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六 朝 之 後 詩 賦 合 流 現 象 的 發 展 與 轉 變 若 我 們 針 對 定 位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的 走 向 與 發 展, 可 以 提 出 從 大 家 到 專 家 的 判 語 蓋 早 期 的 研 究 者, 多 半 以 一 種 宏 觀 而 大 家 的 視 野 與 視 域, 進 入 各 個 文 類 領 域, 作 鞭 辟 入 裡 且 大 而 化 之 的 論 述 如 詩 賦 合 流 這 樣 的 觀 念, 最 早 即 是 由 於 文 學 史 家 與 這 些 宏 觀 鳥 瞰 的 大 家 們 所 提 出 如 鈴 木 虎 雄 賦 史 大 要 王 力 中 1 國 語 言 學 史 馬 積 高 賦 史 林 庚 中 國 文 學 簡 史 等 皆 大 刀 闊 斧 地 提 出 詩 賦 文 類 之 間 互 滲 的 觀 點 且 對 於 大 家 們 而 言, 這 樣 的 現 象 並 不 僅 止 於 六 朝, 而 綜 觀 歷 史 脈 絡, 向 下 延 伸 並 開 展 簡 師 宗 梧 於 賦 與 駢 文 中 提 及, 賦 變 自 於 楚 騷, 以 三 字 句 與 四 字 句 大 量 並 用, 打 破 六 字 之 單 調 鈴 木 虎 雄 說, 漢 賦 七 字 句 雖 無 過 騷 體 之 遺 物, 然 逮 入 齊 梁, 此 句 法 遂 至 帶 詩 句 氣 味 此 趨 勢 入 唐 未 止, 產 生 與 初 唐 諸 子 七 言 詩 類 似 之 賦 體, 是 為 徘 賦 之 變 形, 又 可 認 為 初 唐 七 言 古 詩 興 起 之 原 因 王 力 也 說, 例 如 庾 信 的 春 賦, 這 種 賦 到 初 唐 更 盛, 可 說 是 賦 的 變 體 2 雖 然 以 今 日 與 本 文 角 度 而 言, 這 些 大 家 們 難 免 犯 了 想 當 然 爾 與 取 捨 由 心 的 論 述 模 式, 不 過 他 們 給 予 我 們 適 切 的 啟 發, 還 是 彌 足 珍 貴 的 如 前 章 所 論, 詩 賦 兩 大 文 類, 經 過 了 六 朝 的 外 部 內 緣 種 種 驅 動 力 與 時 代 氛 圍 作 家 引 領, 而 產 生 了 相 互 濡 染 影 響 的 現 象, 前 章 並 舉 出 實 際 文 本 的 證 例 那 麼, 這 兩 大 文 類 自 然 不 可 能 因 為 陳 後 主 的 兵 敗 李 淵 於 太 原 建 國 這 種 種 朝 代 時 間 點 的 切 割 劃 分, 而 倏 然 宣 告 詩 賦 開 始 分 道 揚 鑣, 結 束 所 謂 的 合 流 於 是 林 庚 只 是 化 約 地 說 : 到 了 建 安 時 代, 終 於 出 現 了 全 新 的 轉 折, 詩 開 始 躍 居 於 文 壇 的 主 流, 隨 這 一 趨 勢, 賦 也 開 始 走 向 詩 化 此 後 又 歷 經 六 朝 四 百 年 間 的 曲 折 發 展, 才 終 於 完 成 了 這 一 過 程, 於 是 出 現 了 唐 詩 的 高 潮 然 而 這 消 長 並 不 就 到 此 為 止, 唐 詩 高 潮 過 去 之 後, 賦 化 的 趨 勢 又 逐 漸 抬 頭, 宋 代 詩 歌 因 此 也 就 傾 向 於 賦 化 3 諸 家 們 根 據 這 樣 的 認 知, 推 測 了 詩 賦 這 樣 的 交 融, 至 唐 代 未 止, 反 而 更 盛 但 是 我 們 如 果 細 膩 地 判 讀, 林 庚 指 的 詩 化 賦 化 多 少 帶 有 抒 情 與 敘 事 兩 種 理 型 的 分 1 鈴 木 虎 雄, 賦 史 大 要 ( 台 北 : 正 中 書 局,1976) 王 力 中 國 語 言 學 史 ( 台 北 : 五 南 圖 書 公 司,1996) 馬 績 高, 賦 史 ( 台 北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87)) 林 庚, 中 國 文 學 簡 史 ( 台 北 : 五 南 圖 書 公 司,2002) 2 簡 師 宗 梧, 賦 與 駢 文 ( 台 北 : 台 灣 書 局,1998),174 頁 3 林 庚, 中 國 文 學 簡 史,363 頁 193
殊 而 王 力 鈴 木 虎 雄 之 說, 其 實 只 是 緊 抓 的 字 句 數 上 的 差 異 就 其 外 部 形 式 而 立 論 王 芑 孫 即 以 七 言 五 言, 最 壞 賦 體, 或 諧 或 奧, 皆 難 鬥 接 4 漢 魏 風 規, 一 壞 於 五 七 言 之 詩 句, 再 壞 於 四 六 格 之 文 辭, 5 當 然 四 六 格 與 賦 如 何 進 行 分 野 區 隔 這 其 實 必 須 上 溯 回 楚 騷 是 根 源 於 賦 文 類 外 部 形 式 根 本 的 定 調 問 題, 我 們 可 容 後 再 論 由 此 可 見 五 七 言 入 賦, 不 但 有 賦 論 家 持 壞 體 之 見, 且 這 只 是 粗 淺 簡 略 的 方 式, 以 判 斷 詩 賦 之 間 孳 染 衍 生 的 問 題 更 何 況 其 他 如 賦 體 的 重 要 技 巧 體 物 構 形 似 鋪 排 種 種, 或 者 是 題 材 書 寫 目 的 等 其 他 文 類 學 議 題, 此 皆 王 氏 鈴 木 氏 所 未 曾 著 眼 之 處 另 外 我 們 有 一 個 很 顯 著 的 外 緣 問 題, 是 可 以 先 提 出 在 前 的 那 也 就 是 律 賦 的 出 現 與 科 舉 的 論 述 簡 師 於 其 唐 律 賦 典 律 之 研 究 一 文 中 提 及, 我 們 一 旦 討 論 觸 及 唐 代 賦, 唐 賦 與 律 賦 即 以 一 種 二 位 一 體 的 圖 像 呈 現, 不 容 分 割 律 賦 的 出 現 自 然 是 因 為 科 舉, 簡 師 在 該 文 研 究 回 顧 提 及, 先 前 研 究 者 針 對 律 賦 研 究, 也 多 半 從 與 科 舉 的 黏 連 介 入 著 手, 鄺 健 行 科 舉 考 試 文 體 論 稿, 其 中 收 唐 代 律 賦 對 科 舉 考 試 的 黏 附 與 偏 離 說 明 了 唐 代 律 賦 與 科 舉 考 試 的 關 係, 與 本 研 究 以 作 品 為 主, 研 究 重 點 與 進 路, 並 不 相 同 至 於 尹 占 華 律 賦 論 稿 則 是 以 律 賦 與 科 舉 以 及 律 賦 發 展 史 為 主 軸, 與 本 研 究 以 作 品 分 析 為 主, 尋 求 其 共 相, 研 究 之 面 向 與 方 法 也 截 然 不 同 6 鄺 氏 唐 代 律 賦 對 科 舉 考 試 的 黏 附 與 偏 離 一 文, 開 宗 明 義 即 提 出 了, 律 賦 由 初 唐 中 期 以 後 直 至 唐 亡 被 用 為 科 舉 考 試 的 工 具, 於 是 一 些 人 便 認 定 科 舉 只 是 一 種 用 於 考 試 的 文 體 這 種 看 法 不 能 算 錯, 唐 代 的 律 賦 確 與 科 舉 考 試 相 依 附, 而 有 越 來 越 緊 密 的 趨 勢 7 我 們 姑 且 不 論 律 賦 在 中 晚 唐 之 後 如 何 發 展, 我 們 首 先 必 須 判 讀 律 賦 是 否 歸 屬 於 賦? 以 及 賦 頌 本 色 議 論 性 質 鋪 排 押 韻 長 聯 偶 對 而 言, 律 賦 當 然 是 賦, 之 所 以 加 入 律 字 於 前, 正 因 為 其 嚴 謹 的 限 韻 如 果 再 加 上 考 試 的 限 題, 就 成 為 了 極 其 公 平 而 同 時 具 有 挑 戰 性 的 考 試 工 具 正 如 同 今 日 高 中 大 學 聯 考 的 限 題 作 4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徵 引 自 陳 良 運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賦 學 曲 學 論 著 選 ( 南 昌 : 百 花 洲 文 藝 出 版 社,2002),376 頁 5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徵 引 自 陳 良 運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賦 學 曲 學 論 著 選,376 頁 6 簡 師 宗 梧, 唐 律 賦 典 律 之 研 究, 為 逢 甲 大 學 中 文 系 國 科 會 計 劃 唐 代 文 學 與 文 化 子 計 劃 之 一 的 國 科 會 計 劃 研 究 成 果,3 頁, 並 徵 引 簡 師 宗 梧 的 個 人 網 站 e 元 賦 史, 網 址 已 如 第 二 章 所 引 錄 7 鄺 健 行, 科 舉 考 試 文 體 論 稿 : 律 賦 與 八 股 文 ( 台 北 : 台 灣 書 店,1999),135 頁 194
文, 除 了 命 題 老 師 決 定 了 題 目 之 餘, 往 往 還 加 註 一 行, 考 生 不 得 以 書 信 日 記 新 詩 古 文 等 文 類 方 式 呈 現 一 方 面 配 合 閱 卷 與 批 改, 另 一 方 面 更 嚴 格 限 制 了 考 生 發 揮 才 華 與 天 賦 的 場 地 於 是 簡 師 以 帶 著 手 鐐 腳 銬 跳 舞 形 容 律 賦, 可 謂 入 木 三 分 在 解 決 這 個 問 題 之 後, 我 們 第 二 個 要 釐 清 在 先 的 是, 律 賦 與 詩 之 間 有 沒 有 文 類 上 混 淆 互 滲 或 者 技 巧 會 通 濡 染 的 問 題 鄺 氏 進 而 提 及, 唐 世 採 律 賦 作 為 考 試 項 目 之 一, 高 宗 以 後 即 開 始 高 宗 調 露 二 年 (680), 考 工 員 外 郎 劉 思 立 奏 請 進 士 考 試 加 試 雜 文 徐 松 在 登 科 記 考 卷 二 永 隆 二 年 節 下 認 為 最 初 雜 文 只 是 箴 銘 論 表, 要 在 玄 宗 開 元 間, 使 以 賦 居 其 一, 或 以 詩 居 其 一, 亦 有 全 用 詩 賦 者, 非 定 制 也 8 顯 然, 詩 有 詩 科 賦 有 賦 試, 就 如 今 日 推 薦 甄 試 大 學 部 等 中 文 系 所, 或 考 作 小 說 或 考 寫 新 詩, 應 試 者 皆 明 確 能 夠 辨 別 兩 種 差 異, 或 許 有 考 生 逞 才 顯 能, 以 詩 句 嵌 入 小 說 以 小 說 敘 事 方 式 參 酌 新 詩, 然 而 詩 既 為 詩 賦 既 為 賦, 兩 者 分 屬 兩 體 所 象 徵 的 壁 壘 分 明, 在 文 類 學 意 義 已 經 非 常 清 晰 如 此 我 們 即 能 夠 判 斷, 所 謂 的 詩 賦 合 流 至 六 朝 未 已 至 唐 代 更 盛, 這 都 只 是 一 個 錯 誤 的 想 像, 我 們 以 全 然 外 在 的 形 式 上 的 兩 種 文 類 在 文 類 學 上 象 徵 的 意 涵 與 指 涉 而 言, 詩 賦 進 入 唐 代, 賦 因 為 配 合 科 舉 的 需 要, 以 一 種 律 詩 化 的 邏 輯 ( 係 指 引 律 詩 的 規 範 如 限 韻 對 偶 等 配 合 賦 體 作 出 限 制 ), 轉 變 成 為 限 韻 嚴 謹 強 調 股 對 的 律 賦, 與 詩 文 類 釐 清 了 形 式 上 勾 連 不 清 的 問 題 既 然 釐 析 的 體 裁 上 的 課 題, 我 們 必 須 進 一 步 來 論 證, 如 果 說 按 照 林 庚 徐 公 持 所 言, 六 朝 的 賦 消 詩 長, 詩 不 但 成 為 一 個 救 援 者, 還 成 為 啟 動 盛 唐 的 贏 家 的 話, 那 麼 數 以 千 篇 的 唐 賦 以 及 精 於 雕 琢 限 制 嚴 謹 仍 能 自 成 一 格 的 律 賦, 又 將 如 何 被 定 位 呢? 假 若 如 先 前 研 究 者 蘇 怡 如 陳 英 絲 所 論, 詩 賦 經 過 六 朝, 從 分 離 到 靠 攏, 那 麼 詩 賦 通 過 六 朝, 應 當 全 然 合 流, 難 分 彼 此 事 實 上 詩 賦 在 科 舉 之 下, 一 分 為 兩 體, 且 文 人 / 應 試 者 不 曾 對 於 兩 科 之 分 詩 賦 之 別, 有 所 疑 異, 顯 然 這 之 中 又 有 許 多 深 刻 的 問 題 核 心 所 在, 是 先 前 研 究 者 未 曾 關 注 而 分 別 以 下 將 根 據 初 唐 的 詩 賦 以 及 盛 行 當 世 的 駢 文, 分 別 討 論 其 過 度 模 式 第 一 節 造 化 賦 形, 支 體 必 雙 初 唐 的 律 詩 律 賦 與 駢 文 1. 律 詩 本 節 嘗 試 將 針 對 初 唐 同 時 風 行 的 三 種 文 類, 進 行 跨 散 文 韻 文 關 於 文 類 之 間 的 相 互 影 響 與 滲 透 進 行 討 論 並 進 一 步 觀 察 詩 賦 的 技 巧 與 特 質, 在 時 序 入 8 鄺 健 行, 科 舉 考 試 文 體 論 稿 : 律 賦 與 八 股 文,135~136 頁 195
