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复 与 科 学 沈 国 威 著 关 中 研

前 言 严 复 难 读! 为 何 难 读? 严 复 提 到 古 书 难 读 时 说 : 自 后 人 读 古 人 之 书, 而 未 尝 为 古 人 之 学, 则 于 古 人 所 得 以 为 理 者, 已 有 切 肤 精 怃 之 异 矣 又 况 历 时 久 远, 简 牍 沿 讹, 声 音 代 变, 则 通 段 难 明 ; 风 俗 殊 尚, 则 事 意 参 差 夫 如 是, 则 虽 有 故 训 疏 义 之 勤, 而 于 古 人 诏 示 来 学 之 旨, 愈 益 晦 矣 故 曰 : 读 古 书 难 ( 译 天 演 论 自 序 ) 语 言 的 变 化 世 态 风 俗 的 递 嬗 都 是 古 人 之 书 难 读 的 原 因, 而 最 重 要 的 是 未 尝 为 古 人 之 学, 古 人 读 的 书 后 人 没 有 读, 也 就 不 知 古 人 文 章 说 的 是 什 么 了 严 复 说 有 时 语 意 已 极 明 白, 而 犹 以 为 深 远 难 明 ; 或 自 谓 已 悟, 而 去 实 甚 远 ( 政 治 讲 义 ) 读 严 复 大 抵 是 同 样 的 感 觉 为 此, 如 冯 君 豪 李 珍 牛 仰 山 等 先 学, 为 严 复 的 文 章 译 著 加 注 释 示 训 诂 他 们 的 工 作 极 大 程 度 上 解 决 了 古 今 语 言 变 化 的 问 题, 但 是, 还 有 很 多 似 懂 非 懂 之 处 我 们 还 要 读 严 复 读 过 的 书 胡 适 去 美 国 留 学 前 写 了 一 篇 题 为 诗 经 言 字 解 的 文 章, 对 诗 经 中 作 为 虚 词 的 言 进 行 了 考 证 考 证 结 论 的 正 确 与 否 姑 且 不 论, 胡 适 对 新 的 考 证 法 似 乎 极 为 满 意 1921 年 将 此 文 收 入 胡 适 文 存 时 甚 至 说 去 国 以 后 之 文, 独 此 篇 可 存 胡 适 所 采 用 的 新 的 考 证 法 即 以 经 解 经, 参 考 互 证, 可 得 其 大 旨 此 西 儒 归 纳 论 理 之 法 也 1916 年 12 月 26 日, 胡 适 写 了 一 篇 300 余 字 的 日 记, 收 入 文 集 时 题 为 论 训 诂 之 学 这 篇 文 章 虽 然 极 短 小, 却 是 胡 适 对 自 己 语 言 研 究 之 路 的 总

ii 严 复 与 科 学 结 和 反 省 兹 全 文 抄 录 如 下 : 考 据 之 学, 其 能 卓 然 有 成 者, 皆 其 能 用 归 纳 之 法, 以 小 学 为 之 根 据 者 也 王 氏 父 子 之 经 传 释 词 读 书 杂 记, 今 人 如 章 太 炎, 皆 得 力 于 此 吾 治 古 籍, 盲 行 十 年, 去 国 之 后, 始 悟 前 此 不 得 途 径 辛 亥 年 作 诗 经 言 字 解, 已 倡 以 经 说 经 之 说, 以 为 当 广 求 同 例, 观 其 会 通, 然 后 定 其 古 义 吾 自 名 之 曰 归 纳 的 读 书 法 其 时 尚 未 见 经 传 释 词 也 后 稍 稍 读 王 氏 父 子 及 段 ( 玉 裁 ) 孙 ( 仲 容 ) 章 诸 人 之 书, 始 知 以 经 说 经 之 法, 虽 已 得 途 径, 而 不 得 小 学 之 助, 犹 为 无 用 也 两 年 以 来, 始 力 屏 臆 测 之 见, 每 立 一 说, 必 求 其 例 证 例 证 之 法 有 数 端 : ( 一 ) 引 据 本 书 如 以 墨 子 证 墨 子, 以 诗 说 诗, ( 二 ) 引 据 他 书 如 以 庄 子 荀 子 证 墨 子 ( 三 ) 引 据 字 书 如 以 说 文 尔 雅 证 墨 子 胡 适 本 人 研 究 古 籍 未 得 其 径, 盲 行 十 年, 后 运 用 以 经 说 经 的 归 纳 读 书 法 做 研 究, 于 是 有 了 诗 经 言 字 解 但 是, 在 了 解 了 小 学 家 的 研 究 成 果 之 后, 胡 适 意 识 到 以 经 说 经 之 法, 虽 已 得 途 径, 而 不 得 小 学 之 助, 犹 为 无 用 也 以 王 念 孙 王 引 之 父 子 为 代 表 的 小 学 的 考 证 法, 大 致 可 以 整 理 为 古 注 推 衍 互 文 同 训 异 文 互 证 同 文 比 例 据 文 意 以 揣 摩 这 样 几 条, 而 胡 适 更 简 洁 归 纳 为 引 据 本 书 引 据 他 书 引 据 字 典 根 据 胡 适 的 例 示, 所 谓 引 据 本 书 是 把 考 察 对 象 控 制 在 一 个 共 时 的 范 围 内, 但 这 还 不 够, 通 过 引 据 他 书 ( 胡 适 这 里 所 列 的 他 书 具 有 同 时 代 的 特 征 ), 使 考 察 结 论 获 得 更 广 泛 的 解 释 性 ; 而 引 据 字 典 则 引 入 了 历 时 研 究 的 视 角 胡 适 后 来 提 到 的 比 较 的 方 法 历 史 的 方 法 等 国 语 研 究 法 都 酝 酿 于 这 篇 短 文 胡 适 的 归 纳 读 书 法 得 益 于 严 复 ( 广 求 同 例 观 其 会 通 是 严 复 常 用 的 句 子 ), 无 疑 也 适 用 于 读 严 复 不 同 的 是, 严 复 的 译 作 自 不 待 言, 著 述 也 都 有 所 本, 所 以 还 需 要 读 严 复 读 过 的 书 : 洋 书 和 古 书

前 言 iii 胡 适 要 考 证 的 是 诗 经 里 的 虚 词, 如 果 我 们 把 目 标 锁 定 在 某 一 文 本 中 的 关 键 词 语 上, 是 否 能 帮 助 我 们 的 解 读? 严 复 集 卷 首 有 一 篇 王 栻 先 生 写 的 前 言, 在 这 篇 8 千 余 字 的 前 言 中, 科 学 一 词 出 现 了 26 次 要 想 读 懂 严 复, 科 学 似 乎 是 一 个 关 键 词! 科 学 在 现 代 汉 语 中 是 science 的 译 词, 而 严 复 开 始 翻 译 著 述 的 1895 年, 汉 语 中 还 没 有 这 个 词 严 复 对 science 如 何 理 解, 想 用 汉 语 的 哪 个 词 表 述 出 来? 这 就 是 本 书 想 要 解 明 的 问 题 附 骥 胡 适, 我 把 自 己 的 方 法 命 名 为 关 键 词 读 书 法 所 谓 关 键 词 读 书 法 即 在 特 定 的 文 本 群 内, 对 表 示 某 一 核 心 概 念 的 词 语 进 行 追 踪 梳 理, 由 此 解 读 作 者 ( 或 译 者 ) 命 名 之 意 图 理 解 之 变 迁 及 表 达 上 的 特 色 具 体 做 法 是, 从 严 复 的 译 作 著 述 中 找 出 所 有 表 达 science 意 义 的 词 语, 按 照 时 间 顺 序 排 列 成 表 ; 如 果 是 译 文 再 找 出 原 文 相 对 应 的 部 分 剩 下 的 工 作 就 是 整 理 分 析 了 本 书 分 为 8 章, 序 章 作 为 引 子 回 顾 了 science 在 日 本 被 引 介, 并 词 汇 化 ( 即 为 其 准 备 译 词 ) 的 历 史 Science 的 引 介 明 治 的 启 蒙 学 者 西 周 (NISHI Amane) 贡 献 最 大 序 章 的 主 要 部 分 是 西 周 百 学 连 环 的 一 段 译 文, 这 是 西 周 对 欧 洲 学 术 体 系 做 的 简 要 介 绍 从 中 我 们 可 以 发 现 西 周 与 严 复 有 很 多 相 通 之 处 : 相 似 的 疑 惑 和 烦 恼 共 同 的 古 典 及 思 想 资 源 只 是 时 间 上 西 周 早 严 复 20 余 年 我 们 可 以 说 这 是 一 段 东 方 接 受 西 方 的 历 史 序 章 以 下 按 照 文 本 的 时 间 顺 序, 依 次 讨 论 了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 1898) 的 格 致 原 富 中 的 科 学 群 学 肄 言 中 的 科 学 ; 然 后 绕 了 一 个 弯 子, 讨 论 了 严 复 对 其 门 生 熊 元 锷, 以 及 当 时 的 科 举 的 影 响 第 5 章 是 穆 勒 名 学 中 的 科 学, 这 是 严 复 接 受 西 方 科 学 的 尾 声 以 后 严 复 更 多 的 是 向 国 人 宣 传 科 学 第 6 章 我 们 对 严 复 20 世 纪 以 后 的 三 篇 文 章 : 与 外 交 报 主 人 书 教 授 新 法 政 治 讲 义 中 的 科 学 进 行 了 分 析

iv 严 复 与 科 学 卷 末 是 4 个 附 录, 收 录 了 严 复 所 有 科 学 的 用 例 和 言 及 培 根 的 例 句 ( 虽 经 校 对, 讹 误 在 所 难 免, 引 用 时 务 请 覆 核 原 文 ) 同 时 为 了 方 便 中 国 的 读 者 了 解 日 本 近 代 西 方 学 术 引 介 的 历 史, 附 上 了 西 周 百 学 连 环 中 哲 学 部 分 的 译 文 本 书 实 际 上 只 是 严 复 文 本 解 读 的 一 种 尝 试, 而 非 严 复 思 想 的 研 究 只 是 如 能 为 近 代 思 想 史 研 究 的 同 好 提 供 些 许 语 言 视 角 的 思 索, 间 接 推 动 严 复 研 究 乃 笔 者 的 望 外 之 喜 沈 国 威 2015 年 元 月

目 次 前 言 i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21 第 2 章 原 富 中 的 科 学 55 第 3 章 群 学 肄 言 中 的 科 学 73 第 4 章 严 复 与 清 末 策 问 中 的 科 学 91 第 5 章 穆 勒 名 学 中 的 科 学 111 第 6 章 物 理 之 学 与 政 治 之 学 125 终 章 学 术 的 体 系 与 话 语 的 体 系 141 附 录 I 严 复 集 及 补 编 中 的 科 学 147 附 录 II 严 复 译 著 中 的 科 学 157 附 录 III 严 复 译 述 中 的 培 根 173 附 录 IV 翻 译 西 周 著 百 学 连 环 哲 学 183 主 要 参 考 文 献 209 后 记 211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在 日 本, 西 方 新 知 识 的 移 入 始 于 18 世 纪 中 叶 兴 起 的 兰 学, 解 体 新 书 (1774) 的 翻 译 和 公 开 刊 行 是 一 个 标 志 性 事 件 尽 管 兰 学 家 们 用 穷 理 究 理 等 中 国 传 统 词 语 指 称 来 自 西 方 的 新 知 识, [1] 但 已 深 刻 地 认 识 到 了 中 西 之 间 知 识 在 体 系 性 与 方 法 论 上 存 在 着 巨 大 的 差 异 如 宇 田 川 榕 庵 在 植 学 启 原 (1834) 的 卷 首 写 道 : 天 地 之 大, 莫 所 不 容 而 万 物 之 扰 扰, 莫 所 不 有 参 天 地 而 统 纪 万 物, 是 乃 人 道 也 西 圣 立 三 科 之 学, 曰 辨 物 也, 曰 究 理 也, 曰 舍 密 ( 化 学 的 旧 译 名, 笔 者 ) 也 以 综 错 万 物, 贯 之 於 一 盖 物 之 生 于 两 间, 形 质 或 异, 性 情 不 能 同 故 学 者, 必 先 修 辨 物 之 学, 而 类 其 形 质, 征 其 异 同 次 之 以 究 理, 而 穷 动 何 以 飞 走, 植 何 以 荣 枯 之 理 又 次 之 以 舍 密, 而 离 合 万 物 所 以 资 生 之 元 由 是 观 之, 辨 物 者, 乃 理 学 之 入 门 也 舍 辨 物 而 遽 ( 據 ) 事 究 理, 譬 犹 捐 阶 登 楼, 何 由 获 抵 上 层 乎 而 究 理 舍 密 之 阶 梯 也 医 学 属 于 究 理 之 门, 故 西 洋 取 医 於 理 科 凡 为 医 者, 必 先 进 于 辨 物 之 学, 以 研 讨 内 景 药 物, 而 后 通 于 究 理 舍 密 之 奥 旨, 始 从 事 治 病 辨 物 之 学, 别 之 曰 植 学, 曰 动 学, 曰 山 物 之 学 [2] 榕 庵 指 出 西 方 将 动 物 学 植 物 学 矿 物 学 作 为 辨 物 之 学 置 于 诸 学 之 首, 同 时 告 诫 门 徒 只 有 躬 试 亲 验 才 是 真 正 的 穷 理 之 学 榕 庵 的 这 种 准 确 的 把 握 成 为 兰 学 家 乃 至 明 治 以 后 学 者 的 金 科 玉 律 进 入 明 治 期 (1868) 后, 日 本 开 始 全 盘 导 入 西 方 的 新 知 识 明 治 三 年 1 穷 理 究 理 在 日 语 里 发 音 相 同 2 植 学 启 原 / 植 物 学, 日 本 : 恒 和 出 版,1980 年,15~17 页 原 文 为 汉 文

