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戲劇學刊 場創作和演出彼此深度溝通交流的倫理實踐 也是老人回憶劇場在全球在地化的 現象中具體的藝術與人文的關懷實踐 另一方面 本文也將聚焦探討老人回憶劇 場所常用的劇場創作方法與美學表現特色 論述其在全球另類戲劇美學發展中的 特殊貢獻 並分別分析香港 新加坡與台灣的老人回憶劇場展演在社會文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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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再現與重塑地方感的老人回憶劇場展演 以香港 新加坡及台灣為例* 王婉容** 中文摘要 在東亞和東南亞的現代都會社會裏 由於後現代與後殖民的政經文化社會的 影響 再加上全球化與商品化的趨勢 在地的文化地景和都市面貌愈趨失去自我 的特色及獨特的地方感 也帶來居民強烈的失落感與困惑感 然而 老人回憶劇場的記憶展演卻奇妙而具體地再現了每個地區特殊的地方 感 透過劇場中身體 聲音 歌舞 祭儀 社會習俗及個人或集體記憶敘事 地 方語言和空間記憶的展演 重塑出空間 歷史與社會交織的三元性地方記憶 而 地方記憶的重建也是重塑地方感的重要基礎與創造地方認同的根本來源 本文擬由香港 新加坡和台灣的老人回憶劇場創作展演的實例來演示與證 明 這些展演對重塑與再現地方感所產生的正面效果與影響 同時 本文也將運 用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 以及索雅第三空間的文化地理學觀點 加上後殖民 主義與後現代主義中對全球化與在地文化之間辯證關係的批判論述 來分析東亞 與東南亞地區的老人回憶劇場如何以具體的劇場美學策略來創作展演 達成重塑 與凝聚地方記憶與認同的目的 同時也辯證在這個全球化的世代裏 以劇場表達 在地出發對在地生活用心探索與努力反省的政治關懷 以及在地不同社群透過劇 戲劇學刊 第十七期 頁7-36 民國一 二年 臺北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學院 TAIPEI THEATRE JOURNAL : 7-36 School of Theatre, Taipei National University of the Arts 收稿日期 通過日期 * 本文特別感謝中華民國行政院國家科學研究委員會2011年 亞洲後殖民華語社會中的應用戲劇演出美學 研究 專題研究計畫的補助 香港中英劇團 新加坡必要劇團 閃亮者劇團 戲劇盒劇團 台灣歡喜扮 戲團五個藝術團體的藝術總監 導演和演員慷慨提供作者研究資料 並撥冗接受作者訪談及引介相關演 出人士 僅以此文向所有參與這些地區的口述歷史回憶劇場工作者致謝與致敬 ** 現任臺南大學戲劇創作與應用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 33

2 34 戲劇學刊 場創作和演出彼此深度溝通交流的倫理實踐 也是老人回憶劇場在全球在地化的 現象中具體的藝術與人文的關懷實踐 另一方面 本文也將聚焦探討老人回憶劇 場所常用的劇場創作方法與美學表現特色 論述其在全球另類戲劇美學發展中的 特殊貢獻 並分別分析香港 新加坡與台灣的老人回憶劇場展演在社會文化意義 與劇場美學特色 以提供後進創作 研究者參考借鏡的實例 與進一步反省思考 的多元方向 關鍵詞 地方感 老人回憶劇場 全球化 後現代與後殖民 劇場表 演中空間與身體的再生產與再創

3 Representing and Re-establishing Sense of Place through Reminiscence Theatre Performance in Hong Kong, Singapore and Taiwan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Wan-Jung Wang* Abstract In the specific interweaving postmodern and postcolonial cultural and social conditions in South Eastern and Eastern Asia, the particular sense of place has been gradually diverted and diluted into an identical global landscape which lacks local identity and character and brings bewilderment and sense of loss. How does Reminiscence Theatre performance contribute to restore, represent and re-establish the specific sense of place through the re-inscription and reproduction of body and space through performance of memory in each specific locale in Asia? What are the political, ethical and aesthetic implications that these Reminiscence Theatre performances contain and carry in our contemporary society? What are the urgencies that these performances of memory can counter the placelessness that surround our identical metropolitan city and rural sites which constantly displace and dislocate us? How can these performances of memory can re-establish our specific sense of place? What are the unique aesthetic strategies that they employ to achieve this goal as alternative theatre aesthetics? How do they devise and collaborate to form their common representations of memory? What are their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 would like to use concrete examples as case studies from Reminiscence Theatre performances conducted in Hong Kong, Singapore and Taiwan to explore the above pressing issues and I also argue that Reminiscence Theatre has a lot to offer to re-constitute our sense of place through reproduction of space and body through performance and provoke us to reorient into our specific locale glocally. The theories of Henri Lefebvres space production and Edward Sojas Third Space, postmodernism and post-colonialism as well as Reminiscence Theatres theories and praxes will be employed to demonstrate and analyze these unique Reminiscence Theatre performances in our time of globalization. Keywords: Sense of Place, Reminiscence Theatre, Reproduction of space and body through theatre performance, postmodernism and post-colonialism * Associate Professor and Chair, Department of Drama Creation and Application at National University of Tainan 35

4 36 戲 劇 學 刊 地 方 感 的 保 存 或 建 構, 是 一 種 從 記 憶 到 希 望, 從 過 往 到 未 來 的 旅 途 中 的 積 極 時 刻 而 且, 地 方 的 重 構 可 以 揭 露 隱 藏 的 記 憶, 替 不 同 的 未 來 提 供 前 景 建 築 裡 所 謂 的 批 判 地 域 主 義 (Critical Regionalism), 經 常 召 喚 起 鄉 土 傳 統 和 地 方 圖 像, 被 認 為 是 反 對 商 品 流 動 和 貨 幣 化 的 抵 抗 政 治 基 礎 (Harvey 1996:306) 在 全 球 商 品 化 虛 擬 化 都 會 化 的 當 代 社 會 中, 地 方 感 的 失 落 追 尋 和 重 構, 是 全 球 在 地 居 民 可 以 重 新 安 身 立 命, 找 回 現 象 學 上 生 命 存 有 價 值 的 重 要 基 礎 而 地 方 感 的 再 現 與 重 塑, 透 過 全 球 各 地 古 蹟 保 存 都 市 再 造 社 區 總 體 營 造 計 畫 具 體 的 規 劃 建 設 和 推 行, 或 是 想 像 與 記 憶 交 織 的 藝 術 和 文 學 再 現, 形 成 如 同 文 化 地 理 學 家 哈 維 (David Harvey) 所 說 的 : 想 像 的 地 方, 烏 托 邦 思 想, 以 及 無 數 人 民 的 慾 望, 都 在 激 活 政 治 上 扮 演 了 要 角 (Harvey 1996:306) 地 方 感 重 建 也 成 了 草 根 組 織 行 動 抗 衡 全 球 化 的 重 要 策 略, 但 全 球 在 地 化 也 潛 藏 了 激 進 社 群 主 義 和 排 他 性 的 問 題, 亟 待 更 細 緻 地 溝 通 在 全 球 在 地 社 區 中 與 不 同 的 社 群 和 協 商, 以 形 塑 全 球 在 地 化 的 未 來 ( 王 志 弘 2011:10-28; 范 銘 如 2008:9-40; 郭 恩 慈 2011: ; 顏 亮 一 2009:83-107; 阿 帕 度 萊 2009:8-17) 然 而, 劇 場 的 展 演 在 地 方 感 的 再 現 與 重 塑 又 扮 演 了 何 種 角 色? 呈 現 出 哪 些 特 殊 的 視 角? 本 文 擬 從 東 亞 華 人 社 會 中 的 香 港 新 加 坡 和 台 灣 的 老 人 回 憶 劇 場 創 作 展 演 的 潮 流 切 入, 探 討 這 些 地 區 為 什 麼 會 同 時 興 起 這 種 形 式 的 創 作 熱 潮? 這 些 回 憶 劇 場 又 是 如 何 反 映 和 批 判 著 這 些 地 區 與 時 俱 變 的 特 殊 地 方 感? 而 這 些 劇 場 展 演 又 將 如 何 藉 由 重 建 地 方 記 憶 來 形 塑 著 這 些 地 區 獨 特 的 地 方 感? 以 及 這 些 富 涵 地 方 感 的 回 憶 劇 場 在 這 個 全 球 化 的 時 代 展 現 了 什 麼 樣 的 社 會 和 文 化 意 義? 創 造 了 什 麼 樣 別 樹 一 幟 的 劇 場 美 學 風 格? 文 中 將 引 用 文 化 地 理 學 索 雅 (Soja, Edward W. ) 第 三 空 間 (The Third Space) 的 理 論, 以 及 列 斐 伏 爾 (Henri Lefebvre) 的 空 間 再 造 理 論 (the re-production of space), 融 合 布 赫 迪 厄 (Pierre Bourdieu) 的 慣 習 理 論 (habitus) 以 及 社 會 學 的 身 體 再 造 理 論 (the re-production of body), 來 論 証 香 港 新 加 坡 和 台 灣 的 老 人 回 憶 劇 場, 是 如 何 以 身 體 和 空 間 在 劇 場 再 生 產 的 模 式 中, 展 現 空 間 的 三 元 性 和 三 個 思 考 向 度, 來 重 塑 和 再 現 地 方 感 同 時 也 抵 制 全 球 化 下, 當 代 都 會 無 地 方 感 的 現 象 及 其 徵 兆, 進 一 步 辯 析 這 樣 的 展 演 在 文 化 政 治 倫 理 和 美 學 上 所 提 出 的 具 體 建 樹 (Soja 2004: ;Lefebvre 1991:38-44;Bourdieu 1977:66-94)

5 一 香港深水 地方歷史再現的當代文化政治啟示 社區口 述歷史戲劇計劃 深水 區 香港中英劇團於2009年10月開展 一共招募了二十六位長者學員 大多從未受過戲 劇訓練 經過了一年多的培訓 在導演黃振輝的帶領引導下 共同創作展演了以他們在深 水埗地區生活 工作及成長的親身經歷的口述歷史故事 留住埗城香 於2012年12月 4 5日及2011年1月8 9日分別在 葵青劇院 及 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 公開演出 獲 得香港居民的熱烈迴響 本人也親自在 賽馬會小劇場 見証了地區歷史台上台下笑淚交 織 相互呼應的盛況 演出活動共分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觀劇招募期 邀請深水埗區長 者觀賞由中英劇團培訓引導的耆康會雋藝劇社演出的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成長篇 口述歷史劇 並現場召募有興趣的長者 加入這個深水埗社區口述歷史展演計畫 第二階 段為演藝訓練期 按照長者學員的能力 透過戲劇遊戲 漸漸加強他們對戲劇的認識 也 提昇他們在表演上的技巧 第三階段為劇本彙集期 以口述歷史分享訴說 以及劇場藝術 形式的試驗表達 多方面蒐集學員的親身經驗 再加以整理串連成劇本 第四階段為排練 演出期 結合此次計畫的 康鄰劇社 長者與 雋藝劇社 的長者一起排練 最後一起演 出 演出後並將工作過程蒐集所得資料集結成書 與公眾分享回憶及個中經歷 讓長者 口述歷史劇場得以發展與傳承 同時希望喚起不同年代長的香港人一同回味 細嚐 認 識與發現我們的故事 張潔盈 楊子寧 楊樂平 為什麼香港中英劇場在 2007年前後毅然投入長者口述歷史的劇場創作和展演的工作呢 筆者認為這與1997年香港 回歸中國後 香港人急於尋找自我的定位與認同 有著密切的關係 在長達99年的英殖期 間 香港以商業發展 穩定市民經濟民生為主要價值依歸 來規避複雜的中英混血認同問 題 而這個問題在97後中國大舉以去殖民 欲抹去英殖的歷史痕跡 強調香港人的中國文 化屬性 的文化宗主國姿態 凌空而降香港後漸趨白熱化 此時 香港文化人士紛紛起而 倡導 出版許多香港的歷史故事 企圖保存與恢復英殖時期香港一路奮鬥的歷史 也從所 有香港移民的身世考掘 試圖重新建構香港人獨特的的文化性格與認同 口述歷史劇場正 是香港這一波後殖民文化認同與追尋的具體再現 這其中包含了索雅所論空間再現的三元 性中的 歷史性 社會性和地理性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成長篇 再現國共內戰之 後 逃至香港的中國移民成長 茁壯的故事 呈現了香港戰亂 遷移在克難經濟條件下 在香港地區的居民在社會關係與歷史發展上的特殊經驗 而深水埗地區的地方歷史 則透 過居民在此地區的生活 工作和成長的點滴故事 展現出空間中的歷史性 社會性和地理 性 不但保留了香港地區發展的珍貴歷史和地方記憶 也藉深水埗面臨拆除的命運 批判 了香港當代重商主義下 土地商品化所剝奪的地方感和人情味 這些都是老人回憶劇場重 37