唐 之 後 產 生 微 妙 而 具 有 深 究 性 的 變 化 首 先 即 是 初 唐 始 有 其 名 的 律 詩 本 文 並 不 打 算 從 律 詩 的 定 義 特 色 平 仄 等 前 人 已 論 及 的 層 面 著 手, 重 申 陳 腔 濫 調 之 議 題, 而 將 緊 扣 本 文 討 論 的 詩 賦 問 題 為 主 進 行 爬 梳 律 詩 這 樣 的 名 稱, 我 們 按 照 徐 師 曾 文 體 明 辨 所 稱, 乃 是 由 沈 佺 期 宋 之 問 的 詩 作 中 進 行 定 調 然 按 照 歷 史 脈 落, 律 詩 的 形 式 並 非 由 沈 宋 首 啟 誠 如 沈 約 發 明 四 聲 八 病, 不 過 定 名 闡 揚 之 而 已 9 四 聲 之 別 八 病 之 患, 前 代 詩 人 在 書 寫 創 作 時 自 然 能 夠 察 覺 之, 辨 析 之 兒 島 獻 吉 郎 於 中 國 文 學 概 論 提 出 律 詩 的 發 展 歷 史 : 徐 師 曾 底 文 體 明 辨 云 : 唐 興, 沈 宋 之 流, 研 練 精 切, 穩 順 聲 勢, 號 為 律 詩 這 是 特 指 沈 宋 二 家 詩 風 曰 律 詩 新 唐 書 底 杜 甫 贊 論 云 : 唐 興 詩 人 承 陳 隋 風 流, 靡 浮 相 衿, 至 宋 之 問 沈 佺 期 等 研 磨 聲 音, 浮 切 不 差, 而 號 律 詩, 競 相 沿 襲 可 見 沈 宋 二 家 底 詩 風, 曰 律 詩, 以 流 行 於 唐 代 了 10 不 過 按 照 理 論 化 的 過 程, 我 們 仍 然 需 如 徐 師 曾 新 唐 書 之 論, 將 四 聲 的 闡 明 者 由 沈 約 掛 名 而 律 詩 則 歸 功 沈 詮 期 宋 之 問 其 實 按 照 兒 島 之 論, 大 抵 而 言, 太 康 時 定 調 的 對 偶 方 式 永 明 時 架 構 完 成 的 聲 律 之 別, 都 已 經 對 律 詩 進 行 催 生 的 動 作 而 沈 宋 所 創 之 律 詩, 因 為 研 磨 聲 音, 浮 切 不 差, 於 是 造 成 了 競 相 沿 襲 的 風 氣 如 果 我 們 以 賦 史 發 展 舉 例, 律 詩 ( 尤 其 是 後 世 出 現 的 劃 分 嚴 謹 以 八 句 形 式 頷 頸 兩 聯 對 句 的 正 格 律 詩 而 言 ) 所 扮 演 的, 具 備 用 韻 嚴 謹 平 仄 對 句 句 數 黏 對 等 詩 外 部 形 式 皆 全 面 限 制 的 嚴 謹 文 類, 這 正 與 前 文 所 提 及 的, 由 枚 乘 首 創 的 七 文 類, 是 為 了 精 練 賦 主 體 / 主 題 而 被 創 造 誕 生, 實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妙 而 這 正 是 因 為 無 論 擅 長 何 種 文 類 的 文 人, 都 同 樣 嚮 往 著 一 個 可 以 限 制 嚴 謹, 充 分 展 現 才 華 的, 一 個 因 難 見 巧 的 修 羅 試 煉 場 所 導 致 其 實 律 詩 也 並 非 如 我 們 想 像, 從 初 唐 首 創, 盛 唐 即 體 制 完 備, 兒 島 氏 提 及, 律 詩 始 於 初 唐, 盛 於 盛 唐, 但 當 時 律 詩 底 勢 力, 還 不 至 壓 倒 古 詩 故 如 杜 甫 王 維, 有 名 的 猶 古 詩 律 詩 相 半 然 唐 宋 之 世, 未 必 僅 以 八 句 的 詩 為 律 詩 唐 代 底 律 詩, 有 全 篇 六 句 的 李 白 底 送 羽 林 陶 將 軍 白 居 易 底 縣 西 郊 寄 馬 造 皆 為 六 句 底 七 言 律, 而 如 李 白 底 送 內 尋 廬 山 女 道 士 李 騰 空 皆 是 六 句 的 五 言 律 又 況 律 詩 底 長 篇 有 百 句 以 上 的 作 品 然 則 律 詩 底 範 圍 從 短 的 四 句 或 六 句, 以 至 於 百 五 十 韻 的 長 篇, 都 包 括 在 內 只 要 合 律 詩 底 主 要 條 件, 屬 對 精 密 聲 律 穩 順, 則 絕 句 甚 至 古 詩 都 可 收 容 然 即 元 明 之 際, 律 詩 與 絕 句 分 界 劃 然, 遂 至 律 詩 為 八 句 所 限 定 11 9 發 明 係 指 發 揚 闡 明, 非 今 日 所 謂 的 發 明 所 代 表 的 開 創 無 中 生 有 10 兒 島 獻 吉 郎, 中 國 文 學 概 論 ( 台 北 : 台 灣 商 務,1935 初 版 2004 再 版 ),439~440 頁 196
此 段 除 了 暗 示 律 詩 早 期 成 型 時 零 亂 性 收 納 性 與 虛 空 性 之 外, 其 實 同 時 暗 示 了 律 詩 基 本 的 要 求 與 限 制, 仍 然 是 牢 密 而 不 可 違 背 的 兒 島 此 處 僅 簡 略 說 明 律 詩 的 主 要 條 件, 不 外 乎 屬 對 精 密 聲 律 穩 順 聲 律 指 涉 的 是 平 仄 的 問 題, 這 當 然 是 律 詩 的 一 個 重 要 指 標, 發 軔 於 建 安 拓 宇 於 永 明 文 心 雕 龍 中 雖 有 聲 律 一 章, 但 是 我 們 規 模 其 義, 僅 是 一 些 概 念 性 的 說 明, 諸 如 : 聲 有 飛 沉, 響 有 雙 疊 雙 聲 隔 字 而 每 舛, 疊 韻 雜 句 而 必 睽 ; 沉 則 響 發 而 斷, 飛 則 聲 颺 不 還, 並 轆 轤 交 往, 逆 鱗 相 比, 迂 其 際 會, 則 往 蹇 來 連, 其 為 疾 病, 亦 文 家 之 吃 也 夫 吃 文 為 患, 生 於 好 詭, 逐 新 趣 異, 故 喉 唇 糾 紛 ; 將 欲 解 結, 務 在 剛 斷 左 礙 而 尋 右, 末 滯 而 討 前, 則 聲 轉 於 吻, 玲 玲 如 振 玉 ; 辭 靡 於 耳, 累 累 如 貫 珠 矣 是 以 聲 畫 妍 蚩, 寄 在 吟 詠, 吟 詠 滋 味, 流 於 字 句 12 旨 在 說 明 在 創 作 書 寫 時, 必 須 考 慮 聲 調 疊 音 的 安 排, 其 後 如, 詩 人 綜 韻, 率 多 清 切, 楚 辭 辭 楚, 故 訛 韻 實 繁 及 張 華 論 韻, 謂 士 衡 多 楚, 文 賦 亦 稱 知 楚 不 易, 可 謂 銜 靈 均 之 餘 聲, 失 黃 鐘 之 正 響 也 13 流 於 表 面 的 南 腔 北 調, 未 精 鍊 聚 焦 於 平 仄 宮 角 的 問 題 不 過 我 們 仍 可 從 整 個 聲 律 系 譜 發 展 而 判 斷, 聲 律 是 與 詩 較 為 相 關 的 一 種 修 辭 賦 同 樣 有 聲 律 平 仄 的 安 排, 但 是 我 們 卻 找 不 出 實 際 而 明 確 縝 密 的 規 範 標 準 如 果 我 們 回 納 前 第 二 章 所 言, 聲 律 篇 若 趨 近 於 文 心 雕 龍 的 詩 修 辭, 那 麼 章 句 之 後 的 儷 辭, 則 顯 然 係 屬 於 賦 修 辭 儷 辭 首 先 定 調 對 偶 的 重 要, 說 明 對 偶 與 創 作 根 源 性 聯 繫, 以 及 萬 物 初 生 追 求 對 偶 的 天 賦 和 自 然 法 則 儷 辭 曰, 造 化 賦 形, 支 體 必 雙, 神 理 為 用, 事 不 孤 立 夫 心 生 文 辭, 運 裁 百 慮, 高 下 相 須, 自 然 成 對 14 儷 辭 篇 進 一 步 為 對 偶 修 辭 進 行 分 類, 故 麗 辭 之 體, 凡 有 四 對.. 言 對 為 易, 事 對 為 難 ; 反 對 為 優, 正 對 為 劣 與 聲 律 或 其 他 修 辭 相 比, 對 偶 的 分 類 顯 得 明 確 和 清 晰 許 多, 這 或 許 也 正 是 上 官 儀 區 分 對 偶 的 形 式 之 外, 更 細 膩 地 針 對 對 偶 的 內 涵 進 行 區 分 的 原 因 儷 辭 篇 與 11 12 13 14 兒 島 獻 吉 郎, 中 國 文 學 概 論,440 頁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 ( 台 北, 世 界 書 局,1984),121~122 頁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121~122 頁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126 頁 197
賦 相 關 聯 處 在 於 四 對 的 舉 例, 卿 上 林 賦 云 : 修 容 乎 禮 園, 翱 翔 乎 書 圃 此 言 對 之 類 也 宋 玉 神 女 賦 云.. 毛 嬙 鄣 袂, 不 足 程 式 ; 西 施 掩 面, 比 之 無 色 此 事 對 之 類 也 仲 宣 登 樓 云.. 鐘 儀 幽 而 楚 奏, 莊 舄 顯 而 越 吟 此 反 對 之 類 也 孟 陽 七 哀 云.. 漢 祖 想 枌 榆, 光 武 思 白 水 此 正 對 之 類 也 15 相 對 於 賦 的 例 證, 劉 勰 同 樣 舉 張 華 遊 雁 比 翼 翔, 歸 鴻 知 接 翮 之 對 劉 琨 宣 尼 悲 獲 麟, 西 狩 泣 孔 丘 之 詩, 說 明 合 掌 之 弊 病, 相 對 而 言, 詩 舉 例 不 但 成 為 負 面 教 材, 且 在 對 句 應 用 上 由 於 反 覆 重 衍 意 象, 而 顯 得 了 無 新 義, 屢 犯 合 掌 這 其 實 都 說 明 了 對 偶 原 先 雖 出 於 詩 經 尚 書, 但 卻 經 由 賦 體 而 發 揚 闡 明 春 秋 代 序, 李 淵 建 國, 經 過 上 官 儀 細 膩 的 頗 析 對 句, 不 但 就 內 容 格 式, 區 分 六 對 八 對, 詩 有 六 對, 一 曰 : 正 名 對 天 地 日 月 是 也 二 曰 : 同 類 對 花 葉 草 芽 是 也 三 曰 : 連 珠 對 蕭 蕭 赫 赫 是 也 四 曰 : 雙 聲 對 黃 槐 綠 柳 是 也 五 曰 : 疊 韻 對 彷 徨 放 曠 是 也 六 曰 : 雙 擬 對 春 樹 秋 池 是 也 八 對, 一 曰 : 地 名 對 送 酒 東 南 去, 迎 琴 西 北 來 二 曰 : 異 類 對 風 織 池 間 樹, 蟲 穿 草 上 文 三 曰 : 雙 聲 對 秋 露 香 佳 菊, 春 風 馥 麗 蘭 四 曰 : 疊 韻 對 放 蕩 千 般 意, 遷 延 一 介 心 五 曰 : 聯 綿 對 殘 河 若 帶, 初 月 如 眉 六 曰 : 雙 擬 對 議 月 眉 欺 月, 論 花 頰 勝 花 七 曰 : 回 文 對 情 新 因 意 得, 意 得 逐 情 新 八 曰 : 隔 句 對 相 思 復 相 憶, 夜 夜 淚 沾 衣 空 嘆 復 空 泣, 朝 朝 君 未 歸 16 上 官 儀 更 在 其 個 人 書 寫 中, 大 量 嘗 試 如 瑤 笙 燕 始 歸, 金 堂 露 初 唏 風 隨 少 女 至, 虹 共 美 人 歸 殘 紅 豔 粉 映 簾 中, 戲 蝶 流 鶯 聚 窗 外 17 工 整 對 句 的 形 式 唐 人 於 是 將 原 肇 生 於 賦 體 的 對 句, 與 律 詩 緊 密 的 聯 繫 在 一 起 而 限 制 嚴 謹 黏 對 對 偶 困 難 精 工 的 律 詩 也 就 成 為 中 晚 唐 之 後, 文 人 詩 家 展 現 才 華 與 保 留 在 其 詩 集 中, 作 為 後 世 評 鑑 其 詩 史 地 位 的 重 要 風 向 球 於 是 我 們 可 以 一 窺 律 詩 之 文 類 的 發 展 過 程, 以 及 其 與 賦 技 巧 的 嵌 合 與 承 傳 然 後 可 進 一 步 將 討 論 的 律 賦 駢 文, 都 與 對 偶 這 個 賦 技 巧 有 許 多 層 面 的 聯 繫 2. 律 賦 15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127 頁 16 上 官 儀 六 對 八 對, 徵 引 自 葉 慶 炳, 中 國 文 學 史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96),320 頁 17 上 官 儀 詩 作 之 部 分, 可 參 照 清 聖 祖, 全 唐 詩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86) 卷 二 十 八,235~236 頁 198
律 賦 至 唐 方 出 現, 且 與 科 舉 有 著 千 絲 萬 縷 的 糾 纏 今 日 我 們 判 讀 律 詩 與 否 可 以 根 據 其 字 句 數 對 偶 以 及 平 仄 黏 對, 判 斷 駢 文 則 根 據 其 四 六 句 法, 然 而 律 賦 卻 侷 限 了 賦 的 文 類 特 性 有 著 強 烈 吸 納 性 虛 空 性 的 特 點 簡 師 唐 律 賦 典 律 之 研 究 摘 要 中, 提 出 律 賦 的 幾 個 判 別 指 標, 相 當 精 闢 且 值 得 我 們 作 為 判 斷 的 標 準 : 其 形 式 結 構 方 面, 大 致 可 考 知 : 一 唐 律 賦 以 八 字 韻 為 主, 題 韻 與 題 義 大 體 相 比 附 ; 二 唐 律 賦 每 韻 用 二 至 六 個 韻 字 為 最 多, 換 韻 頻 仍 ; 三 唐 律 賦 以 320 字 以 上,400 字 以 下 為 大 宗 ; 四 題 韻 以 平 仄 各 半 為 多, 但 未 必 平 仄 相 間 排 列 ; 賦 文 用 韻 則 以 平 仄 相 間 為 原 則 ; 五 句 式 大 量 使 用 四 六 隔 句 對, 但 也 常 用 一 兩 聯 長 偶 對 以 炫 才 學, 並 疏 宕 其 氣 至 於 內 容 取 向 方 面, 則 見 三 點 特 色 : 一 因 命 題 作 賦, 所 以 首 重 破 題, 講 究 氣 象 ; 二 因 律 賦 既 用 之 於 科 舉, 述 德 頌 聖 便 成 為 最 常 見 之 內 容 ; 三 以 穿 穴 經 史 為 務, 用 事 配 合 聲 律 以 炫 其 博 學 與 工 巧 18 其 論 述 兼 具 內 容 與 形 式, 頗 得 文 類 學 研 究 之 三 味 不 過 我 們 就 內 容 取 向 而 言, 如 首 重 破 題 歌 功 頌 德 引 經 據 典, 這 其 實 與 歷 代 賦 並 無 顯 著 的 革 新 與 迥 異, 顯 然 唐 律 賦 主 要 不 同 於 前 代 賦 仍 然 在 於 其 形 式 上 至 於 唐 賦 除 了 律 賦 的 形 式 之 外, 是 否 有 其 他 特 色 與 風 格, 是 因 襲 六 朝 四 百 餘 年 的 詩 賦 交 融 而 孕 育 而 生 的 呢? 另 外 一 個 問 題 即 是, 雖 然 簡 師 在 其 文 中 提 及, 唐 賦 和 律 賦 成 為 可 以 互 換 的 替 代 詞, 但 在 時 序 入 唐 之 後, 律 賦 正 式 被 作 為 科 舉 考 試 之 用, 成 為 嚴 格 限 韻 限 題 的 文 類 之 前 即 初 唐 賦 的 階 段, 賦 又 是 呈 現 什 麼 樣 的 型 態? 要 處 理 這 些 問 題, 我 們 勢 必 要 回 到 初 唐 賦 的 文 本 由 於 本 文 篇 幅 與 主 要 的 焦 點, 原 屬 六 朝, 故 本 章 仍 然 採 取 前 章 的 強 力 詩 人 的 強 力 作 品 觀 念, 一 方 面 省 免 不 必 要 的 討 論, 另 方 面 更 可 以 藉 此 諸 名 篇, 架 構 出 六 朝 一 代, 詩 賦 之 間 賸 留 下 的 軌 跡 與 圖 像 抑 或 能 更 進 一 步, 由 這 些 佳 篇 警 作 切 入, 觀 察 詩 賦 的 這 一 場 特 色 鎔 裁 熱 能 交 換 的 運 動 中, 究 竟 是 以 何 種 型 態 作 一 個 結 束 收 尾 的 動 作? 如 果 我 們 克 服 了 這 個 問 題, 顯 然 前 述 的, 關 於 林 庚 的 蘇 怡 如 的 種 種 議 題, 都 可 以 不 費 吹 灰 迎 刃 而 解 初 唐 四 傑 以 詩 賦 和 駢 文 著 名 王 勃 兩 篇 長 賦 春 思 賦 和 採 蓮 賦, 按 照 題 名, 似 乎 與 蕭 氏 父 子 陳 後 主 叔 寶 等 宮 體 香 奩 之 作 無 異 然 而 春 思 賦 全 篇 240 句, 共 1463 字, 採 蓮 賦 則 321 句, 計 有 1710 字, 與 唐 律 賦 的 短 小 體 制, 以 及 簡 師 計 算 的 在 320~400 字 之 間 賦 作 相 比, 相 較 之 下 已 是 難 得 而 見 的 長 篇 大 賦 而 春 思 賦 又 是 一 篇 在 討 論 詩 賦 合 流 現 象 上 頗 值 得 注 意 的 作 品 首 先, 許 槤 評 庾 信 春 賦 言, 18 簡 師 宗 梧, 唐 律 賦 典 律 之 研 究,1 頁 199