2 严 复 与 科 学 末 (1870), 西 周 在 私 塾 育 英 舍 作 题 为 百 学 连 环 的 讲 座, 系 统 地 介 绍 西 方 的 知 识 体 系 以 下 是 百 学 连 环 第 一 总 论 的 节 译 [3] 大 凡 学 问 均 有 学 域, 地 理 学 有 地 理 学 之 学 域, 政 事 学 有 政 事 学 之 学 域 于 各 学 必 识 察 其 范 围, 正 确 区 别, 不 可 越 界 而 引 起 种 种 混 乱 例 如, 向 以 政 事 学 为 专 门 的 人 询 问 机 械 学 的 问 题, 纵 令 其 人 有 机 械 学 之 知 识, 通 常 也 会 把 问 题 交 给 机 械 学 的 专 家 去 解 答, 而 不 是 自 己 讲 授 在 此 有 一 个 术 语 叫 学 术 技 艺, 学 术 就 是 英 语 的 science and art 学 这 个 字 原 来 是 动 词, 意 思 是 学 道, 或 者 学 文, 皆 作 动 字 用, 作 为 实 名 词 使 用 的 情 况 较 少 作 为 实 名 词 则 多 用 道 字 学 这 个 字 的 本 义 是 老 师 教 导 学 生, 如 其 字 形 學 所 示, 老 师 保 护 教 导 儿 童 中 国 上 古, 用 道 艺 二 字, 及 至 后 来, 开 始 使 用 行 路 的 行 字 派 生 出 的 術 字 学 与 道, 其 类 相 同, 而 術 字 与 艺 字 其 字 同 种 術 字 是 由 向 某 一 目 标 行 进 的 行 字 派 生 而 来 的, 其 字 形 之 义 为 镶 嵌 得 恰 到 好 处 ; 技 字 即 用 手 做 事, 手 与 支 字 相 合 艺 字 在 日 本 与 业 字 同 义 这 样 学 术 二 字 就 包 含 了 技 艺 二 字 的 意 思, 故 后 来 ( 学 术 技 艺 ) 常 常 省 略 技 艺 二 字, 只 用 学 术 学 术 二 字 的 英 语 是 science and art, 拉 丁 语 是 Scio ars 或 artis 从 词 源 上 讲 大 致 如 此, 但 是 我 们 必 须 深 刻 了 解 学 术 之 为 学 术 的 缘 由 古 昔, 英 国 人 Sir. William Hamilton 在 区 别 学 术 两 者 不 同 之 处 时 说,science 3 译 文 原 刊 载 于 或 问 第 18 号 (2010 年,181~188 页 ) 上 百 学 连 环 原 为 明 治 三 年 末 (1870) 西 周 在 私 塾 育 英 舍 所 作 的 讲 座 在 讲 座 中, 西 周 首 次 对 西 方 的 学 术 体 系 做 了 系 统 的 介 绍 西 周 的 弟 子 永 见 裕 ( 饶 香 ) 详 细 记 录 了 讲 座 的 内 容 收 入 西 周 全 集 第 四 卷 ( 大 久 保 利 谦 编, 东 京 : 宗 高 书 店,1981 年 ) 的 百 学 连 环 即 是 根 据 永 见 的 课 堂 笔 记 整 理 而 成 的 在 此 节 译 的 是 第 一 章 总 论 部 分 (41~69 页 ) 原 文 中 的 英 语 拼 写 错 误 较 多, 其 中 一 些 明 显 的 错 误 译 文 中 径 直 改 正, 不 再 一 一 注 出 文 中 和 外 文 后 面 () 中 的 文 字 是 西 周 原 来 使 用 的 字 符 串,[] 中 为 译 者 ( 沈 ) 的 附 注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3 is a complements of cognition( 知 识 ) habiting( 习 惯 ) in point of form, the character( 性 质 ) of logical perfection and in point of matters, the character of real truth 即 如 原 文 所 说, 学 是 所 知 内 容 的 积 累, 但 并 非 知 道 的 多 就 是 学 无 论 何 事, 从 本 源 上 知 晓 其 真 正 的 理, 这 才 是 学 于 造 形 之 目 的, 具 有 致 知 上 充 分 之 性 质 者, 即 所 谓 的 格 物 致 知, 亦 即 就 物 而 既 已 充 分 知 晓 其 为 何 物 之 意 为 此 目 的, 具 有 真 理 的 性 质 就 是 在 所 有 事 物 上 捕 捉 各 自 所 具 有 的 唯 一 不 动 的 真 理 非 但 如 此, 学 还 有 definition, 即 定 义 于 政 事 学 必 须 知 晓 其 作 为 政 事 学 的 定 义, 例 如, 说 某 处 有 某 国 时, 必 须 知 道 国 为 何 物 仅 仅 有 土 地 还 不 能 称 之 为 国, 有 土 地 有 人 民 有 政 府 才 能 称 之 为 国 State, 即 國 字, 原 为 或 字, 加 上 表 示 边 界 的 囗, 成 为 國 字 术 的 英 文 定 义 是 art is a system of rules serving to facilitate performance of certain action, 即 不 论 何 事, 于 事 实 上 究 明 其 理, 由 此 得 到 的 更 易 达 到 目 的 之 方 法, 这 就 是 术 学 与 术 是 近 义 词, 原 本 就 容 易 混 淆, 因 此, 必 须 在 词 义 上 区 分 清 楚 拉 丁 语 的 定 义 为 : yn science scimus ut sciamus yn art scimus ut producamus 即, 学 是 知 所 知 之 事, 如 原 文 所 说, 无 论 何 事, 究 明 其 真 正 之 理, 从 本 源 上 知 已 知 之 物 为 何 ; 术 是 知 所 生 之 事, 如 原 文 所 说, 无 论 何 事, 知 其 所 产 生 之 根 源, 且 明 白 无 误 地 知 其 之 所 以 产 生 的 道 理 如 可 以 用 一 个 比 喻 来 说 明 学 与 术 之 不 同, 即 某 处 有 一 病 人, 在 军 中 被 枪 弹 打 伤 了 腿 负 责 治 疗 的 医 生 所 拥 有 的 关 于 人 体 的 肌 肉 骨 骼 皮 肤 及 内 脏 组 织 的 知 识 就 是 学, 在 治 疗 时, 具 有 人 体 组 织 的 知 识, 并 知 道 如 何 将 弹 丸 从 身 体 里 取 出, 并 加 以 治 疗, 即 是 术 Therefore, science and art may be said to be investigation of truth, but science requires for the sake of knowledge, art for the sake of productions, and science is more concerned with the higher truth, art with the lower 这 段 文 章 紧 接 上 面 的 原 文, 义 为 : 学 与 术 均 追 求 真 理, 而 学 寻 求 知 识, 术 追 求 制 作 ; 学 与 真 理 之 联 系 高 于 术, 术 在 低 端 与

4 严 复 与 科 学 真 理 相 关 连 即 学 为 上 面 的 功 夫, 术 是 下 面 的 功 夫 所 谓 上 面 的 功 夫 即 不 断 向 上 追 求, 所 谓 下 面 的 功 夫 即 不 断 向 下 探 索 不 管 是 学 还 是 术, 都 必 须 有 theory( 观 察 ) 及 practice( 实 际 ) 观 察 就 是 穷 极 万 物 事 理, 实 际 就 是 针 对 不 同 的 技 艺 穷 极 其 理 观 察 一 词 的 原 文 theory, 是 英 语 speculation( 观 想 ), 或 hypothesis( 想 定 ) 的 误 用, 此 点 需 加 以 注 意 学 术 的 源 泉 在 于 知 行, 知 与 行, 互 有 区 别, 不 可 视 为 等 同 知 之 源 由 五 官 感 觉 所 发, 从 外 向 内 而 来 ; 行 依 据 所 知, 从 内 向 外 而 出 故 知 先 行 后, 知 为 既 往, 行 为 将 来 ; 知 需 要 广 博, 行 需 要 简 约 譬 如, 今 去 某 店 买 笔, 若 想 选 择 好 笔, 从 十 支 中 挑 选 不 如 从 一 百 支 中 挑 选 这 就 是 知 重 视 广 博 的 原 因 选 到 了 一 支 好 笔, 在 使 用 时 必 要 精 心 细 致, 所 以 行 需 要 简 约 所 有 的 行 以 知 知 其 善 处, 立 即 加 以 实 施 学 术 与 知 行 最 为 相 似, 但 仍 需 加 以 区 别 孔 子 说, 温 故 知 新, 温 故 并 不 是 穿 凿 古 事, 是 negative 的 道 理, 广 知 古 事, 思 考 现 今 知 道 古 时 之 恶, 就 是 了 解 今 时 之 善 这 就 是 温 故 知 新 的 道 理 又 说 信 古 而 好 之, 后 儒 误 为 好 古, 这 完 全 是 温 故 知 新 的 道 理, 并 非 像 某 些 喜 好 古 董 的 人 那 样 只 要 是 古 物 就 好 行 一 事 要 广 知 古 昔, 思 考 现 在 知 不 仅 要 知 其 表, 还 要 知 其 里 欲 知 善, 必 须 知 恶 ; 欲 知 用, 必 知 其 不 用 是 为 知 表 知 里 论 语 说, 君 子 和 而 不 同, 小 人 同 而 不 和 这 就 是 表 里 凡 学 如 不 知 善 恶 的 表 里, 则 难 为 其 用 知 表 里 而 行 之, 就 是 术 与 上 面 所 说 的 theory 及 practice 大 同 小 异, 学 亦 有 两 种 区 别, 即 pure science and applied science 纯 粹 的 学 就 理 而 论, 应 用 的 学 就 实 事 而 言 若 以 算 术 譬 之 则 2+2=4 是 纯 理 之 用 ;2 犬 +2 鸟 =4 只 乃 就 实 事 之 用 pure 与 applied 在 学 上 之 区 别 大 抵 如 此 术 亦 分 为 二, 即 mechanical art and liberal art 原 文 意 为 机 械 之 术 与 高 尚 之 术 但 直 译 有 欠 妥 当, 在 此 译 为 技 术 与 艺 术 技 是 使 用 肢 体 之 意, 如 工 匠 ; 艺 是 使 用 心 灵 之 意, 如 制 作 诗 文 等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5 mechanical 即 trod, 与 交 易 买 卖 同 义 英 语 称 之 为 mechanical art, 即 商 业 义, 又 称 为 useful ( 必 用 ) art and polite ( 开 ) art Polite 即 打 磨, 意 为 美 丽, 又 有 Industrious ( 勉 强 [ 即 勤 勉, 笔 者 ]) art and fine ( 奇 丽 ) art 等 术 虽 有 种 种 说 法, 但 表 示 的 意 义 大 致 相 同 惟 有 两 处 不 同, 大 凡 世 上 万 民 没 有 不 行 术 的, 术 上 又 一 定 有 学, 故 世 间 之 人 无 一 不 是 学 者 例 如, 一 乡 中 的 头 领 原 必 出 于 政 事 学 ( 统 辖 一 切 者 为 政 事 学 之 科 ), 农 夫 染 房 的 工 匠 出 于 化 学, 木 匠 为 机 械 学 天 下 的 人 都 是 学 术 之 人, 但 至 于 真 正 的 学 术, 必 有 文 化 的 资 质, 文 化 的 功 德 第 一 为 通 古 昔, 第 二 为 通 东 西 通 达 之 路 必 为 文 化 之 功 德 又 有 与 上 述 第 一 第 二 相 反 者, 由 后 来 知 现 今, 由 彼 知 我 如 此, 文 化 功 德 四 通 八 达, 无 所 不 至 所 以, 必 有 文 学, 苟 无 文 学 则 无 真 正 的 学 术 ( 文 学 与 学 术 异 ) 有 网 罗 众 说 之 语, 悉 知 一 切 可 得 至 善, 得 至 善 而 行, 进 步 富 有 之 路 兴 故 今 人 一 定 比 古 人 聪 慧, 弟 子 一 定 胜 于 师 傅 文 化 有 助 于 学 术 者 极 大 西 方 在 15 世 纪 时, 德 国 ( 亦 称 荷 兰 ) 发 明 了 木 板 印 刷, 后 来 又 发 明 stereotypegraphy, 即 铅 版 印 刷 术 印 刷 术 普 及 至 全 世 界, 人 类 知 识 大 增 这 是 西 方 三 大 发 明 之 一 所 谓 三 大 发 明, 一 是 1440 年 哥 伦 布 发 现 美 洲, 二 是 伽 利 略 发 现 地 球 绕 日 运 行, 与 印 刷 术 合 称 三 大 发 明 印 刷 术 的 发 明 据 说 受 到 了 虫 蛀 蚀 古 木 的 启 发, 在 中 国 宋 代 就 已 经 出 现, 日 本 是 在 延 喜 (10 世 纪 初 ) 之 后 西 洋 在 发 明 活 版 印 刷 前 书 籍 以 写 本 形 式 流 传 西 洋 最 先 发 明 活 版, 其 后 16 世 纪 文 化 大 开 至 18 世 纪, 西 方 兴 起 liberty of press, 即 出 版 自 由, 其 旨 意 如 下,The free right of publishing books or pamphlets or papers without previous restraint or censorship subject only to punishment for libelous seditious or morally pernicious matters, 即 除 引 发 暴 动 或 败 坏 风 俗 以 外, 民 众 有 印 刷 出 版 所 有 书 籍 报 刊 的 权 利 因 此 文 化 日 盛, 学 术 大 开 出 版 自 由 始 于 英 国, 现 在 唯 有 法 国 尚 未 赋 予 人 民 出 版 自 由 之 权, 其 今 日 国 家 混 乱 的 局 势 与 此 亦 大 有 关 系 欧 洲 其 他 国 家 均 实 现 出 版 自 由, 文 化 日 益 兴 盛