6 38 戲 劇 學 刊 塑 地 方 記 憶 的 文 化 和 社 會 意 涵 然 而 這 些 文 化 社 會 意 義 的 履 踐, 憑 藉 的 是 劇 場 美 學 透 過 空 間 身 體 和 敘 事 的 再 現, 根 據 列 斐 伏 爾 的 空 間 再 造 (spatial reproduction) 理 論, 空 間 是 一 種 社 會 的 生 產, 透 過 空 間 的 再 現,(representation of space) 可 以 讓 人 們 透 過 象 徵 空 間 的 再 造 來 改 變 對 空 間 的 意 義 生 產, 並 藉 著 想 像 力 對 空 間 進 行 改 造 或 挪 用 (Lefebvre 1991: 16,36-46), 再 根 據 布 赫 迪 厄 (Pierre Bourdieu) 的 身 體 慣 習 (habitus) 是 由 身 體 與 地 方 及 文 化 社 會 習 俗 交 互 影 響 與 共 同 形 塑 而 成, 然 而 身 體 的 慣 習 也 可 以 經 由 身 體 的 覺 知 和 社 會 互 動 的 場 域 關 係 的 改 變 而 有 所 改 變 (Bourdieu 1990:66-79,116), 不 同 的 個 體 可 能 進 而 透 過 身 體 和 空 間 的 相 互 浸 潤 銘 刻 和 互 相 形 塑, 產 生 新 的 身 體 再 現 的 方 式, 來 挑 戰 既 有 的 社 會 慣 習 所 加 諸 於 人 的 限 制 或 束 縛 (Bourdieu 1977:54,72) 因 此 結 合 列 斐 伏 爾 與 布 赫 迪 厄 的 空 間 與 身 體 再 造 理 論, 將 歷 史 時 空 中 不 斷 交 互 影 響 的 身 體 和 空 間 的 共 同 記 憶 透 過 排 練 過 程 中 演 員 的 相 互 協 商 對 話 與 選 擇 加 以 再 現, 就 可 能 會 帶 來 空 間 與 身 體 的 再 製 與 相 互 重 新 塑 造 的 意 義, 以 這 樣 的 理 論 基 礎 來 論 述 與 解 析 劇 場 內 老 人 劇 場 的 記 憶 再 現 行 為, 則 可 以 發 現 藉 著 記 憶 中 老 人 的 身 體 與 空 間 相 互 浸 潤 銘 刻 的 記 憶 再 現, 重 新 再 現 出 在 快 速 變 遷 的 社 會 中, 或 是 在 政 治 知 識 權 力 不 斷 主 導 空 間 和 記 憶 的 形 塑 歷 程 下, 所 一 直 不 斷 流 失 遺 忘 或 忽 略 或 操 控 的 過 往 世 代 的 集 體 身 體 與 空 間 的 記 憶, 另 一 方 面, 這 些 不 斷 消 逝 的 地 方 記 憶 在 劇 場 的 表 演 和 觀 眾 觀 賞 的 過 程 中, 也 不 斷 召 喚 觀 眾 對 這 些 身 體 與 空 間 的 記 憶 進 行 重 新 的 當 下 體 驗 與 自 身 的 切 身 反 思, 透 過 身 體 美 學 的 再 現 和 劇 場 中 象 徵 空 間 的 再 造, 這 樣 的 記 憶 演 出 影 響 了 劇 場 中 觀 眾 和 演 出 者 共 有 的 當 下 感 知 空 間 的 重 新 形 塑, 並 進 而 可 能 影 響 到 觀 眾 對 於 劇 場 外 的 公 共 空 間 的 感 知 方 式, 並 加 以 重 新 認 知 他 們 對 於 既 定 的 公 共 空 間 的 定 義 與 記 憶, 這 就 是 索 雅 所 提 及 的 第 三 空 間 (the third place) 的 重 塑, 一 個 既 非 過 去, 也 非 現 在 的 新 辯 證 空 間 的 形 塑 可 能, 融 合 了 空 間 的 社 會 性 歷 史 性 與 空 間 性 三 者 的 交 互 辯 證 影 響, 這 個 新 可 能 會 影 響 到 觀 眾 和 參 與 者 對 劇 場 外 真 實 空 間 的 看 法 和 觀 點 的 轉 變 契 機 (Soja 1996:26-82), 這 樣 的 身 體 與 空 間 透 過 記 憶 重 新 協 商 與 再 造 的 旅 程, 是 由 排 練 到 演 出 這 兩 個 層 次 依 序 發 生 在 表 演 的 演 出 者 與 觀 賞 者 兩 者 身 上, 表 演 者 憑 藉 身 體 與 空 間 向 彼 此 分 享 與 協 商 共 有 的 記 憶, 藉 著 美 學 形 式 來 表 達 感 知 與 重 塑 彼 此 對 地 方 共 同 的 記 憶 並 提 出 他 們 對 這 些 記 憶 的 看 法, 觀 演 者 則 透 過 觀 劇 中 身 體 與 空 間 的 感 知, 感 受 這 些 消 逝 的 地 方 記 憶 在 當 下 的 意 義, 並 反 思 這 些 記 憶 在 劇 場 外 的 真 實 社 會 空 間 中 對 他 們 的 意 義 為 何, 這 是 地 方 記 憶 展 演 所 發 生 在 展 演 者 和 觀 眾 身 上 所 可 能 產 生 的 複 雜 社 會 與 文 化 意 義 (Lefebvre 1991: 38-44;Soja 2004:82-97) 以 下 將 以 留 住 埗 城 香 的 演 出 片 段 來 證 明 劇 場 的 身 體 和 空 間 再 生 產 是 如 何 重 塑 深 水 埗 地 方 感 的 美 學 歷 程, 並 依 以 上 的 理 論 根 據 來 剖 析 這 個 記 憶 展 演 的 文 化 與 政 治 意 義 留 住 埗 城 香 中 以 在 深 水 埗 長 大 的 兩 個 好 朋 友 之 間 的 友 誼 為 主 軸, 交 織 舖 陳 出 深

7 水埗地區的往事和未來 其中有一位正競選該區的行政首長 熱烈擘劃宣傳著深水埗舊公 屋拆除後 將打造成百層商業大樓區與住宅區 帶給該區繁榮富裕的新面貌 然而他的朋 友卻提醒他許多深水埗街坊鄰里 雞犬相聞的緊密人情味 是否也將會隨著公屋的拆除 而一併消失殆盡了呢 候選人困此陷入迷惘沉思中 走入了這趟深水埗社區歷史的回顧旅 程 在這些歷史再現的片段中 我們一起回溯了深水埗社區中發生的重要社會事件 和這 些事件背後民眾的感受和心聲 構成社區大歷史和小歷史互相輝映 也建構出這個特殊地 區的集體生活記憶 也形成了深水埗社區認同的共同基礎 其中包括了 年深水 埗石硤尾發生的一場大火 燒毀了容納數十萬逃離國共內戰難民的木屋區 許多人劫後 餘生 什麼財產 家當 牲口 房屋全都燒光了 只剩下一條命 有人的銀行帳簿交給 伙記看管 第二天卻被捲款潛逃了 也有人因火災露宿在街邊一年多 洗衣服 洗澡 吃飯全在街上解決 也有的家庭也因這一場大火而燒散了 這場大火據統計共燒毀了木 屋2,850間 導致五萬七千多人受災 直至翌年十二月香港首批共八幢樓高六層的大型公 共房屋 石硤屋徙置大厦終於落成 也成了日後香港建築公屋的雛型 葉碧青 這一幕劫後餘生的場景重現在舞台上昏黃的燈光下 映照出鄰居們携老扶幼大包小包 地逃出火線 並在患難中相互借米借油 互相扶持的景象 有地方棲身的人 也毫不吝嗇 地供人借宿 人情的溫暖成了離鄉背井的移民生存唯一的屏障 接著 公屋的建造完成 雖然每一戶居民分配的房屋只有數坪大 廁所和廚房卻成為大家可以互相交流 社交聊天 的公共場域 緊密的人情網絡也得以延續和強化加深 鄰里間分享的不僅是空間和不同地 域的菜色與社區家庭的人情世故 也是物資缺乏時互通有無的幫助 還有默默送米給匱乏 人家的雜貨店老闆 不但無息給予賒帳 也並不期待受惠的鄰居真能歸還 其中也有許多 趣事 包括在公共浴室中洗澡被偷窺 大家一起幫忙想辦法拉個布幕遮蔽 孩子們彼此成 群結隊 一起在社區中遊玩不說 偷雞偷水果被抓痛打的趣事 倒也成了舊日回憶中大家 共同的難忘篇章 2 以社會的歷史事件為經 以個人在事件和生活中的記憶為緯 大 歷史穿插著小歷史 對照出深水埗的公私領域的共同記憶 如同在呈現出1956年深水埗區 因張貼國民黨黨旗而引發的雙十暴動的混亂場面和新聞照片畫面後 穿插著居民揹兒子跨 過後巷滿佈的屍體返家的驚險回憶 和孕婦陳肖顏上街去找未歸家的丈夫 被警車送回家 的情景 還有當年才九歲的胡渠 居住在長沙灣一帶的唐樓 正好望向樓下 看見警察在 施放催淚彈驅散人群 發出的濃煙掩蓋至幾層樓高 感覺好 醃眼 她也還記得她試著 遞水給逃進走廊的躲避的人洗眼睛和洗臉 暴動之後的戒嚴也不能上班 家中的夜壼裝滿 了也無人倒 所以每天一戒嚴完 人人都衝去上公廁的景象 這些的暴動發生在1956年 是香港的首次戒嚴 最後在英軍的協助下才徹底平息 釀成六十多人死亡 三百多人受 39

8 40 戲 劇 學 刊 傷, 史 稱 雙 十 暴 動, 這 是 英 殖 時 期 香 港 少 見 的 大 規 模 暴 動, 在 香 港 後 殖 民 的 歷 史 情 境 下, 才 重 新 被 訴 說 紀 錄 和 探 討, 特 別 是 劇 中 呈 現 的 民 眾 觀 點, 顯 示 大 多 數 的 民 眾 並 沒 有 實 際 參 與 其 中, 除 了 呈 現 出 行 政 長 官 候 選 人 的 好 朋 友 有 參 與 反 對 英 殖 的 部 份 政 策 外, 可 視 為 扺 抗 中 國 去 殖 民 政 策 下 香 港 人 民 企 圖 恢 復 殖 民 歷 史 主 體 性 的 行 動 另 一 方 面, 透 過 年 代 深 水 埗 社 區 居 民 的 工 作 記 憶 的 再 現, 這 個 地 區 在 香 港 工 業 發 展 時 代 多 如 雨 後 春 筍 的 紡 織 車 衣 業 電 子 機 械 工 業 的 工 廠 勞 動 記 憶 和 勞 工 的 辛 勤 貢 獻 歷 史, 才 得 以 被 再 次 銘 刻 和 再 創 造 生 產 出 來, 長 者 們 默 劇 式 的 推 動 車 衣 機 車 衣 服, 和 在 生 產 線 上 組 裝 零 件 的 熟 練 動 作, 展 現 了 整 代 香 港 人 被 遺 忘 的 勞 動 身 體 記 憶, 透 過 在 劇 場 這 個 象 徵 空 間 的 再 現, 可 以 喚 起 觀 賞 者 感 知 的 共 同 記 憶, 重 新 在 現 在 的 生 活 空 間 中 再 度 銘 刻 這 一 段 歷 史 的 勞 動 記 憶, 並 追 念 也 反 思 今 日 香 港 經 濟 成 就 背 後 的 昔 時 龐 大 而 無 名 的 勞 工 貢 獻, 因 著 他 們 珍 貴 的 勞 動 力 和 記 憶, 香 港 才 有 今 日 的 繁 華, 藉 由 地 方 記 憶 的 恢 復 重 建 香 港 在 地 居 民 獨 特 的 文 化 認 同 (Cresswell 2006: ; ) 留 住 埗 城 香 運 用 了 劇 場 中 敘 事 對 話 身 體 空 間 的 再 現, 重 新 將 社 區 的 生 活 歷 史 再 度 銘 刻 於 當 下, 重 塑 也 增 添 深 水 埗 和 香 港 與 時 俱 變 的 文 化 認 同 同 時, 這 齣 戲 也 透 過 劇 場 中 歷 史 照 片 場 景 氛 圍 再 造 和 生 活 物 件 的 呈 現, 反 映 出 深 水 埗 地 區 的 生 活 樣 態 和 環 境 氣 氛 與 味 道, 這 些 包 括 了 : 大 批 埋 首 生 產 線 工 作 的 制 服 女 工 車 衣 女 工 的 工 作 照 片, 顯 影 出 1960 至 1970 年 代 香 港 工 業 起 飛 的 景 象, 昏 黃 溫 暖 的 燈 光 映 照 出 舊 公 屋 雞 犬 相 聞 守 望 相 助 的 人 情 況 味, 街 頭 小 販 挑 擔 叫 賣 食 物 的 擔 子 和 聲 音 彷 彿 可 以 讓 人 聞 見 小 吃 令 人 垂 涎 的 香 味, 雜 貨 舖 閒 聊 細 語 間 害 怕 吵 醒 水 果 箱 中 正 熟 睡 的 嬰 孩, 搖 扇 說 古, 提 燈 中 秋 賞 月, 小 板 凳 群 聚 處 就 是 天 南 地 北 的 好 時 光 當 然, 劇 場 的 場 面 調 度 和 燈 光 的 氛 圍 塑 造, 以 及 服 裝 的 造 型 搭 配, 也 完 全 展 露 出 現 代 都 計 劃 後 無 地 方 感 (placelessness) 的 冰 冷 疏 離 和 沒 有 個 性 和 人 味 的 感 覺, 如 果 我 們 引 用 雷 夫 (E. C. Ralph) 的 無 地 方 感 的 建 築 特 徵 來 分 析 導 演 批 判 都 市 更 新 後 無 地 方 感 所 產 生 的 問 題, 是 再 恰 當 不 過 的 了 雷 夫 分 析 無 地 方 感 的 特 徵 如 下 :(1) 地 方 的 其 他 功 能 性 ( 如 : 旅 遊 景 觀 遊 樂 區 商 業 區 迪 士 尼 化 的 地 區 博 物 館 的 地 區 未 來 式 的 地 區 ) (2) 標 準 化 或 一 致 化 的 地 區 ( 如 : 新 市 鎮 或 郊 區 工 商 業 發 展 新 公 路 或 機 場 國 際 化 的 設 計 或 建 築 ) (3) 沒 有 形 狀 的 或 缺 乏 人 類 比 例 和 秩 序 的 地 方 ( 如 : 郊 外 摩 天 大 樓 等 ) (4) 被 破 壞 的 地 區 ( 如 : 戰 爭 過 度 開 發 ) (5) 不 穩 定 的 地 區 ( 一 直 不 斷 持 續 在 開 發 發 展 的 地 區 ) (Relph 2008: ) 留 住 埗 城 香 劇 首 和 劇 尾 的 場 景, 呈 現 當 代 居 民 們 在 冰 冷 森 藍 的 燈 光 下, 都 身 著 一 致 式 樣 的 白 色 風 衣, 一 一 獨 自 佇 立 在 都 市 摩 天 大 樓 幻 景 的 幻 燈 片 前, 迷 惘 不 安 地 向 四 週 張 望 或 是 尋 找 著 什 麼, 這 樣 的 舞 台 整 體 景 象 正 企 圖 展 現 出 無 地 方 感 中 的 地 方, 只 剩 功 能 性 商 業 性 的 單 調 乏 味, 地 方 成 為 標 準 化 或 一 致 化 地 缺 乏 個 性 和 人 味 的 地 區,

