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美 人 的 腳 跡 ( 第 一 集 )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 第 一 集 ) Taiwanese American Journey to the West Volume (I) A Collection of Personal Stories of Taiwanese Americans Taiwanese American History Group

Published by Helena Island Publisher 1717 Clemens Road Darien, Illinois, USA 60561 Copyright 2015 All rights reserved. All rights reserved. No part of this book may be used or reproduced in any manner whatsoever without written permission. No part of this book may be stored in a retrievable system or transmitted in any form or by any means including electronic,electrostatic,magnetic tape,mechanical,photocopying,recording,or otherwise without the prior permission in writing of the publisher. Printed i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Version [November 17, 2015] Wayne L. Wang (1944- ) (Editor)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Taiwanese American Journey to the West by Taiwanese American History Group Authors own the copyright of their articles. All articles may be used with the permission of the authors. Cover Artwork: The Promised Land by Wayne Wang Original owned by Taiwanese American Archive, Irvine, California

序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的 計 劃 要 改 變 成 真, 可 以 從 你 我 開 始 數 年 來 海 內 外 不 斷 地 有 台 美 人 的 傳 記 和 口 述 歷 史 的 努 力, 這 都 是 台 美 人 重 要 的 資 產 這 種 潮 勢 己 經 是 不 可 抗 拒 的 有 台 美 人 歷 史 的 組 織 專 門 收 集 台 美 人 的 資 料 1 台 美 人 一 生 與 台 灣 為 一 個 共 同 體, 互 相 的 認 識 大 多 是 基 於 對 台 灣 的 關 切 各 地 的 夏 令 會 無 形 地 成 為 我 們 敘 舊 的 機 會, 互 相 肯 定 幾 十 年 來 的 價 值 和 努 力 但 是 歲 月 不 饒 人, 分 享 的 時 間 越 來 越 可 貴 我 們 面 臨 的 是 如 何 能 讓 燦 爛 的 一 生 成 為 深 夜 的 星 星 永 遠 照 耀, 而 不 像 流 星 一 顆 一 顆 無 聲 地 消 失 這 些 故 事 可 以 讓 我 們 留 下 在 台 灣 和 美 洲 的 腳 跡 因 此, 幾 位 芝 加 哥 的 同 鄉 發 起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的 計 劃, 希 望 每 個 人 都 有 機 會 把 自 己 一 生 的 故 事 寫 下 來 和 朋 友 再 度 分 享 這 樣, 可 以 有 更 深 的 互 相 認 識, 並 肯 定 白 己 一 生 的 機 會 1 目 前 兩 個 台 美 人 歷 史 的 計 劃 : (1) 台 美 史 料 中 心 (Taiwanese History Archive) http://www.taiwaneseamericanhistory.org 及 (2) 台 美 人 歷 史 協 會 (Taiwanese American Historical Society ) http://www.tahistory.org. i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其 實, 很 多 人 都 曾 經 考 慮 把 自 己 的 故 事 寫 下 來, 但 是 每 個 人 獨 自 開 始 都 是 相 當 的 困 難 希 望 用 這 個 計 劃 來 互 相 支 持 互 相 鼓 勵, 希 望 能 完 成 這 件 事 這 些 故 事 不 但 對 下 一 代 的 台 美 人 有 意 義, 對 我 們 這 一 代 也 是 重 要 的 心 理 建 設 台 美 人 認 親 結 緣 的 故 事 這 計 劃 的 宗 旨 是 要 鼓 勵 大 家 寫 自 己 的 經 歷, 內 容 希 望 是 像 夏 令 會 認 親 結 緣 的 自 我 介 紹 我 們 這 一 代 每 個 人 都 有 充 滿 傳 奇 的 生 活 變 化 每 個 人 的 一 生 都 是 完 整 的, 現 在 也 是 達 到 一 生 的 巔 峰, 正 是 每 個 人 輕 鬆 回 顧 一 生 的 最 好 機 會 芝 加 哥 的 一 群 人 計 劃 於 2015 年 底 把 大 家 的 故 編 集 成 第 一 本 芝 加 哥 台 美 人 認 親 結 緣 的 故 事 這 一 本 書 可 以 當 2016 年 的 新 年 禮 物 贈 送 給 親 友 目 標 是 每 人 寫 簡 單 自 我 介 紹, 內 容 大 約 包 括 家 庭 生 活 背 景 小 學 中 學 大 學 生 活 和 來 到 美 洲 各 地 生 活 中 有 趣 的 故 事 除 了 認 親 結 緣 篇 的 自 我 介 紹 以 外, 第 二 步 是 希 望 能 引 起 台 美 人 記 下 其 他 的 歷 史 活 動 的 念 頭 社 團 可 以 開 始 作 專 集 的 討 論 和 寫 作 有 特 別 的 主 題 或 有 共 同 興 趣 的 人 可 以 寫 下 共 同 的 故 事 專 集 例 如 個 人 的 嗜 好 台 美 人 社 團 的 經 驗 藝 術 活 動 合 唱 團 宗 教 團 體 筆 會 醫 師 會 婦 女 會 專 業 經 驗 等 等, 都 可 以 留 下 共 同 的 記 憶 寫 作 和 出 版 的 工 具 每 篇 的 文 筆 的 寫 作 方 式 由 作 者 決 定 現 代 的 出 版 技 術 可 以 讓 我 們 隨 時 Update 書 的 內 容, 參 加 的 人 數 也 可 以 隨 時 增 加, 印 刷 和 出 版 都 是 極 方 便 的 ii

序 各 地 台 美 人 的 計 劃 我 們 把 這 個 計 劃 和 大 家 分 享, 希 望 靠 大 家 把 這 個 種 子 傳 播 出 去, 讓 更 多 人 知 道 這 個 計 劃 在 2015 年 中 西 部 夏 令 會 美 南 夏 令 會 及 北 加 州 中 己 有 各 地 同 鄉 願 意 支 持 為 了 大 家 起 步 的 方 便, 我 們 設 立 一 個 網 站 上 讓 大 家 作 參 考 站 名 為 http://tajourneytothewest.wordpress.com 網 上 有 作 品 和 通 訊 資 料 讓 大 家 可 上 網 聯 絡 iii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每 個 面 孔 後 面 都 有 一 個 感 人 的 故 事 擴 大 認 親 結 緣 的 基 礎 希 望 大 家 參 與 請 將 建 議 寄 至 wayne.wang@hotmail.com 或 zongtek@gmail.com iv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第 一 集 目 錄 序... i 李 建 漢 :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Error! Bookmark not defined. 王 文 隆 :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21 蔡 烈 輝 : 說 說 我 自 己... 46 郭 賢 文 : 西 遊 行... 75 林 壽 英 : 一 個 来 自 泗 溝 水 鄉 下 的 女 孩... 83 侯 榮 達 : 戲 劇 化 的 人 生... 97 從 台 灣 嘉 義 鄉 下 到 美 國 芝 加 哥 近 郊... 97 林 靜 娥 : 賣 愛 國 獎 券 的 女 孩... 121 Western Journey of Shun Dar Lin, Ph. D.,P.E.... 151 邱 淑 惠 : 一 個 愛 玩 泥 巴 的 人... 173 附 錄 A: 時 代 背 景... 187 附 錄 B: 我 的 足 跡 ( 樣 本 ) Error! Bookmark not defined.

李 建 漢 :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前 言 : 歲 月 如 梭, 移 民 來 美 已 逾 36 載, 在 這 異 鄉 度 過 了 幾 近 半 生 近 年 屢 次 返 鄉 探 望 親 友, 卻 越 來 越 覺 得 像 是 回 去 作 客, 不 僅 生 活 步 調 與 人 不 同, 許 多 話 題 也 不 太 對 味 了 旅 程 結 束, 我 們 要 回 去 的 終 究 是 在 美 國 的 家, 這 個 他 鄉 已 經 變 成 我 的 故 鄉 回 首 走 過 的 這 條 移 民 路, 雖 然 辛 酸 苦 辣 備 嚐, 但 也 未 嘗 沒 有 歡 欣 喜 樂 偶 於 夜 半 夢 迴, 思 及 過 往, 會 不 禁 感 嘆 自 問 為 何 當 初 腦 筋 突 然 鏽 多 2, 竟 然 放 棄 在 故 鄉 台 灣 如 日 中 天 的 事 業, 遠 離 親 朋 和 好 友, 攜 家 帶 眷 冒 然 踏 上 前 程 茫 茫 的 移 民 不 歸 路, 押 上 人 生 最 大 的 一 注 豪 賭, 到 底 所 為 何 來? 如 今 年 逾 古 稀, 子 女 各 自 學 業 與 事 業 有 成, 生 活 也 美 滿 幸 福, 兒 孫 承 歡 膝 下 樂 享 天 倫 之 際, 才 頓 悟 眼 前 豈 非 輸 贏 已 經 分 明? 對 於 昔 日 的 選 擇 非 但 無 怨 無 悔, 若 要 我 重 新 再 做 一 次 抉 擇, 我 仍 然 還 是 會 投 下 同 樣 的 賭 注 我 没 有 顯 赫 的 家 世, 更 無 傲 人 的 學 經 歷, 僅 衹 是 一 名 出 身 台 北 艋 舺 的 艱 苦 囝 仔 雖 然 自 忖 才 疏 學 淺 寫 不 出 感 人 的 移 民 故 事, 但 仍 願 響 應 參 與 芝 城 台 美 人 以 集 體 寫 回 憶 錄 的 2 短 路,short circuit. 1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方 式, 將 自 己 在 故 鄉 和 異 鄉 的 一 些 陳 年 舊 憶 及 移 民 的 心 路 歷 程, 以 拙 筆 平 實 地 回 顧 個 人 這 段 人 生 大 遷 徙 的 歷 史 身 世 與 生 平 恐 怖 的 孩 提 時 代 1940 年 我 出 生 於 日 治 時 期 的 台 北 艋 舺 新 起 町 三 丁 目 ( 今 之 長 沙 街, 界 於 康 定 路 與 昆 明 街 之 間 ), 鄰 近 清 水 祖 師 廟 的 新 起 公 會 隔 壁 我 的 孩 提 時 代 正 值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太 平 洋 戰 事 最 劇 烈 的 時 候, 從 有 記 憶 開 始, 就 是 跟 著 家 人 不 分 晝 夜 在 躲 避 美 軍 的 猛 烈 空 襲, 隨 時 都 處 於 恐 懼 和 掙 扎 求 存 的 境 況 我 們 不 僅 白 天 疲 於 奔 命, 我 連 三 更 半 夜 也 經 常 從 睡 夢 中 被 拉 起 來 逃 命 記 得 有 一 天 黒 夜 裡 被 叫 醒 來, 衹 見 滿 天 烽 火 ( 當 晚 新 生 報 社 被 炸, 燃 燒 的 紙 張 飛 滿 天 際 ), 當 時 以 為 我 已 經 死 了, 被 下 地 獄 3 1945 年 5 月 31 日 那 天 中 午 時 分, 才 剛 拉 警 報, 我 們 還 來 不 及 躲 進 在 廟 後 的 防 空 洞, 銀 白 閃 亮 的 B-24 轟 炸 機 就 已 經 飛 臨 頭 上, 接 著 炸 彈 呼 嘯 地 飛 越 我 們 的 頭 頂 掉 在 對 街, 夷 平 了 整 條 街, 死 傷 枕 藉 滿 目 瘡 痍 我 的 父 親 那 天 騎 車 外 出 工 作, 在 總 督 府 附 近 遇 到 空 襲, 他 躲 進 廁 所 才 逃 過 了 一 命 據 說 那 天 炸 死 了 三 千 多 人, 受 傷 和 無 家 可 歸 者 達 數 萬 人 3 台 北 大 空 襲, 發 生 於 1945 年 5 月 31 日 是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時 日 治 台 灣 台 北 市 區 遭 受 到 最 大 規 模 的 盟 軍 空 襲 攻 擊 行 動, 雖 然 美 軍 事 先 使 用 空 照 標 明 預 定 轟 炸 的 政 府 機 關 軍 事 機 構 等, 但 仍 造 成 三 千 餘 名 台 北 居 民 當 場 死 亡, 傷 者 及 無 家 可 歸 者 更 達 數 萬 人 以 上 台 北 城 內 許 多 官 民 建 築 設 施 遭 受 破 壞 全 毀, 損 失 慘 重 ) 2

李 建 漢 我 們 住 的 區 域 正 好 和 總 督 府 ( 今 之 總 統 府 ) 處 於 一 直 線, 所 有 由 東 向 西 要 轟 炸 台 北 城 内 官 衙 機 關 的 偏 差 炸 彈, 多 可 能 掉 到 我 們 那 一 帶 ( 轟 炸 機 的 飛 行 方 向 都 是 由 東 向 西 對 著 總 督 府 炸 射 ), 所 以 我 們 那 裡 的 死 傷 和 損 毀 相 當 嚴 重 大 轟 炸 之 後 我 們 就 被 政 府 強 迫 疏 散 到 人 地 生 疏 又 偏 僻 遥 遠 的 彰 化 二 林 鄉 下, 但 是 又 再 遭 到 各 種 致 命 傳 染 疾 病 的 肆 虐, 同 去 的 難 民 很 多 人 因 此 染 病 死 亡 在 地 的 鄰 居 小 孩 阿 忠 喜 歡 和 我 玩, 平 日 早 上 都 會 邀 我 幫 他 扛 一 桶 杏 仁 茶 去 菜 市 場 給 他 父 親 補 貨, 他 阿 爸 紅 毛 仔 就 會 賞 給 我 一 碗 杏 仁 茶 配 一 根 油 車 粿 ( 油 條 ), 那 是 我 記 憶 中 唯 一 的 也 是 最 美 味 的 點 心 至 今 難 忘 因 為 疏 散 後 父 親 失 業, 沒 有 收 入 全 家 陷 入 飢 貧 之 中, 他 衹 好 隻 身 冒 險 回 台 北 找 工 作, 母 親 卻 在 那 時 感 染 了 赤 痢 惡 疾, 病 況 非 常 嚴 重 又 缺 乏 藥 物 治 療, 家 裡 衹 剩 下 兩 個 束 手 無 策 的 稚 齡 幼 童 幸 虧 好 心 的 紅 毛 仔 嬸 以 土 方 的 草 藥 相 救, 竟 奇 蹟 般 地 得 以 治 癒 還 好 不 久 戰 爭 結 束 了, 不 然 我 們 不 是 病 死 也 可 能 會 餓 死 在 他 鄉 終 戰 多 年 之 後 紅 毛 仔 阿 伯 還 到 台 北 來 看 我 們, 聽 說 阿 忠 的 母 親 已 經 過 世 了 幾 次 僥 倖 逃 過 大 難, 全 家 人 劫 後 餘 生 的 那 種 慶 幸 喜 悅 與 感 恩 的 心 境 實 在 難 以 言 表 不 過, 台 灣 人 遭 受 戰 亂 的 苦 難 似 乎 永 無 止 境 1947 年 的 228 事 件 再 次 給 我 們 帶 來 惡 夢, 但 是 這 次 不 是 阿 督 仔 的 空 襲 轟 炸 震 撼, 而 是 尖 聲 爆 響 的 槍 聲 在 頭 上 此 起 彼 落, 讓 人 聽 了 魂 驚 膽 喪, 而 且 開 槍 殺 人 和 抓 人 的 是 來 自 祖 國 的 國 軍, 原 來 中 國 來 的 國 軍 殺 起 自 己 所 謂 的 同 胞 是 那 麼 勇 敢 篤 定! 所 以 後 來 六 四 天 安 門 事 件 發 生 時, 我 一 點 也 不 感 到 震 驚, 反 正 他 們 都 是 一 群 勇 於 殺 自 已 人 的 中 國 軍 3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國 民 黨 政 府 平 亂 之 後, 為 了 要 消 弭 國 軍 搶 劫 艋 舺 金 仔 昌 銀 樓 所 引 起 的 眾 恕, 刻 意 安 排 在 祖 師 廟 對 面 的 小 公 園 裡 將 那 名 國 軍 搶 犯 槍 決 示 眾, 以 圖 挽 回 民 心 但 是 我 鑽 在 人 縫 中 偷 看 到 的 衹 是 大 樹 腳 一 灘 烏 黑 骯 髒 的 血, 其 他 什 麼 都 沒 看 到 這 樣 也 好, 免 得 以 後 我 會 因 此 常 做 悪 夢 然 而 殘 酷 的 戰 爭 景 象 已 經 在 我 幼 小 的 心 靈 裡 刻 劃 下 無 法 磨 滅 的 傷 痕 後 來 每 當 我 侃 侃 而 談 四 五 歲 時 的 死 裡 逃 生 故 事 和 七 歲 時 228 身 歷 其 境 的 往 事, 聽 者 多 會 驚 嘆 我 怎 麼 還 會 記 得 那 麼 久 遠 年 代 的 細 節 我 深 以 為 人 一 定 要 記 得 苦 難, 才 會 珍 惜 幸 運 的 可 貴 無 根 漂 萍 的 半 山 仔 我 是 個 半 山 仔 家 父 出 生 於 1893 年 滿 清 時 代, 福 建 惠 安 煙 山 的 一 個 濱 海 村 莊, 年 幼 時 父 母 就 雙 亡, 他 是 由 嬸 婆 撫 養 長 大 由 於 故 鄉 的 宗 祠 和 族 譜 全 遭 土 匪 燒 毀, 因 此 我 們 家 族 從 父 親 以 上 就 無 根 可 尋, 成 為 無 根 的 漂 萍 我 和 兒 子 對 於 我 們 無 據 可 考 的 家 世 都 深 感 遺 憾! 這 是 典 型 的 亂 世 裡 小 民 遭 殃 的 無 妄 之 災 家 父 18 歲 時 從 廈 門 隻 身 東 渡 台 灣, 尋 找 唯 一 的 手 足 兄 長, 但 是 游 手 好 閒 的 哥 哥 令 他 很 失 望 他 聰 敏 勤 勞 又 遇 到 4 貴 人, 獲 得 傳 授 調 製 優 質 干 漆 的 技 術 和 學 得 一 手 漆 器 施 工 的 精 湛 技 藝, 其 漆 器 的 作 品 頗 受 懂 得 欣 賞 此 道 的 日 人 賞 識 戰 後 其 作 品 還 曾 經 得 過 台 灣 省 建 設 廰 舉 辦 台 灣 第 一 屆 工 4 干 漆 是 一 種 由 漆 樹 上 採 集 的 樹 汁 調 製 成 的 天 然 油 漆, 具 有 高 亮 度 高 氣 密 性 和 防 潮 耐 熱 的 特 性 在 歐 亞 洲 被 廣 泛 用 於 高 級 傢 俱 棺 木 供 桌 神 器 藝 術 和 工 藝 品 的 塗 料 4