六 朝 小 賦, 每 以 五 七 言 相 雜 成 文, 其 品 致 疏 越, 自 然 遠 俗, 初 唐 四 子 頗 效 此 法 19 按 照 白 承 錫 初 唐 賦 研 究, 不 論 四 傑 前 後, 其 實 皆 有 五 七 言 入 賦 的 作 品, 如 王 績 三 日 賦, 五 七 言 句 佔 全 賦 的 三 分 之 一 而 白 氏 提 及, 四 傑 的 賦 作 品 中, 五 七 言 句 佔 四 分 之 一 以 上, 這 要 比 四 傑 以 外 的 附 加 作 品 比 率 高 一 籌 此 處 本 文 徵 引 白 氏 所 製 成 之 圖 表 說 明 之 ( 礙 於 篇 幅, 本 文 僅 節 錄 王 勃 與 駱 賓 王, 而 楊 炯 盧 照 鄰 雖 有 五 七 言 句, 然 多 半 在 十 餘 句 左 右, 佔 有 比 例 約 百 分 之 十, 未 必 達 到 四 分 之 一 20 至 於 其 他 白 氏 舉 例 統 計 下 的 初 唐 賦 家, 如 虞 世 南 李 百 樂 許 敬 宗 謝 偃 李 世 民 宋 之 問 沈 佺 期 陳 子 昂 劉 知 幾 等 人, 其 五 七 言 句 不 過 百 一 而 已, 或 較 六 朝 為 多, 但 我 們 也 不 應 忽 略 五 七 言 非 詩 句 的 加 入, 故 扣 除 非 詩 句 的 摻 入, 上 述 創 作 者 之 賦 作 大 抵 仍 以 四 六 言 為 主, 則 未 具 其 顯 著 代 表 性 ): 作 者 篇 名 五 七 言 合 全 賦 句 數 使 用 率 (%) 王 勃 春 思 賦 163 202 80 七 夕 賦 26 160 16 九 成 宮 東 臺 山 池 賦 5 79 6 遊 廟 山 賦 6 67 9 寒 梧 棲 鳳 賦 10 48 21 江 曲 孤 麂 賦 12 46 26 馴 鳶 賦 4 41 10 採 蓮 賦 15 309 5 澗 底 寒 松 賦 5 42 12 慈 竹 賦 7 77 9 青 苔 賦 8 47 12 釋 袈 佛 賦 21 66 32 駱 賓 王 蕩 子 從 軍 賦 42 54 78 螢 火 賦 2 116 2 靈 泉 賦 15 124 12 21 19 許 槤, 六 朝 文 絜 箋 注 ( 台 北 : 育 民 出 版 社,1974),63 頁 20 就 五 七 言 句 考 察 而 言, 就 表 面 上 是 針 對 詩 賦 文 類 的 考 察, 但 實 際 上 也 不 盡 然 全 然 恰 當 我 們 可 從 簡 師 唐 律 賦 與 敦 煌 俗 賦 之 比 較 研 究 一 文 察 覺 到, 即 便 是 五 七 言 句, 仍 有 詩 句 與 賦 句 之 分 就 簡 師 實 際 考 察 過 程 中, 即 以 七 言 句 異 於 詩 標 明 唐 賦 如 王 棨 沛 父 老 留 漢 高 祖 賦 中 的 一 則 以 情 深 閭 里, 一 則 以 義 重 君 臣 曲 江 池 賦 的 蒹 葭 兮 葉 葉 凝 雪, 楊 柳 兮 枝 枝 帶 風 懷 碧 海 以 欲 垂 釣, 望 金 門 而 思 濯 纓 白 居 易 荷 珠 賦 中 明 璣 而 夜 月 爭 光 ; 丹 粟 而 晨 霞 散 入 仍 屬 賦 體 ; 而 其 息 也 與 波 俱 停, 其 動 也 與 風 皆 急 則 近 散 文 可 見 白 承 錫 氏 在 考 察 過 程 中 所 犯 之 病 21 圖 表 引 述 白 承 錫, 初 唐 賦 研 究,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1994,227 頁 200
顯 然, 除 了 春 思 賦 與 蕩 子 從 軍 賦 之 外, 其 他 賦 作 與 初 唐 其 他 賦 作 家 相 比, 句 式 上 無 特 殊 之 處 而 王 勃 春 思 賦 駱 賓 王 蕩 子 從 軍 賦, 從 題 名 就 其 實 暗 示 著 其 所 臨 摹 與 仿 擬 的 正 是 庾 信 的 春 賦 與 蕩 子 賦 倪 璠 一 再 重 申, 庾 子 山 春 賦 開 創 新 體, 於 是 本 文 據 此 宣 稱, 應 當 將 庾 信 的 嘗 試, 視 為 文 類 的 形 式 象 度 上 的 一 種 新 題 材 的 發 掘 與 變 革 如 此 一 來 我 們 要 解 釋 春 思 賦 與 蕩 子 從 軍 賦, 則 更 無 疑 義 誠 如 古 樂 府 的 行 路 難, 除 五 七 言 之 外, 有 八 字 句 有 十 一 字 句 一 樣, 在 臨 摹 的 過 程 中, 遲 到 的 創 作 者 必 須 尊 重 強 力 詩 人 所 制 定 的 限 制, 在 同 樣 的 創 作 心 態 與 基 調 上, 在 既 定 或 約 定 俗 成 的 創 作 模 式 下, 不 能 違 背 充 滿 限 制, 卻 又 必 須 推 陳 出 新 所 以 本 文 以 為, 如 白 承 錫 所 提 及 的 詩 賦 合 流 新 風 貌 一 節, 如 賦 末 繫 詩, 從 楚 騷 即 有 唐 宋 古 文 更 有 文 末 繫 騷 銘 末 繫 賦 的 跨 文 類 嘗 試, 並 不 足 以 作 為 合 流 之 依 據, 而 所 謂 的 詩 賦 同 題, 內 涵 雷 同, 則 更 是 早 已 大 量 出 現 於 齊 梁, 至 於 五 七 言 確 實 在 初 唐 賦 中, 較 前 代 為 盛, 但 也 未 如 論 者 所 言, 大 量 使 用, 佔 全 篇 百 分 之 七 八 十, 偶 有 春 思 賦 蕩 子 從 軍 賦 等 特 例 若 歸 根 究 底 沿 波 討 源, 這 仍 然 是 根 據 庾 信 體 所 建 構 的 規 範 典 型, 未 足 怪 焉 如 此 綜 觀, 初 唐 賦 在 形 式 上 的 詩 化, 則 不 外 乎 繼 承 前 代 體 制 臨 摹 題 材 因 襲, 若 言 新 風 貌, 恐 怕 嫌 之 有 失 偏 頗 春 賦 蕩 子 賦 的 形 式 表 現, 我 們 確 實 可 以 定 義 其 為 狹 義 的 詩 賦 合 流, 但 是 誠 如 前 述, 這 樣 的 定 調 只 會 促 使 我 們 忽 略 了 詩 賦 在 六 朝 所 萌 發 的 特 殊 現 象, 若 我 們 將 這 樣 的 觀 點 繼 續 沿 伸 入 初 唐, 則 我 們 不 能 審 慎 判 別 兩 文 類 在 初 唐 又 產 生 的 何 種 細 膩 而 內 在 性 的 變 遷 換 言 之, 形 式 的 轉 向 亦 是 觀 察 詩 賦 合 流 現 象 的 重 點, 但 若 全 然 以 形 式 觀 之, 只 會 輕 易 混 淆 了 詩 賦 兩 文 類 交 融 的 真 實 指 涉 與 意 涵 本 文 一 脈 相 承, 仍 以 文 本 的 內 在 理 路 特 質, 技 巧 出 發, 論 詩 賦 之 間 互 滲 的 問 題 此 處 節 錄 王 勃 駱 賓 王 之 春 思 賦 蕩 子 從 軍 賦 兩 賦 於 斯, 並 簡 要 說 明 探 論 : 若 夫 年 覽 九 域, 韶 光 四 極, 解 宇 宙 之 嚴 氣, 起 亭 皋 之 春 色 昭 陽 殿 裡 報 春 歸, 未 央 台 上 看 春 暉 水 精 卻 掛 鴛 鴦 慢, 雲 母 斜 開 翡 翠 帷 竟 道 西 園 梅 色 淺, 爭 知 北 闕 柳 萌 希 斂 態 調 歌 扇, 迴 身 整 舞 衣 銀 蠶 吐 絲 獨 未 暖, 金 燕 銜 泥 試 學 飛 鳳 凰 山 上 花 無 數, 鸚 鵡 洲 中 草 如 織 春 江 澹 容 與, 春 其 所 處 所 春 水 春 魚 樂, 春 汀 春 雁 舉 君 到 玉 門 關, 何 如 金 陵 渚 為 問 逐 春 人, 年 光 幾 處 新 何 年 春 不 至, 何 地 不 宜 春 亦 有 當 春 逢 遠 客, 亦 有 當 春 逢 故 人 風 物 雖 同 候, 悲 歡 各 異 論 ( 王 勃 春 思 賦 ) 22 22 王 勃 春 思 賦, 徵 引 自 陳 元 龍, 御 定 歷 代 賦 彙 ( 京 都 : 中 文 出 版 社,1974),205 頁 201
胡 兵 十 萬 起 妖 氛, 漢 騎 三 千 擊 陣 雲 隱 隱 地 中 鳴 戰 鼓, 迢 迢 天 上 出 將 軍 若 乃 地 分 元 徼, 路 指 清 波 邊 城 暖 氣 從 來 少, 關 塞 元 雲 本 自 多 嚴 風 凜 凜 將 軍 樹, 苦 霧 滄 滄 太 史 河 征 夫 行 樂 躍 榆 溪, 倡 婦 銜 怨 作 空 閨 鳳 凰 樓 上 罷 吹 簫, 鸚 鵡 杯 中 休 勸 酒 同 道 書 來 一 雁 飛, 此 時 緘 怨 下 鳴 機 裁 鴦 帖 夜 被, 薰 麝 染 春 衣 屏 風 婉 轉 蓮 花 帳, 夜 月 玲 瓏 翡 翠 帷 箇 日 新 妝 始 復 罷, 只 應 含 笑 待 君 歸 ( 駱 賓 王 蕩 子 從 軍 賦 ) 23 王 勃 春 思 賦, 由 年 覽 九 域, 韶 光 四 極 破 題, 大 衍 春 光 水 色, 再 從 實 際 的 宇 宙 萬 物, 觸 目 所 見, 進 而 鋪 排 到 宮 殿 歌 女, 大 地 春 回 的 景 色, 如 斂 態 調 歌 扇, 迴 身 整 舞 衣 銀 蠶 吐 絲 獨 未 暖, 金 燕 銜 泥 試 學 飛 一 段 之 後, 全 段 實 際 上 與 春 無 涉, 卻 極 言 春 之 景 色 節 物 到 了 章 台 接 建 章 垂 柳 復 垂 揚 一 段, 其 對 仗 之 工 整 遣 辭 之 細 膩 堆 疊 之 鋪 張 用 語 之 迭 宕, 都 在 在 表 露 無 遺 從 其 中 所 展 現 的 雕 琢 民 歌 並 見 婉 約 與 雄 渾 互 長, 抒 情 的 稀 薄 鋪 排 的 頻 繁, 加 上 無 勞 春 鏡 照 愁 容 年 年 送 春 春 未 盡, 都 頗 能 見 對 庾 信 春 賦 臨 摹 的 軌 跡 最 後 也 不 失 離 賦 本 位 的, 作 了 長 卿 未 達 終 希 達, 曲 逆 長 貧 亦 剩 貧 年 年 送 春 應 未 盡, 一 但 逢 春 自 有 人 的 諭 景 託 志, 曲 終 奏 雅 我 們 如 果 棄 離 了 對 於 五 七 言 詩 句 入 賦 的 執 著, 這 同 樣 可 以 是 一 首 頗 符 合 為 賦 技 巧 本 色 的 作 品 當 然 類 似 於 一 些 對 句 的 運 用 流 暢 的 平 仄 宮 角, 其 實 容 易 讓 人 與 詩 逕 行 聯 想 另 外 包 括, 何 年 春 不 至, 何 地 不 宜 春 亦 有 當 春 逢 遠 客, 亦 有 當 春 逢 故 人 等 句, 其 實 頗 有 如 江 畔 何 年 初 見 月 的 擬 古 詩 體 勢, 我 們 同 樣 不 可 忽 略 這 個 現 象 在 蕩 子 從 軍 賦 中 同 樣 可 以 察 覺 如 隱 隱 地 中 鳴 戰 鼓, 迢 迢 天 上 出 將 軍 遠 天 橫 劍 氣, 邊 地 聚 笳 聲 征 旌 凌 沙 漠, 戎 衣 犯 霜 霰, 都 充 滿 了 邊 塞 詩 的 情 致, 我 們 很 輕 易 地 察 覺 如 飲 馬 長 城 窟, 水 凍 傷 馬 骨 ( 陳 琳 飲 馬 長 城 窟 行 ) 或 是 出 門 無 所 見, 白 骨 蔽 平 原 ( 王 粲 七 哀 詩 ) 的 建 安 風 骨 或 者 是 朔 方 烽 火 照 甘 泉, 長 安 飛 將 出 祁 連 ( 盧 斯 道 從 軍 行 ) 的 陳 隋 邊 塞 詩 況 味 而 寫 到 征 夫 行 樂 躍 榆 溪, 倡 婦 銜 怨 作 空 閨 一 聯 對 偶, 又 將 焦 點 遞 交 回 閨 怨, 如 鳳 凰 樓 上 罷 吹 簫 裁 鴛 帖 夜 被 夜 月 玲 瓏 翡 翠 帷 只 應 含 笑 待 君 歸 等 句 子, 其 工 筆 細 膩 鋪 排 多 層 次, 加 上 對 於 閨 怨 邊 塞 巧 妙 地 拈 連 結 合 ( 或 許 這 也 是 內 涵 配 合 題 名 的 目 的 性 ), 其 與 歌 行 具 有 如 此 大 的 雷 同 性, 也 無 怪 乎 李 夢 陽 改 此 賦 為 蕩 子 從 軍 行 而 兩 賦 中 相 同 意 象 詞 彙 的 使 用, 如 鸚 鵡 杯 翡 翠 帷 鳳 凰 台 等, 更 可 以 為 本 文 推 論 此 兩 賦 應 獨 立 出 來, 而 具 有 自 身 發 展 的 脈 絡 與 歷 史 進 行 背 書 23 駱 賓 王 蕩 子 從 軍 賦, 徵 引 自 董 誥, 全 唐 文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3) 卷 197,1992~1993 頁 202