9 地方 也變為缺乏人類比例或秩序的摩天大樓 並不斷地面對不穩定的 待開發的未 來 然而 這樣明顯地批判 無地方感 以及彰顯 地方感 對地方認同形塑的戲劇 在 重商主義瀰漫 寸土寸金的香港 是否能發揮由象徵空間的改造導致感知空間的變化 乃 至於改變對未來香港生活空間的生產和運用的方式呢 這正是香港目前的空間生產和文化 治理每日的難題 思索香港每個地區的保存與重建與否 以及兩者之間不斷與在地居民協 商的課題 總結來說 香港老人回憶劇場創作展演 留住埗城香 以劇場的地方記憶再現的方 式 呈現出香港都會中經濟發展與歷史建築保存之間隱藏的衝突和矛盾 突顯了回憶劇場 展演對當下社會議題的文化政治批判性 呈現出歷史建築保存和經濟發展不見得是對立而 不能共存的 也揭露這個難題中不同涉入人的立場 見解和感受 企圖影響觀眾面對城市 記憶保存的態度和行動 這樣的批判角度使得地景記憶的保存 不致淪為只是懷舊傷感的 想像和喟嘆 也同時透過深水埗的中下階層勞工生活和工作場所的記憶再現 質疑中產仕 紳階級消費城市記憶歷史 使古蹟區域 不斷仕紳雅痞化 商品化的文化霸權行為 讓香 港深水埗的殖民時期的歷史與香港人的奮鬥歷程 得以重新銘刻入香港現下的文化認同塑 造過程中 也是香港人以歷史敘事 身體 空間的再現與再創造 追尋其 文化主體性 實踐的具體表徵 特別在今日香港中國化的再殖民政策強力在香港推展和全球化強權的文 化霸權和政經強勢籠罩下 香港在地文化與記憶的再現和省思 更顯得是分外重要的制衡 文化行動 而香港的老人回憶劇場在此時演出地方記憶的展演 雖然身處主流劇場的邊 緣 也充分發揮了抵制主流社會強勢文化壟斷的文化政治企圖 二 重塑人倫關係的新加坡公屋社群樂齡劇場展演 與香港同屬亞洲國際化都會的城市國家新加坡 也同樣面對新加坡文化認同的重塑 和再創造的歷程 與香港同樣經歷英國的殖民統治 但新加坡人民選擇脫離馬來西亞獨 立 在國家認同建立時更積極打造新加坡多元種族 語言 文化的認同 但是 這樣的混 合式的亞洲多元文化認同 華人 馬來人 印度人和其他人種 似乎隱藏著多元文化中種 族間難以翻轉的強弱勢權力關係 與揮之不去的不同族群間的緊張關係 Chen 黃浩威 這樣的亞洲多元文化集體認同形塑無形中壓抑了個別差異的 種族文化 也無形中在生活裏隔離開了不同語言 文化的種族 仍然造成了種族之間的溝 通和相處問題 新加坡的大批公共房屋的興建 以及80 居民被迫打破種族籓籬被分配居 住在同一橦公共建築中 Bell and De-Shalit 其所產生的種族融合效果 如何 實有待研究進一步考察 但其所產生的不同種族之間異文化的溝通問題卻也層出不 41

10 42 戲 劇 學 刊 窮 (Bell and De-Shalit 2012: ) 然 而, 新 加 坡 的 樂 齡 人 士 劇 場 ( 就 是 他 們 對 老 人 回 憶 劇 場 的 慣 稱 ) 就 在 這 樣 的 生 活 文 化 環 境 中, 巧 妙 地 扮 演 了 促 進 居 住 在 公 屋 中 不 同 種 族 社 群 之 間, 深 度 溝 通 交 流 的 橋 樑 角 色, 在 其 間 也 適 切 地 提 供 了 重 塑 新 加 坡 家 庭 與 人 倫 關 係 的 另 類 管 道, 而 社 會 中 的 人 際 關 係 的 塑 造 與 再 現 也 是 索 雅 三 元 空 間 中 所 提 及 與 論 述 的 空 間 也 是 不 同 地 方 的 特 殊 社 會 性 (sociality) 的 具 體 建 構 的 成 果, 然 而 新 加 坡 的 老 人 劇 場 是 如 何 呈 現 出 新 加 坡 特 有 的 都 市 空 間 結 構 中 所 形 成 的 特 別 的 社 會 人 倫 關 係? 並 且 如 何 透 過 這 些 特 殊 的 社 會 人 倫 關 係 在 空 間 中 的 展 現, 來 重 新 建 立 現 代 社 會 中 分 崩 離 析 的 人 際 關 係 和 其 中 儒 家 式 的 倫 理 性 ( 五 倫 ) 又 要 如 何 在 現 代 社 會 中 受 到 挑 戰 和 如 何 修 正 與 調 整 實 踐 呢? 以 下 就 將 針 對 新 加 坡 最 重 要 的 前 衛 實 驗 劇 團 之 一 必 要 劇 團 (Necessary Stage) 編 導 與 藝 術 總 監 Alvin Tan 所 策 劃 製 作 的 三 齣 樂 齡 劇 場 作 品 迴 聲 Ⅰ-Ⅲ (Encore I-III), 和 新 加 坡 長 者 自 發 組 成 的 閃 亮 者 劇 團 (The Glowers) 的 創 作 歷 程 和 作 品 來 証 明 以 上 的 論 點 新 加 坡 的 高 效 能 精 英 政 治 管 理, 創 造 了 新 加 坡 的 經 濟 奇 蹟, 但 是 由 於 政 府 在 政 經 社 會 政 策 制 度 上 的 高 度 監 控, 使 得 新 加 坡 的 民 主 化 和 公 民 社 會 發 展 多 年 來 遲 滯 不 前 (Bell &De-Shalit 2012: ), 由 上 到 下 的 社 會 政 策 施 行, 其 實 也 是 必 要 劇 團 策 劃 申 請 樂 齡 劇 場 計 劃 的 源 起,Tan 表 示 這 是 向 政 府 申 請 的 三 年 計 劃, 希 望 藉 由 樂 齡 人 士 的 劇 場 培 訓 生 命 故 事 分 享 和 創 作 劇 場 展 演 來 促 進 社 區 公 屋 住 宅 居 民 之 間 的 社 會 融 合 與 溝 通, 一 開 始 有 二 百 五 十 位 樂 齡 人 士 參 加, 在 第 一 次 演 出 前 留 下 了 五 十 位, 每 年 演 出 前 他 們 都 會 經 歷 九 個 月 由 劇 場 專 業 工 作 者 提 供 的 幕 前 幕 後 表 演 技 術 及 行 政 的 專 業 劇 場 訓 練, 希 望 能 逐 步 循 序 漸 進 地 培 訓 他 們 成 為 未 來 社 區 樂 齡 人 士 劇 場 的 種 子 教 師 與 帶 領 者, 於 是 迴 聲 Ⅰ-Ⅲ 的 作 品 就 一 一 地 誕 生 了 在 迴 聲 Ⅰ-Ⅲ 作 品 創 作 期 間 邀 請 了 由 三 位 專 業 導 演 兼 引 導 者 (facilitator) 主 要 為 Jean Ng( 黃 麗 心 ),Jalyn Han and Julius Foo, 引 導 與 指 導 樂 齡 演 員 一 起 排 練 成 完 整 的 演 出, 迴 聲 Ⅱ Ⅲ 初 步 編 創 完 故 事 後, 再 交 由 必 要 劇 團 的 駐 團 專 業 編 劇 Haresh Sharma, 將 他 們 分 享 的 故 事 彙 整 及 潤 飾 編 寫 成 頗 為 具 有 戲 劇 張 力 和 技 巧 的 劇 本 創 作 的 過 程 就 是 依 循 著 培 訓 故 事 分 享 與 創 作 社 區 巡 迴 展 演 這 三 個 步 驟 依 序 循 環 進 行, 他 們 的 演 出 在 四 處 得 到 眾 多 迴 響, 也 培 養 了 一 批 優 秀 的 樂 齡 表 演 人 士, 目 前 這 個 計 劃 仍 以 不 同 形 式 在 新 加 坡 各 社 區 持 續 推 動 著 而 閃 亮 者 劇 團 (The Glowers) 則 是 由 退 而 不 休 的 專 業 演 員 孫 于 惠, 在 社 區 推 廣 表 演 的 樂 齡 班 級 同 學 組 成, 他 們 的 戲 有 時 演 出 現 成 的 舊 戲 碼, 或 是 改 編 自 小 說 文 本, 有 時 也 分 享 他 們 自 己 的 成 長 故 事, 以 略 帶 實 驗 性 的 手 法 演 出, 如 : 面 具 身 體 動 作 象 徵 道 具 運 用 等, 在 社 區 也 廣 受 邀 約 巡 演, 這 些 長 者 多 半 住 在 公 屋 或 是 養 老 院 之 中 在 新 加 坡 高 度 治 理 和 監 控 的 政 府 規 劃 之 下, 以 及 在 新 加 坡 的 經 濟 社 會 結 構 轉 向 後 工 業 高 度 人 力 密 集 的 服 務 金 融 業 的 同 時,

11 新加坡的儒家傳統核心家庭倫理結構也面臨崩解 長者和新世代子女們的溝通和價值觀不 同的問題 不同種族的人都居住在公屋結構環境中 需要適應彼此不同的生活習慣 此 時 鄂蘭 Hanna Arendt 所提出的政治新定義 或許是當代社會解決以上問題可以參考 的方法 她言道 The Polis不是城邦的具體地點 而是人民以行動與言說聚集一處的組 合 此空間的真實所在便是在行動與言說之間 也在人們為此目的而共居一處 無論在何 處 Arendt 馮品佳 趙順良 樂齡劇場中長者以行 動和言說 敘述的分享 交流來形塑這個城邦政治中傅科 Michel Foucault 所言的 中 介空間 Space-Between Foucault 這也是索雅所論述倡導的 第三 空間 在其中透過互為主體的創造 反思生活故事的歷程 重新建構被解構的家庭倫理 關係 拼組生活中原本片斷破碎的種族關係 每位長者可以暫時離開自己固著的家庭關係 和社會位置 在劇場的 中介空間 中透過行動與言說 在他人面前展現自己 建立對 話的關係 同時透過回憶 敘述和展演回憶的方式 顯露出每位長者無法被同質化的獨 一性 Kristeva 以及在劇場的深度分享彼此故事的過程中實現儂曦 Jean Luc Nancy 在 解構共同體 The Inoperative Community 中所提出的可能性 亦即 取消社群中 共同 的運作 而強調不可共量的分享與溝通 透過書寫或聆聽將象徵秩 序之外的主體性 或是主體無法言說的部份表達出來 也就是把每個人不同的 內部他 者 加以 空間化 的過程 使真正的溝通得以發生 Luc Nancy Delanty 自我與他者在劇場創作中互為主體 透過藝術創作展現彼此的 內部 他者 真實呈現彼此的認同與差異 如此也實踐了儂曦 解構社群 中社群總 透過 他者 也是為了他者去進行的 理念 Luc Nancy 以及落實了雷丁斯 Bill Readings 關於 異議社群 community of dissensus 的概念 亦即透過社群中不同的 異議的充份表達溝通 來凝聚社群的自我反省性 而非追求某種統一性和共識 Readings 同時也不致於產生 社群主義 排擠異質的狹隘性和排他性 在老人 劇場的創作中集體創作的樂齡人士互為主體地進行記憶的分享 重組與省思 在演出中又 共同向觀眾投射與演出這些記憶所共同構築的身體與空間再現的記憶展演 觀眾在這些表 演中透過身體和空間記憶的觸發和誘引 也藉此重新反思這些記憶對自己的意義何在 也 藉此重新去回顧這些記憶再現裡頭的倫理與家庭關係與其自身的家庭與倫理的關係 還有 自己與劇中的公共空間 私人空間的遠近距離與關係的問題 以此概念來檢視新加坡特殊 文化和城市建築與空間環境中的 樂齡劇場 所扮演的角色 似乎格外貼切 因為在多元 語言 文化 種族的新加坡社會中 多半居住在公屋或養老院的長者 藉這戲劇創作與排 練的機會 走出自己被社會框限和束縛如 鴿子籠 的小天地私領域 突破政府的高度計 劃性控管 共同形成劇場展演行動與言說的 樂齡劇場公共空間 在其中交流和重新縫 43