李 建 漢 藝 展 的 最 佳 作 品 獎, 在 界 業 頗 受 敬 重 人 們 尊 稱 他 紅 九 師 ( 父 親 名 紅 九 ) 家 教 嚴 格, 父 母 以 身 作 則 我 家 的 人 丁 單 薄, 家 父 到 47 歲 時 才 老 來 得 子, 我 衹 有 一 位 大 我 四 歲 的 姐 姐 照 理 說, 我 這 個 單 傳 的 獨 子 應 該 倍 受 驕 竉, 可 是 父 母 對 我 卻 管 教 甚 嚴, 一 切 行 為 舉 止 都 必 需 循 規 蹈 矩 母 親 常 以 玉 不 琢, 不 成 器 的 古 訓 來 教 誨 我 們 姐 弟, 因 此 從 小 就 被 調 教 成 中 規 中 矩 的 品 學 兼 優 學 生 母 親 管 教 雖 嚴, 但 不 常 打 罵 孩 子, 祇 在 我 犯 了 大 錯 必 須 處 罰 時, 才 將 所 有 犯 過 的 大 小 錯, 新 舊 帳 一 併 清 算 這 招 教 導 的 效 果 奇 佳, 她 強 調 常 罵 不 驚, 常 打 不 痛, 因 為 我 搞 不 清 楚 老 媽 何 時 給 我 記 了 帳 和 到 底 累 積 了 多 少 罪? 所 以 必 須 隨 時 注 意 謹 言 慎 行 家 父 則 是 恩 威 並 重, 嚴 肅 但 不 輕 易 動 怒, 零 用 錢 都 是 他 給 的, 也 從 未 動 手 打 過 我 們 我 對 父 母 的 嚴 厲 管 教 至 今 仍 感 激 在 心 記 得 小 時 候, 每 天 晚 飯 後 老 爸 就 坐 在 我 的 對 面, 一 邊 監 督 我 寫 十 幾 頁 的 毛 筆 字, 一 邊 讀 他 的 報 紙 ( 我 一 直 很 納 悶, 家 父 從 未 上 過 一 天 學 堂, 卻 會 讀 報 記 帳 ) 後 來 我 在 工 程 設 計 圖 說 上 所 寫 的 字 還 可 以 見 得 了 人, 純 係 老 爸 當 年 所 逼 出 來 的 家 母 是 街 坊 公 認 有 潔 癖 的 主 婦, 每 年 清 潔 比 賽 的 最 清 潔 紅 色 貼 紙 非 我 家 莫 屬 我 家 的 水 泥 戶 碇 ( 台 語, 門 檻 ), 都 被 老 母 刷 洗 得 露 出 裡 面 的 紅 磚, 而 且 磚 塊 又 被 刷 成 像 剛 烤 出 爐 的 歐 式 麵 包, 膨 皮 又 光 滑 她 煮 料 理 的 功 夫 也 遠 近 馳 名, 鄰 居 娶 媳 婦 時 還 幫 人 家 辦 了 廿 幾 桌 酒 席, 比 餐 館 的 菜 肴 毫 不 遜 色 她 出 門 上 街, 無 論 是 赴 宴 看 戲 或 買 菜, 必 定 梳 洗 打 扮 得 乾 乾 淨 淨, 外 表 永 遠 保 持 光 鮮 亮 5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麗, 對 家 人 的 要 求 也 毫 無 例 外 她 常 說 家 裡 吃 好 吃 歹, 人 家 看 不 到, 但 是 出 門 衣 衫 不 整 蓬 頭 垢 面, 就 會 遭 人 瞧 不 起 祇 是 我 和 親 友 們 卻 憂 心 忡 忡, 家 裡 有 一 位 這 樣 的 婆 婆, 我 將 來 娶 得 到 老 婆 的 機 會 就 可 能 非 常 渺 茫 殖 民 地 的 賤 民 由 於 家 父 是 日 本 統 治 台 灣 時 期 才 從 唐 山 來 到 台 灣, 籍 貫 一 是 福 建 省 惠 安 縣, 我 是 到 小 學 一 年 級 領 奬 狀 時, 才 發 現 原 來 我 的 籍 貫 和 別 人 不 同 後 來 我 又 記 得 戰 時 我 家 領 到 的 配 給 品 份 量 和 種 類 都 比 別 人 少, 我 記 憶 最 深 的 是 有 小 孩 的 人 家 可 以 配 給 到 Ame-ta-ma(アメタマ 日 本 糖 球 ), 唯 獨 我 家 沒 有 配 到 那 糖 球 是 戰 時 小 孩 唯 一 吃 得 到 的 零 食 糖 果, 別 人 都 有 糖 球 吃 唯 獨 我 們 沒 有, 哪 有 多 麼 傷 心 啊 有 時 鄰 居 可 憐 我 們 姐 弟, 會 送 一 點 給 我 們, 我 們 就 如 獲 至 寶 的 留 著 慢 慢 享 受 原 來 那 時 候 我 們 是 比 四 等 公 民 的 台 灣 人 還 不 如 長 大 後, 我 查 問 當 時 台 灣 人 如 何 被 區 分, 得 出 的 結 論 是 ; 一 等 公 民 是 血 統 純 正 的 日 本 人 ( 就 像 連 戰 那 種 Pure Chinese 的 高 級 外 省 人 ) 二 等 公 民 是 改 姓 日 本 姓 和 日 本 名 字 的 台 灣 人, 全 家 人 講 的 是 日 本 話, 完 全 皇 民 化, 享 受 幾 乎 和 日 本 人 一 樣 的 待 遇, 衹 差 身 上 沒 有 半 滴 日 本 人 的 血 而 已 三 等 公 民 是 還 姓 著 自 己 原 來 的 漢 字 姓 氏, 但 是 取 日 本 名 字 的 台 灣 人, 不 一 定 都 講 日 本 話, 待 遇 則 比 皇 民 化 的 台 灣 人 差 一 截 最 下 等 的 是 什 麼 都 没 改, 仍 然 保 留 著 漢 字 姓 名 的 四 等 公 民 像 我 們 這 種 連 籍 貫 都 還 是 原 籍 的 支 那 人 (shi-na-zin), 可 能 是 被 歸 類 為 第 五 等 的 賤 民 或 什 麼 東 西 都 不 是 的 清 國 奴 (chanko-ro) 6

李 建 漢 改 籍 貫 像 我 這 種 父 親 是 唐 山 人, 娶 台 灣 某 所 生 的 半 山 仔, 不 知 算 是 什 麼 碗 糕? 雖 然 我 不 瞭 解 父 親 在 228 事 件 後 為 何 將 全 家 人 的 籍 貫 改 為 台 灣, 但 是 我 可 以 從 記 憶 裡 發 現 他 不 時 訐 譙 國 民 黨 政 府 貪 腐, 和 瞧 不 起 當 時 接 收 台 灣 的 那 些 軍 紀 蕩 然 無 存 的 陳 儀 部 隊 的 不 滿 情 緒, 猜 想 必 定 與 這 些 因 素 有 關 連 家 姐 到 適 婚 年 齡 時, 因 為 開 始 有 人 追 求, 家 父 就 先 訂 下 了 絕 對 不 可 以 嫁 外 省 人 的 鐵 律, 可 是 卻 引 來 母 親 的 偷 笑 和 他 自 己 不 是 外 省 人 嗎? 的 反 應 父 親 當 時 的 觀 念 我 現 在 可 以 理 解, 他 一 定 是 認 為 吃 台 灣 米 喝 台 灣 水 幾 十 年 了, 他 當 然 就 是 台 灣 人 他 無 法 接 受 那 些 持 統 治 者 姿 態 的 外 省 人 他 曾 說 過 日 本 人 對 待 台 灣 人 也 沒 有 那 麼 殘 忍 ( 指 228 事 件 的 殺 戮 ) 我 老 爸 没 有 人 格 分 裂 不 是 讀 書 人 的 父 親, 有 他 自 己 的 一 套 人 生 觀 我 一 直 認 為 他 懷 有 功 夫, 從 小 我 就 常 看 到 他 幫 人 家 推 拿 輕 微 的 扭 挫 傷, 和 幫 人 勸 架 息 事 時 的 矯 健 身 手, 以 及 街 坊 盡 知 他 是 擒 賊 的 高 手, 我 大 概 從 這 些 觀 察 看 出 一 些 端 倪 我 記 得 至 少 有 兩 三 次 他 是 晚 上 在 樓 仔 厝 的 屋 頂 上 將 小 偷 追 捕 到 手, 再 交 給 警 察 或 刑 事 ( 偵 探 ) 法 辦 我 很 喜 愛 柔 道 運 動, 也 常 去 道 場 看 人 家 練 習, 但 是 父 親 卻 不 充 許 我 學 他 認 為 年 輕 人 血 氣 方 剛, 別 人 若 是 得 知 你 有 功 夫, 就 會 來 挑 釁, 結 果 為 了 自 衛 可 能 傷 人 或 被 人 所 傷 我 祇 見 他 與 人 為 善, 從 末 看 過 他 和 人 爭 吵 懷 念 的 老 街 與 眾 生 相 終 戰 後, 我 們 搬 回 舊 居 的 後 街 ( 今 之 隆 昌 街, 鄰 近 西 門 町 ), 住 進 一 間 日 本 人 戰 敗 返 國 所 留 下 來 的 日 式 木 屋 ( 後 7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來 父 親 依 法 向 國 有 財 產 局 購 得 產 權 ) 街 道 雖 然 狹 窄, 人 情 卻 很 濃 厚 我 們 那 條 街 上 各 色 人 等 俱 全 ; 有 晚 上 打 扮 得 花 枝 招 展 去 上 班 的 應 召 女 郎 和 酒 女, 也 有 體 面 的 法 院 書 記 官 高 階 公 務 員 和 樸 實 無 華 的 的 上 班 族 更 有 白 天 踏 三 輪 車, 晚 上 在 酒 家 走 唱 賺 錢 養 家, 平 日 對 鄰 居 和 氣 有 禮 的 大 尾 角 頭 兄 弟 記 得 住 在 我 家 對 面 的 邱 先 生, 在 228 事 件 過 後 不 久 的 一 個 晚 上, 突 然 被 一 群 軍 警 挀 走, 從 此 就 在 人 間 蒸 發, 沒 有 再 回 家 當 時 邱 太 太 孤 單 焦 急 無 助 又 走 投 無 路, 兩 個 失 去 父 親 的 孩 子 變 得 落 落 寡 歡, 與 鄰 居 小 孩 格 格 不 入 的 情 景, 深 植 在 我 幼 小 的 腦 海, 至 今 難 忘 最 終 邱 太 太 和 孩 子 搬 離 我 們 社 區, 從 此 失 去 音 訊 下 落 不 明 這 是 我 親 眼 目 睹 228 受 害 者 家 庭 的 悲 慘 往 事 我 們 老 街 的 孩 子 們 相 當 爭 氣, 短 短 一 兩 百 公 尺 的 街 上, 就 有 七 八 個 功 課 優 異 就 讀 建 中 成 功 和 北 一 女 的 男 女 學 生, 也 有 兩 三 位 讀 台 大 法 律 和 其 他 讀 成 大 化 工 台 中 農 學 院 ( 今 之 台 北 大 學 的 前 身 ) 及 台 北 工 專 的 學 長 其 中 讀 台 大 的 學 長, 一 位 是 豬 肉 販 的 兒 子, 另 一 位 則 是 在 廟 前 賣 紅 豆 花 生 湯 阿 伯 的 老 二 兒 子 社 區 的 成 員 當 然 也 良 莠 不 齊, 街 坊 不 乏 吃 喝 玩 賭 耍 流 氓 的 少 年 家 仔, 可 是 有 位 大 哥 住 在 那 裡, 至 少 他 們 不 敢 太 過 份 放 肆 囂 張 我 也 看 過 不 少 角 頭 火 拚 打 打 殺 殺 的 血 腥 場 面, 更 親 眼 目 睹 管 區 警 察 與 電 信 局 人 員 等 牛 鬼 蛇 神, 明 目 張 膽 保 護 和 掩 護 非 法 的 色 情 行 業, 並 在 應 召 站 打 情 罵 俏 摸 蛤 仔 兼 洗 褲 ( 收 紅 包 又 吃 豆 腐 ) 的 無 恥 醜 陋 行 徑 去 廟 前 看 打 拳 頭 賣 膏 藥 捏 麵 人 吹 糖 葫 蘆 和 觀 賞 布 袋 戲 及 看 無 聲 電 影 是 我 少 年 時 代 課 後 飯 餘 的 最 佳 餘 興 節 目 8