不 過 在 急 著 作 出 此 之 為 初 唐 賦 之 詩 化, 六 朝 詩 賦 合 流, 至 唐 不 但 未 減 反 而 更 勝 的 結 論 之 前, 我 們 仍 然 必 須 進 行 叩 問 例 如 駱 賓 王 賦 作 迄 今 只 存 兩 篇, 然 另 一 篇 螢 火 賦 全 句 116 句 ( 據 白 氏 考 察 ), 僅 2 句 為 五 七 言 句, 王 勃 或 許 運 詩 句 較 頻 繁, 但 是 扣 除 如 司 空 令 尹 之 博 物 二 陸 三 張 之 文 雅 ( 春 思 賦 ) 這 樣 的 七 言 非 詩 句, 五 七 言 詩 句 在 賦 中 比 例 不 過 十 一 而 已 所 以 本 文 以 為, 如 果 我 們 將 春 賦 體 蕩 子 賦 體 與 其 他 賦 作 區 隔 出 來, 那 麼 這 些 賦 作 或 許 可 以 視 為 某 種 特 例 這 樣 的 推 論, 在 我 們 進 入 後 來 的 律 賦 的 獨 立 型 態 之 時, 也 較 能 精 準 而 細 膩 的 掌 握 律 賦 早 於 科 舉 此 點, 簡 師 與 游 適 宏 合 著 唐 律 賦 在 賦 學 中 經 典 地 位 的 形 成 與 白 承 錫 初 唐 賦 研 究 皆 已 提 及, 簡 師 該 文 提 及, 例 如 卒 於 唐 高 宗 上 元 二 年 (675) 的 王 勃, 其 寒 梧 棲 鳳 賦 以 孤 清 夜 月 為 韻, 又 如 卒 於 唐 高 宗 上 元 三 年 (676) 的 蔣 王 李 惲 ( 唐 太 宗 之 子 ), 其 五 色 卿 雲 賦 以 題 為 韻, 這 兩 篇 賦 都 與 科 舉 無 關, 卻 都 在 賦 中 限 韻, 可 見 限 韻 並 不 單 純 是 考 場 的 特 殊 設 計 ; 也 因 此, 如 果 以 限 韻 做 為 律 賦 成 立 的 充 分 條 件, 則 律 賦 早 在 科 舉 試 賦 之 前 便 已 存 在 24 現 今 我 們 檢 視 如 王 勃 自 由 創 作 卻 限 韻 的 寒 梧 棲 鳳 賦, 如 靈 光 蕭 散, 節 物 淒 清, 疏 葉 半 殞, 高 歌 和 鳴 之 鳥 也, 將 托 其 宿 之 人 也 月 照 孤 影, 風 傳 暮 聲, 將 振 耀 其 五 色, 俟 蕭 韶 之 九 成 此 第 二 段 仍 押 清 韻, 雖 然 白 氏 分 析 言 其 無 後 世 拘 束 之 弊 病, 但 是 顯 然 賦 中 的 五 七 言 詩 句 抒 情 的 句 法 已 經 無 由 得 見, 反 之 是 繼 承 賈 誼 鵩 鳥 賦 之 後 的, 一 脈 而 成 的 禽 鳥 隱 喻 託 志 傳 統 由 此 為 止, 到 了 後 來 科 舉 所 需 取 材 所 輯, 限 韻 嚴 格 對 偶 精 工 的 律 賦 大 盛, 詩 賦 除 了 在 形 式 上, 主 流 體 制 漸 行 漸 遠 之 外 ( 如 李 白 蜀 道 難 鳴 皋 歌 遠 別 離 等 作 品 雖 被 與 賦 比 類, 25 仍 其 並 非 主 流 的 律 賦 作 品, 且 李 白 本 即 大 量 引 民 歌 雜 言 入 詩, 如 長 相 思 憶 秦 娥 等 作 品, 實 屬 其 強 力 詩 人 所 造 就 的 個 人 風 格, 未 足 見 之 時 代 共 相 性 ), 就 內 涵 而 言, 律 賦 如 簡 師 前 述, 強 調 破 題 強 調 歌 功 頌 德, 這 都 與 詩 的 隱 含 情 靈 借 景 抒 情, 或 是 中 唐 之 後 的 社 會 諷 刺 南 轅 北 轍 詩 賦 在 經 過 六 朝 時 期, 所 一 度 產 生 的 體 式 趨 近 目 的 互 用 風 格 雜 見 形 式 相 混 等 現 象 之 後, 於 斯 再 度 走 相 分 離 按 照 文 類 學 的 意 義, 詩 賦 僅 止 於 趨 近, 其 後 又 走 向 分 殊, 未 曾 合 為 一 文 類 故 雖 然 合 流 分 流 之 說, 在 名 稱 上 簡 便 快 速, 但 是 在 細 膩 地 區 別 其 意 涵 明 晰 其 內 在 理 路 之 後, 我 們 應 當 再 不 宜 以 合 流 或 分 流 稱 呼 之 24 簡 師 宗 梧 游 適 宏, 律 賦 在 唐 代 典 律 化 之 考 察, 逢 甲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1 期,2000 11,1~16 頁,8 頁 203
3. 駢 文 最 後 是 關 於 駢 文 的 問 題 其 實 駢 文 本 不 在 本 文 討 論 範 圍 之 中 不 過 賦 體 向 來 給 人 亦 詩 亦 文 的 觀 感, 因 為 其 包 容 性 大 加 上 句 式 多 變 迭 宕 句 數 長 短 不 一 句 中 亦 無 明 顯 之 平 仄 宮 角 之 要 求, 如 果 將 押 韻 此 一 特 徵 移 除 之 後, 則 賦 體 尤 其 是 南 朝 隋 唐 的 四 六 成 對 之 體 裁 則 與 駢 文 全 然 無 異 換 言 之, 由 於 王 夢 鷗 先 生 提 出 的 文 章 辭 賦 化 觀 念, 整 個 漢 魏 六 朝 無 論 奏 議 章 表 贊 箴 銘 誄 都 瀰 漫 著 辭 賦 味, 只 是 書 寫 者 並 未 意 識 到 駢 文 概 念 的 成 型 直 到 陳 子 昂 以 麗 采 競 繁 興 寄 都 絕 攻 訐 六 朝 文 風 時, 駢 文 一 詞 甫 出 現 即 戴 著 污 名 化 的 帽 纓 26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提 及 詩 莫 盛 於 唐, 賦 亦 莫 盛 於 唐 27, 雖 然 六 朝 以 駢 文 運 用 在 各 大 書 寫 場 域 間, 但 其 實 駢 文 最 盛 也 莫 過 於 唐 正 因 為 最 盛 莫 過 於 唐, 這 也 展 演 出 韓 愈 等 人 為 了 爭 奪 話 語 權 力 所 開 啟 的 古 文 運 動 在 形 式 上, 如 我 們 所 知 悉 的, 駢 文 與 賦 相 差 幾 希, 除 押 韻 之 外, 句 式 句 數, 幾 乎 不 分 入 唐 後, 賦 與 駢 文 的 差 異, 更 不 僅 是 形 式 上 的 議 題 就 駢 文 與 賦 的 接 近, 我 們 可 徵 引 高 國 中 教 材 所 選 的 丘 遲 的 與 陳 伯 之 書 為 例 說 明 與 陳 伯 之 書 本 為 勸 降 之 文, 全 文 以 駢 偶 句 式 貫 串, 然 其 實 隱 硬 於 軟 剛 柔 兼 施, 句 句 帶 刺 段 段 入 骨 其 中 一 段 寫 景 之 辭 向 來 為 課 程 所 重, 暮 春 三 月, 江 南 草 長, 雜 花 生 樹, 群 鶯 亂 飛 見 故 國 之 旗 鼓, 感 平 生 於 疇 日, 撫 弦 登 陴, 豈 不 愴 悢 所 以 廉 公 之 思 趙 將, 吳 子 之 泣 西 河, 人 之 情 也 28 此 段 雖 未 見 太 多 鋪 排 性 詞 彙, 然 寥 寥 數 句, 全 是 體 物 寫 景 這 當 然 還 是 肇 因 於 文 類 上 的 迥 異, 畢 竟 這 一 封 利 誘 威 逼 的 勸 降 信, 不 宜 過 分 展 衍 文 采 風 華 丘 遲 活 耀 於 梁 代, 大 約 百 餘 年 之 後, 四 傑 的 駢 文 則 展 現 出 賦 技 巧 的 徹 底 發 揮 駱 賓 王 為 徐 敬 業 討 武 曌 檄 與 王 勃 滕 王 閣 序, 一 向 被 視 為 四 傑 駢 文 之 代 表 作, 節 錄 至 此, 入 門 見 嫉, 蛾 眉 不 肯 讓 人 ; 掩 袖 工 讒, 狐 媚 偏 能 惑 主 踐 元 后 於 翬 翟, 陷 吾 君 於 聚 麀 加 以 虺 蜴 為 心, 豺 狼 成 性 近 狎 邪 僻, 殘 害 忠 良 殺 姊 屠 兄, 弒 25 參 見 簡 師 宗 梧, 賦 與 駢 文,175 頁 26 駢 字 最 早 出 於 莊 子, 至 文 心 雕 龍 已 出 現 如 駢 儷 駢 枝 這 樣 的 詞 彙 駢 文 之 出 處 已 難 考 察 不 過 可 想 見 的, 駢 文 誠 如 律 賦 之 詞 彙 一 樣, 甫 出 誕 生 之 時, 即 帶 有 污 名 化 的 色 彩 律 賦 一 詞 據 李 曰 剛 鄺 健 行 等 人 的 考 察, 或 出 於 北 宋 末 或 出 於 五 代, 尚 無 定 論, 不 過 律 賦 一 詞, 除 了 稱 因 應 唐 代 科 舉 而 生 的 新 體 賦 之 外, 已 經 暗 示 了 其 所 帶 有 得 制 式 化 與 貶 抑 性 參 見 鄺 健 行, 科 舉 考 試 文 體 論 稿 : 律 賦 與 八 股 文,3~5 頁 27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徵 引 自 陳 良 運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賦 學 曲 學 論 著 選,376 頁 28 丘 遲 與 陳 伯 之 書 駱 賓 王 為 徐 敬 業 討 武 曌 檄 與 王 勃 滕 王 閣 序, 皆 屬 著 名 之 駢 文 佳 構, 選 集 皆 多 有 青 睞 此 處 選 自 古 文 觀 止 ( 台 北 : 建 安 出 版 社,1996), 其 後 不 另 贅 註 204
君 鴆 母 神 人 之 所 共 嫉, 天 地 之 所 不 容 南 連 百 越, 北 盡 三 河 ; 鐵 騎 成 群, 玉 軸 相 接 海 陵 紅 粟, 倉 儲 之 積 靡 窮 ; 江 浦 黃 旗, 匡 復 之 功 何 遠! 班 聲 動 而 北 風 起, 劍 氣 沖 而 南 斗 平 喑 嗚 則 山 岳 崩 頹, 叱 吒 則 風 雲 變 色 以 此 制 敵, 何 敵 不 摧? 以 此 圖 功, 何 功 不 克?( 駱 賓 王 為 徐 敬 業 討 武 曌 檄 ) 南 昌 故 郡, 洪 都 新 府 星 分 翼 軫 地 接 衡 廬 襟 三 江 而 帶 五 湖, 控 蠻 荊 而 引 甌 越 物 華 天 寶, 龍 光 射 牛 斗 之 墟 ; 人 傑 地 靈, 徐 秩 下 陳 蕃 之 榻 雄 州 霧 列, 俊 彩 星 馳 千 里 逢 迎, 高 朋 滿 座 騰 蛟 起 鳳, 孟 學 士 之 詞 宗 ; 紫 電 青 霜, 王 將 軍 之 武 庫 時 維 九 月, 序 屬 三 秋 潦 水 盡 而 寒 潭 清, 煙 光 凝 而 暮 山 紫 儼 驂 騑 於 上 路, 訪 風 景 於 崇 阿 臨 帝 子 之 長 洲, 得 仙 人 之 舊 館 層 巒 聳 翠, 上 出 重 霄 ; 飛 閣 流 丹, 下 臨 無 地 鶴 汀 鳧 渚, 窮 島 嶼 之 縈 迴 ; 桂 殿 蘭 宮, 即 岡 巒 之 體 勢 披 繡 闥, 俯 雕 甍 山 原 曠 其 盈 視, 川 澤 紆 其 駭 矚 閭 閻 撲 地, 鐘 鳴 鼎 食 之 家 ; 舸 艦 迷 津, 青 雀 黃 龍 之 舳 虹 銷 雨 霽, 彩 徹 區 明 落 霞 與 孤 鶩 齊 飛, 秋 水 共 長 天 一 色 漁 舟 唱 晚, 響 窮 彭 蠡 之 濱, 雁 陣 驚 寒, 聲 斷 衡 陽 之 浦 ( 王 勃 滕 王 閣 序 ) 駱 賓 王 全 篇 檄 文, 卻 細 數 武 氏 之 興 盛 奪 位 之 過 程, 入 門 見 嫉, 掩 袖 工 讒 本 屬 合 掌 蛾 眉 不 肯 讓 人, 狐 媚 偏 能 惑 主 亦 屬 同 義, 其 鋪 排 十 分 顯 著 如 虺 蜴 為 心, 豺 狼 成 性 神 人 之 所 共 嫉, 天 地 之 所 不 容 皆 屬 衍 義 鋪 陳, 除 反 覆 宣 告 武 氏 荒 淫 之 外, 就 是 為 了 作 者 展 現 其 文 辭 鋪 排 之 才 華 至 於 南 連 百 越, 北 盡 三 河 ; 鐵 騎 成 群, 玉 軸 相 接 海 陵 紅 粟, 倉 儲 之 積 靡 窮 ; 江 浦 黃 旗, 匡 復 之 功 何 遠 班 聲 動 而 北 風 起, 劍 氣 沖 而 南 斗 平 一 大 段, 不 外 乎 大 量 運 用 夸 飾 這 樣 賦 修 辭, 皆 鋪 南 寫 北 揚 江 厲 海, 若 非 有 檄 文 作 為 文 類 的 標 示, 加 上 並 無 韻 腳 的 諧 和, 則 實 在 與 賦 作 無 異 至 於 滕 王 閣 序 更 是 有 名 之 寫 景 駢 文, 如 破 題 之 描 繪 滕 王 閣 所 在 之 地 理 位 置, 南 昌 故 郡, 洪 都 新 府 星 分 翼 軫 地 接 衡 廬 襟 三 江 而 帶 五 湖, 控 蠻 荊 而 引 甌 越, 頗 有 漢 大 賦 之 氣 勢, 而 如 紫 電 青 霜 層 巒 聳 翠 飛 閣 流 丹 鶴 汀 鳧 渚 桂 殿 蘭 宮 鐘 鳴 鼎 食 青 雀 黃 龍 的 大 量 鳥 獸 草 木 之 名 的 堆 疊, 配 合 披 繡 闥, 俯 雕 甍 的 三 字 句 的 巧 妙 運 用, 很 難 不 教 讀 者 聯 想 起 子 虛 上 林 羽 獵 甘 泉 的 鋪 張 揚 厲, 且 文 末 繫 詩, 與 賦 末 繫 詩 騷 末 繫 亂 辭 幾 近 學 者 謂 初 唐 四 傑 繼 承 六 朝 繁 麗, 然 實 則 以 其 跨 文 類 的 書 寫 風 格 而 言, 四 傑 其 實 是 用 同 樣 的 一 套 標 準 換 言 之 也 就 是 跨 攬 賦 體 29 的 標 準 以 之 書 寫 詩 賦 文 各 種 文 類 而 這 樣 的 駢 文 傳 統, 更 加 發 展, 終 於 促 使 了 另 外 29 此 處 本 文 所 創 的 跨 攬 賦 體, 大 抵 與 前 人 在 討 論 詩 賦 合 流 現 象 討 論 某 某 以 賦 為 詩 以 文 為 詩 的 賦 化 頗 為 類 似, 主 要 在 言 內 涵 上 的 賦 化, 如 體 物 鋪 排 夸 飾 揚 厲 等 特 質, 但 與 之 迥 異 的 是, 本 文 並 不 依 據 自 身 的 直 觀 感 受 與 判 斷, 任 意 斷 言 詩 化 賦 化, 而 是 藉 由 文 本 所 傳 達 給 讀 者 的 共 同 感 徵, 作 為 最 好 的 證 據 四 傑 在 駢 文 上 的 鋪 排, 無 疑 是 跨 足 賦 體 挪 用 賦 技 巧 後 的 結 果 205
