 义 的 合 理 性 真 不 足, 理 没 有 冶, 这 就 是 真 理 语 用 意 向 在 实 际 上 所 遭 遇 的 理 论 困 境 由 于 科 学 主 义 思 潮 的 强 势 影 响, 科 学 之 外 大 片 领 域 中 真 理 的 缺 席 不 免 令 人 沮 丧 或 遗 憾, 其 实 这 大 可 不 必 真 并 不 是 这 个 世 界 上 唯 一 的 道 冶 或 理 冶, 无 真 理 的 场 域 并 非 无 道 理 的 世 界 拒 绝 定 于 一 尊 的 真 理 的 确 令 是 非 曲 直 未 可 一 语 骤 断, 但 非 100% 的 真 理 仍 然 不 失 为 基 本 的 道 理 是 非 自 有 公 论, 公 道 自 在 人 心, 在 历 史 的 长 程 视 野 中, 道 理 总 是 有 机 会 的, 而 违 背 人 民 根 本 意 志 之 事 终 究 天 理 难 容 不 过, 关 于 人 文 社 会 场 域 中 的 道 理 冶 及 其 与 真 理 冶 相 比 的 同 异 优 劣 关 系, 则 非 本 文 篇 幅 所 可 容 纳 的 内 容, 有 待 另 文 处 理 注 释 : [1][18] 陈 嘉 映 : 说 理, 北 京, 华 夏 出 版 社,2011 年 [2]Micheal p. Lynch (ed), The Nature of Truth, The MIT Press, 2001, p. 1. [3] 戴 维 森 : 真 理 意 义 行 动 与 事 件, 牟 博 译, 北 京 : 商 务 印 书 馆,1994 年, 第 23 页 转 引 自 王 路 是 冶 与 真 冶 形 而 上 学 的 基 石, 北 京 : 人 民 出 版 社,2013 年, 第 23 页 [4] 奎 因 : 真 之 追 求, 王 路 译, 北 京 : 三 联 书 店,1999 年, 译 者 序 冶 [5] Cambridge Dictionary of Philosophy, Rober Audi ( ed in chief),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p,812. [6] 陈 嘉 映 : 语 言 哲 学, 北 京 :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2003 年, 第 401 页 [7] 海 德 格 尔 : 林 中 路, 孙 周 兴 译, 上 海 : 上 海 译 文 出 版 社,1997 年, 第 61 页 [8] 海 德 格 尔 : 关 于 人 道 主 义 的 书 信, 孙 周 兴 译, 路 标, 北 京 : 商 务 印 书 馆,2000 年, 第 420 页 [9] Michael Gelven, Truth and Existence: A Philosophical Inquiry, p. 49. [10] 王 路 : 真 理 冶 与 真 冶 中 西 理 解 的 巨 大 差 异, 博 览 群 书 2007 年 第 10 期 淤 在 绝 对 的 意 义 上, 社 会 领 域 中 不 存 在 类 似 严 格 科 学 意 义 上 的 单 义 真 值 命 题, 但 在 相 对 意 义 上, 在 权 力 垄 断 ( 民 主 前 ) 的 情 况 下, 颠 倒 是 非 指 鹿 为 马 的 情 况 较 多, 从 而 政 治 立 场 或 主 张 的 真 假 ( 是 非 ) 通 常 相 当 对 立 与 分 明 而 在 权 力 制 衡 已 然 制 度 化 ( 民 主 后 ) 的 情 况 下, 明 确 不 占 理 的 主 张 大 大 减 少, 发 生 在 人 们 之 间 关 于 社 会 公 共 事 务 的 不 同 立 场 对 立 往 往 具 有 典 型 的 是 非 真 假 不 甚 分 明 的 情 况 于 陈 亚 军 认 为, 詹 姆 斯 把 真 理 的 特 征 归 结 为 对 人 有 用 就 把 价 值 引 入 了 真 理 冶 参 见 陈 亚 军 : 实 用 主 义 : 从 皮 尔 士 到 普 特 南, 长 沙, 湖 南 教 育 出 版 社,1999 年, 第 89 页 这 话 本 身 并 不 错, 但 需 要 分 辨 的 是, 这 是 因 为 价 值 冶 一 词 本 身 指 的 就 是 与 人 的 关 系 在 与 自 然 关 系 意 义 上, 对 人 有 用 就 有 价 值, 但 在 社 会 层 面, 实 践 因 人 们 之 间 的 分 歧 而 可 以 指 向 不 同 的 价 值 目 标, 从 而 其 有 效 性 并 不 天 然 具 足 道 义 合 理 性 21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厦 门 大 学 学 报 (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2014 年 [11][12] 福 柯 : 权 力 的 眼 睛, 严 锋 译, 上 海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1997 年, 第 32-37 37-38 页 [13] 高 辛 勇 : 修 辞 学 与 文 学 阅 读, 北 京,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1997 年 ; 余 友 辉 : 修 辞 学 哲 学 与 古 典 政 治 冥 冥 古 典 政 治 话 语 的 修 辞 学 研 究, 北 京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2010 年 [14] 哈 里 G. 