12 44 戲 劇 學 刊 合 原 本 崩 解 的 家 庭 倫 理 關 係 和 疏 離 的 種 族 人 際 關 係, 正 是 新 加 坡 樂 齡 劇 場 的 積 極 社 會 意 義, 也 含 有 以 藝 術 創 作 結 構 建 立 新 加 坡 公 民 社 會 基 層 公 共 空 間 的 政 治 意 涵 其 中 隱 含 了 四 個 重 要 的 主 題 :(1) 家 庭 的 分 崩 離 析 (2) 長 者 照 顧 的 安 養 問 題 (3) 不 同 世 代 之 間 價 值 觀 不 同 的 溝 通 問 題 (4) 種 族 藩 籬 的 不 易 跨 越 以 下 將 一 一 例 舉 論 証 之 例 如 在 迴 聲 Ⅰ 好 戲 在 後 頭 (Encore I : An Evening of Ageless Theatre) 中, 我 們 透 過 一 對 老 夫 妻 的 對 話 逐 漸 得 知, 他 們 因 經 濟 和 居 住 空 間 有 限 的 因 素, 在 兒 女 成 家 以 後, 不 得 不 被 迫 分 開, 由 子 女 們 輪 流 分 別 贍 養, 各 住 不 同 子 女 家 六 個 月, 兩 老 半 年 才 得 見 一 面, 兩 人 難 得 見 面, 懷 想 起 過 去 一 家 人 齊 住 小 屋, 扶 養 八 個 子 女 長 大 成 人 的 艱 辛 和 溫 馨, 再 面 對 今 日 兩 人 天 各 一 方 不 得 長 相 見 的 無 奈, 不 勝 唏 噓, 妻 子 一 邊 叮 嚀 丈 夫 注 意 身 體, 一 邊 幫 他 細 心 摺 起 洗 好 的 衣 服 背 包, 最 後 兩 人 都 拿 出 背 包 中 預 藏 的 水 果 送 給 對 方, 又 依 依 不 捨 地 揮 別 彼 此, 前 往 不 同 的 兒 女 家 中 這 段 故 事 含 蓄 地 流 露 出 由 於 新 加 坡 的 居 住 空 間 狹 小, 加 上 傳 統 家 庭 價 值 的 改 變, 使 得 長 者 夫 婦 竟 因 兒 女 須 輪 流 分 別 贍 養 他 們, 不 能 同 時, 而 被 迫 分 居 的 荒 謬 淒 涼 情 景, 雖 是 出 於 網 路 上 的 小 說, 但 也 深 富 寓 意 地 呈 現 出 新 加 坡 傳 統 家 庭 觀 念 備 受 衝 擊 的 危 機, 頗 能 警 示 和 批 判 為 人 子 女 者 的 奉 養 義 務 心 態 之 可 議 之 處 ( 迴 聲 Ⅰ-Ⅲ 演 出 DVD) 在 迴 聲 Ⅲ 家 庭 之 結 (Encore III: Family Knots) 中, 則 以 黑 色 喜 劇 的 方 式, 整 體 呈 現 出 一 個 分 崩 離 析 的 家 庭 故 事 為 主 軸, 老 祖 母 的 商 人 大 兒 子 有 外 遇, 二 女 兒 則 熱 心 於 拯 救 流 浪 狗 以 至 常 不 回 家, 三 女 兒 設 計 師 則 想 與 女 同 志 伴 侶 移 民 紐 約, 老 祖 母 健 康 亮 起 紅 燈, 各 方 人 馬 皆 覬 覦 她 的 大 筆 遺 產, 包 括 : 吵 著 要 大 兒 子 和 太 太 攤 牌 離 婚 的 外 遇 情 人, 憎 恨 背 叛 要 求 報 復 的 大 兒 媳, 暗 中 勾 結 遺 囑 律 師 的 老 祖 母 的 特 別 看 護, 除 了 將 一 切 看 在 眼 底 的 女 菲 傭 之 外, 然 而, 故 事 的 結 尾 卻 大 大 出 人 意 料 之 外, 老 太 太 對 子 女 失 望 之 餘, 決 定 將 全 數 遺 產 都 捐 給 了 養 老 中 心 ( 迴 聲 Ⅲ 家 庭 之 結 演 出 DVD) 另 外 幾 個 支 線 故 事 也 都 呈 現 出 家 庭 的 不 同 解 體 狀 態, 例 如 : 女 兒 決 定 移 民, 將 母 親 送 去 安 養 院, 老 張 的 不 太 糟 的 家 庭 也 出 現 了 子 女 未 婚 懷 孕 外 遇 孫 女 離 家 出 走 等 挑 戰, 致 使 老 張 幾 乎 心 臟 病 發 承 受 不 住 ( 迴 聲 Ⅲ 家 庭 之 結 演 出 DVD) 然 而, 當 這 些 故 事 都 串 連 在 一 起 時, 類 似 的 家 庭 悲 劇 似 乎 也 不 再 那 麼 可 悲 了, 因 為 每 個 家 庭 都 有 類 似 的 狀 況, 甚 至 在 重 複 之 下 也 產 生 了 黑 色 的 幽 默 感, 編 劇 將 幾 個 故 事 相 互 拼 組 來 互 相 對 照, 並 拉 出 具 有 審 美 距 離 的 長 者 牌 戲 和 歌 舞 的 片 段, 頗 為 純 熟 巧 妙 地 建 立 觀 者 的 觀 看 角 度 和 觀 點, 不 致 陷 溺, 也 拉 出 能 夠 思 考 問 題 縱 觀 全 貌 的 視 點 和 氛 圍, 使 得 觀 者 得 以 重 思 家 庭 結 構 崩 解 的 社 會 現 象, 以 及 尋 思 解 決 的 方 法 和 態 度, 喜 劇 的 處 理 手 法 即 暗 示 著 接 受 事 實 和 調 整 心 態 面 對 的 態 度, 同 時 劇 中 幾 個 戲 劇 軸 線 的 結 尾, 都 透 露 了 開 放 公 私 領 域 重 畫 疆 界 或 可 解 決 封 閉 家 庭 結 構 中 的 問 題, 例 如 : 捐 遺 產 給 安 養 中 心 解 脫 家 庭 經 濟 依 存 結 構 的 糾 結, 以 黃 金 女 郎 的

13 心態來享受安養院中同儕長者社群的依傍陪伴 以取代傳統家庭中子女隨侍 兒孫圍繞的 溫暖 老張接受自己的家庭也如鄰居的家庭般充滿問題因此而更加能面對 現實 等情 節 迴聲Ⅲ 家庭之結 演出DVD 都透過家庭私領域的問題 公共化 外 部化 之後 而有了 除魅 的效果 使得問題有了普遍性 不再不可言說 看似無法解 決的問題 卻成了社群 社區共有的現象 也提供了不同的面對方式 這就是 樂齡劇 場 重塑家庭倫理關係的另類作法之一 而這些地方性的社會關係的再現與再生產 也無 形中挹注了新加坡地方感的獨特性 同時也如布赫迪厄的理論所辯證的透過社會互動關係 的場域 field 改變 也形塑了不同個體的社會慣習 social habitus 改變的可能性 也 因此產生突破新加坡人固著的社會與文化慣習的契機 第二個新加坡樂齡劇場呈現的主題特色是 有關長者在社會上的照顧和安養的問題 在 迴聲Ⅰ 好戲在後頭 中 就有包含社工前往長者病榻遊說她移往安養院卻遭嚴 拒的事件 顯示不是所有的長者都願意 享受 社會所賦予他們的 福利 在 迴聲 Ⅲ 家中之結 中也有呈現出獨居的男性長者因孤單寂寞 假賣屋為由 想結交異性的 售屋經營房地產小姐 顯現出獨居長者可能面對的心靈孤寂問題 然而 已婚的長者伴侶 也可能因為退休後不習慣彼此長久的相處 而尋求離婚的解脫 另外 也有搶著進養老院 的各類長者甚或非長者的孕婦 因被子女棄養或無力維生 或是缺乏社會救濟資源而極力 爭取 無奈名額有限 暴露出長者照護體系的供不應求 最後 迴聲Ⅰ 好戲在後頭 中也揭露姪子每天早晨上班前就將嬸娘趕出家門 棄置在社區的椅子上 下班後再帶她回 家的對長者極端不尊重 甚至漠視的行徑 甚至威脅她不得與他人任意交談 不然就將她 送往安養院 直至嬸娘日日坐在戶外的椅子上渡過的生活 被公屋的馬來清潔婦發現 有 一次嬸娘尿失禁 馬來清潔婦好心帶她去換衣褲和清洗 卻被她的姪子發現 再度惡言威 脅嬸娘要將送去養老院 嬸娘反倒責怪馬來清潔婦多事來關心自己 真是披露出叫人 情何以堪的倫理難題 也呈現出當公私領域的界限模糊時 公共空間的力量能全然解決私 領域的問題嗎 還是有時會加劇原有的衝突 使矛盾更趨白熱化的兩難 關於長者安養生 活的問題 樂齡劇場 呈現出多元批判的樣貌 分別質疑了新加坡當下社會公私領域中 存在的諸多關於長者照顧和身心健康的問題亟待解決 在分享過程中也無形中提供了長者 之間互通聲息 互相支持的網絡與團體 第三個和第四個樂齡劇場共同關切的主題是 不同世代之間特別是長者和他 她 們的子女因價值觀不同 而產生的溝通障礙問題 這兩個交織的問題其中也包括了種族溝 通籓籬的不易跨越 使得問題往往更加複雜化 特別呈現在兩代之間對婚姻和愛情的觀念 上 有時保守的不只是父母 而是兒女 在 迴聲Ⅲ 家中之結 中 我們看到兩個相 互呼應的故事 呈現出兩代之間婚愛觀念上的落差和衝突 其一是移民澳洲的大女兒和二 45

14 46 戲劇學刊 女兒接到新加坡獨居的老父傳來的 公佈他要結婚的喜訊 大女兒欣然接受 二女 兒卻斷然反對 Seow Mei 二女兒的名字 But he cant get married, No, not at his age! He is going to be 66 Linda 大女兒的名字 : Age is just a number, Seow Mei. Seow Mei: And look at this, Shes not even Chinese. I m not a racist. But our culture is very important to us. Linda: So you think at 66 hes going to lose his culture. Seow Mei: I have a friend who was in an inter-racial relationship. It didnt work out for her. It just doesnt work. 迴聲Ⅲ 家中之結 演出 DVD 原來二女兒因為父親新伴侶是不同種族的人 以及父親年事已高而反對 並堅決表示 絕不會讓這段婚姻發生 她保守又無禮的態度 導致了在雙方初會面時父女和父親女友之 間嚴重的衝突 Linda: We drink Chinese tea after a big meal. Hope you like it. Seow Mei: My mum told us its a Chinese custiom. Shanit 父親印度女友的名字 :I love Chinese tea, especially jasmine. Seow Mei: Its mums favorite tea and this is Mums cosy chair.(she caresses the armchair) SK 父親的國語名字縮寫 : Dont be so rude, girl. Linda( in Mandarin): Shes our guest. Shanti: Excuse me (She walks off) Seow Mei: Dad why? I want to now why. SK: What? Seow Mei: Is it S-E-X? Sk and Linda : Seow Mei!!! Seow Mei: She must be after Dads money. Why else. SK: Whya else what? Why else would a young and beautiful woman like her wantto be with me, is it? You would rather I stay at home all alone until the

15 day I die? Linda: No, Dad, of course not. We want you to be happy. SK: Then let me be happy. Go back to Australia. Youv e abandoned me once. Youcan do it again. Seow Mei: We asked you to come with us Dad. We even begged. SK: How can you expect an old man like me to leave my home, my life,everything here that Im familian with? Think about my meeds for once, not just yours. Seow Mei: Mum is probally cursing at you right now? (SK slaps Seow Mei, Shanti rushes in) Shanti: Enough! Please! Im leaving. I cant stay here and be responsible for the two of you fighting. SK: No, you stay. Anyone who is not happy can leave. (Pause) 迴聲Ⅲ 家中之結 演出DVD 在這段精采的戲劇對話中 我們看到了二女兒不斷出言挑釁父親的印度女友 同時也 粗暴地諷刺父親為了性 女友純為了錢才要結婚 最後還抬出去世的母親鬼魂正在詛咒來 刺激父親 終於讓父親忍不住出手打了她 同時此舉也逼得女友急著打退堂鼓 但不料父 親卻宣稱要她留下 不高興的人可以自行離去的逐客令 結束了這場爭執 這其中還隱含 了另一個新加坡常須面對的世代衝突 移民 年輕人總想移民開創自己的新天地 但父母 一輩則眷戀奮鬥一生的熟悉家園而選擇留下 這使得兩代人常遠隔千里 彼此牽掛而內心 掙扎苦惱 隨著父親再婚的爭執不下 帶出了彼此深埋內心多年的苦痛傷痕 而英文對話 之中夾雜的中文 平實展露出新加坡日常生活中多元語境的實況 在此處則突顯出了在新 加坡婚姻關係要跨出種族藩籬的大不易 為了避免衝突的白熱化 父親和大女兒試圖用中 文和二女兒溝通 請她不要那麼無禮地排拒父親的印度女友 其二的故事則是母親隱微地埋怨女兒交了回教徒的男友 相約來家裡吃飯害得她煞費 苦心熬煮的大骨湯 肉骨茶等這些華人的豬肉好菜 都不能吃了 女兒則暗地裡抱屈說之 前早就再三提醒過了 怎麼還是又忘了 只好出去買些現成的菜色來遞補 媽媽則背地裏 仍幻想著之前猛追女兒她卻毫無反應的華人男友 為什麼最近都不來了 並急著翻找他的 名片 企圖力挽狂瀾 這個故事恰好和上一個故事可以作個對照 只是此次低調反對 異族戀情的是上一代的母親 原因是生活飲食習慣的殊異 以及擔心不同語言和文化所帶 來的難以跨越的鴻溝和隔閤 以幽默和低調的手法娓娓道來 反而平易近人 讓人低迴 47