6 严 复 与 科 学 进 入 19 世 纪 后,news paper, 即 报 纸 大 流 行 早 报 日 报 周 报 季 报 各 种 各 样 的 报 纸 公 开 发 行 在 英 国 报 纸 成 为 民 众 学 习 的 唯 一 手 段 文 与 道 原 为 一 物, 文 学 大 开 时, 道 亦 光 明 所 以 literature, 即 文 章 与 学 术 有 着 密 切 的 关 系 天 下 事 无 不 与 文 章 有 关, 与 文 章 有 关 就 是 与 学 术 有 关 西 洋 古 时 将 学 术 定 为 七 学 seven science, 即 grammar,logic( 致 知 学 ),rhetoric ( 文 章 学 ),arithmetics( 算 术 ),geometry( 几 何 学 ),astronomy( 星 学 ),music( 音 乐 学 ) 以 上 七 学 自 上 古 希 腊 传 来, 学 术 也 早 在 此 时 建 立 其 中 与 文 章 关 系 最 密 切 的 是 语 言 学 音 乐 学, 其 他 都 是 旁 支 现 在 各 个 学 科 都 极 兴 盛, 但 不 再 按 照 古 时 的 七 科 规 定 在 西 方, 法 语 有 Belle lettres 的 说 法, 就 是 英 语 的 humanities( 人 道 ), 或 elegant literature( 高 尚 的 文 章 ) 英 文 所 说 的 人 道 就 是 mental civilization( 心 灵 的 开 化 ) 的 意 思, 大 凡 文 字 都 是 开 启 心 灵 的, 故 称 文 字 为 人 道 开 启 心 灵 是 道 的 光 明, 开 启 心 灵 与 文 字 的 关 系 最 深 文 章 有 五 学,rhetoric( 文 章 学 ),poetry( 诗 ),history( 历 史 学 ), philology( 语 原 学 ),criticism( 论 辩 学 ) 要 学 Belle lettres 者 必 学 此 五 学 语 原 学 可 以 从 古 希 腊 语 或 拉 丁 语 中 任 选 一 门 学 习 除 此 之 外 现 在 还 要 学 习 梵 语 希 伯 来 语 波 斯 语 阿 拉 伯 语 如 上 所 说, 文 章 与 学 术 关 系 最 大, 没 有 文 章 就 没 有 开 启 学 术 之 路 但 是 文 章 不 是 学 术, 文 章 的 意 义 在 于,end( 目 的 ) means( 方 略 ) measure( 策 ) medium( 媒 ) 凡 事 需 要 有 目 的, 实 现 目 的 的 是 方 略 策 媒 故 学 术 和 文 章 原 本 两 回 事, 不 能 混 淆 推 行 学 术, 即 是 目 的, 为 了 达 到 目 的, 需 要 文 章, 文 章 就 是 方 略 策 媒 没 有 文 章, 学 术 也 不 可 能 发 展, 这 一 点 与 mechanical instrument( 器 械 学 之 器 械 ) 相 同 使 用 器 械 的 是 格 物 学 天 文 学 化 学 矿 学 地 质 学 等 这 些 学 问 仅 用 口 头 叙 述 其 中 的 道 理 不 易 理 解, 故 使 用 各 种 器 械 演 示 器 械 同 文 章 一 样 对 学 术 都 大 有 帮 助 器 械 的 作 用 有 二, 即 direct and indirect 前 者 立 即 发 挥 作 用, 后 者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7 逐 渐 迂 回 起 作 用 其 上 又 设 institution, 具 体 为 school,university( 大 学 校 ),academy,college,gymnasium 等 此 外 还 有 museum( 博 物 馆 ), museum of antiquity( 博 古 馆 ) 大 凡 学 者, 如 仅 在 书 本 上 知 道 某 些 道 理 则 毫 无 益 处, 均 需 要 进 入 实 际 其 实 验 有 二, 即 observation( 实 验 ) 和 experience( 试 验 ) 实 验 就 是 现 在 的 可 观 察 的 ; 试 验 即 是 将 来 的 可 以 亲 自 追 求 者 寻 常 的 学 者 往 往 只 讲 空 洞 理 论, 不 进 入 实 际, 苟 称 之 为 学 者 的 必 须 进 入 实 际 又 emperies, 即 希 腊 语 的 εμπερικοζ 这 个 词 古 代 不 用, 但 近 来 学 术 中 不 可 或 缺, 极 受 重 视 这 个 词 与 experience 同 义, 即 根 据 事 实 进 行 学 习 近 来 多 用 emperies 是 为 了 防 止 学 者 以 文 章 代 替 学 术, 崇 尚 空 论 其 定 义 为 literature instruments institution these all are the means of investigation one end, the one end is called truth. 如 前 所 述, 达 到 真 理 目 的 之 手 段 为 文 章 机 器 设 施 等 文 章 尽 管 能 成 为 极 大 地 辅 佐 学 术 寻 求 真 理 的 方 略 媒 介, 但 沉 溺 于 文 章 之 道, 反 将 损 害 发 现 真 理 西 洋 古 时 的 大 学 者, 如 英 国 的 Bacon 荷 兰 的 Hugo de Greet 法 国 的 Montesqus Groceus 等, 用 拉 丁 语 写 文 章, 如 同 日 本 的 赖 山 阳 等 儒 学 家 用 汉 文 写 作 一 样 文 章 器 械 设 施 等 均 可 成 为 寻 找 真 理 之 手 段 但 是, 我 们 必 须 了 解 如 何 使 用 并 获 得 真 理 新 致 知 学 [ 即 逻 辑 学 ] 即 是 其 中 之 一 A method of the new logic 是 英 国 人 John Stuart Mill 的 学 说, 他 写 了 一 本 书 叫 System of Logic 这 本 大 部 头 的 书, 出 版 以 后, 学 科 领 域 有 了 很 大 的 变 革, 学 术 日 臻 繁 荣 他 的 改 革 方 法 就 是 induction( 归 纳 之 法 ) 要 想 了 解 归 纳 法, 首 先 要 知 道 deduction( 演 绎 之 法 ) 演 绎 如 其 字 义 所 示, 演 是 讲 解 的 意 思, 绎 是 抽 丝 ( 找 出 线 索 ) 的 意 思 从 一 个 浑 然 一 体 的 地 方 抽 出 种 种 相 关 事 理 今 以 猫 吃 鼠 喻 之 猫 吃 鼠 时, 从 其 头 部 开 始, 逐 渐 及 于 身 体 四 肢 尾 巴 古 昔 圣 贤 也 是 如 此 孔 子 言 仁 智, 孟 子 倡 性 善 孟 子 言 必 称 尧 舜, 即 倡 性 善 者, 不 论 是 仁 智,

8 严 复 与 科 学 还 是 性 善, 都 不 过 是 重 叠 在 一 起 的 一 个 记 号 ( 招 牌 ), 从 中 抽 出 几 条 道 理 而 已 古 昔 的 学 者 大 抵 如 此 学 孟 子 者 以 孟 子 为 依 据, 学 孔 子 者 以 论 语 为 标 准 从 中 抽 出 种 种 道 理, 这 就 是 猫 吃 鼠 式 的 演 绎 之 法 所 有 的 学 都 归 属 于 演 绎 法 或 归 纳 法, 但 自 古 以 来 的 学 问, 皆 为 演 绎 之 学 即 如 上 一 节 所 说, 只 从 一 个 根 据 里, 抽 出 世 间 万 事 所 以 终 究 不 能 脱 离 束 缚, 建 立 新 的 东 西, 大 都 陷 入 固 陋 顽 愚 的 境 地 这 是 因 为 不 知 实 际, 只 有 手 中 书 本 里 的 知 识, 不 能 驾 驭 书 本, 反 而 成 了 书 本 的 奴 隶, 为 书 本 所 使 役 为 了 消 除 这 种 弊 害, 后 有 王 阳 明 主 张 学 在 实 知 即 他 的 学 说 的 主 心 是 说 学 以 心 为 主, 又 说, 良 知 良 能 如 此, 学 以 心 为 主, 在 实 知, 但 是 这 种 知 不 是 发 自 五 官 的 知 [ 即 非 源 自 实 验 经 验 ], 唯 自 己 知 其 为 善 之 处 加 以 推 及, 他 的 危 害 也 很 大 另 一 方 面,induction( 归 纳 法 ) 与 演 绎 法 相 反, 可 以 比 喻 为 人 吃 鱼 的 方 法 人 吃 鱼 的 时 候, 从 好 吃 的 部 位 开 始, 一 点 点 吃 下 去, 最 后 吃 干 净 与 此 相 同, 真 理 从 小 的 地 方 应 对 事 物, 从 外 面 开 始, 向 内 集 中 要 想 知 道 归 纳 法, 必 须 知 道 only truth 即 真 理 无 二 宇 宙 间, 道 理 没 有 两 个 ( 中 略 ) 古 代 西 洋 也 都 是 演 绎 的 学 问, 现 在 都 转 变 成 归 纳 的 方 法 现 在 就 一 些 事 情 议 论 真 理, 有 一 种 学 问 叫 politics, 政 事 学 其 中 有 一 条 唯 一 的 真 理 是 liberty, 就 是 自 在 不 仅 动 物 要 自 由 自 在, 草 木 也 要 自 由 自 在 ( 中 略 ) 人 也 是 如 此, 最 要 自 由 对 此 加 以 束 缚 的 只 是 法 律 这 些 法 律 不 能 返 回 自 由 之 理, 如 果 返 回 了 一 定 要 发 生 混 乱 例 如, 现 在 制 定 法 律, 禁 止 抢 掠, 杀 人 这 是 法 律 的 真 理, 不 管 民 众 说 什 么 然 而, 如 果 把 民 众 喜 爱 的 饮 酒, 娱 乐 都 禁 止 了, 则 有 悖 自 由 之 理, 这 样 的 法 律 肯 定 马 上 会 被 打 破, 无 法 实 行 唯 有 依 据 人 之 自 由 天 性, 不 加 违 背, 这 是 政 事 学 中 的 一 个 truth 这 一 真 理 古 今 都 不 发 生 变 化, 故 制 定 法 律 时 一 定 要 检 验, 即 一 定 要 以 古 为 鉴, 获 取 真 理 不 管 什 么 事 情, 在 学 上 追 求 真 理, 在 术 上 要 融 会 贯 通 此 时, 学 最 终 达 到 avail( 利 用 ) 或 者 profit( 利 用 ), 或 者 apply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9 ( 适 用 ), 或 者 verify( 示 真 ) 就 是 在 学 上 得 到 的 真 理, 运 用 到 术 上, 使 其 显 现 如 上 所 述, 学 是 上 面 的 功 夫, 术 是 下 面 的 功 夫, 这 是 不 容 置 疑 的 在 学 与 术 上 有 才 与 不 才 之 分 另 外 提 供 给 学 术 的 有 faculty( 势 性 ), aptitude( 适 质 ),capacity( 受 质 ),talent( 才 力 ),gift( 天 赋 ),endowments ( 天 禀 ),genius( 伎 俩 ),ability( 能 ) 等 ; 其 性 质 有 acute( 敏 ),subtle ( 颖 ) 还 有 dull( 钝 ),stupid( 顽 ) 等 所 以 聪 颖 而 学 就 是 wisdom ( 贤 ), 或 prudence( 睿 ), 钝 顽 虽 学 终 是 fool( 愚 ) 颖 敏 钝 顽 在 自 己, 学 术 在 他 人 学 术 有 两 个 性 质, 一 是 skill( 才 ), 一 是 sagacity( 识 ) 才 同 材, 砍 下 枝 叶 的 字 形 凡 是 要 使 用 木 材, 先 要 砍 倒, 然 后 去 掉 枝 叶, 根 据 不 同 的 用 处 加 工 这 就 是 才 识 是 知 的 积 累, 是 为 学, 识 就 是 智 的 积 累 智 是 在 知 下 面 有 一 个 白 字, 字 义 是 知 道 得 明 明 白 白 英 国 人 Locke 的 定 义 是 :sagacity finds out the meter mediate ideas, to discover what connection there is in each link of the chain; skill familiar knowledge of any art or science united with readiness and dexterity in execution. 才 与 识 不 可 分 离, 因 人 不 同, 有 增 长 才 的, 也 有 增 长 识 的 自 有 上 下 之 分 以 识 为 上, 才 为 下 故 治 理 国 家, 天 下 识 者 在 上, 才 子 在 下 这 时 方 为 正 确 的 顺 序 人 各 有 天 禀, 有 人 长 于 识, 有 人 长 于 才 不 尽 一 样 其 才 识 经 过 学 术 的 磨 练, 有 两 个 目 的 即,system( 规 模 ) [ 即 体 系 ],method( 方 法 ) 所 有 的 学 必 须 有 体 系, 所 有 的 术 都 必 须 有 方 法 所 谓 的 体 系 就 是 :A complete exhibition of essential fact arranged in rational dependence and related by some common law, principal or end 正 如 这 段 原 文 所 说, 不 管 是 何 种 学, 不 能 没 有 体 系, 这 种 体 系 就 是 取 认 真 理 的 目 的, 由 此 相 同 的 规 则 无 所 遗 漏 的 明 白 地 成 为 一 个 整 体 例 如,system of botany, 或 者 system of chemistry 这 种 植 物 学 的 体 系 说 的 是, 所 有 的 草 木 根 据 其 性 质, 从 有 用 到 无 用, 彻 底 了 解 真 理, 这 时 才 能 说 知 道 了 体 系 化 学 家 的 体 系, 是 说 从 矿 物 到

10 严 复 与 科 学 草 木 的 种 类, 何 种 物 质 用 何 种 原 理 进 行 混 合 才 能 产 生 等 这 种 真 理 的 集 合 就 是 化 学 的 体 系 学 上 的 体 系 有 一 些 不 同, 但 也 是 归 纳 出 一 个 原 理, 有 solar system, 或 者 physiological system 太 阳 的 体 系 就 是 照 耀 这 个 世 界 的 太 阳 居 于 中 心, 地 球 及 其 他 星 球 围 绕 太 阳 旋 转, 太 阳 的 光 照 到 这 些 星 球 上 生 理 体 系, 就 是 从 头 到 四 肢, 到 毛 发, 互 相 相 关, 构 成 一 个 身 体 的 原 理 建 筑 师 的 词 语 里 有 symmetry, 意 思 就 是 整 整 齐 齐 所 谓 整 整 齐 齐 就 是, 例 如 现 在 要 造 房 子, 打 地 基, 造 墙, 柱, 条 理 相 通 无 遗, 穷 极 真 理 这 是 建 筑 师 的 话 学 上 的 体 系 虽 然 有 小 异, 大 体 上 是 相 同 的 所 有 的 学 都 必 须 有 体 系, 但 是 如 果 强 求 反 有 失 信 的 危 害 学 中 有 没 有 体 系 的 history 及 natural history 就 是 历 史 和 进 化 史 之 学, 被 称 为 descriptive science, 即 记 述 体 的 学 但 是 近 来 西 洋 一 般 已 经 能 把 历 史 当 作 system 来 写 了 古 时, 司 马 迁 编 史 记 时, 从 本 纪 开 始, 世 家 列 传 志 分 门 别 类, 已 经 有 近 似 于 体 系 的 内 容 了 现 在 的 西 洋 的 历 史, 以 civilization, 即 开 化 为 目 的, 根 据 这 一 点 写, 其 条 理 自 然 就 成 了 体 系 了 Method, 即 方 法 是 regular mode peculiar to anything to be done 不 管 什 么 事 情, 有 条 理 顺 序 就 是 方 法 不 管 是 何 种 学, 如 无 体 系, 术 无 方 法, 就 不 能 称 之 为 真 正 的 学 与 术 学 与 术 原 本 不 相 同, 所 以 一 定 要 区 分 开 来 现 试 论 世 界 上 的 学 术 与 人, 治 学 的 人 少, 为 术 的 人 多 学 与 术 古 来 互 相 关 联, 有 学, 必 有 其 术, 并 非 平 行 存 在 此 外, 学 术 有 两 个 性 质, 一 是 common, 一 是 particular 所 谓 普 通 是 指 某 一 原 理 和 众 多 事 物 发 生 关 联 ; 所 谓 特 殊, 是 说 某 一 原 理 只 与 一 事 发 生 关 系 例 如 数 学, 在 现 在 与 大 事, 小 事 都 发 生 关 系, 这 就 是 普 通 而 如 植 物 学 则 是 特 殊 的 又 如 物 理 学 也 是 特 殊 的, 历 史, 地 理 学 等 则 具 有 学 的 普 通 之 性 质 普 通 和 特 殊, 并 非 是 说 现 在 所 能 学 习 的 内 容, 而 是 即 将 学 习 时, 根 据 其 时 其 处 其 人 的 不 同 所 说 的 社 会 上 所 说 的 普 通 学 是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1 针 对 具 体 的 人 说 的, 而 不 是 说 学 本 身 的 性 质, 这 一 点 是 必 须 清 楚 地 加 以 区 分 此 外, 学 又 分 为 intellectual science 和 physical science, 即 心 理 上 的 学 和 物 理 上 的 学 其 中, 心 理 上 的 学 在 欧 洲 古 代 并 没 有 定 论, 有 各 种 内 容, 如 mental( 心 性 学 ), 或 moral( 礼 仪 学 ), 或 spiritual ( 精 神 学 ), 或 metaphysical( 物 理 外 之 学 ) 等 等 最 合 适 的 称 呼 应 该 是 物 理 外 之 学, 但 这 是 一 个 旧 学 派 的 名 称, 现 在 属 于 陈 腐 之 列 凡 物 理 外 之 学 即 心 理 学, 所 包 含 的 内 容 并 没 有 定 论 心 - 理 物 - 理 的 区 别 在 于, 例 如, 现 在 要 和 某 一 敌 人 斗 争, 议 论 敌 人 的 强 弱, 及 枪 炮 器 械 的 情 况 是 物 理 的, 而 计 策 方 略 等 则 是 心 理 方 面 的 以 上 是 在 总 论 中, 西 周 主 要 就 学 与 术 (science and art) 的 意 义 及 区 别 进 行 的 论 述 此 外 西 周 还 重 点 介 绍 了 学 术 的 方 法, 并 特 别 提 到 了 穆 勒 的 逻 辑 学 和 归 纳 法 演 绎 法 西 周 称 穆 勒 的 逻 辑 学 为 新 致 知 学 结 尾 处, 西 周 说 : 百 学 连 环 由 学 与 术 二 编 相 连 而 成, 前 编 为 学, 即 普 通 之 学, 惟 与 学 密 切 相 关 不 可 分 离 之 术 亦 并 行 讲 解 ; 后 编 为 术, 即 殊 别 之 学, 心 理 物 理 与 之 相 关, 故 讲 解 尤 详 西 周 在 百 学 连 环 中 所 讲 述 的 西 方 科 学 体 系 可 整 理 如 下 表 总 论 第 一 编 普 通 学 Common Science 第 二 编 殊 别 学 Particular Science 第 一 历 史 History 第 二 地 理 学 Geography 第 三 文 章 学 Literature 第 四 数 学 Mathematics 第 一 心 理 上 学 神 理 学 Theology Intellectual Science 哲 学 Philosophy 政 事 学 ( 法 学 ) Politics, Science of Law 制 产 学 Political Economy 学 术