一 場 關 於 書 寫 創 作 影 響 焦 慮 之 下 的 權 力 競 逐 古 文 運 動 我 們 大 抵 可 以 回 歸 到 林 庚 的 說 法, 其 實 中 國 文 學 不 外 乎 就 在 詩 ( 或 曰 詩 ) 化 與 賦 化 這 兩 大 文 類 特 質 的 牽 動 力 之 下, 展 演 出 各 種 風 貌 與 佳 篇 鉅 作 但 是 我 們 必 須 細 膩 體 會 爬 梳 之 處 在 於, 如 白 承 錫 所 說, 詩 賦 經 歷 分 殊, 在 六 朝 隋 唐 走 向 合 流, 這 同 樣 是 過 於 疏 大 的 敘 述 在 我 們 細 膩 的 判 讀 之 後, 我 們 更 能 深 刻 的 體 會, 即 便 中 國 文 學 在 詩 賦 兩 大 文 類 傳 統 中 拉 鋸, 但 是 經 過 六 朝 一 代 詩 賦 的 形 式 技 巧 特 質 題 材 產 生 交 融 互 滲 甚 至 是 交 換 之 後, 在 表 面 上, 一 開 始 因 為 文 人 因 難 見 巧 的 特 性, 開 始 了 律 賦, 後 來 因 應 科 舉 律 賦 蔚 為 大 國 詩 賦 兩 大 文 類 從 原 先 的 看 似 趨 近 而 徹 底 分 離 但 是 賦 的 特 質, 其 實 已 經 深 切 地 影 響 了 詩 文 等 其 他 總 總 文 類 律 賦 之 後, 賦 看 似 走 向 式 微, 但 這 也 只 是 我 們 關 注 於 單 一 文 類 以 及 過 於 重 視 文 類 形 式 發 展 史 而 所 產 生 的 遮 蔽 其 實 賦 技 巧 已 經 融 合 在 各 種 文 體 包 括 駢 文 律 詩 之 中, 根 深 柢 固, 再 也 難 以 釐 析 區 隔 出 來 第 二 節 雅 頌 之 亞, 三 代 同 風 神 聖 性 的 確 立 與 唐 無 詩 研 究 唐 賦 的 學 者, 經 常 遭 遇 的 一 個 問 難 與 辯 駁, 即 是 明 代 文 論 家 所 提 出 的, 經 亡 而 騷 作, 騷 亡 而 賦 作, 賦 亡 而 詩 作 秦 無 經, 漢 無 騷, 唐 無 賦, 宋 無 詩 30 這 樣 的 概 念 當 然 這 樣 的 論 述 其 實 多 少 有 對 於 體 制 正 格 的 捍 衛 與 大 論 述 存 在 如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所 提 出 的, 常 為 論 詩 賦 關 係 的 研 究 者 徵 引 : 七 言 五 言, 最 壞 賦 體, 或 諧 或 奧, 皆 難 鬥 接 用 散 用 對, 悉 礙 經 營 漢 魏 風 規, 一 壞 於 五 七 言 之 詩 句, 再 壞 於 四 六 格 之 文 辭 31 七 五 言 或 許 是 齊 梁 才 創 的 一 種 新 體 制 嘗 試, 但 是 四 六 由 來 已 久, 僅 是 將 騷 體 稍 作 更 動 騷 體 關 鍵 字 在 一 五, 第 四 字 為 虛 字 兮 些, 若 移 除 虛 字, 已 然 是 六 字 句 但 是 我 們 還 是 可 以 理 解 王 芑 孫 之 意, 在 於 其 認 定 之 賦 作 正 格, 就 是 三 言 六 言 佐 參 騷 體 的 漢 魏 賦, 即 便 四 六 入 賦 歷 史 悠 久 五 七 入 賦 頗 具 迭 宕 創 見, 然 而 失 之 正 格, 所 以 成 就 終 究 不 高 這 樣 嚴 謹 的 文 類 學 觀 念 其 實 是 嚴 謹 而 保 守 的 焦 循 在 雕 菰 集 講 到 唐 以 後 詩 文 相 亂, 而 詩 之 本 失, 32 大 體 道 盡 了 宋 詩 被 貶 抑 的 問 題 癥 結 而 唐 賦 則 是 面 對 了 律 化 與 科 舉 的 問 題, 已 於 前 述 不 過 近 代 研 究 宋 詩 學 者 們 已 經 開 始 大 刀 闊 斧 地, 對 於 宋 詩 進 行 地 位 的 重 新 定 調 與 拉 抬 的 工 30 引 自 錢 鍾 書, 談 藝 錄 ( 台 北 : 書 林 出 版,1992), 案 錢 書 此 段 出 於 李 空 同 集 卷 四 十 八 與 何 大 復 集 卷 三 十 八, 參 見 錢 書 文 體 遞 變,28 頁 31 王 芑 孫 讀 賦 卮 言, 徵 引 自 陳 良 運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賦 學 曲 學 論 著 選,376 頁 32 焦 循 雕 菰 集 卷 十 四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7) 與 歐 陽 製 美 論 詩 書,235 頁 206
作, 接 下 來 我 們 的 工 作 應 該 聚 焦 於 同 樣 被 壓 抑 的 唐 律 賦 之 上 前 文 主 要 在 對 比 賦 進 入 唐 代, 所 產 生 的 本 質 上 文 類 上 的 變 異, 以 及 賦 技 巧 進 入 其 他 文 類 中 的 現 象 不 過 相 對 而 言, 在 詩 賦 交 換 能 量 的 競 賽 之 中, 詩 其 實 也 給 予 了 唐 出 現 的 律 賦 在 形 式 上 重 要 的 提 示, 也 就 是 限 韻 的 出 現 簡 師 與 游 適 宏 於 律 賦 在 唐 代 典 律 化 之 考 察 一 文 中 提 及, 事 實 上, 律 賦 的 限 韻 應 該 是 承 自 南 朝 貴 遊 活 動 中 限 韻 吟 詠 的 風 氣, 從 南 史 卷 五 十 五 曹 景 宗 傳 可 窺 見 其 方 式 是 : 參 與 吟 詠 者 預 先 指 定 數 字 為 押 韻 字, 一 群 人 再 輪 流 從 中 選 字 作 詩 數 句 : 景 宗 累 立 軍 功,( 梁 武 帝 ) 天 監 初 徵 為 右 衛 將 軍 後 破 魏 師 凱 旋, 帝 於 華 光 殿 飲 宴 連 句, 令 左 僕 射 沈 約 賦 韻 景 宗 啟 求 賦 詩, 帝 曰 : 卿 伎 能 甚 多, 人 才 英 拔, 何 必 止 在 一 詩? 景 宗 已 醉, 求 作 不 已 召 令 約 賦 韻, 時 韻 已 盡, 惟 餘 競 病 二 字, 景 宗 便 操 筆, 斯 須 而 成, 其 辭 曰 : 去 時 兒 女 悲, 歸 來 笳 鼓 競 借 問 行 路 人, 何 如 霍 去 病? 帝 歎 不 已, 約 及 朝 賢 驚 嗟 竟 日 這 種 方 式, 如 果 配 合 賦 篇 較 長 而 將 規 定 調 整 為 : 除 押 該 韻 字 外, 另 押 與 該 韻 字 同 韻 部 之 字, 便 是 律 賦 的 限 韻 方 式 了 33 比 起 限 韻 而 言, 進 入 唐 代 之 後, 文 人 更 大 量 運 用 南 朝 興 起 的 次 韻 合 韻 的 遊 戲 競 技, 我 們 從 伎 能 甚 多, 人 才 英 拔 兩 句 可 以 嗅 出 一 些 反 諷 與 激 將 的 意 味 景 宗 本 為 武 將 胸 無 點 墨, 在 當 時 貴 遊 風 行 的 外 緣 氛 圍 中, 卻 同 樣 具 備 分 韻 口 占 的 能 力 可 想 見 進 入 文 人 蓬 勃 數 量 激 增 的 唐 代, 簡 單 如 六 朝 流 行 的 應 詔 奉 敕 贈 答 的 作 詩 方 式, 已 經 無 法 滿 足 駿 發 才 子 從 人 才 濟 濟 中 脫 穎 而 出 的 渴 望 因 難 見 巧 的 搶 眼 於 是 次 韻 和 韻 分 韻 在 唐 詩 中 不 僅 僅 是 一 種 君 臣 / 主 客 遊 戲 更 成 為 一 種 社 交 禮 儀 而 南 朝 流 行 的 賦 家 同 賦 一 物 詩 家 同 詠 一 題, 在 唐 進 一 步 成 為 某 節 某 日, 次 韻 合 某 事 的 風 氣 不 過 由 於 詩 句 句 數 並 不 多 加 上 唐 韻 限 制 本 即 較 前 代 更 嚴, 故 此 限 制 也 未 必 較 前 代 困 難 如 一 首 絕 句 頂 多 三 韻 腳 文 人 可 以 盡 其 在 我 地 置 換 前 後 綴 語 更 動 語 意, 在 同 樣 韻 腳 詩 題 的 限 制 下, 詩 句 詩 意 大 幅 易 弦 更 張, 在 這 樣 的 炫 才 逞 能 中 尋 求 遊 戲 性 以 及 交 流 樂 趣 於 是 乎 我 們 也 難 判 定, 到 底 是 詩 影 響 賦 或 賦 激 發 了 詩 的 限 制 性 總 而 言 之 在 限 韻 的 功 能 上, 提 供 了 這 樣 的 娛 樂 性 質, 而 這 樣 娛 樂 性 質 一 旦 在 考 試 之 中 展 現, 更 成 為 了 評 斷 標 準 的 最 佳 利 器 不 過 今 日 我 們 可 以 推 想, 如 次 韻 之 詩 多 半 出 於 唱 酬 贈 答, 風 33 簡 師 宗 梧 游 適 宏, 律 賦 在 唐 代 典 律 化 之 考 察,9 頁 207
雅 雖 顯, 但 意 境 難 妙 成 就 不 高 相 對 的 用 以 考 試, 全 篇 限 韻 歌 功 頌 德 的 律 賦, 當 然 更 難 入 後 代 文 論 家 之 眼 再 者 就 是 關 於 詩 賦 兩 種 文 類, 因 為 時 代 與 大 環 境 的 變 遷, 而 呈 現 的 神 聖 性 問 題 首 先 我 們 將 先 回 到 詩 賦 肇 生 的 關 鍵 性 問 題 前 文 我 們 已 經 徵 引 過 文 心 雕 龍 詮 賦 篇 所 謂 的 昔 邵 公 稱 公 卿 獻 詩, 師 箴 瞍 賦 傳 云.. 登 高 能 賦, 可 為 大 夫 詩 序 則 同 義, 傳 說 則 異 體 總 其 歸 途, 實 相 枝 幹 故 劉 向 明 不 歌 而 頌, 班 固 稱 古 詩 之 流 也 34 這 一 段 文 字, 實 際 上 是 緊 密 的 互 文 關 係 詩 序 所 謂 賦 與 六 藝 之 賦 同 義, 但 又 有 不 同 體 例 所 以 劉 向 和 班 固 為 賦 字 的 兩 種 理 路 技 巧 義 與 動 詞 義 / 意 涵 義 與 文 類 義 作 出 了 定 義 不 歌 而 頌 是 從 動 詞 而 來, 象 徵 賦 體 的 表 現 型 態 ; 而 古 詩 之 流 則 是 直 承 六 義, 為 賦 作 的 技 巧 以 及 其 文 類 被 賦 予 的 時 代 性 與 在 歷 史 系 譜 中 的 位 置 作 了 定 調 劉 勰 已 經 很 敏 銳 地 察 覺 了 這 兩 條 看 似 相 同 其 實 迥 異 的 路 徑, 但 是 劉 勰 仍 然 作 了 總 其 歸 途, 實 相 枝 幹 的 結 論 實 際 上 在 劉 勰 當 時 看 來 確 實 是 如 此, 無 論 是 指 涉 文 類 或 意 涵 動 詞 意 義 或 者 是 技 巧 的 描 繪, 本 來 都 有 其 緊 密 的 相 關 聯 性 詩 經 大 致 上 在 三 代 初 步 定 調, 到 了 左 傳 中 外 交 場 合 王 侯 伯 子 或 行 人 之 官 在 運 用 的 詩 作 為 日 常 活 動 社 交 禮 儀 時, 詩 已 經 帶 著 神 聖 性 的 型 態 出 現, 包 裹 上 了 一 層 不 容 更 動 的 靈 光 (aura) 在 春 秋 時 期 斷 章 取 義 更 動 詩 原 義 引 詩 為 常 態, 上 層 社 會 無 不 極 盡 能 事 在 詩 中 尋 找 可 與 心 意 相 配 合 的 脈 絡 語 境 35 既 然 詩 已 被 裹 廓 神 聖 靈 光, 要 新 作 詩 史 無 前 例, 但 一 旦 遭 遇 到 詩 從 未 提 及 語 境 全 然 無 涉 的 描 繪 與 心 理 圖 像, 又 將 如 何 呢? 左 傳 亦 保 留 時 人 即 席 之 創 作 文 心 雕 龍 詮 賦 篇 中 已 提 及 至 如 鄭 莊 之 賦 大 隧, 士 蒍 之 賦 狐 裘, 結 言 逗 韻, 詞 自 己 作 36 這 兩 個 證 例 鄭 莊 大 邃 中 逢 母 武 姜 士 蒍 為 二 子 築 城, 這 都 讓 創 作 者 有 了 首 興 的 情 感, 有 待 表 述 或 鋪 排, 故 有 此 紀 錄 : 遂 寘 姜 氏 于 城 潁, 而 誓 之 曰 : 不 及 黃 泉, 無 相 見 也 既 而 悔 之 潁 考 叔 為 潁 谷 封 人, 聞 之, 有 獻 於 公, 公 賜 之 食, 食 舍 肉 公 問 之, 對 曰 : 小 人 有 母, 34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27 頁 35 如 成 公 九 年 關 於 穆 姜 一 段, 夏 季 文 子 如 宋 致 女, 復 命, 公 享 之, 賦 韓 奕 之 五 章 穆 姜 出 于 房, 再 拜 曰 : 大 夫 勤 辱, 不 忘 先 君 以 及 嗣 君, 施 及 未 亡 人, 先 君 猶 有 望 也 敢 拜 大 夫 之 重 勤 又 賦 綠 衣 之 卒 章 而 入 ( 徵 自 杜 預, 春 秋 經 傳 集 解 ( 相 臺 岳 氏 本 )( 台 北 : 新 興 出 版 社,1981),185 頁 ) 穆 姜 所 言, 應 當 為 邶 風 綠 衣 末 章 我 思 古 人, 實 獲 我 心 一 句, 然 而 綠 衣 本 意 在 言 綠 衣 偏 色, 黃 服 正 色, 然 而 綠 兮 衣 兮, 綠 衣 黃 裡 間 色 摒 於 正 采, 綠 衣 蓋 過 黃 裡, 於 是 詩 作 者 興 發 楚 才 楚 用 各 司 其 位, 不 希 冀 淪 落 牛 驥 同 皂 之 期 許 然 而 穆 姜 巧 妙 地 轉 化 了 詩 意, 在 同 用 文 字 人 所 能 理 解 的 公 場 域 間, 進 行 對 於 詩 的 轉 化 扭 曲 誤 讀 與 創 造 性 的 詮 釋 36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27 頁 208