16 48 戲 劇 學 刊 了 解 到 新 加 坡 雖 號 稱 多 元 文 化 的 社 會, 但 不 同 種 族 和 文 化 語 言 的 人 要 深 入 密 切 地 交 往 時, 週 遭 親 友 社 會 的 阻 力 和 疑 懼, 都 需 要 雙 方 更 大 的 信 任 勇 氣 和 更 多 真 實 的 相 互 理 解 與 相 處 才 能 克 服, 而 衝 突 和 不 斷 的 協 商 溝 通 則 是 必 經 的 路 途 另 外, 還 須 特 別 詳 加 論 述 一 下 的 是 新 加 坡 樂 齡 劇 場 中 所 特 別 蘊 含 的 重 建 多 元 種 族 關 係 的 社 會 意 義 如 同 之 前 的 兩 段 故 事 所 反 映 出 來 的 跨 越 種 族 的 婚 愛 關 係 所 面 對 的 挑 戰, 以 及 不 同 角 色 面 對 的 跨 種 族 和 跨 文 化 婚 姻 的 態 度, 展 現 出 多 元 種 族 社 會 中 相 互 溝 通 和 了 解 的 必 要 性, 以 及 如 何 面 對 其 所 可 能 帶 來 的 衝 突 所 激 發 出 的 幽 默 感 和 勇 氣 ; 另 一 方 面, 在 迴 聲 Ⅱ 最 好 的 鄰 居 (Encore Ⅱ: Heartland! Heartland!) 中 為 了 選 拔 最 好 的 鄰 居, 督 察 員 特 別 來 勘 查 公 屋 週 遭 的 環 境 衛 生 狀 況, 發 現 騎 樓 下 有 些 積 水 而 滋 生 蚊 蟲, 有 害 衛 生 和 整 潔, 詢 問 鄰 居 發 現 說 福 州 話 的 華 人 太 太 愛 種 花, 說 印 度 話 的 印 度 太 太 則 在 走 廊 晾 衣 服, 兩 人 都 用 母 語 推 說 是 對 方 造 成 的 積 水 而 不 是 自 己, 但 對 話 中 兩 人 都 模 仿 對 方 的 語 言, 來 嘲 笑 對 方 推 托 的 態 度, 也 都 使 用 英 語 來 回 應 官 員 的 調 查, 這 種 運 用 多 元 的 語 言 來 彼 此 溝 通 和 開 玩 笑 的 方 式, 贏 得 台 下 不 少 觀 眾 的 笑 聲, 因 為 他 們 對 這 樣 的 多 元 語 境 所 產 生 的 真 實 生 活 趣 味 和 幽 默 感, 深 感 共 鳴, 這 也 代 表 新 加 坡 人 日 常 生 活 中 多 元 語 境 並 置 雜 陳, 所 產 生 的 具 有 模 仿 和 混 雜 (mimicry and hybridity) 特 性 的 後 殖 民 文 化 特 徵 (Bhabha 1994:85-92) 又 如 前 面 所 述 及 的 幫 助 枯 坐 社 區 木 椅 一 天 無 依 無 靠 的 嬸 娘 的 馬 來 清 潔 婦, 她 雖 說 著 馬 來 話, 但 似 乎 也 聽 得 懂 嬸 娘 和 姪 子 之 間 所 說 的 廣 東 話, 最 後 她 忍 不 住 打 抱 不 平, 和 姪 子 用 流 利 又 犀 利 的 英 文 抱 怨 道 : She is an old woman, not an animal you can anyhow chain to the void deck.", 讓 姪 子 才 更 惱 羞 成 怒 要 送 嬸 娘 去 安 養 院, 嬸 娘 才 無 奈 請 她 不 要 再 插 手 管 她 了, 這 裡 不 但 流 露 出 新 加 坡 的 階 級 霸 權 關 係 ( 白 領 藍 領 ) 和 種 族 關 係 ( 華 人 馬 來 ) 的 纏 結, 也 暗 示 擁 有 語 言 的 高 度 掌 握 力 ( 官 方 語 言 英 語 ) 就 可 以 反 轉 以 上 這 些 固 著 的 階 級 種 族 霸 權 意 識, 但 這 卻 也 不 一 定 能 撼 動 或 改 變 家 庭 私 領 域 中 固 著 的 親 屬 依 存 關 係 中 潛 藏 的 暴 力 和 屈 從 與 馴 化, 也 藉 著 家 庭 外 的 社 會 關 係 對 此 現 象 提 出 批 判 與 質 疑 相 較 於 必 要 劇 團 再 現 新 加 坡 崩 解 與 重 構 的 家 庭 人 倫 關 係 的 主 題 關 懷, 由 孫 于 惠 所 領 導 的 閃 亮 者 劇 團 則 採 取 與 社 會 不 同 團 體 和 組 織 的 合 作 目 標 來 開 啟 創 作 主 題 的 路 線, 例 如 : 他 們 與 新 加 坡 國 家 圖 書 館 合 作 的 小 說 改 編 展 演 香 雪, 是 為 促 進 大 眾 閱 讀 而 演 出, 劇 中 使 用 了 面 具 和 旁 白 敘 述 的 劇 場 手 法, 不 但 加 強 了 文 本 原 先 的 文 學 性 語 言, 也 彰 顯 了 小 說 中 醞 藏 的 戲 劇 效 果, 另 外 改 自 艾 禺 的 荒 謬 小 說 集 的 小 劇 展, 也 探 討 和 呈 現 了 新 加 坡 現 代 社 會 中 疏 離 的 人 際 關 係, 對 死 亡 的 另 類 諷 刺 思 索 和 老 人 失 智 症 的 問 題, 表 現 形 式 上 帶 著 荒 謬 主 義 的 超 現 實 色 彩, 在 藝 術 性 上 頗 令 人 耳 目 一 新 ; 另 外, 他 們 也 與 社 會 局 合 作 以 戲 劇 推 廣 長 者 和 成 人 的 心 理 衛 生 安 全, 合 力 編 創 演 出 幽 默 逗 趣 的 喜 劇 橋 段, 來 向 大 眾 宣 導 如 何 維 持 心 理 健 康 的 方 法 與 步 驟, 創 作 中 文 和 英 文 兩 個 版 本, 兩 組 卡 司 在 社 區 巡 演, 他 們 的

17 演出中也呈現出多元的種族 語言和文化並置交雜的情境 這個擁有20至30人固定班底的 樂齡劇場 存在多年 和頻繁演出的事實 證明了新加坡樂齡劇場的組屋社群可以跨越 種族 語言 文化籓籬 並進而與社會其他不同社群透過劇場的公共空間彼此交流 也藉 著戲劇展演突破各語言族群在生活中分群而立的分離的社會狀態 並鬆動每個語言社群原 本習以為常 固定不移的社會與文化慣習 social and cultural habitus 他們積極以戲劇 互動的活力和創意 勢將持續形塑新加坡透過社區型展演所開創出來的公共論壇和公共空 間的新樣貌 三 以劇場美學開創與凝聚 地方感 的台灣 歡喜扮戲團 口 述歷史回憶劇場 台灣的 歡喜扮戲團 成立以來 即以劇場美學再現台灣不同的語言社群 客家 外省 福佬長者的口述歷史 企圖恢復台灣的集體記憶與庶民文化與情感的認同 近年 來 藝術總監和編導彭雅玲更將創作的觸角轉向城市 台北 鄉村 客家村落 和原住 民部落 屏東山區排灣族部落 那瑪夏鄉 的記憶和美學再現 企圖凝聚批判和再造全球 化生產消費文化下 不斷流失和變動的 地方感 同時 也希冀以劇場的身體語言 再 現不同地方的產業 勞動及生活的歷史 以及恢復不同場所的社會關係 這些社會關係 也展現出西蒙所論述的由身體和場所共構的多樣豐繁的不斷流變的 身體芭蕾 bodyballet 和 場所芭蕾 place-ballets 也成為在地居民認同感的重要來源 徐翠華 Cresswell 來反制全球化下無地方感的城鄉景觀 以及抵抗 國家機器和商業體系地景和文化形成的霸權操控下 不斷抹除過往生活痕跡的專橫與粗 暴 同時 歡喜近期的回憶劇場也體現了社群的情感和美學性 如同馬菲索利 Michel Maffesoli 在 新部落 The Time of the Tribes 一書中所言的 後現代文化境況中 民眾漸為新的社會關係所取代 進入了 部落 的時代 此社群是由情感及美學氛圍所界 定 有共同地方 身體 生活記憶的社群凝聚成新的 親近性 部落 會呈現出新的行動 活力與創造力 具有新的 情感文化 Culture of Sentiment 才有可能共同開創出對 在地未來 揉合新舊 的重建和想像 而非懷舊式的 擬仿 過往的 主題樂園 歷史 再現 這也是懷舊指向建造未來的積極意義所在 Maffesoli , Delanty 也就是藉著展演立基於共同地方歷史的情感社群生命故事 所呈現出來的新舊混 融的嶄新美學氛圍 顛覆了每個地理區域和語言社群原本自我認定的文化和社會慣習 從 而展現出這個地區與社群重新建構反思後的文化與身分認同 以下將列舉歡喜扮戲團近期 的不同作品來証明以上諸多論點 1 台北城市記憶的恢復和創新 歡喜扮戲團 在 2006年創作了 記憶拼圖 漫遊台北 這個回歸鄰里探訪台北地區耆老生命閱歷的作品 49

18 50 戲劇學刊 集中呈現了台北市大安 永康和大同區 居住超過六十年的居民們 對於當地或故鄉的生 活和勞動記憶 演出在台北市的戶外街頭舉行 一處是士林芝山捷運站附近的高架橋下 一處是長安西路當代藝術館前的廣場 演出新聞稿中描述道 記憶拼圖 漫遊台北 是挑戰戶外演出的另一種形式 將以城市漫遊 拼圖記憶的方式 深刻結合口述歷史 攝 影 裝置藝術 戲劇與舞蹈 將歷史以視覺藝術 表演藝術的形式 安靜不喧嘩地帶進車 馬喧囂的都市叢林 讓我們透過記憶裡那一抹熟悉的氛圍 省思台北城變與不變的內在本 質 彭雅玲 2006a 顯示出創作者一方面企圖恢復地方的歷史記憶 一方面也以記憶 為素材 以藝術多媒體 多媒材的跨領域藝術形式為媒介 試圖再創造出地方當下的意義 和美感 以凝聚在地居民歷久彌新 古今共融的地方意識 台北的地景在台灣歷經生產和 消費的全球化過程中 經歷了許多不同的變遷 其中包括了 1970年代前後大量農地的改 建 違建的拆除 改建成中小企業的工廠 勞動人力庫和住宅區 其中新式建築的樣式也 被建築學者Ackbar Abbas分類為三種類型 純在地 無地性與隱匿常民三種 顏亮 一 所謂純在地的建築指的是建築在特定歷史年代的建築物 無地性建築指 的是缺乏在地記憶性質的旅館或辦公大樓 而隱匿常民性建築則指的是那些沒有特別明顯 性格的日常商業建築或平民住宅 這三類的建築在台北地景變遷中交叉地出現 共同拼組 成台北地點的今日樣貌 而 記憶拼圖 漫遊台北 則恰恰透過口述歷史表達與再現了這 些短期內大量的地景變遷和地貌改變 對人的情感和心理所造成的失落感和空缺感 田邊的小河是小孩子夏天玩水的好去處 低矮的土角厝與竹林遺留著 我們捉迷藏的身影與笑聲 嘴裡含著紅紅的蜜餞 手中緊握著抽到的 仔 標 十年後 我走回頂樓 我的家周圍已是高樓成林 河流與青蛙的對話已 不復聽聞 兒時最流連忘返的地方 隨歲月慢慢地增長 不斷抽高的體形 與小 店門面漸漸成了對比 終於連夢也卡在門口再也走不進去 彭雅玲 2006b 拼組的口述歷史共同組構出回憶無處尋覓的失落記憶 在空間中透過擴音器播放迴 盪著 伴隨著不時呼嘯而過的巨大捷運車聲 舞台空間在高架橋下突顯出城市地景的無地 方感和空洞感 在水泥砌成的彩色玩具裝置下 年長者坐在水泥公園的不同角落編織著毛 線 彷彿像夢境中不斷想要捕捉住和連結起記憶的慾望 年輕人和孩童一邊玩著躲貓貓 老鷹抓小雞 一二三木頭人 一邊在空洞卻繁忙又吵雜的空間中 尋覓過往消失無踪只存