12 严 复 与 科 学 第 二 物 理 上 学 Physical Science 计 誌 学 Statistics 格 物 学 Physics 天 文 学 Astronomy 化 学 Chemistry 造 化 史 Natural History 百 学 连 环 从 1870 年 开 始 讲 授, 每 周 4~5 次, 三 年 后 听 者 减 少 后 自 然 结 束 这 是 西 周 第 一 次 系 统 地 向 日 本 介 绍 西 方 学 术 体 系 的 尝 试 但 是 听 众 范 围 较 小, 讲 稿 当 时 也 未 能 整 理 出 版, 故 这 段 史 实 很 快 湮 没 在 倏 忽 而 逝 的 岁 月 中, 影 响 亦 不 大 直 到 1930 年, 西 周 的 亲 属 才 发 现 当 年 听 讲 者 留 下 的 课 堂 笔 记, 经 整 理 后 公 开 出 版 西 周 在 百 学 连 环 的 讲 授 停 止 后, 于 1873 年 开 始, 将 总 论 的 部 分 改 写 后 以 知 说 为 题, 分 五 次 连 载 于 明 六 杂 志 上, 总 计 不 足 1 万 字 在 知 说 中, 西 周 讨 论 了 人 类 的 知 识 是 如 何 构 成 的, 人 的 知 识 作 为 学 术 的 体 系 如 何 和 社 会 生 活 发 生 关 联 等 问 题 在 知 说 三 中, 西 周 说 : 四 大 洲 自 古 以 来 并 非 没 有 学 术, 但 比 起 今 日 之 欧 洲, 不 啻 天 壤 之 别! 盖 其 所 谓 学 术 之 盛, 不 是 一 学 一 术 尽 其 精 微, 极 其 蕴 奥, 而 是 群 学 诸 术 以 结 构 组 织 之 形 态 集 为 大 成 这 种 情 况 亘 古 未 有,19 世 纪 之 现 在 才 开 始 出 现 [4] 接 着 西 周 再 次 对 学 术 二 字 进 行 了 意 义 阐 述 : 学 只 根 植 于 智 性, 属 于 观 门, 即 观 察 真 理 进 行 思 索 的 部 门 ; 术 遵 循 已 知 之 理 而 为, 属 于 行 门, 即 进 行 实 践 的 部 门 二 者 的 次 第 为 学 先 术 后 以 人 身 为 例 试 区 别 之, 则, 司 视 听 嗅 味 等 五 官 者 均 属 智, 获 取 外 部 信 息, 传 达 于 智 手 足 与 语 言 诸 官, 均 属 意, 奉 体 内 命 令 传 达 施 行 于 外 故 如 不 获 取 外 部 信 息 则 无 法 执 4 明 六 杂 志 第 20 号 5, 明 治 7 年 11 月 刊 (1874.11.29),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202 页 以 下 引 文 均 为 笔 者 试 译, 下 同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3 行 内 部 命 令 以 此 判 别 学 与 术, 更 易 晓 其 理 然 据 其 本 义 探 讨 学 与 术, 则 应 知, 学 之 要 谛 在 于 知 真 理 真 理 者, 一 物 一 事 必 有 其 一 [5] 西 周 指 出 : 学 的 根 本 在 于 考 察 研 究 (investigation), 而 其 方 法 有 数 种, 西 洋 晚 近 的 方 法 有 三, 曰 视 察 (observation, 百 学 连 环 中 为 实 验 ), 曰 经 验 (experience, 百 学 连 环 中 为 试 验 ), 曰 试 验 (proof) 三 者 之 中, 虽 因 时 因 物 有 不 用 试 验 之 法 的 情 况, 但 如 无 前 两 者, 则 考 察 研 究, 即 学 亦 无 从 谈 起 [6] 在 知 说 四 中, 西 周 提 醒 读 者 注 意 : 当 前 最 重 要 的 研 究 方 法 为 演 绎 (deduction) 与 归 纳 (induction) 接 着, 西 周 做 了 如 下 的 阐 述 : 将 事 实 归 纳 成 一 贯 之 真 理, 又 将 此 真 理 按 照 前 后 次 第 演 示 成 一 模 范 者, 谓 之 学 (science) 真 理 因 学 既 已 明 白 了 然 时, 活 用 之, 以 利 人 类 万 般 事 物 者, 谓 之 术 故 学 之 旨 趣 唯 在 于 讲 求 真 理, 而 不 可 论 究 其 真 理 于 人 类 有 何 利 害 得 失 术 则 根 据 真 理 而 活 用 之, 使 吾 人 避 害 就 利 背 失 向 得 者 是 也 ( 中 略 ) 故 学 於 人 性 常 能 开 其 智, 术 於 人 性 善 能 增 其 能 然 学 与 术 虽 如 此 旨 趣 迥 异, 至 于 所 谓 科 学, 有 两 者 相 混, 不 可 判 然 其 区 别 者 譬 如 化 学 (chemistry), 虽 然, 分 解 法 之 化 学 (analytical chemistry, 今 译 分 析 化 学, 译 者 注 ) 可 称 之 为 学, 总 汇 法 之 化 学 (synthetical chemistry, 今 译 合 成 化 学, 译 者 注 ) 可 称 之 为 术, 亦 有 不 可 判 然 相 区 分 之 处 [7] ( 黑 体 字 为 笔 者 所 加, 下 同 ) 5 明 六 杂 志 第 20 号 5, 明 治 7 年 11 月 刊 (1874.11.29),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203 页 6 明 六 杂 志 第 20 号 5, 明 治 7 年 11 月 刊 (1874.11.29),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204~205 页 7 明 六 杂 志 第 22 号 1, 明 治 7 年 12 月 刊 (1874.12.19),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236 页

14 严 复 与 科 学 西 周 接 着 补 充 道 欧 洲 学 术 之 盛 超 越 古 今, 但 其 综 合 统 一 之 观 尚 未 有 定 论 孔 德 论 述 诸 学 类 别 次 第, 由 单 纯 者 至 有 组 织 者, 立 五 学 之 规 范 其 立 论 极 为 精 详, 见 识 极 为 高 远, 可 谓 囊 括 巨 细 [8] 孔 德 的 五 学 及 其 次 第 为 : 天 文 学 物 理 学 化 学 生 理 学 社 会 学 孔 氏 的 议 论 恢 宏, 为 初 学 者 计, 西 周 将 其 粗 分 成 三 大 类, 即 普 通 之 学 术 物 理 之 学 术 心 理 之 学 术 [9] 科 学 作 为 字 符 串 正 是 在 上 述 的 语 境 中 首 次 出 现 的 这 里 的 科 学 曾 被 当 作 science 译 词 的 首 例 书 证, 西 周 也 就 理 所 当 然 地 成 了 译 词 科 学 的 创 造 者 [10] 但 现 在 日 本 学 界 一 般 认 为 此 处 的 科 学 并 不 是 science 的 含 义, 而 是 subject 或 discipline 的 意 思 [11] 就 是 说 文 中 的 科 学 有 可 能 是 学 科 之 误, 后 者 是 西 周 在 百 学 连 环 中 多 次 使 用 的 术 语 之 所 以 得 出 这 一 结 论 除 了 对 上 下 文 的 理 解 之 外, 另 一 个 重 要 原 因 就 是 此 后 的 一 段 时 间 里 西 周 在 自 己 的 著 述 中 没 有 使 用 科 学 一 词 当 然 我 们 也 可 以 做 这 样 的 推 断 : 西 周 的 原 意 是 用 学 作 science 的 译 词, 用 术 作 art 的 译 词, 用 科 学 代 替 以 前 使 用 的 学 科 去 译 subject, 或 discipline, 以 表 达 一 科 之 学 专 科 之 学 或 分 科 之 学 的 意 思 西 周 在 知 说 ( 五 ) 中 说 : 8 明 六 杂 志 第 22 号 1, 明 治 7 年 12 月 刊 (1874.12.19),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237 页 关 于 孔 德 的 五 学, 亦 参 见 樊 洪 业 从 格 致 到 科 学 ( 自 然 辩 证 法 通 讯,1988 年 第 3 期,39~50 页 ) 及 本 书 第 3 章 9 10 11 如 上 译 文 所 示, 西 周 在 百 学 连 环 所 论 及 的 学 科 要 复 杂 得 多, 先 分 为 普 通 学 与 殊 别 学, 其 下 各 辖 历 史 ( 地 理 学 文 章 学 数 学 ); 心 理 上 学 ( 神 理 学 哲 学 政 事 学 制 产 学 计 志 学 ) 物 理 上 学 ( 格 物 学 天 文 学 化 学 造 化 史 ) 西 周 原 计 划 在 明 六 杂 志 上 按 顺 序 逐 一 进 行 介 绍, 实 际 上 由 于 杂 志 的 停 刊 等, 只 在 知 说 ( 五 ) 中 对 普 通 之 学 的 语 言 学 作 了 介 绍 铃 木 修 次 日 本 漢 語 と 中 国, 中 央 公 论 社,1981 年,61~94 页 日 本 明 治 初 期 还 有 科 举 之 学 意 义 的 科 学 的 例 子, 如 明 治 二 年 (1869) 四 月 公 议 所 日 志 八 下 可 见 : 然 レドモ 科 学 ハ 空 文 無 益 ニ 成 行 モノ 故 試 官 ヨク 其 人 ノ 正 邪 ト 実 行 トニ 注 意 スベシ 参 见 惣 郷 正 明 编 明 治 のことば 辞 典 东 京 堂 出 版,1986 年 飞 田 良 文 明 治 生 まれの 日 本 語 淡 交 社,2002 年,205 页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5 百 学 之 中, 可 称 为 普 通 之 学 的 是 文 数 史 地 四 学 此 四 学 并 不 专 属 心 理 物 理 二 学, 反 而 是 记 录 解 释 此 二 学 的 工 具 [12] 但 是 其 中 文 数 遵 循 心 理 之 学, 而 史 地 虽 兼 有 心 理 地 理 二 学 之 性 质, 毕 竟 不 若 分 属 普 通 之 学 简 约 ( 中 略 ) 至 于 本 篇 所 举 诗 学 与 语 原 学, 原 为 殊 别 学 之 学 科, 不 应 插 入 普 通 之 学, 但 由 于 与 语 言 学 文 学 相 关, 暂 归 类 于 此 [13] 西 周 对 於 学 科 的 分 类 及 所 属 内 容 的 介 绍, 通 过 明 六 杂 志 产 生 了 广 泛 影 响 与 此 同 时, 中 村 正 直 也 在 明 六 杂 志 上 连 载 译 文 介 绍 西 方 的 知 识 体 系 和 为 学 的 方 法 中 村 写 道 : 希 腊 罗 马 极 盛 之 时, 学 士 文 人 多 有 著 述 然 其 时 尚 未 有 印 刷 术, 故 流 传 后 世 的 书 籍 甚 为 稀 少 但 其 残 卷 之 中 散 见 真 理 (truth) 及 学 术 (science) 的 火 光 及 至 后 世, 其 星 星 之 火 蔓 延 成 燎 原 之 势 ( 中 略 ) 路 德 认 为 亚 里 士 多 德 以 来 的 旧 理 学, 不 但 于 上 帝 的 教 诲 无 益, 对 于 探 求 自 然 哲 学 (natural philosophy) 也 属 无 用 之 物 印 刷 术 的 发 明 是 民 智 大 开 的 原 因, 欧 洲 一 般 民 众 得 以 伸 展 才 智, 加 深 学 识 商 人 积 累 财 富, 贵 族 则 势 力 衰 退 平 民 所 受 压 迫 减 缓, 获 得 相 对 自 由 人 们 喜 爱 学 问, 普 及 知 识, 有 用 之 学 渐 兴 至 此, 西 方 学 问 为 之 大 变 人 们 抛 弃 旧 说, 追 求 真 理 试 验 考 究 (experimental inquiries), 即 就 实 事 实 物, 确 实 经 验, 加 以 亲 试, 然 后 知 其 所 以 然 此 种 学 问 受 到 推 崇 [14] 中 村 在 文 末 的 按 语 中 说, 天 下 学 问 进 步 的 原 因 在 于, 第 一 印 刷 术 的 发 12 在 百 学 连 环 中 心 理 物 理 二 学 被 分 类 在 殊 别 学 particular science 之 中 13 明 六 杂 志 第 25 号 1, 明 治 7 年 12 月 刊, 岩 波 书 店 2009 年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303,309 页 14 西 学 一 斑, 中 村 正 直 译, 明 六 杂 志 第 10 号, 明 治 七 年 六 月 刊 行 (1874.6.28) 岩 波 文 库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上 册 341 页 这 虽 然 是 一 篇 译 文, 但 中 村 对 欧 洲 学 术 的 历 史 展 开 及 其 背 景 加 入 了 自 己 的 整 理 和 说 明