李 建 漢 這 個 多 釆 多 姿 的 社 區 我 一 直 住 到 結 婚 之 前 才 不 捨 地 搬 離 那 裡 我 就 是 在 這 種 複 雜 的 環 境 裡 成 長 它 不 衹 助 長 我 思 想 早 熟 和 確 立 自 己 的 價 值 觀, 也 幫 我 看 清 楚 社 會 的 百 態 病 態 與 醜 陋 的 面 目, 以 及 人 性 的 冷 暖 與 善 惡 的 對 立 對 於 我 以 後 處 世 待 人 助 益 不 少 家 變 逼 上 苦 學 路 初 中 即 將 畢 業 時, 父 親 撒 手 西 歸, 我 遭 逢 人 生 最 大 的 衝 擊 他 臥 病 一 兩 年 我 們 已 經 家 徒 四 壁, 去 世 之 後 家 計 更 陷 入 困 境 上 無 長 輩 給 予 援 手, 父 親 的 生 意 又 被 合 夥 人 無 情 地 接 收 幸 虧 他 身 後 還 留 下 那 間 簡 陋 的 木 屋, 可 供 我 們 母 子 遮 風 擋 雨, 否 則 後 果 更 不 堪 設 想 此 時 才 領 略 到 人 情 的 冷 暖, 我 們 孤 子 寡 母 祇 得 堅 強 的 相 依 為 命, 在 絕 境 中 自 力 更 生 繼 續 正 常 的 求 學 已 是 毫 無 可 能, 記 得 我 的 建 中 嚴 師 譚 家 培 老 師 在 得 知 我 父 喪 的 消 息 時, 在 課 堂 上 當 眾 對 我 說 了 一 句 永 遠 難 忘 的 話 : 李 健 兒 啊 (Ken-ji 是 我 原 來 取 的 假 日 文 名 字, 父 親 說 哪 既 是 漢 文 也 是 日 文, 可 以 避 免 報 戶 口 被 找 麻 煩 ), 以 後 你 的 破 書 包 難 背 囉! 果 真 從 此 以 後 我 就 走 上 艱 苦 的 工 讀 苦 學 的 崎 嶇 求 學 路, 也 導 致 我 立 誓 將 來 無 論 多 麼 困 難, 一 定 不 再 讓 自 己 的 孩 子 重 蹈 我 艱 辛 求 學 的 覆 轍, 衹 要 孩 子 能 力 所 能 及, 我 們 一 定 要 提 供 給 他 們 最 佳 的 教 育 機 會 因 缘 際 會 小 工 變 老 闆 我 很 幸 運 得 到 同 學 父 親 的 幫 助, 介 紹 進 入 台 電 公 司 歷 經 十 年 的 努 力 奮 鬥, 從 卑 微 低 層 的 臨 時 短 工 ( 額 外 的 短 期 僱 用 人 員 ), 在 一 邊 讀 書 一 邊 上 班 的 工 讀 環 境 下, 通 過 層 9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層 的 升 等 考 試 與 考 核, 終 於 爬 至 電 機 工 程 師 的 職 位 也 許 它 對 有 文 憑 的 人 就 可 以 輕 而 易 舉 達 到, 但 是 對 我 卻 意 義 非 凡, 那 是 累 積 數 年 的 忍 飢 挨 凍 勤 學 苦 讀 和 艱 辛 奮 鬥 才 達 到 目 標 不 過, 我 也 認 清 自 己 沒 有 高 學 歷 與 有 力 的 人 事 背 景, 而 且 不 善 於 交 際 和 逢 迎 討 好 上 級, 僅 憑 著 戆 直 的 幹 勁 在 國 營 機 構 是 毫 無 前 途 可 言 況 且 捧 著 鐵 飯 碗 一 直 幹 到 退 休, 也 並 非 我 的 人 生 願 景 雖 然 年 年 的 考 績 屢 得 甲 等, 甚 至 有 一 年 還 意 外 獲 得 呈 報 經 濟 部 的 特 優 殊 榮 可 是 除 了 多 拿 一 個 月 薪 水 的 獎 金 之 外, 對 我 實 在 毫 無 任 何 實 質 的 意 義 更 未 料 到 這 是 塞 翁 得 馬 之 禍! 多 年 之 後 全 家 移 民, 在 僑 委 會 申 辦 僑 居 護 照, 審 核 時 竟 因 為 這 份 殊 榮 而 被 擋 下, 差 一 點 出 不 了 國 原 因 是 我 被 列 管 為 出 境 受 限 制 的 國 防 技 術 人 才, 天 啊! 曾 幾 何 時 我 變 得 對 中 華 民 國 有 那 麼 重 要 啦? 早 知 我 就 應 該 留 下 來 升 官 發 財 最 後 還 是 替 我 辦 理 護 照 的 旅 行 社 朋 友 去 想 辦 法 為 我 解 套 才 出 得 了 國 1960 年 代, 台 灣 的 經 濟 開 始 起 飛, 十 大 建 設 和 不 斷 引 進 外 資, 到 處 大 興 土 木, 對 於 硬 體 建 設 的 設 計 和 施 工 人 才 需 求 孔 急, 民 間 企 業 大 量 聘 請 有 真 才 實 力 的 工 程 人 員 此 時, 適 逢 有 人 要 高 薪 徵 聘 我 去 民 間 的 工 程 設 計 事 務 所, 主 持 設 計 外 資 建 廠 和 公 民 營 大 項 建 設 的 電 氣 電 力 工 程 當 時 我 正 值 家 中 老 母 年 邁 多 病, 新 婚 妻 子 又 身 懷 六 甲, 家 裡 的 醫 療 和 生 活 開 銷 與 日 俱 增 雖 然 我 們 夫 婦 都 在 上 班, 我 晚 上 還 在 建 築 師 事 務 所 兼 差 做 電 氣 工 程 設 計, 但 是 微 薄 的 薪 資 和 兼 差 收 入 還 是 經 常 抓 襟 見 肘 入 不 敷 出, 家 庭 的 財 務 日 漸 陷 入 困 境 鑒 於 家 庭 收 入 的 現 實 需 求 和 考 量 自 己 未 來 的 前 途, 認 為 這 可 能 是 我 應 該 慎 重 考 慮 變 換 跑 道 的 時 機 10

李 建 漢 了 衡 量 分 析 得 失 的 結 果, 就 毅 然 決 定 辭 掉 鐵 飯 碗, 踏 進 民 間 機 構 去 冒 險 打 拚 經 過 幾 年 的 努 力 和 完 成 多 件 指 標 性 的 重 要 設 計, 頗 獲 一 些 歐 美 日 外 資 大 公 司 和 本 土 建 築 師 事 務 所 的 賞 識 與 信 任, 工 程 委 託 設 計 的 案 件 應 接 不 暇 又 受 邀 赴 日 本 觀 摩 見 學 超 高 層 建 築 設 備 的 設 計 和 施 工 新 法, 並 且 有 幸 參 訪 各 大 電 機 製 造 廠 和 大 阪 的 世 博 會, 眼 界 得 以 大 開 而 且 工 程 技 術 智 識 也 增 益 良 多 返 台 後 不 久, 和 朋 友 共 同 合 作 創 業, 我 負 責 主 持 專 門 設 計 兼 施 工 的 工 程 公 司, 訂 立 不 參 與 競 標 和 不 做 公 家 工 程 的 經 營 原 則 ( 由 於 親 眼 目 睹 過 太 多 弊 端 ), 和 絕 不 以 送 回 扣 或 請 喝 花 酒 來 爭 取 生 意 衹 承 接 信 任 我 們 技 術 的 民 間 企 業 建 築 師 和 外 商 所 推 介 委 託 的 設 計 和 施 工 案 件, 戰 戰 競 競 以 良 心 和 敬 業 的 態 度 經 營 業 務 經 過 數 年 埋 頭 苦 幹, 事 業 漸 有 小 成, 家 庭 生 活 也 獲 得 許 多 改 善 煩 惱 的 開 端 三 個 小 孩 ( 二 女 一 男 ) 陸 續 邁 入 學 齡 時 期, 由 於 無 法 認 同 我 們 送 去 試 讀 的 一 些 私 立 名 校 的 貴 族 辦 學 方 式, 遂 將 兩 個 女 兒 送 至 教 會 辦 的 幼 稚 園 接 著 入 讀 公 立 小 學, 她 們 的 功 課 都 很 好, 也 都 當 了 班 長, 深 受 老 師 們 的 喜 愛 她 們 有 空 參 加 校 外 的 音 樂 班 合 唱 團 學 鋼 琴 繪 畫 和 溜 冰, 非 常 快 樂 唯 一 的 問 題 是 我 不 讓 她 們 參 加 課 外 補 習, 老 師 不 解, 我 也 不 便 去 解 釋 說 明 因 為 我 無 法 告 訴 老 師, 我 從 小 就 痛 恨 補 習 我 要 我 的 孩 子 們 有 更 多 時 間 自 由 學 習 遊 戱 和 活 動, 看 更 多 有 趣 的 課 外 讀 物, 有 她 們 自 己 快 樂 的 童 年 老 么 兒 子 則 被 送 進 實 驗 幼 稚 班, 不 必 學 習 八 股 的 勹 夊 冂 匸 注 音 寫 字 和 認 字, 上 課 時 可 以 自 由 走 動, 選 看 自 己 11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喜 歡 的 圖 書 和 玩 自 己 喜 愛 的 玩 具, 唱 遊 之 外 就 是 種 花 除 草 和 澆 水 照 顧 花 木 而 且 他 在 班 上 有 十 個 女 朋 友, 快 樂 無 比! 可 是 隨 著 孩 子 們 逐 漸 長 大, 老 婆 的 憂 慮 也 逐 漸 跟 著 升 級 她 終 於 忍 不 住 質 問 我, 這 樣 不 讓 孩 子 補 習, 不 給 他 們 諗 私 立 的 好 學 校, 這 種 野 放 的 教 育 方 式 繼 續 下 去, 將 來 若 是 無 法 進 入 名 校 的 初 高 中, 考 不 上 好 大 學, 要 怎 麼 辦? 我 一 時 無 法 回 答 這 一 連 串 天 大 地 大 的 問 題, 也 不 敢 理 直 氣 壯 以 有 為 者 亦 若 是 的 豪 言 壯 語 來 反 駁 她, 因 為 萬 一 孩 子 們 不 爭 氣, 哪 我 的 責 任 可 就 重 大 了, 到 時 候 我 一 定 被 叮 得 滿 頭 都 是 疱, 並 且 罪 無 可 赦 孩 子 來 到 這 個 世 界 並 非 他 們 自 己 的 選 擇, 我 們 既 然 把 他 們 生 下 來, 就 有 責 任 將 他 們 撫 養 教 育 成 人, 我 們 必 須 給 他 們 能 力 所 能 及 的 最 佳 安 排 天 地 之 間 總 有 容 得 下 我 們 親 子 的 理 想 生 存 空 間 吧?! 我 遂 開 始 思 考 我 們 和 孩 子 將 來 何 去 何 從 的 問 題? 這 是 煩 惱 的 開 端 由 於 當 時 正 值 台 灣 的 政 治 經 濟 和 社 會 變 化 劇 烈 的 時 期, 人 們 的 價 值 觀 與 社 會 風 氣 急 驟 改 變, 對 於 自 己 土 生 土 長 的 鄉 土 我 竟 然 感 到 陌 生 又 迷 惑 不 解 我 突 發 奇 想, 要 和 至 交 的 好 友 來 一 次 攜 眷 出 國 觀 光 旅 遊, 一 則 是 要 疏 解 壓 力, 再 則 想 要 一 窺 外 面 的 世 界, 尤 其 是 響 往 已 久 的 北 美 地 區 西 遊 記 巧 遇 與 起 心 動 念 申 辦 移 民 1978 年, 我 們 夫 婦 狠 心 放 下 工 作 和 生 意, 從 夏 威 夷 開 始, 再 進 入 美 國 西 部 各 地 足 跡 遍 及 聖 地 牙 哥 洛 杉 磯 拉 斯 維 加 斯 大 峽 谷 舊 金 山, 最 後 抵 達 西 北 邊 疆 的 西 雅 圖 計 劃 在 那 裡 申 請 加 拿 大 簽 證, 再 進 入 溫 哥 華 12

李 建 漢 在 西 雅 圖 的 加 拿 大 領 事 館 内 申 請 簽 證 時, 巧 遇 一 對 張 姓 夫 婦 和 一 位 袁 先 生, 不 期 的 相 遇 卻 引 起 我 們 思 考 是 否 移 民 美 國 的 另 一 個 煩 惱 移 民 美 國? 當 時 這 個 議 題 對 我 們 而 言, 猶 如 天 方 夜 譚, 壓 根 兒 就 從 未 有 過 那 個 念 頭 可 是 由 於 那 些 陌 生 人 的 意 外 推 薦 而 與 移 民 律 師 見 面 約 談, 跟 著 深 入 的 咨 詢 結 果, 竟 導 致 後 來 起 心 動 念 辦 理 移 民 的 一 連 串 意 外 發 展, 這 實 在 是 我 們 當 初 出 遊 散 心 所 始 料 未 及 的 面 對 人 生 重 大 的 抉 擇 遊 美 假 期 結 束, 帶 回 美 麗 難 忘 的 回 憶, 同 時 也 裝 了 滿 腦 袋 的 煩 惱 而 歸 美 西 之 旅, 一 路 由 南 往 北 觀 光, 也 到 過 當 時 華 人 移 民 聚 居 最 多 和 最 響 往 的 洛 杉 磯 和 舊 金 山 雖 然 這 些 城 市 繁 榮 熱 鬧, 生 活 方 便, 語 言 溝 通 也 容 易, 但 是 環 境 複 雜 治 安 不 佳 的 大 都 會 生 活 我 們 並 不 喜 歡 反 而 最 後 扺 達 的 西 雅 圖, 民 風 純 樸 友 善, 物 產 豊 富 氣 候 宜 人 又 環 境 優 雅, 是 很 適 宜 居 住 和 養 育 小 孩 的 環 境, 我 們 對 那 裡 的 印 象 深 刻 又 喜 愛 經 過 慎 重 的 全 盤 衡 量 評 估 的 結 果, 認 為 故 鄉 台 灣 雖 然 是 我 們 生 於 斯 長 於 斯 的 根 基, 有 無 法 割 捨 的 情 懷 與 家 庭 和 社 會 關 係 但 是 考 慮 台 灣 的 社 會 經 濟 居 住 環 境 政 治 治 安 和 教 育 等 問 題 日 益 複 雜, 對 於 將 來 的 遠 景 及 孩 子 受 教 育 的 前 途, 無 法 樂 觀 期 待 最 後 決 定 趁 我 們 尚 年 富 力 壯 之 際, 要 出 外 打 拚 就 必 須 趁 早 而 且 老 母 已 經 去 世 多 年, 沒 有 家 累 需 要 照 顧 的 顧 慮, 故 若 想 離 開 故 鄉, 也 沒 有 太 多 牽 腸 掛 肚 不 易 捨 棄 的 因 素 唯 一 較 難 以 處 理 的 是 事 業 要 如 何 結 束, 和 對 親 朋 好 友 如 何 說 明 交 代, 尤 其 是 內 人 娘 家 的 長 輩 13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辦 理 簽 證 與 台 美 斷 交 以 我 們 不 是 來 美 留 學 和 在 美 没 有 親 戚 關 係 的 身 份, 照 理 辦 移 民 是 不 容 易 的 可 是 我 們 申 辦 的 過 程 卻 超 乎 尋 常 的 順 利 快 速 可 是 問 題 卻 出 在 我 們 申 辦 時 台 美 關 係 是 正 常 的, 等 我 們 取 得 美 國 移 民 局 的 核 准 文 件, 台 美 卻 才 剛 斷 交, 雙 方 一 切 外 交 事 務 陷 入 一 片 混 亂 之 中 台 灣 的 美 國 大 使 館 已 經 撤 銷, 在 台 灣 沒 有 領 事 館 規 範 台 美 非 官 方 外 交 事 務 的 台 灣 關 係 法 還 是 後 來 國 會 倉 促 催 生 出 來 的 外 交 怪 胎 產 物 我 拿 著 核 准 文 件 無 法 回 台 灣 簽 證, 不 知 何 去 何 從, 首 次 真 正 體 會 到 國 際 孤 兒 的 台 灣, 處 境 竟 是 這 般 可 悲 最 終, 律 師 建 議 去 最 近 的 溫 哥 華 美 國 領 事 館 試 試 看 我 們 抱 著 半 信 半 疑 的 心 情 去 到 溫 哥 華 的 美 國 領 事 館, 辦 理 過 程 卻 異 常 順 利 我 們 在 美 國 辦 理 移 民 的 過 程 都 出 奇 的 順 利, 好 像 山 姆 叔 叔 一 直 張 開 著 雙 臂 在 歡 迎 我 們 後 來 申 請 綠 卡 歸 化 美 籍 也 都 一 帆 風 順, 覺 得 移 民 來 美 似 乎 在 冥 冥 之 中 已 有 安 排 深 耕 他 鄉 如 故 鄉 新 移 民 的 辛 酸 每 個 移 民 美 國 的 人 都 有 各 種 不 同 的 原 因, 有 人 是 年 輕 時 負 笈 海 外, 畢 業 後 找 到 工 作, 然 後 結 婚 生 子, 就 順 理 成 章 的 在 這 裡 生 根 了 有 人 因 為 依 親 或 專 業 就 職 而 移 民 也 有 像 我 這 種 當 年 為 了 孩 子 的 教 育, 憑 著 一 時 的 衝 動, 放 棄 家 鄉 的 一 切, 攜 家 帶 眷 來 到 舉 目 無 親 又 人 生 地 不 熟 的 異 鄉 這 一 待, 就 是 三 十 幾 年 14