19 音聲的記憶 戲的一開頭 中間的幾個轉場和結尾處 長者們宛如遊行隊伍般魚貫推動著印有他 們大幅黑白照片的滑輪布椅進場 穿梭 逡巡與徘徊 彷彿流離失據的靈魂 不斷在城市 的各個角落漂泊遊走 再也找不到可以安身立命的 家園 這正充分以美學語言 反映 出了城市現代化過程中無地方感所造成的心靈失據 徬徨無助的共同感受 而前面所述及 的土角厝 竹林則是 常民隱匿性 的舊生活記憶 如今越來越不復見 取而代之的又是 無地方感 的高樓大廈 然而這樣的失落與追尋的旅程 也包含了社會生產和勞動關的生活中買賣小吃的飲食 記憶的共同追憶和重拾 彷彿從中也找回了年輕的自己 以前永康街賣吃的只有一家 叫老永康 在電話亭旁 他們的豬油拌麵 很好吃 少校退役後 起初到人家店裡洗碗 後來便在如今永康公園廁所附近擺 香香牛肉麵攤 從一碗十塊錢賣到一碗四十塊 市價六十元時就不賣了 永康公園旁有一家老頭牛肉麵 老闆很有個性 一天只賣一百碗 每天 都有人吃不到 當時鼎泰豐和高記都只是矮房子 卻已經高朋滿座 老頭牛肉麵前頭有兩個汽油桶 賣的是有名的蟹殼黃 葱酥餅 我每天 早晨從那兒經過被那陣陣香氣所吸引 我以為那是永康街恆久不變的街 景 只是今天他正好沒出來 彭雅玲 2006b 這些充滿食物味道和滋味的記憶 透過口述歷史敘述經由擴音機的播放 彷彿重新 又瀰漫在空氣中 喚起了觀眾味蕾和耳輪中塵封卻又熟悉的記憶 這些感官及情感的記 憶正是地方記憶的依憑 蔡文川 而這些身體在地方固定流動 穿梭的生 活徑和路線 正是西蒙 David Seamon 所說的 身體芭蕾 body-ballet 和 場所芭 蕾 place-ballets 充滿著每個地方不同的韻律 節奏和生活感 形塑一個地方特殊的 地方感與人的身體 環境的特殊感覺和這些感覺所共同交織成的特別的身體運動與流動的 方式 Seamon 是經過蟹殼黃 葱酥餅的熟悉感 才造就了永康街的大江 南北食物香味和悠緩散步的氛圍 然而這些具有特色的傳統食品產業 卻逐漸為到處林立 的7-11取代 如同戲中一位長者的口述歷史提到 村門口有幾間店是兒時最流連忘返的 地方 雜貨店 玩具店 小抽店 一間間緊靠比鄰窄長幽暗的小小門面裡 滿是期待的幻 想 小抽店每天在門邊打盹白髮滿頭的阿婆也消失了踪影 取而代之卻是走到哪都像孿生 51

20 52 戲劇學刊 般得一模一樣的連鎖便利店和生鮮超市 走進門年輕員的問候制式冰冷又僵硬 極類似機 器錄音不帶有任何真誠感情 彭雅玲 2006b 地方的特性就是在全球化的生產消費化下漸漸失去個性 歡喜扮戲團 也透過記憶 拼圖中色聲香味觸感的全面懷舊恢復 來批判地方感失落對住民所造成的衝擊 記憶的淪 喪就彷彿失落了自我認同的一部份 但 記憶拼圖 漫遊台北 並不止於對城市記憶失喪的傷感懷舊和觀察批判 它也意 味著台北住民融合新舊的反省 和開創當下地方感的渴望和期盼 如 不過 以前一切的一切 點點滴滴皆深刻劃在我的心中 最近世界掀起 了陣復古風 姐姐的枝仔冰 已經再度重現江湖了 那接下來會是什麼 呢 每當傍晚時分也聽不到小孩的嬉鬧聲及麵茶粉的叫賣聲 我思索著人為 什麼從來不好好地停下來看看自己的生活 而讓時間流失 彭雅玲 2006b 透過地方記憶的恢復和展演 使得這些足以凝聚地方感的記憶 得以在當下的觀演 生活空間中再度銘刻與顯影 得以敏銳地刺激著參與者和觀者思考城市過往的記憶和未來 的創造該如何連結 才能讓人更能安身立命 有所歸依呢 這也就是索雅所說的第三空 間的創造性 當城市的居民開始停下來反思歷史的時刻 就是時間不再能壓縮空間的時 刻來臨 也是在地性和全球化再度協商和社群再魅化 re-enchanted 再度情感化的開 始 Maffesoli 歡喜扮戲團 在大同區的當代藝術館戶外廣場展演了台北城舊市街大同區的流金 繁華歲月 再現了大同建成區車水馬龍 商賈雲集 市集鼎盛的產業與勞動的記憶 對比 於今日該區的衰敗破落 更引發人滄海桑田的唏噓之感 錄製當年日進斗金 生意興隆情 景的老一代居民的口述歷史 也藉此恢復和重拾他們往日的青春和榮耀 同時也向大台北 地區60 70年代推動工商業時代巨輪前進的製造業勞動生產力 以及為這些製造提供休閒 和娛樂業和小吃攤們的邊緣產業 所有這些產業發跡 辛勤勞動的記憶 也構築了大同區 特別的 地方芭蕾 和 身體記憶 如 今年六十六歲的張紅花曾在大同區的戲院前賣 烤魷魚 她回憶道 那個時候戲院常常演外國片 我連連生了五個孩子 常常是前面大 肚子 後面又牽一個 推車裡又坐兩個這樣去作生意 不過常常要躲警察 為了不要繳那 三百塊的罰金 第八分局 第九分局 還有那西園派出所都讓我睡過了 生意好的時候 一天賺一萬多元 晚上常常算得眉開眼笑 歡喜地睡去 彭雅玲 2006b

21 開雜貨店兼賣剉冰今年八十四歲的林雪玉也分享了她年輕時相似生意興隆 大排長龍 的喜悅 那時厝邊頭尾都會從店前的電線桿排到第五根電線桿那邊去 從白天到晚上一 直在工作 手都不知道痠 別人說是你年輕啦 但是 你不知道收錢的感覺是多麼有趣啊 晚上家裏的人都睡了 我就在那裡算錢 我小弟就說 姊姊 你的錢就跟米一樣多 那 時一碗剉冰才兩角錢 彭雅玲 2006b 生動紀實的口述歷史描繪出大同區 煙塵迷漫萬人空巷的大戲院前的烤魷魚香味 人手一支的盛況 還有大排長龍等著吃刨出來透心涼 雪花片片的剉冰的畫面 似乎還聽 得見剉冰機嘰嘰剉冰花的聲音 還有付錢時銅板擲入磁碗盤裏的清脆響聲 大同區車水 馬龍下班後 生龍活虎的休閑生活和市街巷弄間流光似水的 身體芭蕾 清晰地在眼前 一一浮現 還包括今日已然消逝的泡湯休閒和訂作衣服的珍貴生活記憶 七十七歲的周曹 婉玉回憶道家中 世代皆在圓環開中央湯 50 60年代生意好得不得了 古井的水都抽 得不夠用 以六十五年的收入最好 每個客人數兩元 一天有一萬多的進帳 附近的老人 家都會來泡湯 回家好睡覺 即使必須等到半夜兩點 仍然願意等 然而 隨著時代的急 遽變化 十二年前結束了中央湯 彭雅玲 2006b 七十二歲的林岱吟是建功里的居民 做了五十多年的裁縫 她回憶道 當年五花瓣 合唱團 蔡咪咪的衣服 群星會歌星的衣服都是他做的 民國六十四年到七十年間生意最 好做 現在成衣到處都是 連他自己也都是買現成的了 當年延平北路金飾店一租難求 重慶北路野雞車帶來不夜城 叱吒大光明 大中華戲院的攤商如今子孫成群 但如今 公車二路 十四路連站牌也都不見了 彭雅玲 2006b 平實的回憶道盡了大同區數十 年間隨著時代變遷 產業轉型 娛樂和休閒型態的轉變 昔日的人潮 錢潮逐漸退潮星散 的歷史歷程 然而透過劇場身體 敘事和空間再現過往的繁華和勞動與市集鼎盛的情景 無疑再度肯定大同區居民勞動的貢獻和努力的印記 不但是城市今日進步的基石 也是城 市走向未來難以抹滅的記憶 雖然物換星移 這些場景已景物全非 然而人的身體的勞動 和休閒時飲食泡湯的記憶 卻仍歷久彌新 再度銘刻成為台北城大同區共同的 光榮的 歡娛的 不容遺忘的獨特地方記憶 隨著展演於公共空間將再度被傳承 將跟隨著二十一 世紀的台北一同奔赴未來 四 客家鄉村的童年記憶再現和美學的再創造 歡喜扮戲團 2007年創作的客語口述歷史劇場 鴨嬤打孔翹 母鴨翻跟斗 是一 齣客家現代音樂劇 以客家演員在鄉村成長的童年記憶為主軸 交織著客家詩人朗誦客家 創作現代詩的影象紀錄分享 客家童謠 俗諺穿插客家 好客樂隊 的現代創作歌曲現場 53

22 54 戲 劇 學 刊 演 唱, 以 及 客 家 傳 統 山 歌 與 以 客 家 農 村 生 活 為 創 作 素 材 所 發 展 編 創 的 現 代 舞 蹈 等, 具 有 客 家 風 情 多 元 豐 富 的 藝 術 美 學 形 式, 連 續 兩 晚 在 台 北 市 大 安 森 林 公 園 兒 童 區 小 舞 台 演 出 這 齣 戲 透 過 客 家 鄉 村 的 童 年 記 憶 再 現, 和 客 家 美 學 在 現 代 劇 場 中 的 再 創 造, 重 新 恢 復 了 客 家 族 群 在 鄉 村 成 長 的 生 活 記 憶, 包 括 四 季 不 同 的 公 私 領 域 的 勞 動 與 生 產, 孩 童 的 遊 戲 和 詩 人 們 對 童 年 的 回 憶 和 反 省, 一 邊 再 次 肯 定 客 家 農 村 的 勞 動 歷 史 和 文 化 認 同, 一 邊 也 顛 覆 了 故 鄉 往 事 無 限 美 好 的 迷 思, 提 出 對 農 村 生 活 辛 苦 無 告 的 批 判 和 質 疑, 一 方 面 也 反 省 母 語 漸 漸 流 失 的 客 家 認 同 危 機, 展 現 以 新 世 代 的 藝 術 語 言, 再 造 客 家 文 化 的 企 圖, 以 下 將 列 舉 劇 中 的 精 采 片 段 來 引 証 這 些 論 點 戲 的 一 開 始, 客 家 女 演 員 以 嘹 亮 清 脆 的 嗓 音 唱 出 對 故 鄉 的 思 念 和 追 想 : 有 一 種 聲 音, 在 我 心 底 春 天 來 時, 反 覆 吟 唱 美 濃 煙 田, 日 頭 紅 北 埔 廟 前 月 亮 光 交 工 除 草, 番 鴨 菜 脯 阿 姆 一 聲 : 回 來 啊! ( 彭 雅 玲 2007:1) 故 鄉 田 園 景 物, 人 情 農 事, 慈 母 叫 喚 的 熟 悉 聲 音, 聲 聲 召 喚 著 在 外 地 的 遊 子 ; 然 而, 演 員 對 話 中 卻 也 流 露 出 小 孩 不 會 講 客 家 話 以 及 沒 時 間 回 鄉 的 焦 慮, 對 比 呼 應 著 客 語 詩 人 黃 鵬 海 的 詩 作 : 難 不 成 家 園 會 變 客 語 的 墓 園, 客 語 將 死 了 想 起 以 前, 家 鄉 客 語 暢 通 家 園, 但 是 現 在, 小 孩 子 不 會 講 客 家 話 了, 就 啞 巴 吃 黃 蓮 ( 彭 雅 玲 2007:2), 也 共 同 批 判 著 客 語 如 何 在 當 代 社 會 中 傳 承 接 續 的 難 題 接 著 透 過 淑 郁 淑 治 清 美 三 位 客 家 女 性 的 童 年 勞 動 記 憶, 展 現 出 春 天 客 家 村 落 大 人 小 孩 一 起 踏 鹹 菜 河 邊 趕 鵝 群 在 大 禾 埕 上 一 齊 曬 菜 頭 曬 梅 干 菜 的 客 家 鄉 村 獨 特 的 地 方 芭 蕾, 這 些 回 憶 也 對 比 著 客 家 女 詩 人 張 芳 慈 的 詩 作 中 流 露 出 對 寬 闊 家 園 拆 光 親 族 紛 紛 搬 到 外 地 後 的 失 落 : 午 後 走 過 從 前 的 曬 穀 場, 只 剩 下 烈 火 般 的 陽 光 在 這 裡 只 剩 下 一 小 塊, 分 割 後 的 畸 零 地, 午 後 走 過 從 前 曬 穀 場, 我 像 條 曬 乾 的 蘿 蔔, 失 去 水 分, 靜 靜 回 想, 土 地 的 滋 味 ( 彭 雅 玲 2007:2) 接 著 再 銜 接 一 段 現 代 好 客 樂 隊 對 現 代 都 會 客 家 人 趕 著 騎 車 上 班 打 卡 坐 辦 公 桌 的 白 領 上 班 族 工 作 狀 態, 讓 人 感 受 到 今 昔 世 界 劇 烈 的 生 活 變 化 夏 天 的 鄉 間 回 憶 則 似 乎 充 滿 著 無 窮 的 樂 趣 和 玩 不 完 的 鄉 間 遊 戲 : 男 生 多 玩 踢 鐵 筒 捉 迷 藏 釣 青 蛙 鬥 蟋 蟀 比 力 氣, 女 生 則 多 玩 家 家 酒 唱 童 謠 唸 俗 諺 和 捉 迷 藏, 春 秋 還 記 得 晚 上 大 家 在 曬 穀 場 乘 涼, 聽 爸 媽 唸 趣 味 十 足 的 客 家 俗 諺, 像 : 月 光 華 華, 小 妹 煮 茶 阿 哥 拿 凳, 人 客 喝 茶, 掉 了 手 巾, 被 人 撿 到 要 還 我 還 是 不 還? 大 哥 回 來 會 罵, 小 哥 回 來 打 不 用 打, 不 用 罵, 再 兩 天 就 出 嫁 ( 彭 雅 玲 2007:3) 這 個 俗 諺 竟 如 此 坦 率 地 描 寫 了 女 大 不 中 留 的 情 境, 也 暗 示 著 出 嫁 也 是 女 性 離 開 家 庭 掌 控 的 獨 立 策 略, 俗 諺 的 背 後 不 只 傳 承 母 語 的 語 言 藝 術, 也 傳 承 了 客 家 的 獨 特 的 性 別 文 化 淑 郁 分 享 了 在 甘 蔗 園 裏 玩 捉 迷 藏 的 回 憶, 甘 蔗 高 高 人 矮 矮 常 常 玩 到 天 黑 別 人 都 找 不 到, 也 不 知 道 要 回 家, 大 人 們 在 蔗 田 裏 忙 得 不 得 了, 小 孩 卻 把 整 個 農 田 當 作 是 他 們 的 大 遊 樂 場 接 著 好 客 樂 隊 的 嘎 啷 啷 之 戀 唱 出 了 今 日 河 岸 邊 種 甘 蔗 的 原 住 民 青 年 男 女 的 愛 情 甜 蜜 約 定, 以 及 勞 作 的