法 兰 克 福 : 论 真 实, 孙 滌 郑 荣 清 译, 南 京 : 译 林 出 版 社,2009 年, 第 51 页 [15] 卡 尔 雅 斯 贝 斯 : 生 存 哲 学, 王 玖 兴 译, 上 海 : 上 海 译 文 出 版 社,2005 年, 第 27 页 [16][20] 周 建 漳 : 民 主 的 意 思 从 社 会 认 知 的 角 度 看, 山 东 大 学 学 报 2006 年 第 3 期 [17] 海 登 怀 特 : 后 现 代 历 史 叙 事 学, 陈 永 国 张 万 娟 译, 北 京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2003 年, 第 324 页 [19] 布 坎 南 : 自 由 市 场 和 国 家, 北 京 : 北 京 经 济 学 院 出 版 社,1988 年, 第 44 页 [21]Cf. Discrimination and Affirmative Action 冶 in Diane Michelfelder Wilcox, William H. Wilcox (eds) Applied Ethics in American Society, chapter 6, Harcourt Brace College Publishers, 1997. [22] 科 恩 : 论 民 主, 北 京 : 商 务 印 书 馆,1988 年, 第 96-100 页 [23] 罗 尔 斯 : 政 治 自 由 主 义, 万 俊 人 译, 南 京 : 译 林 出 版 社,2000 年, 第 57 58-61 页 [24] 托 马 斯 内 格 尔 : 人 的 问 题, 万 以 译, 上 海 : 上 海 译 文 出 版 社,2000 年, 第 138 页 [ 责 任 编 辑 : 蔡 永 明 ] The Pragmatic Dimension of Truth and Its Limit ZHOU Jian 鄄 zhang,wang Zhan (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Fujian) Abstract: Outside the perspective of traditional theories of truth in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the pragmatic dimen 鄄 sion of truth in the life world is a research question that is well worth looking into. As something that is true 冶, the concept of truth is more than true 冶 in a purely cognitive sense and it also contains a moral dimension of true reasons 冶. On the scientific and everyday behavioral levels, true 冶 is relevant to accomplishment 冶. However, in social life, we often use true 冶 to do reasoning 冶, the latter being the social pragmatic dimension of truth. Technically, the presence of truth is de 鄄 fault and when things are said in the name of truth, it actually indicates the absence of truth. In the game of argument, to use true 冶 to do reasoning is based on its discursive authority possessed by the winner in the competitive language games in the field of science. But the problem is, the winning on the part of the exclusive truth is not normal in the non 鄄 social lan 鄄 guage games. Furthermore, true 冶 alone is not morally reasonable and justified. In the social context, the rationality of discourse is represented mostly as all kinds of reasons and principles which are compatible 冶 with each other. Key Words: true, truth, pragmatics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