李 建 漢 剛 登 陸 新 大 陸 時, 一 切 都 必 須 從 零 開 始 我 僅 憑 著 自 己 在 台 灣 與 外 商 多 年 打 交 道 的 一 點 點 粗 淺 英 語 文 基 礎, 和 不 容 許 回 頭 的 形 勢 所 逼, 祇 能 帶 領 著 全 家 人 勇 往 直 前, 移 民 的 辛 酸 經 歷 確 實 一 言 難 盡 我 們 抵 達 移 民 目 的 地 西 雅 圖 時, 正 值 黒 白 學 生 school desegregation 的 student busing 政 策 在 各 地 嚴 厲 執 行 的 時 期 但 是 剛 登 陸 的 我 們 既 不 明 瞭 其 基 本 的 法 理 意 涵, 更 不 知 如 何 配 合 哪 種 亂 七 八 糟 的 不 便 民 教 育 大 戲 碼 ( 後 來 證 明 是 政 治 把 戲 的 鬧 劇 一 場, 至 1980s 就 無 法 繼 續 演 下 去 因 為 虛 偽 的 假 面 具 被 揭 露, 一 群 大 力 主 張 推 行 支 持 Busing 政 策 的 著 名 國 會 議 員 聯 邦 法 官 和 媒 體 作 家, 都 將 自 己 的 孩 子 送 去 讀 私 立 的 學 校 ), 尤 其 我 們 一 句 英 語 也 不 懂 的 孩 子 們 實 在 無 需 遭 受 這 種 折 磨 為 了 避 開 那 種 拿 小 孩 子 當 白 老 鼠 來 折 騰 的 都 會 學 區 ( 如 : 西 雅 圖 學 區 ), 我 們 大 膽 搬 進 多 數 為 猶 太 人 與 白 人 家 庭 的 市 郊 小 學 區 也 幸 虧 得 到 剛 認 識 的 美 國 朋 友 幫 助, 幫 我 們 找 到 屋 主 自 售 的 物 美 價 廉 房 子, 讓 我 們 有 個 棲 身 之 所 和 孩 子 們 可 以 安 心 求 學 的 學 校 可 讀 連 ABC 都 不 認 識 的 三 個 小 孩, 就 直 接 被 送 進 一 三 五 年 級 就 讀, 大 人 和 小 孩 的 辛 苦 不 在 話 下 一 年 之 後,ESL 班 的 老 師 就 宣 告 不 再 收 留 他 們, 他 們 已 經 没 有 語 言 的 問 題 了, 他 們 甚 至 開 始 被 送 進 advanced classes 多 年 之 後, 當 我 和 妻 子 兩 次 在 孩 子 的 高 中 畢 業 典 禮 時, 以 valedictorian 的 家 長 身 份 被 請 起 立 接 受 來 賓 的 致 意 時, 因 為 觸 動 了 我 們 一 路 走 來 的 辛 酸 舊 憶, 百 感 交 集 之 下 幾 乎 當 場 失 態 落 淚 15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歹 竹 出 好 筍 孩 子 們 沒 有 讓 我 們 失 望, 無 論 在 功 課 或 課 外 活 動 各 方 面 都 表 現 優 異 有 時 半 夜 起 床, 看 到 孩 子 的 房 間 裡 電 燈 還 亮 著, 原 來 他 們 還 在 挑 燈 夜 戰 努 力 用 功, 祇 好 叮 囑 早 點 休 息 注 意 自 己 的 身 體 申 請 大 學 時 我 們 從 未 參 與 任 何 意 見, 我 們 更 沒 有 時 間 和 金 錢 陪 他 們 去 看 學 校, 野 放 的 教 導 方 式 已 經 讓 他 們 練 就 了 知 道 自 己 要 的 是 什 麼, 和 要 怎 樣 做 才 能 夠 達 到 目 標 老 大 女 兒 接 到 外 州 學 校 的 接 受 函, 因 為 我 們 還 在 為 生 活 掙 扎 打 拚, 她 自 動 退 而 求 其 次, 進 入 華 州 最 好 公 立 大 學 畢 業 後 做 事 幾 年 累 積 了 經 驗 並 賺 取 學 費, 再 進 入 CMU 研 讀 深 造 她 的 IMBA 學 位 現 在 芝 加 哥 擔 任 Senior IT Product manager 老 二 女 兒 被 長 春 藤 幾 個 學 校 接 受 時, 我 還 在 地 球 的 另 一 端 為 生 意 出 差 打 拚, 無 從 幫 她 做 任 何 決 定 她 自 己 買 了 一 張 機 票 飛 去 波 士 頓 找 她 的 學 姐, 在 哈 佛 的 女 生 宿 舍 打 地 舖 睡 了 幾 天, 看 她 喜 不 喜 歡 那 個 學 校 就 從 此 與 哈 佛 大 學 結 了 十 年 的 不 解 緣, 博 士 畢 業 時 她 是 双 手 各 抱 著 一 個 和 牽 著 一 個 小 孩, 上 台 去 領 文 憑 的 唯 一 女 生 她 從 小 就 知 道 自 己 要 走 什 麼 樣 的 路, 該 怎 麼 走 從 西 雅 圖 到 波 士 頓, 再 到 英 國 牛 津 一 年 取 得 碩 士 並 找 到 對 象 畢 業 後 在 歐 洲 工 作 了 一 年, 就 在 牛 津 Merton College 校 園 裡 的 教 堂 和 讀 完 PhD 的 德 裔 男 友 結 婚, 婚 後 回 哈 佛 俢 PhD 他 們 在 紐 約 做 事 定 居 十 幾 年, 育 有 二 男 一 女 長 春 藤 的 大 學 大 多 既 勢 利 又 世 襲, 學 生 走 路 也 真 的 有 風, 連 哈 佛 廣 場 的 流 浪 漢 也 與 眾 不 同, 出 手 就 可 以 下 得 一 盤 好 棋 頂 尖 的 精 英 都 在 大 學 部, 但 是 含 著 金 湯 匙 來 出 世 的 學 16

李 建 漢 生 卻 很 多 女 兒 的 同 學 曾 經 這 樣 問 她, 你 爸 爸 是 教 授 或 醫 生? 她 的 回 答 是 我 爸 爸 祇 是 識 字 而 已, 差 一 點 害 她 們 跌 破 了 眼 鏡 哈 佛 是 很 幸 運 才 招 到 她 老 么 兒 子 從 小 喜 愛 運 動, 七 歲 開 始 踢 足 球 就 成 了 他 的 事 業 從 Select team U13 打 到 U19, 南 爭 北 戰 還 越 界 打 到 Canada, Mexico 申 請 大 學 時 許 多 校 隊 教 練 爭 相 勸 誘 他 去 讀, 最 後 他 選 了 史 丹 佛 並 立 即 去 學 校 參 加 選 拔, 整 個 暑 假 的 吃 住 就 靠 學 校 供 應 可 惜 祇 打 一 年 校 隊, 就 以 功 課 為 重 不 再 繼 續 效 力 加 大 柏 克 萊 給 他 Full ride 讀 碩 士, 畢 業 後 他 卻 跑 去 密 西 根 大 學 讀 法 律 法 學 院 第 三 年 開 學 時, 人 家 都 開 始 在 忙 著 找 工 作, 他 已 經 有 暑 假 去 實 習 的 那 家 Law firm 聘 書 在 手 上 從 史 大 校 園 延 續 到 芝 加 哥, 歷 經 九 年 的 愛 情 長 跑, 兒 子 終 於 和 印 度 裔 的 學 妹 結 為 連 理, 生 了 兩 個 女 兒 目 前 夫 婦 各 自 在 芝 加 哥 的 法 律 和 醫 學 領 域 努 力 奮 鬥 犧 牲 享 受 享 受 犧 牲 來 美 含 辛 茹 苦, 雖 謂 是 為 了 後 代, 其 實 也 考 驗 了 自 己 的 生 存 能 力 如 今 孩 子 們 都 已 進 入 中 年, 我 們 所 有 的 努 力 成 果 卻 都 展 現 在 每 根 蒼 蒼 的 白 髮 雖 然 過 去 的 歲 月 犧 牲 了 不 少 享 受, 但 目 前 也 在 享 受 付 出 的 犧 牲 人 生 本 來 就 是 得 與 失 難 辨, 參 透 了, 豈 不 就 是 時 也, 運 也, 命 也? 昔 日 登 陸 時 的 五 口 小 家 庭, 如 今 己 组 成 了 12 個 成 員 的 小 小 聯 合 國, 孫 兒 們 漢 英 德 印 西 語 (nanny 的 語 言 ) 五 音 雜 陳, 可 惜 唯 獨 台 語 鄉 音 即 將 變 成 絕 響, 衹 剩 兩 佬 在 為 維 護 母 語 苦 撐, 情 何 以 堪 17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歷 經 國 難 共 體 時 艱 2001 年 九 月 上 旬, 女 兒 懷 第 一 胎 即 將 分 娩, 為 迎 接 第 一 個 第 三 代 來 臨, 我 們 趕 赴 紐 約 曼 哈 頓 陪 女 兒 待 產 9/11 清 晨 六 點, 我 們 的 第 一 個 孫 兒 在 NYU 醫 院 順 利 誕 生, 母 子 均 安, 新 科 的 阿 公 阿 嬤 滿 心 喜 悦 我 們 八 點 多 拖 著 疲 累 的 身 體 回 到 女 兒 的 家 想 小 睡 休 息 片 刻, 不 料, 九 點 鐘 住 在 Flushing 的 外 甥 來 電 告 知, 好 像 世 貿 中 心 被 飛 機 撞 了, 交 通 管 制 使 他 無 法 進 城 上 班 我 們 打 開 電 視 看 新 聞, 正 在 播 報 North towel 被 飛 機 撞 上 燃 燒 中 時, 現 場 銀 幕 上 又 目 睹 第 二 架 飛 機 撞 上 South towel 這 時 大 家 才 驚 覺 不 是 意 外 事 件, 是 蓄 意 的 恐 怖 攻 擊 在 進 行 中 接 下 來 全 國 天 翻 地 覆 的 壞 消 息 頻 傳, 五 角 大 廈 也 被 撞, 更 多 民 航 機 被 挾 持 手 機 通 訉 全 部 失 聯, 我 們 無 法 和 女 兒 女 婿 連 絡 還 好 女 婿 那 天 沒 去 華 爾 街 上 班, 否 則 會 急 死 人 世 貿 的 雙 塔 延 焼 兩 小 時 後 陸 續 崩 塌, 我 們 含 淚 眼 看 著 螢 幕 上 警 民 和 消 防 員 奔 跑 逃 命, 滿 街 煙 塵 迷 漫 的 畫 面, 宛 如 世 界 末 日 降 臨 往 後 一 週 的 曼 哈 頓 如 同 孤 島, 除 了 軍 警 車 輛 和 少 數 的 貨 運 補 給 卡 車 可 以 進 城 之 外, 其 他 人 車 衹 准 出 不 准 進 兩 天 後 我 和 女 婿 去 接 女 兒 母 子 出 院,NYU 醫 院 收 容 了 眾 多 傷 患, 門 禁 戒 備 森 嚴, 到 處 路 障 和 軍 警 巡 邏, 捐 血 的 民 眾 也 大 擺 長 龍 交 通 管 制 祇 有 軍 警 消 防 車 優 先, 平 日 卅 分 鐘 的 車 程, 我 們 足 足 花 了 四 個 小 時 才 回 到 家 民 眾 沒 有 人 抱 怨 或 不 滿 女 兒 回 到 家, 未 入 門, 先 到 隔 壁 的 消 防 隊 獻 花 並 致 哀 悼 之 意, 因 為 該 隊 911 那 天 犠 牲 了 九 位 消 防 員 紐 約 這 個 看 似 冷 漠 混 雜 又 不 太 安 全 的 大 都 會, 在 國 難 當 頭 的 時 機 卻 表 現 得 可 圈 可 點 民 眾 生 活 一 切 如 常, 購 買 物 18

李 建 漢 資 時 祇 取 平 日 正 常 所 需 的 份 量, 没 有 人 搶 購 屯 積 商 家 雖 然 供 應 的 貨 源 有 限, 但 不 會 居 奇 抬 價 大 家 平 和 共 度 時 艱, 充 分 表 現 泱 泱 大 國 國 民 的 素 養 與 鎮 定 自 信,New Yorker 實 在 令 人 刮 目 相 看, 也 肅 然 起 敬 尤 其 那 段 期 間 據 報 犯 罪 率 奇 低, 眼 見 執 法 人 員 死 傷 那 麼 慘 重, 又 要 忙 於 執 行 維 護 安 全 的 警 戒, 連 不 法 份 子 都 不 好 意 思 作 奸 犯 科 或 趁 火 打 劫 了 許 多 死 傷 慘 重 的 消 防 隊 門 前, 擺 滿 民 眾 點 燃 的 祈 福 蠟 燭, 和 堆 積 如 山 的 鮮 花 及 慰 問 卡 片, 這 樣 有 愛 心 又 有 良 知 的 社 會, 竟 受 到 無 情 的 恐 怖 攻 擊, 真 會 人 神 共 憤 美 國 歷 史 這 悲 慘 的 一 頁, 我 們 也 親 身 經 歷 其 間 有 夢 最 美 築 夢 踏 實 我 們 夫 婦 在 美 各 自 創 業 的 過 程 中 雖 然 都 很 艱 辛, 也 備 嚐 了 各 種 逆 境 的 考 驗, 但 是 都 順 利 渡 過 難 關, 並 且 獲 致 成 就, 全 家 人 得 以 安 居 樂 業 這 個 國 家 和 社 會 更 提 供 給 我 們 第 二 代 優 質 的 教 育 和 平 等 就 業 的 機 會, 孩 子 們 承 蒙 諸 多 公 私 立 學 校 教 導 並 且 慨 贈 優 渥 的 獎 助 學 金, 幫 他 們 順 利 完 成 各 項 學 位, 畢 業 之 後 也 都 謀 得 滿 意 的 工 作 非 常 欣 慰 他 們 已 經 能 夠 回 饋 給 母 校 和 社 會, 讓 那 美 好 良 善 的 助 學 義 舉 得 以 延 續, 幫 助 更 多 有 需 要 的 人 我 們 在 這 自 由 民 主 的 美 麗 異 鄉 與 其 他 先 來 後 到 的 移 民 共 同 埋 首 深 耕, 一 起 追 尋 美 國 夢 有 夢 最 美, 祇 要 築 夢 踏 實, 秉 持 著 建 國 先 賢 的 理 想 與 智 慧 傳 承, 終 會 達 成 李 建 漢 chien889@comcast.net 19