23 操勞辛苦 還有全莊只剩老人家的人口外流現況 讓人又再次今日農村面對農業勞動力嚴 重不足的困窘景象與後繼無力的問題 而張典婉的 日頭等一下 也含蓄地道盡她記憶中 幼年的自己對劬勞父母回家路暗的懸念和憂心 日頭等一下 阿爸在隔庄頭的田坵除 草 阿母在山背茶園摘茶 阿爸回來 我怕螢火蟲的光照不到回家的路 阿母回來 我怕 揹著茶籠的她 看不到田邊的高低 日頭 等一下 彭雅玲 而客家音樂家 胡泉雄回味著自己心中最感動的童謠 傳達的也是小孩對爸爸的體貼 拍拍手 唱唱 歌 阿爸種瓜 我織簍 簍大怕阿爸扛得苦 簍小怕瓜大過簍 彭雅玲 這兩首詩歌恰足以表達客家人忠孝傳家 子女感念體貼父母恩情的細膩孝思 客家詩人春秋和芳慈所寫的 攝不到 和 天光日 也寫出了客家故鄉族人看天吃 飯 遇到颱風 大雨 稻米發芽 香蕉樹倒 水果跌落滿地 農夫面對天災時辛苦全白費 的境遇 稻田旁邊的阿婆帶著斗笠 小小聲的一直講 沒法喔 沒法喔 天做的要怎麼 辦 你看哪 芽爆到這麼長 我的心肝一下就像擰手帕一樣 原來 我照不到做田人的 痛心 我照不到做田人的辛苦 我照不到 我照不到 種的果子 徹底的破壞 只剩一堆爛掉的菜葉 一個毫無遮蔽的家園 貼近土地的腳跟 像陀螺般團團轉 蹲在 田埂上望遠看去 頭低低的想我們的命運 走哪一條路才好 彭雅玲 好客 樂隊也用幽默自嘲的方式來應合客家農村故鄉窮苦莫展的真實困境 顛覆了 鄉士 和 鄉愁 只有美好的迷思 同時 這齣類似台灣第一代以鄉土文學極端寫實的手法 一面 批判對美化懷舊故鄉的錯誤幻想 一面反省 故鄉 真正的客家人文精神和內涵何在 其 中包括對客家族群文化 語言特色的展現 和對客家鄉環境 自然生態 柴米油塩的生活 細節和四時寒暑不同的風俗習慣的刻畫和傳承 也在在展現了後鄉土文學所強調的 地方 性 族群性 和 生態意識 藉以挑戰空間再現裡的霸權論述 提出邊緣性 戰鬥 性的扺抗空間 范銘如 這邊的邊緣性扺抗空間就藉著童年回憶中的甜美野趣和幫忙父母操持農事的辛勞 和 農村今昔現實的殘酷生存挑戰 和客家的硬頸堅韌精神的對比交織勾勒出來 刺激著觀者 必須不斷反思 鄉土 今日對我們的意義 以及我們該如何看待 故鄉 如何經營和開 創我們的 家鄉 幾乎每個客家演員都有偷摘鄰居水果 龍眼 棗子 芭樂的童年回憶 和被人追跑 叫罵的經驗 有人掉下樹來 有人跌到籃子裏 還是樂此不疲 台下觀眾也為相同的回憶 會心一笑 春秋回憶 每次玩到興頭上 我媽就會叫阿秋回家喔 她嗓門大 大家都聽 得到 阿秋回家喔 阿秋回家喔 彭雅玲 母親聲聲呼喚孩子回家的聲音 迴盪在田野 也迴盪在每一個遊子的心間 讓人格外思親懷鄉 自然地觸動著每個觀眾 的兒時記憶 令人鼻酸 淑治回憶除了玩耍 小孩子也都要幫忙做事才有好的做獎賞 55

24 56 戲劇學刊 鄰舍阿伯阿姨看到我小小就會賣菜 我買一束 你買一把 很快地全賣光 賣光同時 我手中也多了一支包穀 因為賣包穀的阿姨看見我會幫忙阿姆賣菜 每次就會送我一支 包穀 彭雅玲 菊英則回憶自己不做就沒飯吃的童年 媽說 你晚上要吃 飯嗎 要吃飯看你要不要做 撿田螺 會喜歡就去撿 撿到晚上就會加菜 田螺一炒香 噴噴 吃飯真的都不想飽 彭雅玲 客家孩子從小必須幫忙家事 農事 無 形中也養成了孩子勤勞儉樸的做事態度 在少子化的今日更是值得推廣的客家優良 家 教 冬季客家農村的回憶多環繞著 打粄搓湯圓 的大家庭吃飯儀式 一邊唱著客家歌 謠 大人小孩一起做粄搓粄圓作 菜頭粄 發粄 甜粄 一定要蒸有三床四籠 打 粄唱歌 蓬萊加在來很對味 米漿磨好水桶裝 姊妹人多 大家圍前來 你一粒我兩 粒 三粒 一下子就拑好一大籃的粄圓 我們去禾埕飆風一輪 回來就聞到香噴噴的粄圓 味 阿公說 粄圓搓得有大有小 吃了子子孫孫萬年春 彭雅玲 冬季全家團圓合力打粄搓湯圓 是客家歲時生活中長幼傳承飲食文化的儀式 以及象徵子 孫綿延 家族永續的美好習俗 也是代代相傳的美味記憶 戲的結尾所有演員一起唱跳慶 祝新年的客家民謠 打扮三妹 回味往昔鄉村過年的熱鬧氣氛 最後由淑蘋清亮沈靜的 女高音唱出 停下來 象徵著所有回鄉的人對故鄉的反思和惦念 停下來 你停下來 不要越想越哭 他知年年有春花 不知心花是開不 開 坐下來 你坐下來 不要越想越扼 我知天下無難事 你佑只等有心 人 彭雅玲 彷彿聲聲叮嚀提醒著故鄉的未來須靠有心人來開創 故鄉的文化禮俗也須要有心人來 保存和傳承 接著 所有演員提著謝籃 雞鴨 鮮花 禮物返鄉的遊行行伍 緩緩地移向 觀眾席 邀請大家一起加入歸鄉的行列 影像也投影出客家村落翠綠的無盡田園 和一夥 人浩浩蕩蕩回鄉散步在田埂上的遊行行伍 伴隨著 停下來 的歌聲 緩緩收束 讓人回 味無窮 鴨母打孔翹 演出DVD 另外值得探索分析的 是這齣戲中所運用的多元媒材和形式的藝術 以及這些藝術 元素中對客家傳統的運用和創新 其中包括了 紀錄客家詩人吟頌自己所寫的兒時回憶的 詩作的影片 以客家的田園 山林 埤塘和客家老宅的紅磚走廊為背景 無形中展露客家 村落豐美的自然生態環境 和其典雅爽麗的建築風格 前面經常引用論述在劇中穿插的 客家傳統山歌 民謠和當代的客家好客樂隊的現代搖滾樂 都以客家生活為主要的創作素

25 材 而音樂的風格卻是融匯古今 毫不陷溺於傷感懷舊中 成為戲中引導觀眾感受的主要 旋律 另外 配合音樂和口述歷史敘說時所編織的舞蹈 也貫串古典的客戲中的民族舞蹈 如 採茶舞 頭巾舞 傘舞和扇舞來展現昔時農忙生活的情調和豐姿 也融合了活潑俏皮 的現代舞 來表現鄉間兒童活蹦亂跳的生命力 戲的中段和結尾內所使用的道具 包括 客家花布 藍布巾 廚房的圓形篩簍 竹藤編的傳統謝籃等 都是客家生活中常用的器 物 用品 在此也活用為舞台的道具或是遊行時的裝置藝術 這些客家生活中熟悉的美麗 器物 在舞台上紛紛成為啟動記憶的重要 美學 象徵符號 在在勾起觀眾點點滴滴的共 同回憶 一起踏上追尋故鄉意義的旅程 這齣 鴨母打孔翹 就是以童年記憶的再現和美 學再創造的手法 帶領觀眾藉著口述歷史劇場 深刻地反省故鄉記憶對當下和自己的意 義 並從原鄉記憶中重建起奠基於族群文化 歷史及語言的文化認同 同時也兼具反省與 前瞻的意涵 鴨母打孔翹 演出DVD 五 地方感透過原民部落儀式與歌謠 傳統 的交換得以再生和 傳承 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了 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 希望能保護人類社 會中所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它的定義包括了各社區 群 體或是個人的各種社會實踐 觀念表述 表現形式 知識 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 實物 手工藝品和文化場所 包括 1 口述傳統和表現形式 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 的語言 2 表演藝術 3 社會實踐 儀式 節慶活動 4 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 知識和實踐 5 傳統手工藝 以及上述表現形式相關的文化空間 廖仁義 王嵩山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公約也是為了因應在全球化 商品化的強勢趨力下 日漸勢微的許多在地和傳統的文化遺產 其中多項元素包括了與口述歷史戲劇與劇場極 其相關的 口傳文化表演藝術 儀式慶典和文化空間 而這些恰好也呼應了索雅第三空 間所提及的地方的社會性 歷史性和空間性 三者交織組成的地方感 可以藉著非文本 的原住民文化 歷史與自然環境展現於身體上的的銘刻 所發展出來的原民社會儀式和 身體慣習所組成的表演 實踐出具有扺抗強勢文化宰制的在地原住民 生活空間 lived space 在此 我將例舉歡喜扮戲團在2010年在八八風災之後深入受災的那瑪夏鄉排灣 族部落的工作 和他們如何再現原住民的生活儀式的方式 來論述如何以原住民的歌謠 儀式 非物質文化遺產 的交換再生傳承 來實踐原住民部落扺抗強勢文化同化和侵吞的 地方感 並探討其社會和文化意義為何 歡喜扮戲團的導演彭雅玲和講師葉曄 在八八風災後進入那瑪夏鄉排灣族部落 希 57