皆 嘗 小 人 之 食 矣, 未 嘗 君 之 羹, 請 以 遺 之 公 曰 : 爾 有 母 遺, 繄 我 獨 無 潁 考 叔 曰 : 敢 問 何 謂 也? 公 語 之 故, 且 告 之 悔 對 曰 : 君 何 患 焉? 若 闕 地 及 泉, 隧 而 相 見, 其 誰 曰 不 然 公 從 之 公 入 而 賦 : 大 隧 之 中, 其 樂 也 融 融 姜 出 而 賦 : 大 隧 之 外, 其 樂 也 洩 洩 遂 為 母 子 如 初 君 子 曰 : 潁 考 叔, 純 孝 也 愛 其 母, 施 及 莊 公 詩 曰 : 孝 子 不 匱, 永 錫 爾 類, 其 是 之 謂 乎 ( 隱 公 元 年 ) 37 初, 晉 侯 使 士 蒍 為 二 公 子 築 蒲 與 屈, 不 慎, 寘 薪 焉 夷 吾 訴 之 公 使 讓 之 士 蒍 稽 首 而 對 曰 : 臣 聞 之, 無 喪 而 慼, 憂 必 讎 焉 ; 無 戎 而 城, 讎 必 保 焉 寇 讎 之 保, 又 何 慎 焉 守 官 廢 命, 不 敬 固 讎 之 保, 不 忠 失 忠 與 敬, 何 以 事 君 詩 云 : 懷 德 惟 寧, 宗 子 惟 城, 君 其 脩 德 而 固 宗 子, 何 城 如 之 三 年 將 尋 師 焉, 焉 用 慎 退 而 賦 曰 : 狐 裘 尨 茸, 一 國 三 公, 吾 誰 適 從? ( 僖 公 五 年 ) 38 懷 德 惟 寧, 宗 子 惟 城 孝 子 不 匱, 永 錫 爾 類 這 些 詩 句 都 不 足 以 詮 釋 鄭 伯 之 極 樂 士 蒍 之 無 奈, 於 是 左 傳 記 載 了 狐 裘 尨 茸, 一 國 三 公, 吾 誰 適 從 和 大 隧 之 中. 其 樂 也 融 融 大 隧 之 外. 其 樂 也 洩 洩, 皆 以 賦 稱 之, 我 們 應 當 想 見, 此 處 賦 與 賦 詩 情 景 迥 異 沒 有 黃 鍾 仙 呂 之 音 沒 有 行 人 之 官 饗 宴, 而 士 蒍 只 是 脫 口 說 出, 卻 充 滿 了 反 諷 針 砭 的 美 刺, 而 鄭 莊 武 姜 一 問 一 答, 客 主 首 引, 與 楚 騷 漢 賦 相 提 並 論 或 許 是 顯 得 粗 製 濫 造, 卻 已 具 備 賦 體 的 濫 觴 雛 形 這 也 就 是 文 心 雕 龍 所 謂 的 雖 合 賦 體, 明 而 未 融 39 除 此 之 外, 華 元 之 謳 亦 值 得 我 們 注 意, 宋 人 以 兵 車 百 乘, 文 馬 百 駟, 以 贖 華 元 于 鄭 半 入, 華 元 逃 歸, 立 于 門 外 告 而 入, 見 叔 牂, 曰 : 子 之 馬 然 也? 對 曰 : 非 馬 也, 其 人 也 既 合 而 來 奔 宋 城, 華 元 為 植, 巡 功 城 者 謳 曰 : 睅 其 目, 皤 其 腹, 棄 甲 而 復 于 思 于 思, 棄 甲 復 來, 使 其 驂 乘 謂 之 曰 : 牛 則 有 皮, 犀 兕 尚 多, 棄 甲 則 那? 役 人 曰 : 從 其 有 皮, 丹 漆 若 何? 華 元 曰 : 去 之, 夫 其 口 眾 我 寡 ( 宣 公 二 年 ) 40 謳 在 說 文 中 作 齊 聲 唱 也, 41 然 而 我 們 還 原 當 時 的 場 景, 華 元 尚 未 逮 宋 人 已 兵 車 文 馬 贖 之, 即 棄 甲 逃 歸 華 元 與 城 役 應 答 之 間, 所 用 的 都 是 押 韻 而 詼 37 38 39 40 41 杜 預 注, 春 秋 經 傳 集 解,34 頁 杜 預, 春 秋 經 傳 集 解,91 頁 梁 劉 勰 著 黃 叔 琳 注, 文 心 雕 龍 注,27 頁 杜 預, 春 秋 經 傳 集 解,161 頁 參 見 漢 許 慎, 說 文 解 字 ( 台 北 : 萬 卷 樓 圖 書 公 司,2000),95 頁 209
諧 的 語 言 城 役 是 什 麼 用 音 調 什 麼 唱 腔 去 表 現 這 一 段 訕 笑 奚 落 的 韻 文, 我 們 迄 今 難 以 還 原, 但 這 都 是 即 席 口 占 的 創 作 簡 師 宗 梧 於 先 秦 兩 漢 賦 與 說 唱 文 學 之 考 察 中, 即 提 出 華 元 之 謳 與 狐 駘 之 誦, 都 是 俗 賦 與 說 唱 文 學 共 同 的 起 源, 襄 公 四 年 記 載 魯 大 夫 臧 紇 被 打 敗 於 狐 駘, 國 人 誦 之 曰 : 臧 之 狐 裘, 敗 我 於 狐 駘, 我 君 小 子, 朱 儒 是 使 朱 儒 朱 儒, 使 我 敗 於 邾 矮 小 的 身 材, 所 穿 的 衣 服, 都 被 拿 來 做 取 笑 的 素 材 以 上 二 例, 前 者 目 腹 復 是 押 入 聲 沃 部, 思 來 換 押 平 聲 之 部, 皮 多 那 及 皮 何 押 平 聲 歌 部 ; 後 者 裘 駘 子 使 押 之 部, 儒 邾 換 押 侯 部, 可 見 句 句 押 韻, 而 字 句 參 差 換 韻 自 由, 將 語 言 由 自 然 形 態 上 升 為 藝 術 形 態, 但 見 隨 意 適 性 的 民 間 辭 賦 風 貌, 也 開 啟 運 用 語 言 步 入 伎 藝 化 之 濫 觴 加 工 美 化 或 充 滿 戲 謔 的 鮮 活 韻 語, 是 民 間 俗 賦 與 其 他 說 唱 文 學 的 共 同 源 頭, 也 是 它 們 一 直 共 同 的 載 體 ( 即 傳 播 媒 介 ) 它 們 都 透 過 口 誦 耳 聞 的 管 道 傳 播 訊 息, 達 到 欣 賞 的 效 能, 是 屬 於 聲 音 的 藝 術, 是 耳 受 而 非 目 治 的 口 傳 文 學, 是 音 樂 性 強 的 文 學 體 類, 保 持 這 載 體 的 特 性, 一 直 是 俗 賦 與 其 他 說 唱 文 學 不 變 的 傳 統 42 正 因 為 華 元 之 謳 所 引 暗 含 的 如 對 問 詼 諧 諷 刺 這 些 內 在 素 材 以 及 入 漢 後, 在 描 寫 羽 獵 宮 室 大 賦 肇 生 之 前, 俗 賦 所 扮 演 的 表 演 詼 諧 逗 趣 的 型 態, 我 們 很 難 不 將 此 二 者 進 行 連 結 簡 師 並 提 及 如 漢 代 畫 像 石 蜀 地 出 土 之 泥 偶 石 雕, 有 兩 樂 師 一 組, 手 持 鼓 鈴 等 節 拍 器 之 型 態, 即 是 俗 賦 在 民 間 的 表 演 方 式 根 據 這 些, 我 們 有 應 有 足 夠 的 證 據 判 斷, 賦 有 一 套 屬 於 自 身 的 系 譜 發 展 動 線 簡 師 根 據 演 出 形 式 傳 播 媒 介, 更 進 而 提 出 賦 可 能 早 於 詩 出 的 觀 點, 所 以 國 語 周 語 上 說 : 故 天 子 聽 政, 使 公 卿 至 於 列 士 獻 詩, 瞽 獻 曲, 史 獻 書, 師 箴, 瞍 賦, 矇 誦, 百 工 諫, 庶 人 傳 語, 近 臣 盡 規, 親 戚 補 察, 瞽 史 教 誨, 耆 艾 修 之, 而 後 王 斟 酌 焉 將 賦 誦 對 舉, 賦 為 動 詞, 也 有 誦 義 賦 指 朗 誦 韻 語, 後 來 引 伸 將 所 誦 之 韻 語 稱 它 為 賦, 賦 即 變 為 文 體 之 名, 專 指 不 可 歌 的 韻 語 這 種 可 誦 不 可 歌 的 韻 語, 應 該 早 就 與 詩 並 存, 甚 至 可 能 早 於 詩 而 存 在 43 根 據 音 樂 性 的 結 構, 這 是 很 可 信 的 但 我 們 同 樣 不 該 據 此 而 認 定 劉 勰 所 謂 的 賦 自 詩 出 班 固 所 稱 的 古 詩 之 流 有 什 麼 闕 漏, 那 正 是 因 為 漢 代 賦 家 刻 意 歪 曲 誤 讀 所 謂 的 詩 有 六 義, 一 曰 風 二 曰 賦 這 樣 的 傳 統, 而 嘗 試 創 造 出 新 的 詮 釋 性 以 及 一 個 新 穎 的 典 範 劉 勰 很 敏 銳 察 覺 到 賦 的 兩 種 意 涵, 這 個 我 們 已 如 上 述, 42 簡 師 宗 梧, 先 秦 兩 漢 賦 與 說 唱 文 學 之 考 察, 發 表 於 第 一 屆 先 秦 兩 漢 文 學 研 討 會, 台 北 : 輔 仁 大 學,1999,3~4 頁 210
故 他 的 刻 意 誤 讀 其 實 也 從 對 班 固 的 賦 論 繼 承 而 來, 而 班 固 的 創 造 性 詮 釋 以 及 他 的 刻 意 誤 讀, 我 們 可 由 兩 都 賦 序 出 發 : 或 曰 :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也 昔 成 康 沒 而 頌 聲 寢, 王 澤 竭 而 詩 不 作 大 漢 初 定, 日 不 暇 給 至 於 武 宣 之 世, 乃 崇 禮 官, 考 文 章, 內 設 金 馬 石 渠 之 署, 外 興 樂 府 協 律 之 事, 以 興 廢 繼 絕, 潤 色 鴻 業 以 眾 庶 悅 豫, 福 應 尤 盛, 白 麟 赤 鴈 芝 房 寶 鼎 之 歌, 薦 於 郊 廟 ; 神 雀 五 鳳 甘 露 黃 龍 之 瑞, 以 為 年 紀 故 言 語 侍 從 之 臣, 若 司 馬 相 如 虞 丘 壽 王 東 方 朔 枚 皋 王 褒 劉 向 之 屬, 朝 夕 論 思, 日 月 獻 納 ; 而 公 卿 大 臣, 御 史 大 夫 倪 寬 太 常 孔 臧 太 中 大 夫 董 仲 舒 宗 正 劉 德 太 子 太 傅 蕭 望 之 等, 時 時 間 作 或 以 抒 下 情 而 通 諷 諭, 或 以 宣 上 德 而 盡 忠 孝, 雍 容 揄 揚, 著 於 後 嗣, 抑 亦 雅 頌 之 亞 也 故 孝 成 之 世, 論 而 錄 之, 蓋 奏 御 者 千 有 餘 篇, 而 後 大 漢 之 文 章, 炳 焉 與 三 代 同 風 44 我 們 今 日 從 賦 序 的 文 字 中, 就 可 以 頻 見 鋪 排 之 細 膩, 如 內 設 金 馬 石 渠 之 署, 外 興 樂 府 協 律 之 事 白 麟 赤 鴈 芝 房 寶 鼎 之 歌, 薦 於 郊 廟 ; 神 雀 五 鳳 甘 露 黃 龍 之 瑞, 以 為 年 紀 等 長 股 聯 對, 即 可 想 見, 班 固 雖 然 博 學 於 史 且 通 經 學 平 議 白 虎 觀, 正 因 為 漢 人 有 集 結 論 著, 以 為 大 成 的 特 殊 習 慣 ( 我 們 可 參 酌 如 上 親 稱 制 臨 決 連 月 罷 遒, 由 班 固 所 編 撰 的 白 虎 通 義 ); 加 上 班 固 本 身 對 於 文 采 鋪 排 的 熱 衷 ( 這 點 我 們 從 漢 書 的 詞 彙 文 字 可 以 一 窺 堂 奧 ), 所 以 有 了 如 兩 都 賦 序 故 孝 成 之 世, 論 而 錄 之, 蓋 奏 御 者 千 有 餘 篇, 而 後 大 漢 之 文 章, 炳 焉 與 三 代 同 風 這 樣 的 結 論 我 們 從 或 曰,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也, 就 可 以 察 覺 班 固 有 意 誤 讀 的 巧 妙 性 這 個 或 曰 應 當 是 從 詩 大 序 而 來, 但 是 詩 序 除 了 詩 有 六 義 之 外, 則 再 無 隻 字 片 語 提 到 賦 與 詩 的 流 變 關 係 或 許 初 某 某 賦 字 是 取 用 詩 之 義, 作 敷 陳 鋪 張 揚 厲 解, 更 作 為 題 名 之 動 詞, 此 處 已 如 前 述, 如 離 騷 有 離 / 罹 是 為 動 詞 招 魂 有 招 為 動 詞 但 是 在 宋 玉 景 差 之 後 賦 已 帶 有 文 類 義 難 蜀 父 老 答 客 難 答 賓 戲 之 文 字 大 抵 皆 符 合 賦 體, 然 其 已 有 動 詞, 且 鋪 排 處 少, 故 不 以 賦 加 入 題 名 中 顯 然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也 這 個 源 流 是 班 固 發 明, 班 固 同 樣 明 晰 古 詩 之 賦 與 賦 體 之 賦 僅 是 名 稱 有 所 勾 連, 指 涉 則 南 轅 北 轍, 同 名 異 實 故 在 名 稱 上 源 流 上 誤 讀 之 後, 進 而 用 內 涵 題 材 上 進 行 誤 讀 挪 用 與 消 解 (fading) 45 昔 成 康 沒 而 頌 聲 寢, 王 澤 竭 而 詩 不 作 是 一 個 楔 子 引 言 時 序 入 漢, 詩 經 過 春 秋 時 期 大 量 引 用 誤 用 以 己 意 挪 用, 至 漢 成 為 全 然 不 能 刊 改 創 作 的 經 典, 那 麼 大 漢 文 章, 彪 炳 百 年, 卻 沒 有 能 夠 進 入 經 典 殿 堂 的 作 品, 而 不 43 簡 師 宗 梧, 先 秦 兩 漢 賦 與 說 唱 文 學 之 考 察,3 頁 44 引 自 梁 蕭 統, 文 選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2003 再 版 ),21~22 頁 45 消 解 一 觀 念 來 自 於 羅 蘭 巴 特 (Roland Barhes) 戀 人 絮 語, 在 文 學 理 論 中 被 當 作 尋 找 出 文 本 間 隙, 並 按 照 己 意 消 弱 原 義 重 新 詮 釋 之 詳 細 理 論 之 形 成 與 發 展 流 變, 可 參 見 鈴 木 和 成 著 戚 印 平 等 譯, 巴 特 文 本 的 愉 悅 ( 石 家 莊 : 河 北 教 育 出 版 社,2001),245~246 頁 211