16 严 复 与 科 学 明, 宗 教 改 革, 人 们 读 宗 教 的 书, 第 二 平 民 渐 获 自 由, 学 者 辈 出, 第 三 亲 试 实 验 之 学 兴, 第 四 交 通 的 发 展 中 村 在 译 文 中 使 用 了 学 术 一 词 语, 并 标 出 了 science 的 发 音, 可 知 中 村 的 学 术 是 science 的 译 词 中 村 还 特 别 对 培 根 做 了 重 点 介 绍 [15] 中 村 在 译 文 后 的 按 语 中 说 : 根 据 西 人 所 说, 其 学 问 大 抵 分 为 二 类, 即 形 而 上 形 而 下 二 类 而 已 文 法 学 议 论 学 ( 即 逻 辑 学, 笔 者 注, 下 同 ) 上 帝 道 之 学 ( 即 宗 教 学 ) 人 道 之 学 ( 即 伦 理 学 ) 律 法 学 政 事 学 等 属 形 而 上 ; 格 物 学 ( 即 物 理 学 ) 百 工 诸 术 之 学 分 离 学 ( 即 化 学 ) 医 学 农 学 等 属 形 而 下 [16] 西 周 的 普 通 之 学 殊 别 之 学 及 其 学 科 内 容 在 中 村 正 直 这 里 变 成 了 形 上 形 下 之 分, 无 疑 这 里 也 暗 含 着 等 级 的 优 劣 科 学 这 一 文 字 串 的 第 一 次 出 现 尽 管 是 一 个 偶 然 事 件, 但 随 着 西 方 学 术 体 系 的 全 盘 引 介, 指 称 science 所 涵 盖 的 全 部 内 容 的 新 名 称 也 就 呼 之 欲 出 了 [17] 在 知 说 发 表 3 年 后 的 1877 年, 西 周 以 学 问 在 于 深 究 渊 源 论 为 题 在 东 京 大 学 做 讲 演 : ( 谈 及 深 究 学 问 之 渊 源 ) 应 时 势 之 急 需, 掠 取 捷 径 等 事 于 今 日 也 在 所 难 免, 然 而 既 然 一 切 为 从 事 学 问, 应 尽 量 不 与 当 世 之 事 发 生 直 接 关 涉, 而 追 求 各 个 科 学 深 远 之 理, 此 等 貌 似 无 用 之 事, 为 探 明 理, 必 15 西 学 一 斑 ( 五 ), 明 六 杂 志 第 16 号, 明 治 七 年 九 月 刊 行 (1874.9.22) 岩 波 文 库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86~95 页 16 明 六 杂 志 第 16 号 岩 波 文 库 版, 山 室 信 一 中 野 目 徹 校 注, 中 册 87 页 17 除 了 概 念 体 系 上 的 需 要 以 外, 还 有 来 自 语 言 形 式, 即 双 音 节 化 的 要 求 同 时 我 们 也 应 留 意 英 语 原 词 的 意 义 用 法 上 的 变 化 在 现 代 科 学 发 轫 之 前, 科 学 问 题 被 当 做 形 而 上 学 的 一 部 份 来 研 究, 被 称 为 自 然 哲 学 术 语 science ( 科 学, 拉 丁 语 为 scientia) 原 本 只 有 knowledge ( 知 识 ) 的 意 思 然 而, 随 着 科 学 方 法 的 广 泛 运 用, 自 然 哲 学 逐 渐 转 变 为 了 一 种 源 于 实 验 的 经 验 科 学, 与 哲 学 的 其 他 领 域 分 道 扬 镳 到 了 19 世 纪 末, 它 开 始 被 称 为 科 学 以 示 其 与 哲 学 的 区 别 从 那 时 以 后, 形 而 上 学 被 用 来 指 代 对 存 在 本 质 的 非 经 验 性 哲 学 研 究 一 些 科 学 哲 学 家, 例 如 新 实 证 主 义 者, 声 称 自 然 科 学 排 斥 形 而 上 学 的 研 究, 而 其 他 科 学 哲 学 家 对 此 强 烈 反 对 ( 维 基 百 科 : 形 而 上 学 )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7 要 把 握 完 整 的 知 识 ; 收 集 诸 多 特 别 之 理, 使 之 归 于 一 贯 之 原 理, 如 此 学 术 以 臻 左 右 逢 源 之 境 [18] 标 题 的 学 问 对 应 science 似 不 应 有 疑 问, 而 文 中 的 科 学 受 各 个 修 饰, 意 指 构 成 science 的 所 有 学 科 这 篇 旨 在 探 讨 如 何 治 新 学 的 文 章 反 映 了 西 周 对 百 科 诸 学 与 哲 学 关 系 的 思 索 两 年 后, 中 村 正 直 在 译 稿 中 写 道 : 所 谓 科 学 ( 学 问 ) 者, 须 熟 知 以 何 种 元 素 而 成 立 哉 不 问 其 为 何 等 事 情, 试 仅 观 察 宇 宙 间 万 物 之 现 象 (phenomena), 从 中 发 现 自 然 之 力 (force) 遵 从 某 种 天 则, 发 挥 其 作 用, 对 此 等 事 实 既 得 以 推 究, 则 其 现 象 可 加 以 科 学 性 地 论 述 于 史 学 亦 然 [19] 文 中 的 科 学 学 问 都 用 日 语 假 名 标 出 了 science 的 发 音, 这 是 科 学 第 一 次 明 白 无 误 地 作 为 science 译 词 的 使 用 例, 同 一 篇 文 章 中 还 出 现 了 科 学 的 的 用 例 [20] 这 表 明 科 学 的 词 义 不 再 仅 仅 局 限 于 学 科 组 成, 还 引 伸 到 了 科 学 之 所 以 为 科 学 的 方 法 论 的 层 面 [21] 1881 年 出 版 的 哲 学 字 汇 中 明 确 地 建 立 了 科 学 =science 的 对 译 关 系, 在 这 以 后, 科 学 逐 渐 为 日 本 社 会 所 接 受, 成 为 science 的 标 准 译 词 进 入 明 治 二 十 年 代 后 (1887~) 科 学 成 为 日 本 社 会 的 流 行 词 [22] 而 从 日 本 工 具 书 的 释 义 上 看, 此 时 的 科 学 意 义 仍 偏 重 于 自 然 科 学, 如 日 本 大 辞 书 (1893) 的 科 学, 理 学 的 另 一 名 称 ; 帝 国 大 辞 典 (1896) 18 19 20 21 22 大 久 保 利 谦 编 西 周 全 集 第 1 卷, 西 周 记 念 会,1960 年,572 页 亦 参 见 辻 哲 夫 日 本 の 科 学 思 想, 中 公 新 书,1973 年,178 页 中 村 正 直 译 史 学 第 一 编 上, 明 治 十 二 年 (1879) 原 著 为 G. G. Zerffi 的 The Science of History 本 书 是 应 日 本 方 面 的 要 求 执 笔 的, 对 日 本 实 证 主 义 史 学 的 建 立 起 了 重 要 的 作 用 加 藤 周 一 等 编 日 本 近 代 思 想 大 系 13 历 史 认 识, 岩 波 书 店,1991 年 260 页 引 文 原 文 转 引 自 飞 田 良 文 前 揭 书 206 页, 笔 者 试 译 日 语 的 科 学 的 是 scientific 的 译 词 论 述 的 科 学 性 除 了 言 之 有 据 外 还 应 包 括 逻 辑 学 意 义 上 的 推 理 之 方 法 等 飞 田 良 文 前 揭 书,206~210 页

18 严 复 与 科 学 的 万 物 皆 有 法 则, 据 此 而 进 行 的 研 究 的 学 问 的 一 切 叫 科 学 与 哲 学 相 对 而 称, 科 学 为 形 而 下 之 学, 哲 学 为 形 而 上 之 学 ; 以 及 日 本 新 辞 林 (1897) 的 科 学, 与 哲 学 相 对 立 等 辞 典 类 的 注 释 反 映 了 当 时 的 日 本 社 会 把 科 学 与 哲 学 对 立 起 来 的 理 解 倾 向 关 于 日 本 近 代 哲 学 与 科 学 的 关 系, 辻 哲 夫 指 出 : 日 本 在 接 受 近 代 科 学 时 并 没 有 认 识 到 科 学 本 身 所 具 有 的 治 学 方 法 理 论 认 识 结 构 等 都 是 科 学 内 在 的 本 质 因 素 ; 而 是 仅 仅 将 科 学 作 为 掌 握 有 用 的 专 门 知 识 的 学 问, 即 作 为 实 学 理 学 加 以 接 受 的 这 时, 日 本 实 际 上 还 不 具 备 从 本 源 上 准 确 地 把 握 科 学 的 方 法 论 及 其 认 识 结 构 的 可 能 性 然 而, 近 代 哲 学 的 引 介 在 弥 补 上 述 缺 欠 方 面 发 挥 了 重 要 作 用, 尽 管 这 并 不 是 引 介 者 的 初 衷 这 可 以 说 是 一 个 极 具 日 本 特 色 的 过 程 23 在 后 文 中 我 们 将 会 看 到, 文 中 的 日 本 如 果 换 成 东 方, 或 径 直 改 为 中 国 也 并 非 无 的 放 矢 始 于 西 周 不 经 意 之 间 的 科 学, 在 实 证 史 学 的 语 境 中 成 为 science 的 译 词, 最 终 在 日 语 中 定 型, 并 在 汉 字 文 化 圈 内 普 及 也 许 有 人 要 问 :science 为 何 不 是 兰 学 以 来 使 用 的 穷 理 或 中 国 的 格 致? 译 词 的 成 功 与 否 并 不 完 全 在 于 造 词 的 理 据 等 词 汇 内 部 的 原 因, 语 言 社 会 的 价 值 取 向 等 偶 然 性 因 素 更 为 重 要 下 面 让 我 们 把 视 线 转 向 中 国 明 末 耶 稣 会 士 来 华, 对 于 西 士 所 传 之 学 的 内 容, 徐 光 启 说 略 有 三 种, 大 者 修 身 事 天, 小 者 格 物 穷 理,, [24] 并 将 格 物 穷 理 之 学 视 作 天 学 之 余 绪 [25] 进 入 19 世 纪 后 西 学 由 新 教 传 教 士 再 次 传 入 中 国, 人 们 用 格 致 格 物 等 来 指 称 science 中 的 自 然 科 学 部 分, 进 而 又 专 指 物 理 化 学, 或 单 指 物 理 学, [26] 可 见 其 地 位 仍 在 术 23 辻 哲 夫 前 揭 书,179~180 页 24 刻 几 何 原 本 序 1607 年 25 泰 西 水 法 序 1612 年 26 樊 洪 业 : 从 格 致 到 科 学, 自 然 辩 证 法 通 讯, 第 10 卷 第 3 期 (1988), 39~50 页

序 章 西 学 东 渐 当 science 成 为 kagaku( 科 学 ) 19 的 层 面 现 代 汉 语 中 的 科 学 一 词 来 自 日 语, 那 么 在 中 国, 谁 何 时 开 始 使 用 科 学 的? 意 义 用 法 如 何? [27] 对 于 这 些 问 题 的 回 答 成 了 近 代 学 术 史 的 关 注 点 [28] 何 人 最 现 在 汉 语 的 文 献 中 使 用 了 科 学? 樊 洪 业 在 前 揭 论 文 中 认 为 这 一 荣 誉 属 于 康 有 为, 朱 发 建 则 在 论 文 指 出 : 根 据 台 湾 学 者 的 研 究, 使 用 了 科 学 一 词 的 康 有 为 奏 折 有 事 后 改 篡 之 嫌, 不 足 为 凭 ; 康 有 为 日 本 书 目 志 中 的 科 学 也 仅 用 于 书 名, 不 能 作 为 首 例 书 证 也 就 是 说, 我 们 不 仅 要 看 词 形 是 否 存 在 而 且 要 分 析 使 用 者 对 词 义 的 把 握 情 况 [29] 朱 发 建 认 为 最 早 使 用 科 学 的 是 王 国 维 [30] 王 国 维 在 光 绪 25 年 11 月 (1899 年 12 月 ) 刊 行 的 东 洋 史 要 的 序 中 写 道 : 同 学 山 阴 樊 君 炳 清, 译 日 本 桑 原 骘 藏 君 之 东 洋 史 要 既 成 刊 有 日 矣, 吾 师 藤 田 学 士 乃 论 述 此 书 之 大 恉, 而 命 国 维 书 其 端 曰 : 近 世 历 史 为 一 科 学 故 事 实 之 间 不 可 无 系 统, 抑 无 论 何 学, 苟 无 系 统 之 智 识 者, 不 可 谓 之 科 学 [31] 27 28 29 30 留 日 学 生 编 纂 的 术 语 集 新 尔 雅 (1903) 对 科 学 的 定 义 是 : 研 究 世 界 之 现 象, 与 以 系 统 的 知 识 者, 名 曰 科 学 较 早 的 研 究 有 袁 翰 青 科 学 技 术 两 词 溯 源, 北 京 晚 报,1985 年 9 月 19 日 樊 洪 业 前 揭 论 文 等 尤 其 是 樊 文 以 较 大 的 篇 幅 深 入 探 讨 了 从 格 致 到 科 学 的 转 换 问 题 近 期 则 有 金 观 涛 刘 青 峰 的 研 究 观 念 史 研 究 : 中 国 现 代 重 要 政 治 术 语 的 形 成 ( 香 港 中 文 大 学 出 版 社,2008 年 ) 是 书 第 12 章 运 用 语 料 库 统 计 分 析 的 新 手 法 论 证 了 中 国 近 代 语 境 中 的 格 致 科 学 的 消 长 以 及 观 念 史 上 的 若 干 问 题 两 者 对 笔 者 均 深 有 启 发 除 此 以 外, 艾 尔 曼 从 前 现 代 的 格 致 学 到 现 代 的 科 学 ( 中 国 学 术 第 2 辑,2000 年 ) 朱 发 建 最 早 引 进 科 学 一 词 的 中 国 人 辨 析 ( 吉 首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2005 年 2 期,59~61 页 ) 周 程 究 竟 谁 在 中 国 最 先 使 用 了 科 学 一 词? ( 自 然 辩 证 法 通 讯,2009 年 第 4 期,93~98 页 ) 张 帆 从 格 致 到 科 学 : 晚 清 学 术 体 系 的 过 渡 与 别 择 (1895~1905 年 ) ( 学 术 研 究,2009 年 第 12 期,102~114 页 ) 等 专 文 都 深 入 地 讨 论 了 科 学 的 传 入 与 普 及 亦 参 见 沈 国 威 康 有 为 与 日 本 书 目 志, 或 问 第 5 期,2003 年,51~69 页 参 见 朱 发 建 前 揭 论 文 周 程 认 为 唐 廷 枢 是 中 国 近 代 第 一 个 使 用 科 学 之 人 但 是 文 中 所 示 唐 廷 枢 的 例 子 教 科 学 与 教 科 书 的 结 构 相 同, 应 该 分 析 为 教 科 + 学 31 东 洋 史 要 格 致 学 堂 译 东 文 学 社 印 关 于 本 书 的 情 况 及 译 词 问 题 请 参 阅 实 藤 惠