他 鄉 已 然 成 故 鄉 ((11-10-2015 完 稿 於 芝 加 哥 ) 20

王 文 隆 :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這 是 一 生 簡 要 的 回 顧, 當 然 是 不 完 整 的, 因 為 有 些 是 已 經 記 不 清 或 寫 不 清 楚 這 只 是 一 個 自 己 的 感 想 流 水 帳 而 已, 不 免 會 有 遺 漏 顯 然 我 常 只 記 得 難 忘 的 美 景 而 己, 但 是 有 些 最 懷 念 的 美 景 是 故 意 遺 漏 的, 以 留 下 一 點 讓 親 友 想 像 的 空 間 人 總 是 會 對 上 一 代 的 一 生 好 奇 1977 年, 我 第 一 次 回 台 灣, 在 四 結 的 舊 房 子 中 窄 小 的 走 廊 邊, 坐 在 父 親 的 旁 邊, 拿 著 一 本 日 記 簿, 開 始 記 下 他 一 生 的 故 事 這 日 記 本 幾 十 年 沒 有 動, 現 在 看 起 來 有 很 多 不 完 整, 但 總 算 是 有 留 下 一 點 足 跡 食 水 思 源 父 親 的 鋼 筆 父 親 王 天 海 總 是 淡 淡 地 談 起 他 年 青 的 事, 但 從 未 有 含 冤 的 回 憶, 他 說 這 些 事 時 總 是 帶 著 一 點 微 笑, 從 來 沒 有 叫 我 們 思 考 他 所 經 過 的 苦 生 活 他 喜 歡 從 他 七 歲 喪 母 說 起, 他 記 得 有 一 天 母 親 要 煮 麵 線, 但 隔 天 就 去 世 了 他 父 親 身 體 不 好, 有 時 不 能 工 作, 三 十 七 歲 就 去 世 雖 然 他 是 長 孫, 但 似 乎 是 孤 兒, 寄 人 籬 下 21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他 記 得 很 小 的 時 候 常 和 他 的 六 叔 去 抬 水 拾 過 貓 絲 煮 肉 很 好 吃 冬 瓜 山 的 地 比 較 便 宜, 租 金 低, 所 以 他 們 搬 去 那 裏, 但 是 因 為 地 不 好, 收 成 不 好, 只 好 再 搬 回 四 腳 二 種 田 他 牽 過 牛 吃 草 犁 過 田 他 八 歲 時 去 學 漢 字, 他 常 說 : 共 讀 了 二 冬, 等 於 學 了 兩 句 但 事 實 上, 他 認 識 很 多 字, 並 且 可 以 記 帳 抄 寫 漢 藥 單 他 祖 父 時 常 很 不 高 興, 不 喜 歡 他, 只 有 他 的 二 叔 和 四 叔 對 他 比 較 好 他 到 過 天 送 埤 做 過 水 泥 工 也 到 過 花 蓮 去 划 甘 蔗 花 蓮 回 來 後, 他 忘 記 如 何 知 道 寫 信 給 基 隆 的 阿 姑, 告 訴 她 生 活 苦 果 然 阿 姑 回 信 說 他 可 以 去 並 且 叫 他 去 宜 蘭 街 上 的 某 一 藥 房 ( 旺 全 ) 去 拿 錢 做 旅 費 他 去 藥 房 拿 了 兩 塊 錢, 先 去 買 雙 草 鞋 那 時 他 十 八 歲, 走 路 到 大 里 過 草 嶺 古 道 到 基 隆 經 過 姑 婆 的 介 紹, 學 到 一 輩 子 的 生 技 : 殺 豬 拔 毛 這 就 是 他 養 活 一 家 九 個 孩 子 的 技 能 我 終 於 如 願 在 2012 和 2014 年 徒 步 往 返 走 草 嶺 古 道, 沿 途 踏 著 同 樣 的 石 階, 想 像 回 憶 父 親 曾 經 看 過 的 一 切 他 廿 七 歲 被 他 的 祖 父 強 迫 被 入 贅 給 一 個 小 地 主 殘 疾 的 女 兒, 但 生 了 女 兒 阿 娥 後 就 離 婚 幾 年 後 (1930) 和 約 十 九 歲 的 母 親 結 婚 一 直 是 住 在 宜 蘭 市 後 來 阿 娥 大 姊 也 和 我 們 認 親 母 親 對 所 有 堂 叔 都 很 好, 完 全 像 親 兄 弟 一 樣 在 四 腳 二 大 家 分 祖 產 時, 他 是 分 到 一 個 長 條 凳, 正 好 可 以 在 肉 攤 用, 其 他 的 表 兄 弟 都 種 田, 一 直 都 保 持 非 常 親 近 他 也 提 過 農 民 組 合 及 文 化 協 會, 但 是 我 小 時 22

王 文 隆 候 聽 不 懂 有 時 候 他 也 看 報 紙 宣 蘭 家 養 有 猴 子 ( 後 來 放 生 ) 狗 火 鶢 豬 雞 鴨 等, 有 葡 萄 芒 果 樹 我 父 親 留 有 漢 藥 的 手 記 本 在 宜 蘭 做 生 意 的 時 候, 有 一 本 帳 簿, 上 面 的 字 寫 得 相 當 好, 大 口 袋 上 面 通 常 都 插 一 支 鋼 筆 我 幸 運 在 2012 年 碰 到 93 歲 的 黃 炳 煌 先 生, 他 補 了 一 些 父 母 及 舅 舅 的 事 母 親 藏 在 桌 下 母 親 王 游 阿 弄 是 1911 年 出 生 四 歲 時 被 姓 游 的 收 養, 是 她 生 父 的 大 姑 當 時, 她 被 收 養 是 因 為 算 命 的 人 相 信 她 會 常 生 病, 應 該 給 別 人 養 那 時 他 們 住 在 四 城, 大 家 都 很 疼 她, 六 歲 喪 父 她 十 六 歲 時, 養 母 去 世 養 父 是 宜 蘭 市 場 邊 開 藥 房 的 她 養 父 去 世 後, 有 一 養 兄 搬 到 基 隆 開 武 術 館 母 親 原 姓 賴, 她 有 三 個 親 兄 姊 妹 頭 城 打 拳 頭 的 大 哥 和 五 間 的 大 姊 她 小 時 侯 對 祖 父 的 稱 呼 好 像 是 客 家 話 我 的 母 親 日 夜 衣 髮 整 齊 不 化 粧 不 出 門 的 普 通 婦 女 小 時 候 她 藏 在 桌 下, 怕 被 叫 去 上 學, 所 以 一 直 都 不 識 字 從 小 被 收 養 在 游 家, 似 乎 是 被 疼 的 她 有 酒 量, 偷 把 酒 加 在 飯 裡 她 一 直 是 喜 歡 吃 甜 的 她 家 在 宜 蘭 市 場 附 近 聽 說 結 婚 時 父 親 還 請 了 市 場 大 家 吃 喜 酒 我 是 排 行 第 七, 後 面 又 有 四 個, 但 是 前 後 有 兩 個 沒 有 跟 我 們 一 起 長 大, 我 變 成 排 行 第 六 母 親 曾 多 次 來 美 國 住 過, 與 我 們 露 營 過, 用 Grand Teton 溶 下 的 冰 水 擦 過 身 生 於 亂 世 (1944) 在 世 界 大 亂 中, 我 於 1944 年 生 於 台 灣 宜 蘭 市 聖 後 街 116 號 次 年 5 月 31 日 美 軍 轟 炸 宜 蘭 時, 我 在 防 空 壕 內 哭 和 玩, 出 來 時 看 到 家 被 炸 平 只 差 幾 十 尺, 幸 好 後 院 的 防 空 洞 還 23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剩 一 個 出 口 而 保 留 了 一 家 人 的 命 被 炸 後, 母 親 背 我 帶 姊 姊 們 在 堤 坊 過 一 夜 走 到 五 間 她 背 著 我, 後 來 常 提 起 那 河 邊 的 鬼 故 事 大 家 叫 我 masa, 因 為 我 出 生 是 日 本 人, 是 皇 民, 名 字 叫 正 雄 長 大 一 點, 鄰 居 的 人 都 叫 我 是 市 長, 因 為 隔 壁 的 堂 坤 仔 為 宜 蘭 市 長 開 車, 我 說 長 大 要 當 市 長 很 小 的 時 候 曾 經 跟 人 群 到 宜 蘭 戲 院 前 看 槍 斃, 被 處 決 的 人 好 像 是 跪 在 入 口 前 旁 邊 的 水 泥 垃 圾 桶 前 有 一 次 看 到 在 崇 聖 街 游 姓 祖 厝 舊 址 內 的 一 個 兵 士 跪 在 門 邊 求 繞, 因 為 他 的 卡 賓 槍 走 火 那 些 都 是 學 生 兵 軍 用 車 也 常 出 事 也 有 衝 入 住 家 也 看 過 小 孩 流 入 街 旁 的 地 下 水 溝 母 親 常 提 起 我 五 歲 的 時 候, 自 己 一 個 人 走 路 走 到 北 門 的 那 個 警 察 局 附 近 玩 隔 壁 的 堂 坤 仔 帶 我 回 家 我 說 是 要 去 找 住 在 四 城 的 大 姊 很 小 的 時 候 曾 經 用 木 箱 用 布 包 著 賣 冰 棒, 怕 溶 掉 大 約 是 十 歲 左 右 在 對 面 的 亭 仔 腳 看 著 北 門 口 的 大 火, 記 得 是 手 腳 發 抖 也 曾 在 對 面 的 二 樓 看 一 男 士 的 關 落 陰 間, 有 一 次 對 月 環 姊 姊 說 : 是 你 陰 間 的 文 章 弟 弟 要 找 親 人, 記 得 燒 了 衣 服 房 子 給 他 另 外 有 一 個 女 巫 住 在 崇 聖 街, 我 也 有 去 看 他 起 乩 小 時 候 常 到 對 面 阿 婆 家 玩, 也 在 隔 壁 的 姓 游 祖 厝 玩 家 右 邊 隔 壁 前 面 是 一 廣 場, 我 也 常 在 那 裏 向 著 我 家 的 牆 壁 打 球 有 一 次 是 在 那 裏 跳 高, 父 親 拿 著 抽 篩 仔 (whipping bamboo) 來, 而 我 跑 掉, 讓 他 追 幾 乎 記 不 起 來 是 否 曾 被 父 親 修 理 過 但 是 素 貞 妹 說 她 陪 我 被 罰 跪 過 沿 著 聖 後 街 可 到 里 長 的 煙 酒 雜 貨 店, 再 過 去 就 是 三 角 公 園, 夏 天 晚 上, 我 們 常 去 那 裡 看 打 拳 賣 膏 藥 24

王 文 隆 小 學 (1950-1956) 小 學 唸 宜 蘭 中 山 國 民 小 學, 小 學 的 時 候 每 天 都 是 從 聖 後 街 經 崇 聖 街 走 到 學 校 我 還 記 得 幼 稚 園 時 在 宜 蘭 國 民 小 學 教 室 前 看 到 中 國 來 台 駐 軍 殺 狗, 吊 在 兩 棵 樹 之 間, 另 一 邊 就 是 女 子 國 校 學 校 運 動 場 後 面 的 田 中, 好 像 有 廁 所, 有 時 有 私 宰 的 牛 頭 牛 骨 我 在 小 學 的 綽 號 是 王 哥, 一 直 是 對 我 最 親 暱 的 稱 呼 因 為 當 時 跟 我 同 班 的 有 一 個 叫 柳 壁 章 的 同 學, 這 就 是 引 用 當 時 王 哥 柳 哥 流 行 的 電 影 名 我 也 曾 在 學 校 說 台 語 而 掛 過 請 用 國 語 的 牌 子 我 的 成 績 大 概 一 直 都 很 好, 也 沒 有 感 到 重 要, 成 績 報 告 單 拿 回 家 就 自 己 去 拿 紅 格 桌 銅 製 臘 燭 台 上 父 親 的 印 章, 自 己 蓋 完 就 交 回 學 校 父 母 親 幾 乎 從 未 過 問 常 有 獎 狀 交 給 母 親, 都 放 在 衣 櫃 中, 因 經 常 有 颱 風 浸 溼 透, 所 以 完 全 沒 有 留 下 來 冬 天 常 在 教 室 牆 角 擠 油 取 暖 小 學 也 常 在 下 課 時 在 水 泥 的 走 廊 上 打 乒 乓 球 那 時 常 看 到 體 罰, 別 班 的 有 一 個 老 師 在 地 上 畫 一 圈 圈, 小 學 生 站 在 圈 裏, 如 果 打 後 跳 出 圈 圈, 就 要 再 打 有 一 次 學 校 大 清 掃, 我 在 門 窗 上 發 現 兩 個 像 玩 具 槍 的 東 西, 帶 回 家 大 哥 和 我 好 像 是 要 打 開 它, 聞 到 焦 味, 叫 大 家 跑 結 果 那 東 西 在 地 上 爆 炸, 是 有 方 向 性 的, 結 果 是 炸 到 母 親 的 腿 和 臀 部, 緊 急 送 醫 院 她 腿 上 有 一 條 靜 脈 被 切 斷 了 我 從 小 喜 歡 繪 畫, 曾 做 連 環 畫 我 六 年 級 時 曾 經 得 宜 蘭 縣 美 術 比 賽 五 年 級 的 冠 軍, 幾 十 年 後 我 初 中 同 學 褚 芳 裕 告 25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訴 我 說 他 是 六 年 級 的 冠 軍, 他 看 這 文 章 以 後 才 會 知 道 如 果 我 的 美 術 老 師 沒 有 作 弊 的 話, 他 可 能 只 是 六 年 級 的 亞 軍 大 約 在 2000 年, 非 常 高 興 找 到 了 我 小 學 的 老 師 林 龍 海, 他 身 體 很 健 康, 很 關 心 台 灣 和 各 種 菜 種 的 發 展 小 學 同 學 大 部 份 失 去 聯 絡 從 2012 年 後 終 於 找 到 了 余 達 雄 2015 年 找 到 林 嘉 政, 他 在 新 民 路 的 養 生 店 裏 座 在 我 的 右 邊, 在 談 話 中 直 接 問 我 認 識 王 文 隆 嗎? 曾 在 芝 加 哥 大 學 的 魏 弘 毅 和 林 孝 信 幾 年 來 都 常 有 聯 絡 宜 蘭 中 學 (1956-1959) 至 於 考 初 中, 沒 有 任 何 印 象 和 林 平 昌 林 光 雄 一 起 進 入 義 班, 其 他 的 同 學 都 是 從 羅 東 蘇 澳 三 星 來 的 初 中 的 同 學 畢 業 後, 每 年 都 有 同 學 會 一 次 在 陳 定 南 縣 長 公 館 舉 行 在 海 外 的 同 學 有 聯 絡 的 有 簡 忠 松 蘇 金 龍 游 哲 男 潘 茂 盛 黃 源 正 初 中 時 和 同 學 玩, 都 是 騎 腳 踏 車 到 羅 東, 宜 蘭 的 同 學 反 而 少 聽 說 我 出 國 後 蔡 國 卿 老 師 常 常 在 別 人 的 面 前 提 起 我 在 台 北 工 專 的 時 候 還 是 常 回 去 宜 蘭, 就 去 看 他 和 張 文 苑 老 師 單 身 的 施 覺 民 教 官 是 我 出 國 的 保 證 人 回 台 時 很 自 由, 因 為 宜 蘭 不 會 有 人 認 識 我 但 有 一 次 我 隨 便 穿 個 短 褲 拖 鞋 在 街 上 到 處 走, 卻 碰 到 蔡 老 師, 他 就 把 我 帶 到 幾 十 年 沒 見 面 的 林 光 雄 同 學 家 林 同 學 在 家 中 依 然 西 裝 領 帶, 而 我 是 穿 拖 鞋 還 沒 有 機 會 問 他 那 天 是 否 被 我 那 幅 模 樣 嚇 壞 了 張 文 苑 老 師 是 非 常 客 氣, 我 到 美 國 以 後, 每 次 回 台 灣 都 會 去 找 他 最 後 見 他 的 一 次 是 2008 年 過 年 金 門 餐 廳 的 同 學 會, 是 因 為 我 回 來 了, 所 以 他 也 參 加 張 老 師 也 是 非 常 關 26