外 乎 只 是 一 些 言 語 侍 從 詼 諧 遊 戲 的 創 作, 對 於 身 兼 賦 家 史 家 的 班 固 而 言 是 相 當 汗 顏 的 於 是 賦 從 原 本 言 語 侍 從 之 臣, 如 司 馬 相 如 虞 丘 壽 王 東 方 朔 枚 皋 王 褒 劉 向 一 干 行 仿 侏 儒 有 類 俳 倡 的 機 智 藝 人 宮 廷 表 演 者, 朝 夕 論 思, 日 月 獻 納 之 外, 更 加 入 著 名 的 知 識 份 子 : 如 孔 子 之 後 任 御 史 大 夫 的 孔 臧 ; 獨 尊 儒 術 的 大 夫 董 仲 舒 ; 平 議 石 渠 閣 的 太 傅 簫 望 之 等 人 的 經 過 班 固 巧 妙 地 拉 抬, 在 魚 水 相 幫 之 下, 賦 於 是 成 為 了 一 種 由 俗 入 聖 雅 俗 同 作 可 上 可 下 可 大 可 久 的 文 類 其 實 我 們 今 日 很 難 找 到 董 仲 舒 蕭 望 之 或 倪 寬 孔 臧 的 幾 篇 賦 作 班 固 的 說 辭, 按 照 今 日 的 講 法, 就 是 要 消 弭 掉 賦 本 身 帶 有 的 言 語 侍 從 口 頭 表 演 的 遊 戲 性 俚 俗 性 誠 如 今 日 官 員 試 圖 更 動 青 少 年 世 代 所 創 造 的 台 客 文 化 中 的 台 性, 力 求 其 神 聖 化 典 範 化 類 似 的 工 作 實 際 上 董 仲 舒 簫 望 之 在 賦 史 上 的 驅 動 力 是 微 乎 其 微 的 然 而 正 因 為 這 些 重 要 有 力 ( 此 處 有 力 與 前 文 之 強 力 詩 人 正 好 相 反 迥 異, 是 說 明 其 作 者 在 政 治 文 化 社 會 地 位 上 的 影 響 力 ) 創 作 者 的 被 吸 納 拉 攏 進 入 賦 作 家 群 中, 賦 搖 身 一 變, 成 為 班 固 所 謂 的 抒 下 情 而 通 諷 諭, 宣 上 德 而 盡 忠 孝 的 作 品, 一 夕 之 間 不 但 可 以 列 為 雅 頌 之 亞 甚 至 可 與 三 代 同 風 這 就 是 班 固 將 賦 神 聖 化 的 過 程, 然 而 也 因 為 班 固 的 論 述, 為 賦 作 進 行 了 經 典 化 與 歷 史 淵 源 的 背 書 其 正 面 影 響 就 是 賦 從 此 具 備 了 美 刺 的 特 徵, 但 副 作 用 卻 是 從 此 賦 被 視 為 詩 的 一 個 副 產 品 而 在 後 世 不 明 詩 詩 之 分 的 情 況 下, 即 演 繹 出 賦 自 詩 出 這 樣 不 精 確 的 定 位 正 因 為 詩 被 視 為 神 聖 性 的 經 典, 兩 漢 成 為 了 少 有 新 詩 的 年 代 劉 勰 或 明 清 文 論 家 激 賞 了 古 詩 十 九 首 孔 雀 東 南 飛, 那 不 過 是 少 數 近 於 樂 府 民 歌 的 作 品 ( 且 這 其 中 又 必 須 考 慮 到 文 論 家 身 處 之 世 所 遭 遇 的 美 文 傳 統 與 話 語 權 力 的 拉 鋸 戰 ), 在 文 學 史 上 缺 乏 驅 動 力 時 至 建 安, 仍 然 戮 力 於 仿 擬 詩, 製 作 如 短 歌 行 苦 寒 行 步 出 夏 門 行 秋 胡 行 的 四 言 大 家 曹 操 駕 薨 之 後, 被 譽 為 雅 潤 為 本 的 正 體 四 言 詩 正 式 走 入 歷 史 無 論 是 曹 丕 漫 漫 秋 夜 長, 烈 烈 北 風 涼 展 轉 不 能 寐, 披 衣 起 彷 徨 彷 徨 忽 已 久, 白 露 沾 我 裳 ( 雜 詩 ) 曹 植 名 都 多 妖 女, 京 洛 出 少 年 寶 劍 直 千 金, 被 服 麗 且 鮮 ( 名 都 篇 ) 王 粲 出 門 無 所 見, 白 骨 蔽 平 原 路 有 飢 婦 人, 抱 子 棄 草 間 ( 七 哀 詩 ) 陳 琳 飲 馬 長 城 窟, 水 寒 傷 馬 骨, 往 謂 長 城 吏, 甚 莫 稽 留 太 原 卒 ( 飲 馬 長 城 窟 行 ) 46 等 名 篇, 字 裡 行 間 都 是 濃 烈 的 民 歌 典 範 傳 統 也 因 為 民 歌 樂 府 的 加 入, 替 詩 進 行 了 一 次 重 生 的 拓 宇 革 命, 於 是 五 言 詩 於 是 擺 脫 發 展 之 初 流 調 的 污 名, 在 清 麗 居 宗 的 本 色 之 外, 更 加 入 了 社 會 關 懷 以 及 文 人 氣 質 與 風 骨 這 不 僅 是 傳 統 我 們 在 定 義 建 安 詩 風 骨 時 的 僅 存 廢 於 一 斷 代 的 現 象, 而 是 一 場 將 詩 從 僵 化 死 亡 的 詩 46 以 上 等 詩 作 皆 徵 引 自 逯 欽 立, 先 秦 漢 魏 南 北 朝 詩 魏 詩 選 ( 台 北 : 木 鐸,1983), 212
之 中 離 析 分 殊 出 來 的 重 要 指 標 換 言 之, 六 朝 詩 所 象 徵 的 意 義, 除 了 綺 靡 堆 砌 麗 采 競 繁 之 外, 更 重 要 的 象 徵 在 於 知 識 份 子 重 新 將 詩 視 為 可 以 創 作 可 以 緣 情 可 以 作 為 情 感 載 體 可 以 作 為 貴 遊 遊 戲 的 文 類, 這 是 在 先 秦 兩 漢, 孔 子 刪 詩 著 述 之 後 的 未 曾 發 生 過 的 現 象 故 其 實 我 們 也 可 以 這 樣 看 待, 詩 恆 久 制 道, 不 刊 鴻 教 的 神 聖 性 仍 然 存 在, 不 容 忽 略, 但 是 創 作 者 們 在 不 能 刊 此 鴻 教 的 限 制 之 下, 嘗 試 開 啟 另 外 的 新 文 類, 這 個 文 類 僅 用 詩 之 名, 卻 與 詩 南 轅 北 轍 於 是, 這 時 的 五 言 詩 或 後 來 的 七 言 詩 樂 府 詩 擬 代 詩 古 體 詩, 毫 無 疑 問 的 是 一 個 經 過 近 千 年 之 後, 文 人 始 敢 跨 越 這 道 神 聖 的 界 限, 重 新 書 寫 的 嶄 新 文 類 然 而 雖 然 漢 人 極 力 試 圖 拉 抬 自 身 擅 長 文 類 的 優 越 性, 然 而 賦 在 兩 漢 六 朝 始 終 沒 有 走 向 如 詩 的 神 聖 化 甚 至 我 們 從 賦 起 源 於 見 視 若 倡 有 類 俳 優 的 本 色 而 言, 六 朝 重 新 將 詩 與 賦 用 於 貴 遊 活 動 之 中, 反 而 有 歸 返 賦 作 本 質 功 能 的 趨 勢 不 過 當 然, 我 們 前 述 已 提 及 簡 師 的 論 點, 時 至 六 朝 詩 的 貴 遊 功 用 顯 得 更 為 迅 速 便 利, 於 是 詩 不 僅 在 技 巧 上 吸 納 了 賦 作 更 在 功 能 上 扮 演 了 賦 作 至 於 漢 代 關 於 拉 抬 賦 的 過 程, 漢 書 王 褒 傳 有 一 段 論 述, 經 常 被 徵 引 : 上 令 褒 與 張 子 僑 等 並 待 詔, 數 從 褒 等 放 獵, 所 幸 宮 館, 輒 為 歌 頌, 第 其 高 下, 以 差 賜 帛 議 者 多 以 為 淫 靡 不 急, 上 曰 : 不 有 博 弈 者 乎, 為 之 猶 賢 乎 已! 辭 賦 大 者 與 古 詩 同 義, 小 者 辯 麗 可 喜 辟 如 女 工 有 綺 縠, 音 樂 有 鄭 衛, 今 世 俗 猶 皆 以 此 虞 說 耳 目, 辭 賦 比 之, 尚 有 仁 義 風 諭, 鳥 獸 草 木 多 聞 之 觀, 賢 於 倡 優 博 弈 遠 矣 頃 之, 擢 褒 為 諫 大 夫 47 王 褒 扮 演 的 角 色 與 東 方 朔 司 馬 相 如 頗 為 類 似, 其 政 治 才 能 有 待 商 榷, 但 宣 帝 數 從 褒 等 放 獵 的 原 因, 當 然 就 是 因 為 王 褒 只 要 所 幸 宮 館, 即 能 作 賦 輒 為 歌 頌 第 其 高 下 然 而 王 褒 待 詔 事, 自 然 引 起 非 議 宣 帝 所 用 以 駁 斥 的 一 段 辯 解 我 們 在 前 章 所 徵 引 金 樓 子 也 可 察 見 正 是 本 文 稱 之 為 辭 賦 合 法 化 過 程 與 論 述 音 樂 需 要 鄭 衛, 不 為 教 化 只 為 悅 耳 五 色 需 紅 紫 非 屬 正 色 只 為 悅 目 服 飾 需 要 綺 縠 無 功 禦 寒 卻 能 悅 心 我 們 除 了 從 這 段 辭 賦 合 法 化 看 見 漢 人 嘗 試 比 之 於 多 識 草 木 鳥 獸 之 名 的 詩 之 外, 更 可 以 察 覺 的 其 背 後 理 路 中 隱 喻 的 賦 文 類 本 身 所 具 備 的 爭 議 性 也 就 是 因 為 賦 是 一 個 不 斷 爭 議 的 文 類, 是 一 個 與 淫 靡 揚 厲 鋪 張 極 容 易 劃 上 等 號 的 文 類, 於 是 擅 長 於 創 作 / 欣 賞 辭 賦 悅 耳 / 悅 目 於 辭 賦 的 接 受 者 既 得 利 益 者 們, 才 會 前 仆 後 繼 地 替 辭 賦 尋 找 其 正 名 之 後 的 崇 高 地 位 47 東 漢 班 固, 漢 書 王 褒 傳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828~2829 頁 213
雖 然 經 歷 兩 漢 六 朝, 賦 始 終 在 文 人 的 日 常 生 活 中 創 作, 雖 然 屢 屢 被 賦 予 古 詩 之 流 的 冠 冕 被 定 義 需 要 具 備 美 刺 諷 喻 曲 終 奏 雅 的 條 件, 然 而 論 者 與 創 作 者 都 心 知 肚 明, 這 只 是 能 夠 名 正 言 順 地 繼 續 書 寫 這 個 鋪 張 揚 厲 形 似 奢 靡 的 文 類 的 一 種 說 辭 如 同 孔 子 刪 詩 同 時 宣 告 詩 走 入 神 聖 性 一 樣, 造 成 賦 正 式 走 入 神 聖 化 的 驅 動 力 是 因 為 唐 代 肇 生 的 以 詩 賦 為 試 的 科 舉 我 們 綜 觀 而 論, 唐 代 當 然 並 非 無 賦 賦 的 數 量 更 多 於 前 代 同 樣 的, 唐 代 賦 是 有 其 缺 點 的, 而 這 個 缺 點 諸 家 都 以 論 證 過, 不 外 乎 就 是 因 為 律 賦 的 限 制 我 們 現 今 就 選 本 定 調 為 經 典 作 品 而 論, 如 簡 師 宗 梧 唐 律 賦 典 律 之 研 究 四 十 六 篇 賦, 就 其 藝 術 成 就 而 言 在 限 韻 的 條 件 規 範 下 破 題 互 別 苗 頭 長 聯 偶 對 的 精 緻 穿 穴 經 史 的 博 學 都 不 會 遜 色 於 歷 代 賦 作 如 果 就 文 人 自 發 性 創 作 的 作 品 而 言, 我 們 且 徵 白 居 易 賦 賦 ( 以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為 韻 ) 為 例 : 48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也 始 草 創 於 荀 宋, 漸 恢 張 於 賈 馬 冰 生 乎 水, 初 變 本 於 典 墳 ; 青 出 於 藍, 復 增 華 於 風 雅 而 後 諧 四 聲, 袪 八 病, 信 斯 文 之 美 者 我 國 家 恐 文 道 寖 衰, 頌 聲 凌 遲, 乃 舉 多 士 命 有 司 酌 遺 風 於 三 代, 詳 變 雅 於 一 時 全 取 其 名, 則 號 之 為 賦 ; 雜 用 其 體, 亦 不 違 乎 詩 四 始 盡 在, 六 藝 無 遺, 是 謂 藝 文 之 警 策, 述 作 之 元 龜 觀 夫 義 類 錯 綜, 詞 采 舒 布, 文 諧 宮 律, 言 中 章 句, 華 而 不 絕, 美 而 有 度 雅 音 瀏 亮, 必 先 體 物 以 成 章 ; 逸 思 飄 飄, 不 獨 登 高 而 能 賦 其 工 者, 究 筆 精, 窮 指 趣, 何 慚 兩 京 於 班 固? 其 妙 者, 抽 密 思, 騁 妍 辭, 起 謝 三 都 於 左 思? 掩 黃 絹 之 麗 藻, 吐 白 風 之 奇 姿 振 金 聲 於 寰 海, 增 紙 價 於 京 師 則 長 揚 羽 獵 之 徒, 胡 為 比 也 ; 景 福 靈 光 之 作, 未 足 多 之 所 謂 立 意 為 先, 能 文 為 主 炳 如 績 素, 鏗 若 鐘 鼓 郁 郁 哉 溢 目 之 黼 黻, 洋 洋 乎 盈 耳 之 韶 武 信 可 以 凌 轢 風 騷 超 逸 今 古 者 也 今 吾 君 網 羅 六 藝, 澄 汰 九 流, 微 才 無 忽, 片 善 是 求 況 賦 者, 雅 之 列 頌 之 儔, 可 以 潤 色 鴻 業, 可 以 發 揮 皇 猷 客 有 自 謂 握 靈 蛇 之 珠 者, 豈 斯 文 而 不 收 ( 全 唐 文 卷 656) 49 48 此 處 以 白 居 易 賦 賦 為 例, 主 要 根 據 簡 師 宗 梧 唐 律 賦 與 敦 煌 俗 賦 之 比 較 研 究 一 文, 按 照 賦 體 因 子 等 考 量, 所 選 出 的 46 篇 唐 律 賦 之 典 律 作 品 其 中 獨 選 白 居 易 賦 賦, 故 此 處 以 典 範 觀 念 介 入 並 以 之 作 為 討 論 的 例 證 實 際 上 白 居 易 多 議 論 賦 作, 其 中 又 受 其 新 樂 府 運 動 之 影 響, 多 發 古 風 評 古 事 論 古 代 之 名 言 至 理 如 其 漢 高 祖 斬 白 蛇 賦 叔 孫 通 定 朝 儀 賦 則 斷 古 事 ; 大 巧 若 拙 賦 君 子 不 器 賦 則 論 古 言 全 唐 文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3) 僅 選 白 氏 一 篇 寫 景 賦 洛 川 望 晴, 諷 刺 的 是 該 賦 以 願 拾 青 紫 為 韻, 用 了 毆 陽 勝 拾 青 紫 如 地 芥 的 典 故, 闡 揚 其 心 向 魏 闕 的 渴 望 唐 代 賦 家 在 書 寫 賦 作 時, 對 於 賦 體 本 身 形 式 上 的 轉 向 以 及 寫 作 目 的 的 自 發 性 消 弱, 以 及 創 作 初 衷 的 差 異 性, 其 實 都 頗 有 研 究 的 價 值, 也 可 以 證 明 律 賦 在 功 能 上 所 展 現 的 與 前 代 賦 的 特 殊 性 差 異 性, 以 及 其 仍 然 繼 承 賦 體 的 某 些 特 質 這 都 讓 唐 賦 成 為 賦 史 研 究 上 與 詩 賦 合 流 現 象 研 究 上 不 能 匱 缺 的 一 環 49 徵 引 自 清 董 誥, 全 唐 文 卷 656,6680~6681 頁 214