20 严 复 与 科 学 藤 田 丰 八 和 王 国 维 之 间 关 于 科 学 有 过 何 种 讨 论 不 得 而 知, 明 白 无 误 的 是 : 藤 田 告 诉 他 的 弟 子 科 学 的 本 质 是 各 种 现 象 及 知 识 之 间 的 体 系 性, 历 史 学 也 不 例 外 这 正 是 自 中 村 正 直 以 来 的 日 本 实 证 主 义 史 学 的 主 张 不 过, 仅 就 时 间 而 论 梁 启 超 的 下 面 的 例 子 则 要 稍 早 一 些 : 然 则 太 平 洋 之 未 来 於 政 事 商 业 宗 教 学 术 凡 人 种 增 进 及 其 爭 夺 之 事 关 系 不 小 而 将 为 万 国 民 之 大 战 场 殆 不 容 疑 也 及 於 彼 时 则 其 动 机 所 起 有 二 个 之 现 象 一 曰 科 学 之 进 步 二 曰 列 强 之 均 势 是 也 [32] 然 而 我 们 必 须 认 识 到 梁 启 超 的 这 篇 文 章 是 日 本 报 刊 的 译 述, 对 科 学 一 词 的 理 解 很 难 达 到 经 过 藤 田 丰 八 口 传 亲 授 的 王 国 维 的 深 度 进 入 20 世 纪 以 后, 日 本 书 ( 包 括 杂 志 ) 的 中 译 本 大 量 出 版, 加 之 中 国 开 始 进 行 教 育 体 制 的 改 革, 科 学 一 词 的 用 例 大 增, 甚 至 渗 透 到 官 样 文 章 中 去 如 张 之 洞 等 制 定 的 学 务 纲 要 中 有 凡 教 员 科 学 讲 义, 学 生 科 学 问 答, 于 文 辞 之 间 不 得 涉 于 鄙 俚 粗 率 的 例 子 [33] 此 时, 科 学 的 意 思 是 分 科 之 学 但 鼓 吹 中 体 西 用 的 张 之 洞 并 没 有 认 识 到 : 中 国 既 需 要 引 入 SCIENCE 所 体 现 的 西 方 学 术 体 系, 即 建 构 新 的 学 科 体 制 ; 又 必 须 接 受 SCIENCE 之 所 以 成 立 的 与 中 学 完 全 不 同 的 治 学 方 法 以 及 被 其 称 为 鄙 俚 粗 率 的 术 语 严 复 正 是 在 这 一 尴 尬 时 代 直 面 所 谓 科 学 问 题 的 严 复 说 中 国 自 甲 午 一 创 于 东 邻, 庚 子 再 困 于 八 国, 海 内 憬 然, 始 知 旧 学 之 必 不 足 恃, 而 人 人 以 开 瀹 民 智 为 不 可 以 已 [34] 严 复 开 始 了 自 己 的 科 学 历 程 32 秀 中 国 人 留 学 日 本 史, 三 联 书 店, 谭 汝 谦 林 启 彦 译,216 页 ; 沈 国 威 近 代 日 中 语 汇 交 流 史 笠 间 书 院,1994 年,222~268 页 ( 改 订 新 版 2008 年 223~272 页 ) 梁 启 超 论 太 平 洋 之 未 來 与 日 本 国 策, 清 议 报 第 13 期, 光 绪 25 年 3 月 33 学 务 纲 要 1903 年 9 月, 转 引 自 舒 新 城 编 近 代 中 国 教 育 史 料, 中 华 书 局,1928 年,8~30 页 34 英 文 汉 诂 巵 言, 严 复 集 一,152 页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一 天 演 论 中 的 格 致 天 演 论 是 严 复 公 开 出 版 的 第 一 本 译 著 [1] 原 著 是 英 国 博 物 学 家 T. H. 赫 胥 黎 (1826~1895) 于 1893 年 作 的 一 场 讲 演 和 为 帮 助 后 来 的 读 者 理 解 这 一 略 显 深 奥 的 讲 演 所 撰 写 的 导 论 (1894) [2] 赫 胥 黎 在 讲 演 和 导 论 中 探 讨 了 达 尔 文 开 创 的 生 物 进 化 论 学 说 和 人 类 社 会 伦 理 之 间 的 关 系 讲 演 稿 分 为 七 大 部 分, 内 容 是 : 宇 宙 处 于 演 化 中 ; 生 物 的 生 存 斗 争 与 人 类 伦 理 学 原 则 的 矛 盾 ; 古 印 度 和 古 希 腊 伦 理 思 想 的 发 生 以 及 东 西 方 伦 理 思 想 的 差 异 与 冲 突 ; 人 类 社 会 所 面 临 的 进 化 论 和 伦 理 学 的 复 杂 关 系 成 书 时 被 置 于 讲 演 稿 前 的 导 论 共 分 十 五 小 节, 与 讲 演 的 内 容 互 相 补 充 赫 胥 黎 在 导 论 中 更 具 体 地 讨 论 了 生 物 的 自 然 状 态 和 人 工 干 预 ( 园 艺 ); 殖 民 地 以 及 殖 民 者 对 自 然 环 境 的 改 变 ; 生 物 进 化 ( 宇 宙 过 程 ) 和 人 类 社 会 伦 理 进 步 ( 伦 理 过 程 ) 的 相 互 关 系 等 问 题 以 进 化 论 和 伦 理 学 为 主 题 的 这 两 篇 论 文 中, science 或 许 不 是 必 不 可 少 的 关 键 词 而 事 实 也 正 是 如 此, 赫 氏 原 著 中 仅 见 science,3 例 ;scientific,7 例 ;scientifically,1 例 原 文 以 形 容 词 scientific 的 用 例 为 主, 这 似 乎 表 明 著 者 更 加 注 重 作 为 方 法 的 科 学 和 科 学 的 特 点, 而 不 是 科 学 本 身 赫 胥 黎 在 介 绍 人 类 伦 理 发 展 史 的 章 节 中 梳 理 了 印 度 佛 教 史 和 古 希 腊 的 学 术 史, 其 中 关 于 学 术 派 别 古 昔 圣 贤 的 论 述 随 处 可 见, 但 并 1 本 文 使 用 北 京 : 商 务 印 书 馆 1981 年 版 严 译 名 著 丛 刊 天 演 论 另, 个 别 词 句 的 引 用, 随 文 标 注 页 码 2 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other Essays, by T. H. Huxley, 1894. 本 文 使 用 D. Appleton & Co. 1902 年 复 刻 版

22 严 复 与 科 学 没 有 涉 及 科 学 体 系 和 具 体 的 学 科 内 容 严 复 将 上 述 两 篇 论 文 译 述 为 天 演 论, 卷 上 名 之 为 导 言, 分 为 十 八 节, 卷 下 名 之 为 论, 分 为 十 七 节 下 面 我 们 先 来 看 一 下 science 等 在 原 文 译 文 中 的 对 应 情 况 一 没 有 直 接 译 出 者 6 例 : 1. P.6, L.29: scientific knowledge 2. P.21, L.18: scientific considerations 3. P.21, L.26: scientific administrator 4. P.34, L.24: scientific method 5. P.43, L.18: scientifically determined 6. P.48, L.9: scientific imagination 二 变 通, 即 用 其 他 词 语 译 出 scientific 或 science 者 5 例 : 7. P.43, L.14: scientific work, 学 ( 天 演 论 44 页, 下 同 ) 8. P.52, L.26: science of ethics, 治 化 (53 页 ) 9. P.70, L.17: scientific heritage, 天 演 学 宗, 其 滴 髓 真 传 (77 页 ) 10. P.84, L.11: sciences and arts, 格 致 (94 页 ) 11. P.84, L.27: Political Science, 治 平 之 业 (94 页 ) 如 上 所 示, 天 演 论 中 并 没 有 使 用 科 学 一 词, 但, 作 为 与 science 相 对 应 的 概 念 : 学 学 问 格 物 格 物 致 知 格 致 等 词 语 反 复 出 现, 其 数 量 远 远 超 过 了 赫 胥 黎 原 著 中 的 science 等 仅 以 格 致 系 列 的 词 语 为 例, 天 演 论 中 见 格 致 21 例 ; 格 物 6 例 ; 格 物 致 知 3 例 进 化 论 对 于 中 国 读 者 来 说 是 一 种 崭 新 的 完 全 陌 生 的 科 学 理 论, 需 要 在 既 有 学 术 体 系 上 加 以 定 位, 这 或 是 严 复 频 繁 使 用 格 致 的 原 因 之 一, 而 更 重 要 的 原 因 是 严 复 急 欲 告 诉 国 人 西 学 为 何 物, 西 学 的 目 的 是 什 么, 于 当 时 的 中 国 有 何 种 功 用, 西 学 的 径 途 与 中 学 有 何 不 同 如 序 章 所 述, 中 国 传 统 知 识 体 系 脉 络 中 的 格 物 致 知 既 不 是 学 术 的 体 系, 也 不 是 学 术 的 内 容, 而 是 中 国 士 子 认 知 道 理, 进 而 修 齐 治 平 的 径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23 途 [3] 但 是 在 19 世 纪 末, 格 物 致 知 以 及 由 其 简 略 或 派 生 而 来 的 格 物 格 致 等 词 语 意 义 已 经 发 生 了 变 化, 一 般 被 用 来 指 称 自 然 科 学, 尤 其 是 物 理 等 实 用 之 学 如 傅 兰 雅 (John Fryer,1839~1928) 创 办 的 科 学 杂 志 格 致 汇 编 (1876~1882, 其 间 有 中 断 ) 等 这 也 是 严 复 在 天 演 论 中 的 主 要 用 法 除 斯 多 噶 者, 亦 希 腊 学 派 名,( 中 略 ) 欧 洲 风 尚 之 成, 此 学 其 星 宿 海 也, 以 格 致 为 修 身 之 本 ( 论 十 一 学 派,79 页 )1 例 以 外, 天 演 论 中 的 格 致, 其 典 型 的 用 法 是 : 诸 格 致 格 致 诸 学 格 物 致 知 之 学 格 物 致 知 之 事 格 致 学 格 物 学 格 物 家 等 可 知 严 复 用 格 致 表 示 的 是 自 然 科 学 的 各 个 学 科, 而 且 在 大 部 分 情 况 下, 严 复 的 格 致 类 词 语 与 赫 胥 黎 的 原 文 中 的 science 等 并 不 形 成 对 译 关 系 那 么, 赫 胥 黎 在 scientific 中 不 经 意 地 涵 括 其 中 的 科 学 的 特 质 什 么 是 科 学, 在 天 演 论 中 完 全 没 有 反 映 吗? 让 我 们 先 看 一 下 上 述 第 7 例 的 原 文 And the business of the mor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er appears to me to be the ascertainment, by the same method of observation, experiment, and ratiocination, as is practised in other kinds of scientific work, of the course of conduct which will best conduce to that end.(p.43) 这 段 文 字 出 现 在 原 著 导 论 第 十 八 新 反, 即 导 论 部 分 的 最 后 一 节 中 赫 胥 黎 指 出 : 在 解 决 人 类 社 会 所 面 临 的 问 题 时, 伦 理 学 家 政 治 家 们 所 遵 循 的 原 则 应 该 与 其 他 科 学 所 采 用 的 方 法 相 同 赫 胥 黎 认 为 observation, experiment, ratiocination( 暂 译 为 : 观 察 实 验 演 绎 详 后 ) 是 使 伦 理 学 政 治 学 成 为 近 代 科 学 所 必 不 可 少 的 三 个 要 素 ( 即 学 之 为 学 的 判 断 基 准 赫 胥 黎 认 为 天 文 地 理 物 理 化 学 等 已 经 成 为 近 代 科 学 ) 对 于 这 段 话, 严 复 的 译 文 如 下 : 古 之 为 学 也, 形 气 道 德 岐 而 为 二, 今 则 合 而 为 一 所 讲 者 虽 为 道 德 治 化 形 上 之 言, 而 其 所 由 径 术, 则 格 物 家 所 用 以 推 证 形 下 者 也 撮 3 樊 洪 业 : 从 格 致 到 科 学, 自 然 辩 证 法 通 讯, 第 10 卷 第 3 期 (1988),39~ 50 页