王 文 隆 心 台 灣 的 民 主 運 動, 他 總 會 問 起 一 些 尤 其 在 海 外 的 這 個 民 主 運 動 的 情 景 過 兩 年 他 就 不 在 了 2014 年 又 和 潘 秀 明 黃 義 雄 去 拜 訪 老 師 娘 其 他 保 持 聯 絡 的 老 朋 友 有 林 恆 雄 林 秋 明 邱 添 壽 是 離 開 台 灣 後 於 2015 年 才 第 一 次 在 宜 蘭 見 面, 他 高 中 時 曾 問 我 : 我 們 看 海 是 一 直 在 變, 但 是 海 看 人 是 人 一 直 在 變 現 在 研 究 一 些 哲 學, 終 於 有 解 了 初 三 時 參 加 了 謝 讚 標 的 補 習 班 班 上 有 幾 個 蘭 陽 女 中 的 學 生 其 中 一 個 成 為 我 成 長 中 極 重 要 的 初 戀 對 象 曾 經 拿 著 一 把 雨 傘 從 羅 東 走 路 回 宜 蘭, 不 知 道 走 了 幾 個 鐘 頭, 只 記 得 過 濁 水 溪 後, 在 一 個 公 車 站 停 了 一 下, 天 己 經 黑 了, 留 下 漫 長 夢 境 的 一 幕 小 學 和 初 中 空 閒 的 時 間 常 在 市 場, 常 送 便 當, 傍 晚 也 幫 父 親 把 沒 賣 完 的 肉 送 到 冷 藏 庫 去, 有 時 一 清 早 就 和 父 親 到 豬 灶 去 幫 忙 清 理, 並 到 市 場 去 27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台 北 工 專 (1959-1964) 初 中 畢 業 是 保 送 宜 蘭 中 學 高 中, 我 從 未 想 將 來 要 幹 什 麼 有 一 個 人 無 意 中 問 我 父 親 : 為 什 麼 不 讓 他 去 唸 台 北 工 業? 我 覺 得 反 正 也 沒 有 錢 可 以 去 唸, 表 示 不 願 意 父 親 說 : 有 就 摸 蛤 無 就 洗 浴 熊 老 師 去 台 北 集 體 報 名 的 前 一 天 晚 上, 我 終 於 去 填 報 名 表, 我 不 知 道 什 麼 是 電 機 土 木, 最 後 只 好 寫 下 列 為 第 一 科 的 機 械 科 是 60 個 取 一 個, 竟 然 是 前 三 名 考 上 父 親 這 句 有 摸 蛤 無 洗 浴 的 話 竟 然 成 為 我 一 生 的 處 世 態 度 唸 書 期 間, 記 得 最 清 楚 的 時 候 是 每 個 月 要 回 家 拿 生 活 費 四 百 元 似 乎 每 次 都 是 清 了 家 中 床 邊 衣 櫃 中 所 有 的 錢, 都 是 母 親 揍 出 錢 給 我 家 人 從 未 抱 怨, 但 是 每 次 都 令 我 難 過, 那 等 於 是 大 哥 的 薪 水 大 哥 從 來 未 講 過 任 何 怨 言 全 家 只 有 我 上 台 北 唸 書 大 部 份 時 間 是 有 在 學 校 包 伙 食 早 餐 經 常 是 花 生 米 十 幾 粒 和 豆 腐 乳 稀 飯 無 限 供 應, 所 以 朝 會 完 就 直 衝 廁 所 排 隊 午 餐 或 晚 餐 有 時 加 菜 一 塊 肉 有 時 候 我 沒 有 包 伙 食 吃 麵 包 晚 上 去 濟 南 路 吃 麵 一 生 感 謝 賴 命 總, 他 曾 經 給 我 幾 片 麵 包 吃 我 一 直 和 他 失 聯, 一 直 無 法 向 他 說 聲 謝 謝 前 幾 年 聽 說 他 己 不 在 人 間 了 在 工 專 唸 最 好 的 是 熱 力 學, 也 莫 名 其 妙 地 補 考 同 學 都 記 得 考 試 時, 天 一 亮 就 去 站 位 子, 我 永 遠 被 排 在 中 央 讓 同 學 方 便 抄 結 果 只 有 我 補 考, 這 是 一 個 迷 當 時 也 從 來 未 想 去 問 原 因 只 想 如 果 不 能 畢 業 就 去 考 高 考, 現 在 淮 考 証 還 在 幾 年 前, 我 也 考 過 了 普 考 其 實 在 2015 年 看 成 績 單 上 的 確 是 重 修, 而 不 止 補 考 28

王 文 隆 有 一 位 導 師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曾 在 我 的 成 績 或 報 告 上 寫 思 想 古 怪 愛 唱 反 調 現 在 的 我 完 全 反 映 出 他 那 時 的 智 慧 工 專 五 年 住 了 大 概 四 個 地 方, 很 多 時 間 是 在 工 專 或 是 北 市 立 圖 書 館 唸 書, 騎 一 部 沒 有 人 會 想 偷 的 鐵 馬 住 最 久 的 大 概 是 建 國 南 路 煤 球 場 旁 邊 的 小 房 子 其 中 有 六 個 tatami, 住 了 六 個 宜 蘭 學 生 ( 林 秋 明 林 恆 雄, 鄭 文 欽, 林 義 郎 廖 政 一 簡 茂 雄 等 人 ) 和 一 個 拉 三 輪 車 的 退 伍 軍 人 沒 有 熱 水, 晚 上 洗 澡 是 在 路 邊 的 打 水 機 在 台 北 唸 書 是 沒 有 受 過 什 麼 苦 週 末 上 圖 書 館 或 帶 一 部 腳 踏 車 去 接 女 朋 友 出 去 玩 幾 乎 當 時 認 識 我 的 人 都 知 道 她 至 少 有 一 次, 我 是 把 她 的 信 放 在 書 桌 上, 說 書 唸 完 後 才 打 開 看 把 它 當 做 克 制 自 己 (Deny yourself) 的 遊 戲 雖 然 我 和 她 中 間 難 免 有 起 伏, 但 現 在 能 記 得 的 都 是 天 真 無 邪 的 美 景 坐 火 車 回 宜 蘭 時, 常 在 牡 丹 坑 停 留 去 找 連 武 輔 和 連 華 容 兩 個 初 中 同 學 他 們 唸 初 中 時 是 住 在 對 面 阿 婆 家, 常 在 一 起 唸 書 連 武 輔 家 是 雜 貨 店 連 華 容 初 中 畢 業 後, 很 快 就 去 當 礦 工 他 們 都 是 很 年 青 就 過 世 了 父 親 至 少 到 學 校 兩 次 一 次 是 上 課 時 間 來 到 教 室 外, 我 引 以 為 榮 說 他 是 我 父 親 記 得 父 親 走 一 下 校 園, 看 到 籃 球 場 另 外 一 次 是 畢 業 典 禮, 他 和 二 姊 來 記 不 得, 他 有 沒 有 去 我 住 的 地 方 呢? 29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大 概 是 工 專 二 年 暑 假 期 間 我 每 星 期 日 下 午 在 宜 蘭 基 督 長 老 教 會 向 初 中 同 學 免 費 補 習 英 文 理 化 和 數 學 在 上 課 前 先 講 5-10 分 聖 經 的 故 事, 學 生 大 約 有 十 幾 個, 包 括 邱 添 壽 和 住 在 教 會 鐘 樓 的 林 靜 娥 我 也 曾 在 家 有 補 習, 第 一 個 新 手 錶 就 是 家 中 補 習 班 學 生 第 一 個 月 合 資 當 補 習 費 送 的 畢 業 後 及 預 備 軍 官 (1964-1965) 當 了 一 年 預 備 軍 官 在 岡 山 訓 練 幾 個 月 後, 分 發 到 台 中 清 水 的 機 械 修 理 廠 還 記 得 一 群 士 官 學 校 學 生 在 那 一 年 中 我 唸 了 西 洋 哲 學 史 話 變 態 心 理 學 及 生 理 學 工 作 輕 鬆 有 一 個 漏 電 的 電 唱 機, 有 幾 片 歌 劇 唱 片 週 末 是 一 定 去 作 禮 拜, 記 得 有 去 清 水 教 會, 也 常 去 台 中 陳 德 祥 家, 他 二 二 八 藏 在 我 家 而 成 親 人 有 時 也 去 看 看 靜 娥 的 大 姊 工 專 畢 業, 只 跟 著 潮 流 也 開 始 申 請 美 國 的 研 究 院 我 選 學 校 的 條 件 是 免 申 請 費 結 果 填 了 七 八 個 申 請 表 寄 信 的 郵 資 都 要 省, 請 一 位 回 美 的 傳 教 士 幫 我 在 美 國 貼 郵 票 寄 的 宜 蘭 市 中 山 路 劉 煥 彰 醫 師 是 我 們 一 家 人 的 醫 生 我 有 一 次 當 他 兩 個 女 兒 的 家 教, 劉 師 母 說 : 我 知 道 你 要 出 國, 需 要 多 少 錢, 我 們 可 以 借 你 我 收 到 了 助 教 獎 學 金 的 通 知 以 後, 大 哥 就 陪 我 到 劉 醫 師 去 借 台 幣 三 萬 元 那 張 借 條 非 常 小, 只 有 幾 個 字 那 時 單 程 機 票 大 概 一 萬 五, 做 了 新 衣 服 皮 鞋, 又 定 做 了 一 個 皮 箱 在 中 秋 節 過 後 就 把 剩 了 的 一 部 份 台 幣 塞 進 教 會 鐘 樓 門 縫 下 給 林 靜 娥 從 松 山 機 場 離 開 了 台 灣, 我 似 乎 是 一 個 人 自 己 從 宜 蘭 到 機 場, 完 全 不 記 得 有 30

王 文 隆 任 何 人 到 機 場, 也 沒 有 照 片 但 是, 四 姊 夫 記 得 很 清 楚, 那 時 他 和 其 他 的 在 松 山 機 場 等, 並 且 想 為 什 磨 我 還 沒 到 後 來 我 和 女 友 才 到 機 場, 而 且 女 友 的 眼 眶 是 紅 紅 的 我 相 信 他 記 得 是 正 確 的 怎 麼 忍 心 離 開 那 時 候 來 美 國 是 暫 時 的 計 劃, 想 七 年 學 成 後 就 回 台 灣 所 以 也 沒 有 長 久 離 別 的 感 覺, 對 感 情 信 心 堅 強, 也 沒 有 想 到 結 婚 的 事 雖 然 信 任 到 不 必 山 盟 誓, 但 不 知 為 何 曾 在 她 修 理 的 雨 傘 頭 內 放 一 個 : 如 果 將 來 不 能 在 一 起, 希 望 每 年 在 見 的 紙 條, 有 一 次 回 台, 我 還 準 時 去 過 那 個 海 邊 就 這 樣 一 飛 出 去 就 無 回 頭, 只 有 對 面 的 阿 婆 問 母 親 說 : 你 怎 麼 忍 心 讓 一 個 小 孩 子 那 麼 小 就 去 那 麼 遠 的 美 國 31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初 到 美 國 的 過 程 飛 機 起 飛 離 開 台 灣 時, 看 到 飛 機 下 的 台 北, 突 然 感 覺 到 一 種 無 名 的 感 受, 真 的 離 開 台 灣 了 現 在 己 經 記 不 得 飛 機 是 經 過 那 裏 到 舊 金 山 飛 機 上 右 邊 隔 走 道 是 穿 燈 籠 褲 的 王 玲 玲, 她 大 部 份 時 間 扒 在 小 桌 上 暈 機 她 是 台 大 數 學 系, 正 好 是 要 去 同 一 個 學 校 左 邊 是 王 康 隆, 要 去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MIT), 我 只 肅 然 起 敬, 沒 有 什 麼 交 談 但 是 這 兩 個 人 卻 左 右 了 我 的 半 生 : 我 兩 年 後 也 到 MIT 唸 書, 也 在 MIT 的 小 教 堂 和 王 玲 玲 結 婚 到 達 舊 金 山, 沒 有 認 識 的 人 有 一 個 接 留 學 生 的 人 載 我 去 唐 人 街 的 小 房 間 過 夜, 只 記 得 窗 外 就 是 一 個 很 大 的 直 立 寫 著 TOPLESS 的 Neon 招 牌 第 二 天 飛 到 西 雅 圖, 因 為 票 價 一 樣, 又 可 以 多 看 一 個 城 市 到 西 雅 圖 就 坐 灰 狗 汽 車 開 始 五 夜 六 天 的 橫 跨 美 洲 的 旅 行 第 一 次 看 到 飄 著 美 麗 的 雪 的 是 華 盛 頓 州 的 Spokane 一 路 不 停, 到 站 就 休 息 上 廁 所, 也 順 便 吃 點 東 西 牆 上 的 菜 單 沒 有 幾 樣 看 懂, 以 前 唸 英 文 時 聽 過 Hot Dog 也 不 知 道 像 什 麼 一 杯 茶 和 一 個 蘋 果 一 樣 是 幾 分 錢, 所 以 一 路 上 吃 很 多 蘋 果 有 次 看 懂 Butter 和 牛 奶, 結 果 是 酸 牛 奶, 無 法 吃 第 二 口 沿 路 在 車 上 睡 路 過 芝 加 哥, 第 一 次 看 到 那 麼 多 黑 人 那 車 站 到 現 在 還 在 那 裏 一 路 上 有 一 個 大 皮 箱 和 幾 個 小 包 包 最 後 一 站 是 波 士 頓, 要 轉 車 到 緬 恩 州 的 Portsmouth 在 波 士 頓 換 車 時, 走 到 公 園, 坐 在 草 地 看 池 裏 的 水 鴨 白 天 鵝 和 公 園 裡 的 双 双 對 對, 當 然 會 想 起 她, 第 一 次 感 到 人 生 何 苦 來 這 麼 遠 到 達 Portsmouth 已 經 是 傍 晚 上, 車 站 有 人 來 接 學 生 回 校 有 學 生 問 我 去 那 裡? 我 說 不 知 道, 他 們 就 送 我 去 國 際 32