26 58 戲 劇 學 刊 望 透 過 陪 伴 給 予 部 落 族 人 災 後 的 安 慰 和 支 持, 年 輕 人 們 都 因 風 災 浩 劫 害 怕 留 在 山 上 而 下 了 山, 只 有 部 落 的 老 人 們 選 擇 留 在 的 山 上, 歡 喜 扮 戲 團 的 導 演 和 工 作 人 員 也 不 辭 辛 勞 不 懼 危 險 地 上 山, 想 以 藝 術 的 方 式 陪 伴 甫 經 歷 過 風 災 重 創 的 部 落 族 人, 他 們 與 二 十 多 位 排 灣 族 的 女 性 長 者 並 肩 坐 在 一 起, 謙 卑 安 靜 地 戴 著 他 們 自 己 努 力 編 織 的 花 環 ( 為 了 表 示 尊 重 參 加 聚 會 的 部 落 禮 儀 ), 安 靜 地 聽 年 長 的 女 性 族 人 們 一 首 接 一 首 的 唱 著 排 灣 族 的 傳 統 歌 謠, 整 整 二 個 小 時 絲 毫 不 覺 時 光 飛 逝 之 後, 他 們 將 這 些 今 日 排 灣 族 的 中 年 人 和 青 年 人 都 已 不 會 唱 了 的 歌 謠, 一 一 翻 譯 錄 音, 作 成 錄 影 帶 紀 錄, 送 給 這 個 部 落, 一 年 的 工 作 後, 這 個 部 落 的 大 頭 目 親 手 給 雅 玲 戴 上 代 表 尊 敬 的 親 編 部 落 帽 冠 ( 彭 雅 玲 2011) 這 個 相 遇 和 共 同 合 作 的 故 事 蘊 含 著 許 多 豐 富 的 意 義, 在 雅 玲 去 拜 訪 的 過 程 中, 她 沒 有 想 要 去 給 部 落 什 麼, 只 是 去 安 靜 地 陪 伴 和 聆 聽, 她 努 力 地 學 習 部 落 的 戴 花 禮 儀, 雙 方 都 深 怕 彼 此 失 禮 ( 主 人 沒 給 客 人 戴 花, 或 客 人 自 己 沒 戴 花 出 席 聚 會 ), 這 是 排 灣 族 人 生 活 禮 儀 的 具 體 實 踐, 而 最 後 的 翻 譯 和 紀 錄 排 灣 族 的 十 七 首 幾 乎 快 失 傳 的 歌 謠, 不 但 是 保 存 了 部 落 的 也 是 人 類 的 非 物 質 文 化 遺 產, 也 開 啟 了 能 把 歌 謠 傳 承 下 去 的 希 望, 也 是 他 們 對 部 落 送 給 他 們 的 歌 唱 禮 物 的 最 深 回 饋, 這 樣 的 相 遇 和 共 同 工 作 紀 錄 的 歷 程, 正 也 體 現 了 那 瑪 夏 鄉 排 灣 部 落 鮮 活 柔 韌 的 獨 特 地 方 感, 在 風 災 後 滿 目 瘡 痍 間, 二 十 幾 位 年 長 女 性 戴 著 美 麗 的 花 環, 歡 迎 嘉 賓 盡 情 歌 唱, 一 邊 透 過 歌 聲 相 互 安 慰 打 氣 讚 美, 此 情 此 景 值 得 珍 藏, 也 是 這 個 地 區 每 日 生 活 的 風 俗 儀 式 的 一 小 部 份 排 灣 族 的 年 長 女 性 們 和 雅 玲 他 們 一 行 人 之 間 相 互 尊 重 珍 惜, 以 及 自 然 地 交 換 禮 物 的 故 事, 讓 我 想 起 了 劇 場 人 類 學 的 創 始 和 研 究 者 巴 爾 巴 (Eugenio Barba) 所 提 及 的 交 換 (Barter) 的 概 念,(Watson 2002:95-96, ) 他 帶 領 歐 丁 劇 場 的 演 員 在 世 界 各 地 旅 行 演 出, 也 一 邊 學 習, 學 不 同 文 化 傳 統 中 的 表 演, 交 換 他 們 的 表 演 技 藝 和 功 夫, 互 相 學 習, 這 中 間 不 涉 及 金 錢, 也 十 分 接 近 原 始 社 會 以 物 易 物 的 觀 念 如 此, 不 但 彼 此 習 得 了 原 本 不 熟 悉 的 新 技 藝, 也 完 全 不 受 資 本 主 義 的 人 際 關 係 ( 買 賣 關 係 ) 所 限 制, 上 面 所 說 的 排 灣 族 與 歡 喜 扮 戲 團 的 相 遇 和 交 換 傳 統 歌 謠 與 紀 錄 它 們 的 禮 物, 也 體 現 了 巴 爾 巴 的 理 念, 其 實 也 再 度 實 踐 了 部 落 傳 統 的 以 物 易 物 精 神, 而 非 以 非 原 住 民 的 商 業 邏 輯 與 他 們 交 往 和 互 動, 事 實 上 這 就 是 使 得 原 住 民 的 傳 統 歌 謠 生 活 方 式 得 以 在 生 活 中 落 實 再 生 和 傳 承 的 最 好 例 子 另 外 一 個 例 子 是 歡 喜 扮 戲 團 所 號 召 辦 理 的 原 住 民 儀 式 再 現 和 精 神 傳 承 的 活 動, 其 中 參 與 的 原 住 民 族 包 括 : 魯 凱 族 布 農 族 和 排 灣 族 在 這 個 活 動 中 展 現 出 這 些 部 落 的 生 活 歌 謠 和 儀 式 之 間 的 整 體 脈 絡 關 係, 讓 參 加 活 動 的 人 可 以 理 解 這 些 脈 絡, 而 不 只 是 付 錢 欣 賞 完 原 住 民 歌 舞 和 吃 完 了 烤 肉 喝 完 了 小 米 酒 就 走 人 的 浮 面 了 解, 例 如 : 參 與 女 人 織 布 的 過 程 是 一 邊 織 布 一 邊 唱 歌, 是 女 人 之 間 互 相 讚 美 喜 愛 的 歌 曲, 打 麻 糬 的 實 際 過 程 又

27 是如何 小米祭的由來為何 山豬 紅藜 小米 山芋 花生 甜鹹粿是如何作成好吃的 菜餚 女性美麗的花環和男性刺 福球 的儀式又是如何製作 執行的 這些和生活緊密 相關的歌謠和儀式 只有參加者親身體驗和參與後 才能真正理解背後深刻的意涵 也才 能發自內心地予以尊重和珍惜 彭雅玲 2011 而如此的深度參與 了解的過程 才是 交換 文化的真諦 而非只是走馬看花 異國情調式主題樂團的觀光心態 而這樣的原 住民儀式再現也才有可能將部落的文化和精神如實而深刻地傳播開來 傳承下去 結論 反映和形塑多樣地方感的長者口述歷史劇場重構全球化下 的地方認同 在大型商場 速食店 超級市場席捲全球城鄉大量同質化 地方感 的同時 各地 全球在地化的草根文化行動也更形迫切 香港 新加坡和台灣的長者口述歷史劇場的創作 和展演 正是足以反映和形塑這些地區多樣又各自殊異的 地方感 的具體文化與藝術實 踐 香港的 留住埗城香 恢復和傳承了深水埗地區勞動居民生活和工作的記憶 以及鄰 里相聞的具有人情味的社會關係再現 一方面扺制香港在高度商業化和土地開發中不斷流 失的在地記憶 重建 香港人 獨特的文化認同 另一方面在香港回歸中國後 中國文化 再殖民 香港的強力文化霸權宰制政策下 香港的 老人回憶劇場 大量恢復香港殖民 時期的歷史記憶 也因此展現出強烈的文化抵抗的 政治 企圖 新加坡 必要劇團 的 迴聲Ⅰ Ⅲ 作品和閃亮者劇團的作品 則企圖藉著大半生歲月都居住在組屋中的 樂 齡人士 的家庭和社區記憶 重新拼組新加坡代社會中崩解的儒家家庭倫理關係 也企圖 建構出多元文化中樣貌和內涵殊異的不同族群的語言 文化 價值觀 藉老人回憶劇場的 展演族群關係 重建新加坡多元族群社會中異質且並存的多元文化價值觀 並試圖以嶄新 的倫理關係與 倫理 學再現來反映出彼此溝通的難題與歷程 同時形塑新加坡特有的多 元文化和情感認同 台灣的 歡喜扮戲團 則試圖以劇場中身體與空間共構的 美學 展 演 來重建台北舊社區的歷史和生活記憶 回溯大同建成區的繁華歲月 重建永康區老巷 弄街坊間的生活和飲食記憶 也努力追尋客家族群對兒時成長的農村四時回憶 從中尋覓 客家文化的特質和肯定客家文化的認同 並透過對 故鄉 的反省和客家 美學 符號的 再現 再創造出客家人的 原鄉 在當下此刻和未來對台灣所有住民的意義 另一方面 他們對原住民部落的歌謠 祭典儀式與生活禮俗等非物質文化遺產與表演文化的致力恢 復 保存 和重視深入理解他們整體的文化與生活脈絡的再現方式 不但是對 非物質文 化遺產 的具體保存行動 也更推動了這些台灣原住民文化內活傳統的傳承和再生 更是 藉著美學展演與再現來傳承原住民文化的核心價值 在不斷快速變遷的全球和虛擬的世 59

28 60 戲 劇 學 刊 界, 重 新 以 口 述 歷 史 劇 場 中 的 空 間 身 體 和 記 憶 再 現 的 方 式, 讓 各 地 區 的 人 重 新 以 鮮 活 的 感 官 和 豐 富 的 地 方 記 憶, 感 受 和 認 知 到 自 己 身 邊 複 雜 而 獨 持 的 地 方 環 境, 與 自 身 與 時 俱 變 的 認 同 定 位 關 係 究 竟 為 何? 香 港 新 加 坡 台 灣 的 老 人 回 憶 劇 場 分 別 展 現 出 針 對 在 地 文 化 的 政 治 學 倫 理 學 與 美 學 加 以 重 新 打 造 的 草 根 文 化 行 動, 在 三 地 不 同 的 後 殖 民 與 後 現 代 的 文 化 情 境 中, 生 產 出 對 這 些 社 會 不 同 的 文 化 意 義, 以 庶 民 階 級 的 非 專 業 表 演 者 社 區 年 長 者 回 憶 展 演 所 組 成 的 老 人 回 憶 劇 場 文 化 行 動, 從 過 往 生 命 敘 事 的 記 憶 分 享 交 流, 到 人 際 關 係 的 重 塑 與 空 間 記 憶 的 再 現, 再 透 過 協 商 式 的 集 體 即 興 創 作 表 達 給 觀 眾 分 享 和 反 思, 都 是 加 深 當 代 人 存 在 的 實 在 感 和 美 感 的 具 體 方 法 和 實 踐 路 徑, 也 是 透 過 非 商 品 交 易 邏 輯 的 應 用 戲 劇 藝 術 創 作 展 演 和 欣 賞 過 程, 抵 制 現 代 都 市 社 會 的 商 品 化 工 具 理 性 機 械 化 和 疏 離 感 的 具 體 方 法, 以 及 以 真 實 長 者 的 生 命 經 歷 為 基 礎 加 以 創 作 反 思 的 生 命 記 憶 展 演, 再 現 制 衡 後 現 代 的 網 路 虛 擬 現 實 和 擬 象 化 充 斥 取 代 現 實 的 最 佳 實 例

29 引用書目 中文書目 Appadurai, Arjun 阿帕度萊 著 鄭義愷譯 2009 消失的現代性 全球化的文化向 度 臺北 群學 Bell, Daniel A. and De-Shalit, Avner 貝 德夏里特 著 吳萬偉譯 2012 城市的精 神 為什麼城市特質在全球化時代這麼重要 臺北 財信 Cresswell, Tim 克瑞茲威爾 著 徐苔玲 王志弘譯 2006 地方 : 記憶 想像與認 同 臺北 群學 Delanty, Gerard 德蘭迪 著 駱盈伶譯 2009 現代性與後現代性 : 知識 權力與自 我 臺北 韋伯文化 Soja, Edward W. 索雅 著 王志弘 張華蓀 王再民譯 2004 第三空間 航向洛杉 磯以及其他真實與想像地方的旅程 臺北 桂冠 王志弘主編 2011 文化治理與空間政治 臺北 群學 范銘如 2008 文學地理 台灣小說的空間閱讀 臺北 麥田 徐翠華 2005 高雄縣高中學生生活世界之探究----以高雄縣福誠高中為例 高雄師 範大學地理學系碩士論文 郭恩慈 2011 東亞城市 空間生產 探索東京 上海 香港的城市文化 臺北 田 園城市 黃浩威 2011 戲劇盒與新加坡的社會劇場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語言文化中心 八 方文化創作室 馮品佳 趙順良編 2011 洞 見 視覺文化與美學 臺北 書林 廖仁義 王嵩山主編 2012 當地方遇上博物館 臺灣經驗與跨文化視野 宜蘭 宜 蘭縣立蘭陽博物館 蔡文川 2009 地方感 環境空間的經驗 記憶和想像 高雄 麗文文化 顏亮一 2009 記憶與地景 : 論文選 台北 田園城市文化 彭雅玲 2006a 歡喜扮戲團 記憶拼圖 台北漫遊 新聞稿 2006b 歡喜扮戲團 記憶拼圖 台北漫遊 演出綱要 2007 歡喜扮戲團 鴨母打孔翹 演出劇本 2011 口述歷史劇場創作過程的私房分享 演講紀錄 Tan, Alvin 2011 研究者與Alvin Tan的訪問紀錄於新加坡 孫于惠 2011 研究者與孫于惠的訪問紀錄於新加坡 61

30 62 戲劇學刊 必要劇團 Necessary Stage 2009 迴聲Ⅰ 好戲在後頭 Encore I:An Evening of Ageless Theatre 演出劇本 2010 迴聲Ⅱ 最好的鄰居 Encore II: Heartland! Heartland! 演出劇 本 2011 迴聲Ⅲ 家庭之結 Encore III: Family Knots 演出劇本 2011 迴聲Ⅰ Ⅲ Encore I III 節目單 中英劇團 2011 留住埗城香 演出劇本 2011 留住埗城香 節目單 西文書目 Abbas, Ackbar Hong Kong: 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Disappearance.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Arendt, Hannah The Human Condition.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Bhabha, Homi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London: Routledge. Bourdieu, P Trans. Richard Nice. Outline of a Theory of Practice. Cambridge: Cambridge Press. Bourdieu, P Trans. Richard Nice. The Logic of Practice. Cambridge: Polity. Chen, K-H. ed Trajectories: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Foucault, Michel Of Other Spaces Diacritics 16,1: Harvey, D Justice, Nature and the Geography of Difference. Cambridge, MA: Blackwell Publishers. Kristeva, Julia Crisis of the European Subject. New York: Other Press. Lefebvre, H Trans. Donald Nicholson-Smith. The Production of Space. Oxford: Blackwell. Maffesoli, Michel The Time of the Tribes: The Decline of Individualism in Mass Society. London: Sage. Nancy, Jean-Luc The Inoperative Community. Ed. Peter Connor. Trans. Peter Connor, Lisa Garbus, Michael Holland, Simona and Sawhney. Minneapolis, MN: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Readings, Bill The University in Ruins.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Relph, E. C Place and Placelessness. London: Pion Limited.

31 Seamon, David. Ed The Human Experience of Space and Place. London: Croom Helm. Watson, Ian Negotiating cultures: Eugenio Barba and the intercultural debate.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影音資料 彭雅玲 2006 記憶拼圖 台北漫遊 DVD 歡喜扮戲團 2007 鴨母打孔翹 DVD 歡喜扮戲團 台北 2010 鴨母打孔翹 DVD 歡喜扮戲團 台北 必要劇團 Necessary Stage 2011 迴聲Ⅰ Ⅲ Encore I III DVD 新加坡 中英劇團 2011 留住埗城香 DVD 香港 閃亮者劇團 2011 香雪 Gap 艾禺短篇小說演出改編 DVD 新加坡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