24 严 复 与 科 学 其 大 要, 可 以 三 言 尽 焉 始 于 实 测, 继 以 会 通, 而 终 于 试 验 三 者 阙 一, 不 名 学 也 而 三 者 之 中, 则 试 验 尤 为 重 也 古 学 之 逊 于 今, 大 抵 坐 阙 是 耳 凡 政 教 之 所 施, 皆 用 此 术 以 考 核 扬 搉 之, 由 是 知 其 事 之 窒 通 与 能 得 所 祈 向 否 也 [4] 而 原 文 忠 实 的 现 代 汉 语 译 文 为 : 伦 理 学 家 和 政 治 哲 学 家 的 任 务, 我 认 为 应 该 是 用 其 他 科 学 工 作 中 所 采 用 的 同 样 的 观 察 实 验 和 推 论 的 方 法, 去 确 定 最 有 助 于 达 到 此 项 目 的 的 行 动 方 针 [5] 两 相 比 较 可 知, 严 复 在 这 里 加 入 了 原 文 没 有 的 内 容, 他 试 图 明 明 白 白 地 告 诉 中 国 的 读 者 : 西 方 古 昔 的 学 问 分 为 形 下 ( 形 气 ) 形 上 ( 道 德 ) 两 类, 但 现 今 合 二 为 一 了 这 是 因 为 形 上 之 学 也 必 须 采 用 形 下 之 学 的 方 法, 即 实 测 会 通 试 验 这 三 个 步 骤 的 结 果 此 三 者 缺 一 就 不 能 称 之 为 科 学, 而 其 中 尤 以 试 验 为 关 键, 古 昔 的 学 问 不 如 现 今 的 科 学 正 是 由 于 缺 少 了 这 一 环 节 治 理 国 家 等 方 面 的 政 策 法 律 是 否 合 理 有 效 都 需 用 这 一 方 法 加 以 考 察 评 判 [6] 严 复 还 指 出 天 演 之 学 近 五 十 年 之 所 以 发 展 得 如 此 迅 速 正 是 由 于 西 方 格 致 学 精, 时 时 可 加 实 测 故 也 ( 导 言 二 广 变,6 页 ), 即 科 学 发 展 所 促 成 的 实 测 手 段 进 步 的 结 果 这 里 的 格 致 无 疑 所 指 的 是 自 然 科 学, 即 形 下 之 学 对 于 严 复 的 这 段 译 文, 皮 后 锋 认 为 : 严 复 将 赫 胥 黎 原 著 中 的 演 绎 有 意 改 为 会 通 ( 归 纳 ), 强 调 归 纳 法, 又 将 试 验 置 于 最 后, 强 调 试 验 为 尤 重 ( 中 略 ) 这 与 他 演 说 西 学 门 径 功 用 (1898) 时 所 倡 导 的 考 订 ( 或 观 察 ) 贯 通 ( 会 通 ) 试 验 的 顺 序 完 全 一 致 [7] 其 实 严 复 并 没 有 变 更 赫 胥 黎 的 顺 序, 只 是 严 复 的 译 词 与 其 在 现 代 4 天 演 论, 导 言 十 八 新 反 44~45 页 注 意, 文 中 的 试 验 与 考 核 扬 搉 互 训 5 进 化 论 与 伦 理 学 科 学 出 版 社,1973 年 版 30 页 6 7 而 西 周 则 认 为 : 如 无 前 两 者, 学 亦 无 从 谈 起 参 见 本 书 序 章 13 页 皮 后 锋 著 严 复 评 传, 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2006 年 397~398 页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25 汉 语 中 的 词 义 有 一 些 差 别 现 简 单 整 理 如 下 : observation experiment ratiocination 严 复 译 词 实 测 会 通 试 验 今 译 版 译 词 观 察 实 验 推 论 严 复 寓 意 实 测 观 察 经 验 归 纳 检 验 演 绎 即 experiment 和 ratiocination 分 别 与 induction( 归 纳 ) 和 deduction( 演 绎 ) 意 义 相 重 叠 ( 不 完 全 相 同 ) 严 复 的 理 解 是 不 错 的, 他 告 诉 读 者 : 不 管 是 形 上 之 学, 还 是 形 下 之 学, 要 想 发 现 真 理, 首 先 要 实 测, 即 观 察 客 观 世 界, [8] 然 后 对 实 测 的 结 果 进 行 会 通, 即 从 中 总 结 出 自 然 法 则 ( 大 法 公 理 ), [9] 最 后 是 试 验, 即 对 得 到 的 法 则 进 行 试 验 印 证, 并 推 广 运 用 至 其 他 事 例, 故 试 验 印 证 对 于 近 代 科 学 尤 为 重 要 [10] 下 面 我 们 会 看 到 严 复 在 西 学 门 径 功 用 中, 对 此 作 了 更 详 尽 的 说 明 严 复 在 天 演 论 中, 尤 其 在 翻 译 过 半 之 后, 对 原 著 并 未 刻 意 强 调 的 science( 科 学 ), 其 目 的 功 用 方 法 及 内 容 显 示 出 了 异 乎 寻 常 的 关 注, 并 试 图 用 桐 城 古 文 式 的 汉 语 表 达 出 来 例 如, 严 复 在 天 演 论 卷 下 开 宗 明 义 地 指 出 : 道 每 下 而 愈 况, 虽 在 至 微, 尽 其 性 而 万 物 之 性 尽, 穷 其 理 而 万 物 之 理 穷, 在 善 用 吾 知 而 已 矣, 安 用 鹜 远 穷 高 然 后 为 大 乎 [11] 道 每 下 而 愈 况 一 句 由 庄 子 敷 衍 而 来 ( 详 后 ), 严 复 以 夹 注 的 形 式 对 8 9 10 严 复 在 西 学 门 径 功 用 中 又 称 之 为 考 证, 或 观 察 演 验 详 后 严 复 在 西 学 门 径 功 用 中 又 称 之 为 贯 通, 而 在 天 演 论 手 稿 本 中 称 为 推 求 在 天 演 论 各 个 版 本 中, 这 段 译 文 有 较 大 变 动, 似 反 映 了 严 复 对 这 一 问 题 认 识 的 深 化 过 程 例 如 在 手 稿 本 中 为 古 者 为 学, 形 气 道 德 之 家, 分 而 为 二, 今 者 合 二 为 一 所 论 者 虽 道 德 治 化, 而 其 所 由 之 术, 则 格 物 家 所 用 以 推 验 证 明 形 下 者 也 始 于 实 测, 继 而 推 求, 终 于 试 验 凡 政 治 之 所 施, 皆 用 此 术, 以 攷 核 扬 榷 之, 由 以 知 其 政 之 窒 通, 与 能 得 其 所 祈 响 否 也 严 复 集 五,1437 页 11 天 演 论 卷 下 论 一 能 实,49 页

26 严 复 与 科 学 这 句 话 加 以 解 释 说 : 柏 庚 首 为 此 言 其 言 曰, 格 致 之 事, 凡 为 真 宰 之 所 笃 生, 斯 为 吾 人 之 所 应 讲 天 之 生 物, 本 无 贵 贱 轩 轾 之 心, 故 以 人 意 轩 轾 贵 贱 之 者, 其 去 道 固 已 远 矣 尚 何 能 为 格 致 之 事 乎? [12] 柏 庚 即 英 国 哲 学 家 佛 朗 西 斯 培 根 (F. Bacon,1561~1626) 这 段 反 映 了 培 根 主 要 科 学 思 想, 而 赫 胥 黎 原 文 中 并 不 存 在 的 文 字 应 该 理 解 为 : 形 上 之 学 ( 道 ) 需 要 通 过 形 下 之 学 才 能 彰 显, 形 上 形 下 两 者 的 性 ( 性 质 ) 和 理 ( 自 然 法 则 ) 是 相 通 的 如 培 根 所 说, 虽 然 是 形 下 之 学 ( 格 致 ) 的 对 象, 但 只 要 是 客 观 存 在 的 事 物, 我 们 都 应 该 加 以 探 索 ; 学 问 的 对 象 原 本 没 有 什 么 形 上 形 下 之 分, 人 为 地 分 成 高 下 贵 贱 已 经 脱 离 的 学 问 的 本 质, 如 何 还 能 做 好 学 问? 所 谓 的 柏 庚 首 为 此 言 是 根 据 培 根 新 工 具 第 119 120 段 的 内 容 演 化 而 来 的 培 根 的 原 文 如 下 : [13] 在 我 的 自 然 史 和 实 验 当 中, 人 们 还 会 看 到 许 多 琐 屑 的 普 通 都 知 道 的 事 物 ; 还 会 看 到 许 多 卑 贱 的 低 级 的 事 物 ;( 中 略 ) 但 是 在 我, 由 于 我 清 晰 地 知 道, 若 不 首 先 恰 当 地 考 察 和 找 出 常 见 事 物 的 原 因, 以 及 那 些 原 因 的 原 因, 就 不 能 对 罕 见 的 或 非 凡 的 事 物 做 出 什 么 判 断, 更 不 能 揭 示 出 任 何 新 的 事 物,(119 节 92~93 页 ) 那 些 所 谓 卑 贱 的 或 甚 至 污 秽 的 事 物,( 中 略 ) 这 也 必 须 容 纳 在 自 然 史 当 中, 正 不 亚 于 那 最 华 美 最 贵 重 的 事 物 而 自 然 史 也 并 不 因 此 而 蒙 玷 污, 犹 如 太 阳 既 照 宫 殿 也 照 阴 沟, 而 并 未 染 到 污 垢 (120 节 93 页 ) 凡 值 得 存 在 的 东 西 就 值 得 知 道, 因 为 知 识 乃 是 存 在 的 表 象 ; 而 卑 贱 事 物 和 华 贵 事 物 则 同 样 存 在 (120 节 93 页 ) 12 天 演 论 卷 下 论 一 能 实,49 页 注 以 上 丁 酉 (1897) 六 月 删 改 讫 的 严 复 天 演 论 手 稿 中 没 有 这 段 夹 注 13 培 根 新 工 具, 许 宝 骙 译, 北 京 : 商 务 印 书 馆,1984 年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27 这 是 严 复 首 次 在 自 己 的 译 著 中 言 及 培 根 [14] 接 着 在 论 三 教 源 中 严 复 再 一 次 提 到 了 培 根 : 由 柏 氏 之 语 而 观 之, 吾 人 日 讨 物 理 之 所 以 然, 以 为 人 道 之 所 当 然, 所 孜 孜 于 天 人 之 际 者, 为 事 至 重, 而 岂 游 心 冥 漠, 勤 其 无 补 也 哉? [15] 即, 探 究 形 下 之 学 ( 物 理 ) 的 所 以 然 就 是 探 索 形 上 之 学 ( 人 道 ) 的 所 以 然, 那 些 蔑 视 形 下 之 学 的 神 学 家 经 院 哲 学 家 们 ( 孜 孜 于 天 人 之 际 者 ) 不 过 游 荡 于 无 法 验 证 的 虚 幻 世 界 而 已, 他 们 的 工 作 完 全 没 有 意 义 接 着 赫 胥 黎 在 讲 演 稿 的 第 四 段 中 (63~66 页 ) 集 中 讨 论 了 印 度 早 期 哲 学 的 思 想 : 灵 魂 与 实 体 ; 苦 行 与 解 脱 等 严 复 在 天 演 论 中 将 这 一 部 分 译 为 两 小 节 : 论 八 冥 往 论 九 真 幻, 并 把 讨 论 的 范 围 扩 展 到 意 识 与 存 在 这 两 小 节 的 正 文, 在 手 稿 本 和 刊 行 本 之 间 几 乎 没 有 区 别, 但 是 案 语 则 有 较 大 的 出 入 在 手 稿 本 的 案 语 中, 严 复 说 : 胜 代 嘉 隆 万 历 之 世, 于 西 国 为 十 六 世 纪, 晦 盲 既 往, 文 明 之 运 开 当 是 时, 格 物 大 家 如 柏 庚 奈 端 斯 宾 纳 吒 赖 伯 摄 子 洛 克 辈 出, 人 具 特 识, 家 传 异 书 而 法 人 特 加 尔 德 首 倡 疑 古 之 学, 悉 破 前 14 培 根 在 学 术 的 进 展 (1605) 中 就 表 达 了 相 似 的 意 思 : 事 实 上, 最 高 贵 的 例 证 并 不 能 给 人 带 来 最 可 靠 的 内 容 这 一 点 在 有 关 哲 学 家 的 传 说 中 得 到 了 很 好 的 体 现 有 位 哲 学 家 ( 指 泰 勒 斯 [ 前 624?~ 前 546?], 古 希 腊 哲 学 家 数 学 家 天 文 学 家 译 者 注 ) 抬 头 看 天 上 的 星 星, 结 果 掉 到 了 水 中 如 果 他 埋 下 头 他 也 可 以 看 到 水 中 的 星 星, 但 是 如 果 抬 起 头, 他 就 不 能 看 到 星 星 中 的 水 因 此 伟 大 常 常 可 以 通 过 渺 小 细 微 的 事 物 来 发 现, 而 伟 大 的 事 物 中 却 很 难 找 出 细 小 的 事 物 亚 里 士 多 德 说 得 好 : 万 物 万 事 的 本 质 只 在 细 小 的 部 分 显 现 ( 培 根 著 学 术 的 进 展, 刘 运 同 译, 上 海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2007 年,66 页 ) 我 认 为, 在 所 有 的 历 史 中, 机 械 的 自 然 史 对 于 自 然 哲 学 的 效 用 是 最 基 础 最 根 本 的 有 了 这 一 基 础, 自 然 哲 学 才 不 会 消 亡 在 虚 无 缥 缈 的 烟 雾 中, 或 者 壮 观 快 意 的 玄 想 之 中, 才 能 为 人 们 的 生 活 带 来 福 利 和 收 益 ( 学 术 的 进 展 67 页 ) 15 天 演 论 卷 下, 论 三 教 源,54 页 严 复 天 演 论 手 稿 中 没 有 这 段 话