王 文 隆 學 生 宿 舍 第 二 天 詹 世 宏 來 帶 我 去 他 住 的 地 方 他 打 開 冰 箱 指 著 一 些 食 物, 說 是 他 室 友 的, 順 手 關 起 來 我 肚 子 實 在 是 很 餓 這 樣 就 安 定 下 來 當 留 學 生 美 國 大 學 研 究 院 的 生 活 (1965-1971) 在 美 國 讀 六 年 唸 三 個 研 究 院, 並 且 充 滿 著 突 變 最 初 來 美 國 是 要 唸 熱 力 學, 但 因 為 熱 力 學 而 感 到 傳 統 的 能 源 可 能 會 有 問 題, 我 就 想 要 唸 核 能 不 知 道 申 請 了 幾 個 學 校, 第 二 年 就 到 RPI 唸 核 子 工 程 再 過 一 年, 進 入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唸 核 子 工 程, 寫 論 文 時 變 成 理 論 物 理 畢 業 後, 做 了 四 年 理 論 物 理 的 後 博 士 (Post Doc) 研 究 後, 又 回 到 核 子 工 程 做 了 五 年 核 子 反 應 爐 安 全 分 析 因 此 我 的 身 份 複 雜, 連 我 的 兄 弟 姊 妹 都 搞 不 清 楚 我 是 有 什 麼 學 位 我 開 玩 笑 說 是 宜 蘭 初 中 畢 業, 沒 有 唸 高 中, 也 沒 有 唸 大 學, 就 來 美 國 唸 研 究 院, 一 生 只 有 一 個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的 博 士 學 位 畢 業 照 也 沒 有, 不 過 我 的 確 參 加 了 畢 業 典 禮 我 父 親 不 知 道 我 主 修 什 麼, 我 保 持 這 個 傳 統, 也 不 確 定 我 女 兒 Morlie 在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是 主 修 什 麼 時 間 過 得 很 快, 畢 業 幾 年 後 我 才 搞 清 楚 在 MIT 只 是 唸 短 短 的 四 年, 而 不 是 唸 五 年 唸 三 個 研 究 院 的 過 程 就 像 是 一 場 有 趣 的 夢 當 時 理 科 的 學 生 都 很 幸 運, 大 多 有 全 額 獘 學 金 我 在 MIT 曾 有 Ford 基 金 會 $5000 的 獎 學 金, 畢 業 後 以 做 學 術 研 究 的 義 務 為 回 饋, 而 不 必 還 University of New Hampshire (1965-1966) 我 是 和 楊 萬 忠 一 起 進 UNH 機 械 研 究 院 聽 說 美 國 人 都 很 友 善, 我 們 在 校 園 裏 看 到 人 就 說 Hi 騎 脚 踏 車 也 說 Hi! 無 論 男 女 學 生 都 會 回 應, 顯 得 極 友 善 看 到 教 會 中 的 社 交 33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氣 氛 卻 感 到 不 自 然 那 時 留 學 生 都 互 相 省 理 髮 錢 有 一 次 我 要 理 光 頭, 同 學 不 敢 動 手 理 我 的 頭 髮, 我 只 好 先 在 頭 中 線 理 出 一 條 光 頭, 他 才 敢 開 始 那 裡 是 滑 雪 勝 地, 有 很 多 學 生 也 熱 中 滑 雪 有 一 個 教 Fortran 的 老 師 說 他 是 本 地 人, 但 從 未 去 滑 雪 那 句 話 給 我 很 大 的 安 慰, 因 為 我 本 來 就 不 想 去 滑 雪 第 一 年 每 個 星 期 三 下 午 就 去 和 應 用 數 學 教 授 討 論 問 題, 他 告 訴 我 鬼 就 是 活 在 第 四 空 間 一 年 內 幾 乎 把 工 專 沒 唸 的 應 用 數 學 都 補 過 來 一 到 美 國, 反 攻 大 陸 完 全 破 功, 當 時 回 台 灣 確 是 彷 如 登 天 我 無 法 交 代 為 什 麼 不 能 回 去 結 婚, 她 自 然 會 懷 疑 是 變 心 了, 陰 錯 陽 差 中, 一 個 美 麗 的 夢 想 成 為 一 輩 子 的 迷 朋 友 之 間 也 產 生 了 一 些 比 真 實 還 要 可 信 的 傳 奇 故 事 有 一 次 從 UNH 去 MIT 去 參 觀, 感 到 走 廊 出 入 的 學 生 都 是 走 路 有 風 我 說 : 居 然 不 能 來 這 裡 唸, 至 少 也 要 照 一 張 我 們 幾 個 人 在 MIT 前 院 廣 場 草 地 留 了 一 張 合 照 沒 想 到 一 年 多 以 後 我 也 是 來 MIT 唸 書, 才 知 道 MIT 學 生 走 路 的 確 是 沒 有 風 我 最 有 興 趣 的 熱 力 學, 而 熱 力 學 卻 告 訴 我 傳 統 能 源 可 能 會 有 問 題 而 對 核 子 工 程 有 興 趣, 結 果 沒 拿 到 學 位 就 決 定 轉 到 RPI 唸 核 工 很 奇 怪, 一 直 對 學 位 感 到 是 可 有 可 無 Rensse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 (1966-1967) 這 是 我 生 平 唯 一 住 學 校 宿 舍 的 一 年, 也 學 會 克 服 我 對 搖 滾 樂 的 排 斥 這 是 一 生 的 改 變, 知 道 喜 惡 是 自 己 能 決 定 的 寒 假 宿 舍 關 起 來, 我 搬 到 一 個 兄 弟 會 的 地 下 室 去 住 突 然 想 到 居 然 這 麼 辛 苦 來 到 美 國, 為 何 不 去 唸 最 好 的 學 校? 因 此 就 選 了 大 約 五 個 美 國 最 好 的 核 子 工 程 系, 開 始 在 地 下 室 填 表 格 和 寫 申 請 文 件 一 個 晚 上 樓 上 有 一 些 學 生 有 說 有 34

王 文 隆 笑 一 個 下 來 販 賣 機 買 汽 水 的 學 生 叫 我 也 上 去 他 們 是 一 邊 談 笑 一 邊 看 黃 色 電 影, 原 來 是 為 一 個 馬 上 要 結 婚 的 朋 友 開 牡 派 對 (Stag Party) 來 開 導 他 我 卻 看 了 一 下 又 回 地 下 室 去 填 申 請 表 密 西 根 大 學 先 給 我 入 學, 我 也 去 看 了 學 校 不 過, Catalog 清 楚 寫 著 唸 博 士 學 位 要 有 學 士 或 碩 士 學 位 因 為 我 都 沒 有 學 位, 有 點 不 敢 去 唸 後 來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也 給 了 入 學 和 獎 學 金 雖 然 沒 有 學 位 的 規 定, 但 我 卻 有 點 怕 去 唸 不 過 有 一 個 MIT 畢 業 的 教 授 說 : 他 們 也 只 是 人 我 決 定 先 和 MIT 葉 教 授 約 見 面, 等 不 久, 看 到 一 個 穿 著 普 通, 騎 著 一 部 中 古 腳 踏 車 的 人 來, 原 來 他 就 是 葉 教 授, 看 起 來 的 也 是 正 常 的 人, 這 樣 使 我 有 敢 去 唸 在 RPI 差 一 門 課 就 可 拿 碩 士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1967-1971) 在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MIT) 選 了 兩 年 課, 就 參 加 博 士 資 格 考 試 記 得 在 等 考 試 結 果 的 晚 上, 大 家 在 走 廊 教 室 都 很 緊 張, 我 就 在 那 裏 畫 大 家 的 鞋 子, 以 消 除 自 己 的 緊 張 及 格 後, 就 開 始 選 論 文 題 目 後 來 選 些 物 理 課, 但 畢 業 時, 總 學 分 還 不 夠 申 請 碩 士 學 位, 但 是 博 士 學 位 沒 有 規 定 要 多 少 學 分 我 有 機 會 以 核 子 理 論 物 理 當 博 士 論 文 是 因 為 葉 教 授 喜 歡 核 子 反 應 的 理 論, 我 就 開 始 做 大 概 討 論 六 個 月 後 他 客 氣 地 告 訴 我 : 這 些 有 點 over my head, 你 能 不 能 去 物 理 系 找 一 個 教 授 來 幫 忙? MIT 物 理 系 有 名 的 教 授 Shakin 馬 上 答 應 願 意, 從 此 我 就 常 在 物 理 系 出 入, 用 IBM 大 型 計 算 機 我 只 是 物 理 研 究 所 的 客 座 學 生, 也 不 知 道 自 己 懂 多 少 直 到 有 一 天 一 個 著 名 的 教 授 竟 然 來 問 我 問 題, 我 才 感 到 是 不 是 有 懂 了 一 些 論 文 的 進 展 很 順 利, 學 了 一 大 堆 量 35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子 物 理, 結 果 也 是 非 常 成 功, 這 是 天 佑 一 切 都 很 輕 鬆, 兩 個 指 導 教 授 好 像 是 我 的 論 文 口 試 才 見 面 博 士 論 文 的 題 目 是 : Intermediate Structure of Photonuclear Cross Section of O-16. 論 文 是 自 己 在 物 理 系 圖 書 館 打 工 時 用 那 裡 的 IBM 打 字 機 打 的, 方 程 式 是 用 手 寫 的 這 是 我 唯 一 的 學 位, 但 是 連 畢 業 照 都 沒 有, 因 為 我 在 照 像 機 的 光 門 上 塗 上 油, 結 果 關 得 很 慢, 每 張 照 片 都 是 過 度 爆 光, 現 在 只 剩 下 牆 邊 的 一 張 畢 業 証 書, 最 近 我 才 向 MIT 買 了 一 份 我 的 論 文 掃 描 電 子 檔, 至 少 可 以 回 憶 當 時 自 己 的 打 字 和 手 寫 方 程 式, 也 回 憶 一 般 科 學 家 的 苦 心 在 MIT 期 間, 曾 經 和 曾 竹 雄 兄 半 夜 到 學 校 佈 告 欄 貼 台 灣 戒 嚴 XX 週 年 的 條 子, 那 時 對 台 灣 的 政 權 應 該 是 相 當 感 冒 當 時 我 沒 有 參 加 台 灣 學 生 的 球 隊, 但 也 和 一 些 台 灣 人 成 終 身 的 朋 友 我 的 論 文 是 獻 給 父 母 親 劉 煥 章 醫 師 及 無 名 氏 ( 包 括 1970 脫 離 台 灣 的 彭 明 敏 教 授 以 及 她 ) 劉 醫 師 一 家 人 亦 曾 來 MIT 參 觀 過 工 作 的 回 顧 (1971-2010) 我 畢 業 後 的 工 作 可 分 成 三 個 時 期, 每 個 時 期 的 工 作 性 質 非 常 不 同, 但 是 我 並 沒 有 覺 得 那 一 個 工 作 是 比 較 重 要 高 貴 或 厭 倦 真 正 的 生 活 還 是 家 庭 親 人 朋 友 和 台 灣 沒 有 感 到 要 在 這 些 工 作 本 身 中 爬 多 高, 只 求 勝 任 而 己 在 芝 加 哥 期 間, 台 美 人 經 常 公 開 為 台 灣 發 生 的 許 多 事 件 遊 行 示 威 例 如 在 林 義 雄 家 慘 案 的 示 威, 聽 說 國 民 黨 雇 用 記 者 來 照 像, 大 家 也 不 顧 身 份 曝 露 台 灣 一 有 人 被 逮 捕, 海 外 台 美 人 就 示 威 不 停 36

王 文 隆 理 論 物 理 研 究 因 為 我 的 論 文 是 理 論 物 理, 所 以 繼 續 做 了 四 年 的 理 論 物 理 的 研 究 工 作 1971 年, 工 作 不 易 找, 我 很 幸 運 到 了 卡 尼 基 - 美 濃 大 學 Carnegie-Mellon University (CMU,1971-1973) 在 那 裏 認 識 了 CMU 的 蔡 正 隆 羅 福 全 吳 明 基 黃 東 昇 柯 耀 宗, 還 有 在 Pittsburgh 大 學 唸 書 的 同 學 在 CMU 二 年 是 研 究 中 等 能 量 (Medium energy) 核 子 反 應 也 常 去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的 物 理 系 聽 座 談 開 始 有 台 灣 同 鄉 會 的 活 動, 有 到 賓 州 威 廉 波 特 的 世 界 少 棒 大 賽, 比 賽 前 唱 三 民 主 義 時, 同 鄉 們 坐 下 草 地, 比 賽 中 天 空 有 拖 著 有 Go Go Taiwan 台 灣 獨 立 標 題 的 飛 機 結 果, 比 賽 後 雙 方 又 打 起 架 來 外 國 人 不 解 說 : 你 們 不 是 嬴 了 嗎? 為 什 麼 打 起 來 那 時 有 親 共 左 派 的 也 有 親 國 民 黨 的 也 有 一 些 台 灣 人 後 來 成 為 一 輩 子 的 朋 友 依 Post Doc 的 慣 例, 兩 年 後 到 Lawrence Berkeley Lab (LBL,1973-1975) 做 重 核 離 子 碰 撞 反 應 的 研 究, 近 二 年 是 住 在 Oakland 經 常 是 騎 125cc Yamaha 摩 托 車 上 山 去 上 班 那 裏 如 果 天 氣 熱 幾 天 就 會 有 一 片 霧 浮 遊 進 入 舊 金 山 灣, 掛 在 金 門 大 橋 中 間 這 是 我 在 那 裹 記 最 清 楚 的 傍 晚 瞬 間 有 一 次 順 便 到 Lawrence Livermore Lab (LLL) 去 面 試 那 面 試 官 告 訴 我, 我 的 背 景 是 他 們 很 需 要 的, 因 為 我 有 機 械 核 能 及 核 子 物 理 的 專 長, 正 是 他 們 製 造 小 型 核 子 武 器 所 需 要 的 人 我 問 他 小 型 是 多 小? 他 說 那 是 國 家 機 密 後 來 他 發 現 我 還 不 是 美 國 公 民, 只 好 匆 匆 結 束 面 試, 說 不 能 再 談 下 去 了 也 曾 經 到 Los Alamos 實 驗 室 去 當 了 幾 年 的 物 理 學 家, 我 並 沒 有 覺 得 理 論 物 理 什 麼 特 別 高 超 幾 年 來 都 有 許 多 論 文 發 表, 也 沒 有 覺 得 工 作 沒 有 興 37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趣, 每 天 都 很 忙 不 過 有 一 天 回 家, 抱 著 差 不 多 三 歲 的 兒 子, 卻 感 到 陌 生 這 樣 才 覺 得 太 忙 了, 才 想 要 申 請 一 個 正 常 的 工 作, 選 擇 回 到 核 子 工 程 阿 岡 實 驗 室 核 子 工 程 我 到 阿 岡 國 家 實 驗 室 (Argonne National Lab) 面 試, 部 門 Director 主 任 問 : 你 寫 很 多 論 文, 我 都 看 不 懂, 不 過 我 只 想 問 一 個 問 題 : 你 比 較 喜 歡 常 有 新 的 計 劃, 或 是 希 望 做 一 個 很 長 的 計 劃? 我 差 一 點 笑 出 來, 因 為 那 兩 個 選 擇 都 是 顯 然 不 對 的, 是 話 中 有 話 我 回 答 說 : 那 是 要 看 工 作 的 需 要, 有 的 要 長 有 的 要 短 於 是 我 做 了 五 年 快 速 反 應 爐 安 全 的 分 析, 直 到 1980 年 正 式 升 為 副 工 程 師 才 離 開 在 1976 年 有 兩 個 中 山 科 學 院 的 工 程 師 來 和 我 做 研 究 隔 年 我 第 一 次 有 機 會 ( 在 黑 名 單 時 代 ) 回 到 台 灣 住 在 桃 園 大 溪 二 個 月 中 有 機 會 見 到 大 部 份 的 親 友, 最 後 幾 天 才 匆 促 找 到 以 前 住 在 教 會 的 林 靜 娥, 很 高 興 她 從 一 個 醜 小 鴨 變 成 一 個 天 鵝, 而 有 兩 個 天 真 的 小 孩 我 在 回 芝 加 哥 的 飛 機 寫 了 一 篇 極 長 的 感 想 貝 爾 實 驗 室 通 訊 工 程 有 個 朋 友, 因 為 我 大 姊 幫 他 們 看 孩 子, 不 斷 的 鼓 吹 我 去 貝 爾 實 驗 室 (Bell Labs) 我 無 心 跳 槽, 只 給 他 一 些 論 文 報 告, 後 來 去 面 試 談 核 能 意 外 時 燃 料 棒 的 反 應 1980 年 6 月 30 日 要 去 報 到 時, 人 事 處 說 找 不 到 我 的 申 請 表 事 實 上, 我 還 未 正 式 申 請 工 作, 只 好 補 填 申 請 表 當 時 的 通 訊 系 統 是 AT&T 壟 斷 的 事 業 一 開 始 是 做 舊 式 交 換 機 後 轉 數 位 交 換 機, 後 又 好 奇 而 進 入 完 全 陌 生 的 移 動 數 據 部 門, 是 交 換 機 的 系 統 工 程 38

王 文 隆 師, 作 國 際 技 術 支 援, 所 以 有 很 多 機 會 到 世 界 各 國, 飛 了 一 百 四 十 多 萬 英 里 這 是 一 個 很 有 趣 而 輕 鬆 的 工 作 我 曾 把 個 人 電 腦 當 做 交 換 機 的 維 護 終 端 而 得 到 品 質 獎 (Quality Award), 宜 蘭 家 中 牆 上 掛 著 那 個 獎 也 忘 記 那 一 年 成 為 傑 出 工 程 師 (DMTS) 而 有 自 己 的 辦 公 室 從 1984 開 始 到 武 漢 去 談 生 意 以 後, 去 過 很 多 次 廣 州 上 海 北 京 等 也 去 新 加 坡 印 尼 泰 國 澳 洲 紐 西 蘭 關 島 韓 國 荷 蘭 英 國 西 班 牙 德 國 墨 西 哥 秘 魯 因 為 出 差 太 多 次, 護 照 加 頁 又 加 頁, 有 一 本 30 多 頁 的 護 照 蓋 滿 出 入 境 的 歷 史 到 亞 洲 出 差, 常 有 機 會 路 過 台 灣, 所 以 有 機 會 和 親 友 常 保 持 聯 繫 某 年 在 Bell Labs 的 台 灣 同 鄉 要 獨 自 參 加 亞 洲 節 的 節 日, 但 是 外 省 人 極 力 反 對 我 有 點 氣 憤 在 公 開 會 議 中 說 這 裏 不 是 台 灣, 我 認 為 我 是 台 灣 人, 我 就 有 權 利 當 台 灣 人 委 員 會 同 意 後, 每 年 台 灣 人 有 自 己 的 慶 祝 節 目, 我 也 因 此 被 掛 上 了 色 彩 芝 加 哥 台 灣 文 化 促 進 會 也 參 加 這 裡 及 New Jersey 貝 爾 實 驗 室 的 文 化 節 目 婚 姻 是 比 一 次 多 了 一 次 半 結 婚 使 人 魂 不 附 體, 但 是 有 人 說 那 是 埋 葬 愛 情 的 地 方 對 每 個 人 來 講, 沒 有 埋 葬 的 愛 情 永 遠 飄 在 心 中, 埋 葬 過 的 愛 情 很 難 復 活 這 些 都 變 成 可 以 想 而 不 可 以 講 的 事 而 且, 傳 言 總 是 比 事 實 更 傳 奇 有 趣 首 先 講 我 的 半 個, 很 奇 怪, 是 15 歲 吧, 絕 大 部 份 的 初 中 生 都 在 拼 命 唸 書 時, 我 們 卻 有 完 全 的 自 由 在 一 起, 似 乎 沒 有 人 阻 撓 過, 她 陪 我 成 長, 是 青 梅 竹 馬 在 我 的 親 友 中, 39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她 永 遠 還 是 那 麼 純 潔 和 美 麗, 只 是 因 為 七 年 後 我 離 開 台 灣, 她 成 為 在 心 中 飄 零 永 遠 的 愛 情 靜 娥 也 是 從 小 就 知 道 她 我 第 一 次 結 婚 是 1967, 剛 到 MIT 年 輕 人 總 是 認 為 愛 情 是 純 屬 付 出, 也 以 為 可 以 克 服 一 切 幸 者 能 一 起 成 長 ; 不 幸 者 終 究 會 發 現 自 己 是 走 孤 獨 的 路 叛 逆 者 終 於 無 法 攜 手 而 行, 我 終 於 點 下 人 生 中 的 一 個 句 點, 結 束 了 18 年 的 嘗 試 1979 年 應 中 山 科 學 院 核 能 研 究 所 第 一 次 回 台 二 個 多 月 見 到 林 靜 娥, 她 己 經 是 兩 個 可 愛 孩 子 的 媽 媽 她 從 一 個 賣 獎 券 的 女 孩 變 成 一 個 美 麗 的 少 婦 ( 見 圖 :1979 年 與 父 母 在 蘇 澳 港 ) 寧 靜 海 面 下 無 意 中 形 成 一 個 旋 渦 沒 想 到 見 面 七 年 後, 這 位 師 大 歷 史 系, 羅 東 國 中 的 老 師 離 婚 那 時 我 分 居 獨 處 就 邀 請 她 來 美 國 散 散 心, 她 就 臨 時 決 定 要 留 下 了 1985 年 靜 娥 與 我 偶 然 間 走 入 生 命 另 一 個 漫 長 的 階 段 由 葉 加 興 牧 師 在 台 灣 社 區 教 會 的 地 下 室 臨 時 幫 我 們 舉 行 月 光 婚 禮 ( 林 靜 娥 畫 ) 後 來 生 有 一 女 Helena ( 靜 娥 是 中 秋 節 的 月 亮,Helena 是 月 亮 的 光 環, 是 引 起 Troy 戰 爭 的 美 女 ) 很 幸 運, 我 們 偶 爾 還 是 攜 手 而 行 40

王 文 隆 第 二 代 的 清 單 第 一 次 婚 姻 也 盡 了 責 任 女 兒 喜 歡 唸 書, 在 MIT 也 曾 參 加 ROTC, 後 來 放 棄 大 學 畢 業 後 告 訴 我 她 要 唸 醫 院, 我 聽 她 說 是 要 去 非 洲 服 務 窮 人 也 就 放 心 了 她 申 請 到 NIH 獎 學 金, 有 很 多 年 在 偏 遠 地 區 服 務, 是 家 庭 醫 師 現 在 也 是 Radiologist 兒 子 在 NIU 唸 電 腦 Data Base, 喜 觀 遊 艇 和 Motorcycle. 和 靜 娥 生 一 女 在 UI Chicago 唸 Marketing. 在 是 食 品 原 料 公 司 上 班 台 灣 還 是 家 幾 十 年 來 常 有 機 會 回 台 灣 和 親 友 相 聚, 有 時 無 意 中 也 在 走 廊 路 旁 或 店 內 碰 到 幾 十 年 未 謀 面 的 親 友 甚 至 有 人 當 面 問 我 : 你 認 識 不 認 識 王 文 隆? 世 界 就 是 這 麼 小, 原 來 他 正 是 我 幾 年 來 要 找 的 人! 海 外 的 人 都 是 關 心 台 灣 台 灣 顯 然 還 要 努 力 才 能 成 為 一 個 民 主 國 家 我 們 都 樂 意 看 到 自 由 民 主 的 暗 潮 所 產 生 的 太 陽 花 運 動 和 柯 P 效 應 看 到 年 青 人 普 遍 的 覺 醒, 很 多 台 美 人 也 因 此 恢 復 對 台 灣 的 期 待 2014 我 曾 經 參 加 蔡 丁 貴 教 授 從 宜 蘭 市 走 到 南 方 澳, 確 有 一 批 人 一 直 默 默 地 在 耕 耘 台 灣 這 個 家 園 早 期 回 台 灣 有 一 個 明 顯 的 現 象 只 要 醒 來 時 外 面 己 經 是 天 亮 了 就 會 覺 得 安 全, 因 為 警 備 總 部 都 是 忙 在 天 亮 以 前 這 可 能 也 是 很 多 在 海 外 相 當 規 矩 的 人 也 常 會 有 的 不 正 常 現 象 那 時 候 說 自 己 是 台 灣 人 就 是 有 問 題 我 只 是 深 深 感 到 台 灣 人 可 以 過 自 由 一 點 生 活, 也 因 此 早 就 吩 咐 家 產 不 要 登 記 在 我 的 名 下 41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某 次 回 台, 天 亮 後 我 自 己 出 去 散 步, 走 到 四 城 火 車 站 開 始 和 他 們 聊 天, 直 到 近 九 點 才 回 家 我 一 生 沒 有 看 過 大 哥 那 麼 緊 張 的 臉 色, 因 為 天 亮 時 他 找 不 到 我 這 也 感 到 家 人 無 形 中 對 我 的 擔 心 可 見 這 是 當 時 白 色 恐 佈 的 普 遍 現 象 也 聽 說 有 年 青 人 曾 經 在 我 家 對 面 街 旁 站 過 崗 有 一 次 回 台 進 入 桃 園 機 場 時, 整 個 機 場 都 是 憲 兵 警 察 想 大 概 要 抓 人, 結 果 只 是 演 習 有 一 次 過 年 除 夕 夜 到 達 桃 園, 那 個 入 境 女 官 員 不 知 道 在 銀 幕 上 看 到 什 麼, 臉 突 然 緊 張 起 來 我 告 訴 她 : 沒 關 係 不 要 緊 張 他 上 司 來 看 一 看 就 過 關 了 可 見 有 人 曾 把 我 列 入 VIP 的 行 列 不 管 如 何, 回 到 家 鄉 還 是 流 浪 者 的 夢, 看 到 了 龜 山 島 就 知 道 是 回 家 了 兩 地 的 親 戚 現 在 有 一 個 姊 姊 兩 個 妹 妹 常 住 美 國 大 姊 月 桂 及 三 姊 月 環 和 一 個 妹 妹 美 榕 常 住 台 灣 四 姊 秋 霞 是 兩 地 跑 很 多 下 一 代 開 始 在 美 國 生 根 很 可 惜 的 是 我 大 哥 西 源 退 休 幾 年 後 因 為 醫 生 開 藥 不 當 而 逝 世 當 時 我 正 想 請 他 和 大 嫂 到 美 國 玩 一 趟, 出 殯 時, 我 是 哭 泣 不 停, 沒 想 到 小 舅 以 為 我 的 哭 泣 是 因 為 將 來 要 照 顧 母 親 了! 社 團 活 動 我 認 為 個 人 的 專 業 都 只 是 服 務 回 饋 社 會 的 活 動 大 部 份 台 美 人 真 正 的 心 是 與 台 灣 的 文 化 政 治 成 一 個 共 同 體 我 業 餘 對 美 術 科 學 人 文 有 興 趣, 這 也 是 成 為 退 休 後 可 以 專 心 做 的 事 絕 大 部 份 的 興 趣 是 與 台 灣 有 關, 即 使 對 哲 學 的 研 究 也 是 始 於 對 中 國 思 想 的 懷 疑 42

王 文 隆 曾 任 北 美 洲 台 灣 人 教 授 會 芝 加 哥 分 會 會 長 芝 加 哥 台 灣 同 鄉 會 會 長 北 美 台 灣 工 程 師 協 會 芝 加 哥 分 會 會 長 芝 加 哥 信 用 合 作 社 芝 加 哥 台 灣 社 區 教 會 長 老 FAPA 臺 灣 同 鄉 會 胡 塗 畫 會 北 美 洲 台 美 筆 會 等 社 團 會 員 陳 清 風 編 劇 探 親 風 波 話 劇 擔 任 男 主 角 在 紐 約 同 鄉 會 台 灣 歷 史 劇 在 中 西 部 夏 令 會 和 多 倫 多 (Toronto) 台 灣 同 鄉 會 年 會 中 演 出 參 加 紐 約 亞 洲 節 參 與 野 台 表 演 和 遊 行 參 與 UN for Taiwan 紐 約 大 遊 行 2015 年 5 月 蔡 英 文 訪 問 芝 加 哥, 我 根 據 她 在 被 訪 中 的 神 情, 設 計 了 一 個 大 海 報, 她 的 笑 容 反 應 出 台 美 人 對 她 的 期 待, 是 我 認 為 是 最 能 代 表 我 們 心 中 的 她 當 蔡 英 文 在 機 場 受 到 迎 接 時 曾 驚 奇 停 頓 一 下 看 這 張 畫, 靜 娥 曾 告 訴 她 是 : 神 秘 的 微 笑, 世 界 台 灣 人 大 會 總 協 調 程 韻 如 也 在 會 場 問 她, 確 認 她 沒 有 看 過 這 張 畫 在 大 會 深 受 歡 迎, 結 果 由 蔡 主 席 簽 名, 以 最 高 價 得 到 認 捐 我 正 在 畫 一 張 可 以 掛 在 總 統 府 的 小 英 美 術 第 一 張 油 畫 是 在 MIT 時 畫 越 戰 時 婦 女 在 田 裏 工 作, 有 點 反 映 當 時 的 反 戰 熱 潮 又 停 了 很 多 年 沒 有 畫, 在 貝 爾 實 驗 室 上 班 時, 為 了 要 強 迫 自 己 開 始 畫 而 參 加 了 畫 圖 班, 就 這 樣 又 開 始 畫 畫 家 謝 里 法 鼓 吹 星 期 日 畫 家, 有 一 次 我 說 需 要 一 個 地 方 畫, 他 當 頭 一 棒 說 : 要 畫 什 麼 地 方 都 可 以! 我 曾 經 參 加 臺 灣 人 在 芝 加 哥 Navy Pier 亜 洲 節 的 畫 展 也 參 加 St. Louis Cincinnati Michigan 主 辦 的 中 西 部 夏 令 會 畫 展 我 也 加 入 芝 加 哥 胡 塗 畫 會 與 三 次 在 僑 教 中 心 的 畫 展 早 期 也 畫 許 多 同 鄉 會 刊 物 的 封 面 我 的 主 題 都 是 反 映 台 美 43

留 下 想 像 的 空 間 人 的 心 靈, 代 表 作 就 是 本 刊 的 封 面 The Promised Land, 這 張 畫 由 T.A. Archives 收 藏 羅 東 皊 林 哲 三 說 我 都 是 畫 靜 娥 寫 作 與 出 版 我 生 平 的 第 一 篇 文 章 是 發 表 在 1964 工 專 機 械 科 刊 的 我 的 信 念 其 實, 五 十 年 後 我 的 思 想 上 沒 有 怎 麼 改 變 的 早 期 和 陳 清 風 寫 英 文 劇 本 虎 姑 婆 (Tiger Lady) 有 一 段 很 長 的 時 間, 每 個 禮 拜 與 陳 清 風 共 同 錄 製 半 小 時 台 灣 文 化 的 台 語 廣 播 節 目 在 Downers Grove 高 中 的 電 台 播 出 我 也 寫 有 台 英 語 劇 本 Wanderer de Formosa 其 他 有 些 文 章 是 與 台 灣 時 局 有 關 的 例 如, 指 出 蒙 古 人 消 滅 中 國 反 而 被 稱 為 偉 大 的 一 個 歷 史 詩 : 一 個 永 遠 的 等 待 是 描 述 龜 山 島 對 宜 蘭 人 的 等 待 以 蝴 蝶 效 應 鼓 勵 台 美 人 繼 續 努 力 五 層 銼 冰 是 鼓 勵 台 灣 人 建 立 一 個 健 全 的 人 格 夢 中 的 追 尋 是 寫 林 靜 娥 和 我 平 實 的 故 事, 是 生 平 第 一 次 參 加 徵 文 比 賽 ( 慶 祝 太 平 洋 時 報 25 週 年 ) 2013 年 就 開 始 出 版 自 己 的 書 應 用 新 的 現 代 出 版 工 具 開 始 鼓 勵 大 家 寫 作, 出 版 蘇 哲 仁 呂 應 棠 的 書 2015 年 開 始 台 美 人 西 遊 足 跡 的 系 列, 後 來 正 式 改 名 台 美 人 的 腳 跡 哲 學 及 人 生 1999 年 我 想 這 輩 子 要 留 下 什 麼 來 回 饋 這 個 世 界? 當 年, 因 全 球 經 濟 問 題, 出 差 突 然 減 少, 而 開 始 去 看 為 什 麼 道 德 經 那 麼 難 懂 花 了 十 幾 年 唸 中 西 哲 學, 最 後 是 找 44

王 文 隆 出 老 子 哲 學 的 邏 輯 早 期 的 分 析 出 版 為 Dynamic Tao and Its Manifestations 十 年 的 成 果 寫 出 兩 本 書 :The Logic of Tao Philosophy ( 道 家 哲 學 的 邏 輯 ) 和 Tao Te Ching: an Ultimate Translation 雖 然 這 兩 本 書 只 有 極 少 人 注 意, 但 將 來 必 有 很 大 的 影 響 2014 年 因 為 要 準 備 演 講 而 出 版 尋 求 人 生 的 意 義 一 書, 討 論 宗 教 心 理 學 和 哲 學 的 思 考 觀 點 有 趣 的 發 現 是 : 活 在 當 下 的 邏 輯 是 我 博 士 論 文 中 的 主 要 假 設 這 是 活 生 生 的 蝴 蠂 效 應 還 有 幾 本 要 寫 的 書 足 夠 充 滿 我 所 有 的 夕 陽 時 光 2015 年 和 呂 應 棠 完 成 道 家 哲 學 的 邏 輯 的 英 漢 對 照 版, 並 且 和 蔡 烈 輝 完 成 The Story of Tao ( 道 的 故 事 ) 漫 畫 上 冊 有 幾 次 機 會 談 論 東 西 哲 學 在 貝 爾 實 驗 室 談 東 西 方 哲 學 的 比 較 在 Midwest Buddhist Temple 台 北 工 專 校 友 會 和 芝 加 哥 北 一 女 校 友 會 談 論 道 德 經 的 邏 輯 芝 加 哥 工 程 師 協 會 主 辦 談 論 台 灣 歷 史 參 加 中 西 部 夏 令 會 Cincinnati 台 美 筆 會 主 辦 談 論 輕 鬆 哲 學 中 西 部 夏 令 會 底 特 律 主 辦 談 論 蝴 蝶 效 應 在 Theosophical Society 談 Oneness 在 台 美 人 筆 會 北 美 婦 女 會 年 中 會 談 論 現 代 科 技 和 文 學 創 作 在 美 東 美 西 夏 令 會 談 台 美 人 的 歷 史 足 跡 的 計 畫 我 也 在 台 中 台 北 高 雄 談 道 家 的 邏 輯 和 建 立 尋 求 人 生 的 意 義 我 也 提 出 美 國 應 對 台 灣 人 民 說 明 台 灣 關 係 法 的 承 諾 台 灣 還 是 國 際 問 題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