28 严 复 与 科 学 古 教 宗 及 亚 理 大 德 等 沈 痼 主 张 之 说, 独 师 心 知 [16] 这 是 严 复 在 丁 酉 (1897) 六 月 删 改 讫 的 天 演 论 手 稿 中 第 一 次 提 及 培 根, 同 时 也 提 到 了 欧 洲 近 代 哲 学 近 代 科 学 的 另 一 位 创 始 人 : 笛 卡 尔 严 复 指 出, 笛 卡 尔 其 说 虽 与 中 国 儒 先 以 及 泰 西 前 志 背 道 而 驰, 然 近 今 百 年, 格 致 之 事 日 明, 左 证 日 多, 而 主 其 说 者 亦 日 以 益 众 ( 严 复 集 5,1455 页 ) 而 在 刊 行 本 的 案 语 中, 严 复 说 八 九 两 节 是 观 物 之 理 最 精 微 的 学 说, 对 于 初 学 者 很 难 马 上 理 解, 但 是 由 于 这 是 西 学 绝 大 关 键, 兹 事 体 大, 所 以 尽 管 才 不 副 识, 不 足 达 作 者 深 旨, 仍 不 敢 惮 烦, 谨 为 更 敷 其 旨 严 复 用 了 更 大 的 篇 幅, 详 细 介 绍 了 笛 卡 尔 的 生 平 学 说 和 哲 学 思 想, 如 积 意 成 我 之 说 ( 我 思 故 我 在 ) 严 复 在 案 语 的 最 后 说 : 是 以 人 之 知 识, 止 于 意 验 相 符 如 是 所 为, 已 足 生 事 ( 复 案 : 此 庄 子 所 以 云 心 止 于 符 也 ) 更 骛 高 远, 真 无 当 也 夫 只 此 意 验 之 符, 则 形 气 之 学 贵 矣 此 所 以 自 特 嘉 尔 以 来, 格 物 致 知 之 事 兴, 而 古 所 云 心 性 之 学 微 也 ( 然 今 人 自 有 心 性 之 学, 特 与 古 人 异 耳 )(71 页 ) 既 然 更 骛 高 远 是 错 误 的, 形 气 之 学 就 受 到 了 重 视, 所 以 自 笛 卡 尔 以 来, 自 然 科 学 有 了 极 大 的 发 展 严 复 在 论 十 一 学 派 中 继 续 向 国 人 介 绍 西 方 的 学 术 源 流 : 额 拉 氏 ( 赫 拉 克 利 特 ) 其 学 苞 六 合, 阐 造 化, 为 数 千 年 格 致 先 声, 不 龂 龂 与 民 生 日 用 之 间, 修 己 治 人 之 事, 可 以 说 是 穷 高 骛 远 至 苏 格 拉 底 和 柏 拉 图 师 徒 二 人, 其 主 张 天 地 六 合 之 大, 事 极 广 远, 理 复 繁 赜, 决 非 生 人 智 虑 之 所 能 周 即 使 穷 神 竭 精, 事 亦 何 裨 于 日 用 于 是 放 弃 了 对 大 宇 宙 的 研 究, 反 以 求 诸 人 事 交 际 之 间, 即 人 类 社 会 的 伦 理 问 题 但 是, 苏 氏 独 不 悟 理 无 间 于 小 大, 苟 有 伦 脊 对 待, 则 皆 为 学 问 所 可 资 即 严 复 批 评 苏 格 拉 底 不 明 白 真 理 没 有 大 小 之 分, 只 要 是 有 因 果 关 系 ( 伦 脊 对 待 ) 的 自 然 16 天 演 论 手 稿, 严 复 集 五,1455 页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29 现 象 都 反 映 了 真 理, 都 可 以 成 为 学 问 研 究 的 对 象, 没 有 必 要 认 为 物 理 难, 人 事 易 ( 不 必 天 难 而 人 易 也 ); 我 们 周 围 的 某 些 习 以 为 常 的 自 然 现 象, 其 实 也 存 在 着 深 奥 的 道 理, 需 要 用 格 致 实 功, 即 逻 辑 数 学 物 理 化 学 加 以 探 索 ; 苏 氏 的 学 说 缺 点 就 在 于 把 那 些 有 因 果 关 系 的 自 然 现 象 束 之 高 阁, 以 为 这 样 的 内 容 无 关 人 事, 而 专 以 修 己 治 人 之 业, 为 切 要 之 图 者, 这 样 做 名 为 崇 实 黜 虚, 实 则 捨 全 而 事 偏, 求 近 而 遗 远 此 所 以 不 能 引 额 拉 氏 未 竟 之 绪, 而 大 有 所 明 也 对 苏 格 拉 底 独 不 悟 理 无 间 于 小 大 的 批 评 不 见 于 赫 胥 黎 的 原 著, 是 严 复 加 译 的 内 容, 其 思 想 来 源 同 样 可 以 在 前 引 培 根 的 话 语 里 找 到 严 复 在 本 节 的 案 语 中 说 : 泰 西 言 物 性 人 事 天 道 者, 皆 折 中 于 雅 里 氏 ( 即 亚 里 士 多 德, 引 用 者 ),( 中 略 ) 洎 明 中 叶, 柏 庚 起 英, 特 嘉 尔 起 法, 倡 为 实 测 内 籀 之 学, [17] 而 奈 端, 加 理 列 倭, 哈 尔 维 诸 子, 踵 用 其 术, 因 之 大 有 所 明, 古 学 之 失 日 著 [18] 譤 者 引 绳 排 根, 矫 枉 过 直, 而 雅 里 氏 二 千 年 之 焰, 几 乎 熄 矣 百 年 以 来, 物 理 益 明, 平 陂 住 复, 学 者 乃 澄 识 平 虑, 取 雅 里 旧 籍 考 而 论 之, 别 其 芜 类, 载 其 菁 英, 其 真 乃 出, 而 雅 里 氏 之 精 旨 微 言, 卒 以 不 废 [19] 赫 胥 黎 在 讲 演 中 指 出, 赫 拉 克 利 特 其 学 说 的 继 承 人 既 不 是 苏 格 拉 底 师 徒 二 人, 也 不 是 亚 里 士 多 德 严 复 在 案 语 中 发 挥 道 : 亚 里 士 多 德 融 和 了 前 贤 的 学 说, 而 到 了 16 世 纪 ( 明 中 叶 ), 英 国 的 培 根 法 国 的 笛 卡 尔 打 破 了 暗 黑 中 世 纪 的 坚 冰, 提 倡 实 验 和 归 纳 的 科 学, 牛 顿 伽 利 略 哈 维 等 发 明 新 理, 旧 的 学 术 被 取 代 ; 也 有 一 些 激 进 的 人 矫 枉 过 正,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学 说 17 天 演 论 卷 下, 论 十 一 学 派,80 页 这 里 的 实 测 内 籀 即 上 文 的 实 测 会 通 严 复 在 此 首 次 提 及 内 籀, 只 是 语 焉 不 详 对 内 外 籀 概 念 加 以 具 体 解 释 是 在 1896 年 秋 所 作 的 天 演 论 自 序 中, 详 后 18 商 务 印 书 馆 1981 年 版 天 演 论 此 处 为 逗 号, 而 严 复 集 五 1385 页 此 处 为 句 号 今 从 后 者 19 天 演 论 卷 下, 论 十 一 学 派,80 页 在 手 稿 本 中, 这 段 按 语 极 为 简 单 严 复 全 集 卷 一,57 页

30 严 复 与 科 学 几 乎 湮 没 但 是 近 百 年 来, 人 们 开 始 重 新 认 识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学 说 和 思 想, 从 中 汲 取 精 华 部 分 严 复 评 价 培 根 是 新 学 术 的 开 创 者, 有 摧 陷 廓 清 之 功 ( 语 出 原 强 修 订 稿, 详 后 ) 讲 演 稿 的 第 九 部 分 是 整 个 讲 演 的 结 论 和 精 华 所 在 在 回 顾 了 印 度 和 希 腊 哲 学 的 历 史 之 后, 赫 胥 黎 把 目 光 投 向 了 距 前 者 二 千 六 百 年 的 19 世 纪 末 的 欧 洲 此 时 达 尔 文 的 进 化 论 问 世 已 逾 四 十 年, 当 初 弥 漫 欧 洲 的 进 化 会 带 来 一 个 完 美 世 界 的 乐 观 情 绪 逐 渐 冷 却, 人 们 开 始 关 心 : 生 物 的 进 化 和 伦 理 的 进 化 究 竟 是 何 种 关 系? 赫 胥 黎 指 出 两 者 之 间 并 无 必 然 的 联 系, 动 植 物 的 进 化 并 不 一 定 促 进 人 类 伦 理 的 进 步, 人 类 应 该 自 觉 地 推 动 伦 理 进 程, 在 宇 宙 间 建 立 一 个 人 为 的 世 界 赫 胥 黎 说 : Finally, to my knowledge, nobody professes to doubt that, so far forth as we possess a power of bettering things, it is our paramount duty to use it and to train all our intellect and energy to this supreme service of our kind. Hence the pressing interest of the question, to what extent modern progress in natural knowledge, and, more especially, the general outcome of that progress in the doctrine of evolution, is competent to help us in the great work of helping one another? 这 两 段 话 的 忠 实 译 文 如 下 ; 最 后, 据 我 们 所 知, 没 有 人 声 称 怀 疑 过 : 只 要 我 们 具 有 能 改 善 事 物 的 能 力, 我 们 的 首 要 职 责 就 是 利 用 它 并 训 练 我 们 的 全 部 智 慧 和 能 力, 来 为 我 们 人 类 至 高 无 上 的 事 业 服 务 因 此, 大 家 所 迫 切 关 心 的 问 题 就 是 : 自 然 知 识 的 新 近 进 展, 特 别 是 在 进 化 论 方 面 这 种 进 展 的 总 的 结 果, 在 互 助 这 一 伟 大 事 业 中 究 竟 能 对 我 们 有 多 大 的 帮 助? [20] 严 复 为 赫 胥 黎 讲 演 第 九 部 分 开 始 数 段 所 加 的 小 标 题 是 演 恶, 并 在 案 20 赫 胥 黎 原 著 79 页, 进 化 论 与 伦 理 学 55~56 页

第 1 章 天 演 论 时 期 (1895~1898) 的 格 致 31 语 中 言 辞 激 烈 地 反 驳 了 赫 胥 黎 的 观 点 : 赫 胥 黎 氏 此 语, 最 蹈 谈 理 肤 泽 之 弊, 不 类 智 学 家 言 通 观 前 后 论 十 七 篇, 此 为 最 下 甚 至 说 赫 氏 此 语, 取 媚 浅 学 人, 非 极 挚 之 论 也 关 于 两 者 在 进 化 论 与 伦 理 学 上 观 点 的 异 同 留 待 思 想 史 家 评 论, 笔 者 在 此 只 指 出 严 译 中 所 反 映 出 的 科 学 观 严 复 的 译 文 如 下 : 天 既 予 人 以 自 辅 之 权 能, 则 练 心 缮 性, 不 徒 可 以 自 致 于 最 宜, 且 右 挈 左 提, 嘉 与 宇 内 共 跻 美 善 之 徒 ( 途 ), 使 天 行 之 威 日 杀, 而 人 人 有 以 乐 业 安 生 者, 固 斯 民 最 急 之 事 也 格 物 致 知 之 业, 无 论 气 质 名 物, 修 齐 治 平, 凡 为 此 而 后 有 事 耳 至 于 天 演 之 理, 凡 属 两 间 之 物, 固 无 往 而 弗 存, 不 得 谓 其 显 于 彼 而 微 于 此 是 故 近 世 治 群 学 者, 知 造 化 之 功, 出 于 一 本, 学 无 大 小, 术 不 互 殊 本 之 降 衷 固 有 之 良, 演 之 致 治 雍 和 之 极, 根 荄 华 实, 厘 然 备 具, 又 皆 有 条 理 之 可 寻, 诚 犁 然 有 当 于 人 心, 不 可 以 旦 莫 之 言 废 也 [21] 赫 胥 黎 说 要 发 挥 人 的 能 力, 改 造 自 然, 并 将 之 称 为 人 类 至 高 无 上 的 事 业 ; 严 复 则 指 出 人 的 天 赋 能 力, 通 过 练 心 缮 性 不 但 可 以 自 我 完 善, 还 能 益 群 ( 右 挈 左 提 ), 迎 来 郅 治 之 世 人 类 的 乐 业 安 生 亦 是 最 为 急 迫 的 事 业 然 而 这 一 切, 不 论 是 自 然 科 学 对 于 练 心 缮 性 的 功 用, 还 是 抽 象 科 学 对 于 社 会 进 步 的 促 进, 科 学 的 进 展 都 将 起 决 定 性 的 作 用 而 至 于 天 演 之 理, 世 间 万 物 都 必 须 遵 循, 其 间 没 有 显 赫 与 卑 微 之 分 故 晚 近 治 群 学 者 认 识 到 造 化 之 功, 出 于 一 本, 学 术 无 大 小 和 价 值 上 的 不 同 人 类 天 赋 的 良 知 理 性 在 进 化 过 程 中 完 美 升 华, 其 体 系 性 和 因 果 关 系 都 有 规 律 可 寻, 宇 宙 的 过 程 和 社 会 的 进 化 息 息 相 关 ( 诚 犁 然 有 当 于 人 心 ), 不 容 忽 视 21 天 演 论 论 十 五 演 恶,88~89 页 在 手 稿 本 中 没 有 上 述 的 按 语, 译 文 的 前 半 段 文 字 也 有 一 些 不 同 : 夫 天 既 畀 人 人 以 自 辅 之 权 能, 然 则 练 身 缮 性, 培 补 薰 修, 不 独 将 以 自 致 于 最 宜, 且 左 提 右 挈, 嘉 与 宇 内 共 登 美 善 之 途, 使 天 行 之 威 日 杀, 而 人 人 有 以 乐 业 安 生 者, 固 生 人 最 急 之 事 也 学 无 论 格 致 之 施 于 气 质, 抑 名 理 治 化 之 用 于 修 齐 治 平, 凡 皆 为 此 而 后 起 事 耳 ( 严 复 集 五,1468 页 )

32 严 复 与 科 学 从 这 两 段 偏 离 了 赫 胥 黎 原 文 的 译 文 中, 我 们 不 难 感 觉 到 培 根 的 影 响 : 科 学 应 以 世 间 万 物 为 研 究 对 象, 学 术 不 分 贵 贱, 都 是 以 裨 益 于 民 生 日 用 为 其 目 的 天 演 论 中, 柏 庚 ( 培 根 ) 出 现 了 4 次 : 夹 注 中 1 次, 正 文 中 2 次, 案 语 中 1 次 然 而 赫 胥 黎 无 论 是 在 讲 演 中, 还 是 事 后 撰 写 的 导 论 都 没 有 直 接 提 及 培 根 培 根 者 英 国 的 政 治 家 哲 学 家, 近 代 唯 物 主 义 和 经 验 哲 学 的 鼻 祖 培 根 是 近 代 自 然 科 学 的 鼓 吹 者, 最 早 宣 示 了 近 代 科 学 观, 阐 述 了 科 学 的 目 的 性 质 和 促 进 科 学 发 展 的 正 确 途 径 培 根 反 对 经 院 哲 学, 认 为 形 上 之 学 和 形 下 之 学 在 追 求 真 理 上 的 地 位 是 相 同 的 培 根 主 张 观 察 自 然 向 自 然 学 习, 指 出 一 切 知 识 都 源 于 自 然, 离 开 了 自 然 就 一 无 所 知 ; 探 求 真 理 必 须 摒 除 先 验 的 固 定 观 念 和 偏 见, 将 经 验, 即 观 察 实 验 作 为 认 识 的 唯 一 源 泉, 而 归 纳 法 就 是 正 确 认 识 自 然 的 唯 一 科 学 的 方 法 培 根 认 为 科 学 的 目 的 是 改 善 人 类 的 生 存 环 境 培 根 对 经 院 哲 学 和 传 统 逻 辑 思 维 方 式 的 批 判 为 近 代 自 然 科 学 的 发 展 扫 清 了 道 路 赫 胥 黎 虽 然 没 有 提 到 培 根 的 名 字, 但 是 这 位 两 个 世 纪 前 的 先 哲 的 思 想 观 点 对 于 赫 胥 黎 自 不 待 言, 对 于 当 时 英 国 听 众 和 读 者 也 应 该 是 普 通 的 常 识, 无 需 加 以 特 殊 的 说 明 二 西 学 三 篇 中 的 格 致 严 复 何 时 接 触 到 培 根, 阅 读 了 培 根 哪 些 著 作, 为 何 要 在 天 演 论 中 频 繁 (?) 提 及 培 根? 对 此, 我 们 需 要 考 察 与 天 演 论 的 翻 译 同 时 并 进 的 所 谓 西 学 三 篇, 即 论 世 变 之 亟 原 强 救 亡 决 论 [22] 面 对 甲 午 战 败 的 惨 烈 现 实 觉 一 时 胸 中 有 物, 格 格 欲 吐 的 严 复 于 1895 年 2 月 4 日 公 开 发 表 了 第 一 篇 时 论 : 论 世 变 之 亟 在 这 篇 文 章 中 严 复 使 用 运 会 表 述 了 天 演 的 概 念 : 运 会 既 成, 虽 圣 人 无 所 为 力, 盖 圣 人 亦 运 22 王 栻 主 编 : 严 复 集 (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6 年 ) 一, 论 世 变 之 亟 (1~5 页 ); 原 强 (5~15 页 ); 救 亡 决 论 (40~54 页 ) 以 下 引 用 准 此, 个 别 词 语 的 引 用, 只 随 文 标 出 页 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