白 賦 的 修 辭 技 巧 主 題 意 涵 核 心 思 想, 其 在 文 論 史 的 地 位 與 藝 術 成 就 並 不 遜 色 於 如 以 駢 文 而 成 的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以 四 言 詩 而 屬 就 的 司 空 圖 詩 品 從 始 草 創 於 荀 宋, 漸 恢 張 於 賈 馬, 對 仗 精 工 簡 明 扼 要 地 說 明 了 賦 體 的 成 就 歷 史, 並 從 命 有 司 酌 遺 風 於 三 代, 詳 變 雅 於 一 時 全 取 其 名, 則 號 之 為 賦 ; 雜 用 其 體, 亦 不 違 乎 詩, 不 但 斟 酌 於 賦 體 的 形 式 問 題, 同 時 也 緊 扣 了 古 詩 之 流 這 樣 的 神 聖 性 加 冕 四 始 盡 在, 六 藝 無 遺 其 實 言 過 其 實, 而 藝 文 之 警 策, 述 作 之 元 龜 更 是 過 於 拉 抬 賦 作 入 唐 的 使 命 感 與 神 聖 價 值 不 過 賦 作 中 仍 然 不 忘 律 賦 本 色, 如 其 工 者, 究 筆 精, 窮 指 趣, 何 慚 兩 京 於 班 固? 其 妙 者, 抽 密 思, 騁 妍 辭, 起 謝 三 都 於 左 思? 一 股 對, 前 段 押 賦 者 古 詩 之 流 的 古 韻 後 聯 轉 為 詩 韻, 但 仍 然 兼 顧 上 仄 下 平, 平 仄 和 諧 宮 角 鏗 鏘, 從 作 者 更 班 固 兩 都 賦 為 兩 京, 用 以 與 後 文 三 都 對 仗 ; 不 以 張 衡 之 兩 京 而 與 精 趣 押 韻 的 細 膩 考 量, 可 以 想 見 律 賦 在 創 作 上 困 難 度 之 高 考 量 之 細 膩, 以 及 其 間 文 人 在 限 制 中 所 尋 求 工 巧 的 樂 趣 加 上 黃 絹 麗 藻, 白 風 奇 姿 振 聲 寰 海, 增 價 京 師 與 兩 都 三 都 的 聯 繫, 加 上 黃 絹 立 意 為 先 能 文 為 本 郁 郁 乎 之 黼 黻, 洋 洋 乎 之 韶 武 這 樣 的 徵 引 典 故 穿 穴 經 史 等 技 巧, 律 賦 其 實 都 可 以 當 賦 體 的 藝 術 成 就 之 冠 而 無 疑 而 以 賦 論 賦, 在 創 見 上 賦 賦 已 佔 優 勢 我 們 從 論 詩 詩 已 經 可 以 發 覺 同 體 文 論 的 奧 妙 與 冥 契 之 處, 而 白 氏 賦 賦 更 將 這 樣 借 體 論 體 的 冥 合 與 示 現 技 巧, 安 排 神 化 運 斤 妙 極 但 是 同 樣 的, 我 們 回 到 興 也 格 律 衰 也 格 律 的 觀 點 而 言, 如 立 意 為 先, 能 文 為 主 多 少 有 些 拗 折 字 句, 只 為 押 韻 ; 而 郁 郁 哉 溢 目 之 黼 黻, 洋 洋 乎 盈 耳 之 韶 武 同 樣 也 感 覺 對 仗 有 所 怪 異, 韶 頀 實 則 兩 樂 名, 未 必 能 對 黼 黻, 且 兩 句 合 掌, 只 為 堆 砌 ; 又 如 者 韻 頗 難 運 用, 故 以 況 賦 者, 雅 之 列 頌 之 儔, 可 以 潤 色 鴻 業, 可 以 發 揮 皇 猷 客 有 自 謂 握 靈 蛇 之 珠 者, 豈 斯 文 而 不 收, 使 者 字 充 作 韻 腳, 又 夾 在 流 韻 之 中, 頗 失 押 韻 之 法 則 這 種 情 勢 在 律 賦 中 時 常 出 現, 不 是 賦 家 為 了 押 韻 精 美 妥 切, 而 改 辭 換 義 破 壞 結 構 在 先 ; 否 則 就 是 為 求 文 章 結 構 藝 術 美 感, 而 壓 縮 某 一 難 以 配 合 之 韻 部, 遊 走 在 限 韻 法 則 之 邊 界 在 初 唐 時 律 賦 的 韻 腳 數 量 皆 由 賦 家 自 訂, 因 難 見 巧, 頗 有 挑 戰 性, 但 是 到 了 後 來 嚴 謹 的 八 字 韻, 加 上 順 序 排 列 等 等 問 題, 不 但 壓 縮 唐 賦 到 320~400 字 之 間, 可 用 的 末 字 韻 腳 又 綁 手 綁 腳 掣 肘 難 書 前 文 已 提 及, 賦 體 的 重 點 在 於 一 四 的 動 詞, 以 及 最 末 的 名 詞 韻 腳 一 旦 被 限 制, 第 四 字 動 詞 也 就 難 以 發 揮 於 是 唐 賦 在 律 賦 的 引 領 之 下, 判 為 無 賦, 也 是 無 可 厚 非 我 們 再 舉 元 稹 郊 天 日 五 色 祥 雲 賦 ( 以 題 為 韻 ) 為 例 : 臣 奉 某 日 詔, 書 曰 : 惟 元 祀 月 正 之 三 日 將 有 事 於 南 郊 直 端 門 而 未 出 215
天 錫 予 以 靈 瑞 是 何 祥 而 何 吉 臣 拜 稽 首 敢 言 其 實 : 陛 下 乘 五 位 而 出 震, 迎 五 帝 而 郊 天 五 方 騰 其 粹 氣, 故 雲 五 色 以 相 宣 控 壇 乍 直, 捧 日 初 圓 獸 蹲 而 龍 鱗 熠 熠, 鳥 跂 而 鳳 翼 翩 翩 羽 蓋 凝 而 軒 皇 暫 駐, 風 馬 駕 而 王 母 欲 前 影 帶 旂 常, 疑 錯 繡 之 遙 動 ; 昭 章 文 物, 比 摛 錦 之 相 連 觀 之 者 無 小 無 大, 謂 之 曰 若 非 昔 者 卿 雲 作 歌 於 虞 舜, 白 雲 著 詞 於 漢 武 皆 跂 望 而 為 言, 非 仰 觀 而 遂. 今 陛 下 德 至 天 地, 恩 覃 草 莽 當 翠 輦 黃 屋 之 方 行, 見 金 枝 玉 葉 之 可 數 陋 泰 山 之 觸 石 方 出, 鄙 高 唐 之 舉 袂 如 舞 昭 布 於 公 侯 卿 士, 莫 不 稱 萬 歲 者 三 ; 並 美 於 麟 鳳 龜 龍 可 以 與 四 靈 而 五 於 是 載 筆 氏 書 百 辟 之 詞 曰 : 郁 郁 紛 紛, 慶 霄 之 雲 古 有 堯 舜, 幸 得 以 為 君 象 胥 氏 譯 四 夷 之 歌 曰 : 煒 煒 煌 煌, 天 子 之 祥 唐 有 神 聖, 莫 敢 不 來 王 帝 用 愀 然 曰 : 予 何 力! 澤 未 周 於 四 海, 雲 胡 為 而 五 色 來 爾 群 后, 舉 爾 眾 職 因 五 行 以 修 五 事, 由 五 常 以 厚 五 德 正 五 刑 以 去 五 虐, 繁 五 稼 以 除 五 賊 苟 順 夫 人 理 之 父 子 君 臣, 安 知 夫 雲 物 之 赤 黃 蒼 黑 進 我 輦 路, 就 我 陶 匏 雖 有 光 華 之 萬 狀, 不 若 豐 穰 於 四 郊 凡 百 庶 寮, 相 趨 而 顧 稍 疑 江 上 之 綺, 果 異 封 中 之 素 補 天 者 雖 欲 抑 之 而 不 出, 吞 筆 者 安 可 寢 之 而 無 賦 越 明 日, 臣 稹 詠 霈 澤 於 雞 竿 之 前,. 斯 雲 散 之 為 五 采 之 湛 露 ( 全 唐 文 卷 647) 50 逢 甲 大 學 研 究 生 黃 雅 琴 於 元 稹 律 賦 的 旁 趨 別 駕 一 文 中, 51 提 及 因 賦 譜 一 段 貞 元 以 來, 不 用 假 設 若 今 事 必 頒, 著 述 則 任 為 之 若 元 稹 郊 天 日 五 色 祥 雲 賦 是 也 的 文 字, 於 是 使 用 賦 譜 中 緊 ( 緊 係 指 四 字 句 對 四 字 句 長 指 五 字 以 上 對 句 隔 則 又 分 輕 隔 重 隔 疏 隔 間 隔 等, 代 表 不 同 的 四 六 六 四 體 制 ) 長 隔 等 句 法, 分 析 元 稹 現 存 的 五 篇 賦 作, 如 觀 兵 部 馬 射 賦 等, 而 上 述 徵 引 的 郊 天 日 五 色 祥 雲 賦 亦 在 其 中 分 析 之 後 黃 氏 做 出 了 元 稹 賦 多 長 於 漫 句 ( 不 對 仗 之 散 漫 句 式 ) 以 及 長 句 的 論 述, 看 似 言 之 成 理 但 是 我 們 若 仔 細 閱 讀 元 稹 賦, 以 郊 天 日 五 色 祥 雲 賦 為 例, 確 實 有 一 些 看 似 對 非 對 的 漫 句, 如 五 方 騰 其 粹 氣, 故 雲 五 色 以 相 宣, 不 過 除 去 故 字 作 為 發 語 詞, 其 實 與 前 文 乘 五 位 而 出 震 形 成 隔 句 對 更 謬 解 的 是 元 稹 賦 中 精 工 的 一 股 對, 載 筆 氏 書 百 辟 之 詞 曰 : 郁 郁 紛 紛, 慶 霄 之 雲 古 有 堯 舜, 幸 得 以 為 君 象 胥 氏 譯 四 夷 之 歌 曰 : 煒 煒 煌 煌, 天 子 之 祥 唐 有 神 聖, 莫 敢 不 來 王 被 黃 氏 分 拆 之 後 視 為 無 對 仗 漫 句, 其 中 的 一 些 互 文 如 來 爾 群 后, 舉 爾 眾 職 因 五 行 以 修 五 事, 由 五 常 以 厚 五 德 凡 百 庶 寮, 相 趨 而 顧 稍 疑 江 上 之 綺, 果 異 封 中 之 素 皆 被 分 坼 歸 類, 自 然 會 造 成 長 句 多 隔 句 少 的 理 解 元 稹 之 所 以 被 賦 論 家 所 重 視, 52 除 了 其 用 韻 精 準 股 對 精 工 之 外, 我 們 從 字 裡 行 間 也 可 以 察 覺 元 稹 對 於 賦 體 文 50 清 董 誥, 全 唐 文 卷 647,6548~6549 頁 51 黃 雅 琴 該 文 發 表 於 第 二 十 七 屆 中 區 中 文 所 研 究 生 論 文 發 表 會, 假 東 海 大 學 舉 辦,2004 11 27 52 如 浦 銑 復 小 齋 賦 話 下 卷 : 唐 宋 小 賦 多 為 律 所 拘 束, 為 元 微 之 體 格 博 大 可 為 鼎 足 ( 見 216
類 限 制 的 深 刻 體 會 如 主 客 首 引 的 對 話 體 制 穿 穴 經 史 的 深 刻 典 故 若 與 賦 賦 相 比, 賦 賦 雖 然 本 屬 議 論 性 質, 無 須 主 客 對 問, 但 是 就 典 故 的 運 用 而 言, 元 稹 賦 的 諸 多 典 故, 如 五 行 五 事 五 常 五 德 卿 雲 於 虞 舜, 白 雲 於 漢 武 都 是 更 為 細 碎 而 仍 需 兼 顧 用 韻 的 巧 妙 典 故 元 稹 對 於 漢 大 賦 體 制 的 尊 重 與 保 留, 顯 然 較 新 樂 府 影 響 下 的 白 居 易 顯 得 更 為 恪 守 同 時 我 們 仍 然 可 以 察 覺 到, 雖 然 賦 體 發 展 到 中 晚 唐, 面 對 到 了 古 文 運 動 新 樂 府 這 樣 極 端 反 對 駢 文 美 文 傳 統 風 氣 的 衝 擊, 但 當 創 作 者 一 旦 面 對 賦 的 書 寫, 仍 必 須 尊 重 其 原 初 的 文 類 限 制 如 股 對 韻 部 對 問 議 論 等 條 件 而 也 正 因 在 嚴 格 的 體 制 規 範 之 下, 創 作 者 面 對 巧 妙 對 偶 韻 部 已 經 耗 費 掉 大 量 的 精 力, 賦 作 內 涵 除 了 歌 功 頌 德 並 且 包 藏 諷 諫 於 其 間 之 外, 六 朝 賦 中 對 情 感 特 有 的 描 繪 對 於 內 在 宇 宙 生 命 基 調 的 體 認, 也 隨 著 體 制 而 逐 漸 消 弭 於 是 書 寫 者 在 自 由 創 作 意 識 主 導 下, 就 會 不 得 已 / 不 自 知 地 選 擇 詩 文 類 作 為 載 體, 也 無 足 怪 哉 從 上 引 諸 賦, 我 們 一 方 面 對 於 律 賦 限 制 之 下 的 巧 妙 與 藝 術 成 就 感 到 驚 艷 與 折 服, 一 方 面 又 難 免 哀 輓 其 匱 缺 文 學 作 品 必 備 的 抒 情 傳 統 情 感 寄 託 也 正 因 為 賦 作 為 了 科 舉 之 用, 而 文 人 又 有 了 經 過 詩 賦 長 期 趨 近 互 滲, 而 感 染 了 賦 體 功 能 技 巧 形 式 的 詩, 可 以 作 為 抒 情 的 載 體 寫 景 的 文 類 貴 遊 的 體 式 贈 答 的 工 具, 於 是 賦 終 於 也 宣 告 了 神 聖 性 典 範 性 與 不 可 任 意 書 寫 性 的 到 臨 誠 如 我 們 進 入 高 中 大 學 聯 考 的 作 文 一 樣, 無 論 是 讀 書 與 救 國 甜 瓜 苦 蒂 物 無 全 美 如 此 八 股 制 式 的 題 目 也 好 抑 或 者 是 等 待 失 去 鏡 子 53 如 此 活 用 生 活 化 的 題 目 也 罷, 精 於 散 文 書 寫 的 作 家 在 自 覺 創 作 時, 不 會 選 擇 這 樣 刻 板 制 式 的 題 目 進 行 書 寫, 更 不 可 能 收 錄 其 散 文 集 之 中 ( 或 許 有 題 目 暗 和 之 可 能, 然 而 謀 篇 策 略 勢 必 迥 異 ) 這 當 然 是 肇 因 於 限 制 制 度 化 的 侷 限 性 與 輕 蔑, 但 是 同 時 也 帶 著 對 於 制 式 規 範 背 後 的 不 可 侵 犯 涉 足 更 動 性 而 這 樣 的 神 聖 性, 也 理 所 當 然 地 讓 賦 重 蹈 覆 轍, 踏 上 了 詩 的 後 塵 前 文 已 經 提 及, 近 代 學 界 熱 衷 於 將 孔 恩 (Thomas Kuhn) 在 科 學 革 命 的 結 構 一 書 中 提 出 的 典 範 轉 移 (Paradigm Switch) 觀 念, 運 用 在 解 讀 思 想 史 文 學 史 等 典 範 觀 念, 以 及 成 衰 興 替 消 長 之 上 然 而 孔 恩 從 其 研 究 關 注 的 當 時 代 物 理 學, 察 覺 與 希 臘 時 代 亞 里 斯 多 德 的 古 典 物 理 學 有 顯 著 而 難 以 彌 補 的 差 異, 於 是 才 萌 發 典 範 轉 移 的 觀 念, 說 明 每 個 時 代 自 有 其 服 膺 的 典 範, 事 過 境 遷 昨 是 今 非, 於, 何 沛 雄 編 著, 賦 話 六 種 ( 香 港 : 三 聯 書 局,1982 年 增 訂 本 ) ) 李 調 元 雨 村 賦 話 中 論 及 唐 代 律 賦 之 發 展 曾 云 : 李 程 王 起, 最 擅 時 名 ; 蔣 防 謝 觀, 如 驂 之 靳, 大 都 以 清 新 典 雅 為 宗 其 旁 騖 別 趨, 元 白 為 公 ( 詹 杭 倫 沈 時 蓉 校 證, 雨 村 賦 話 校 證,( 台 灣 : 新 文 豐 出 版,1993 年 6 月 )) 53 分 別 為 歷 屆 大 學 聯 考 或 指 定 科 目 考 試 之 作 文 題 目, 如 等 待 (87 聯 考 ) 失 去 (94 指 考 ) 鏡 子 (93 聯 考 ) 217
信 仰 典 範 一 但 轉 換, 自 然 產 生 隔 閡 誤 解 與 共 同 量 尺 喪 失 的 衡 量 過 程 故 典 範 轉 移 本 身 或 象 徵 或 隱 喻 一 個 範 疇 性 的 議 題, 換 言 之, 唯 有 牽 涉 到 時 間 性 歷 史 性 或 者 是 地 域 性 多 元 文 化 性 時, 典 範 轉 移 才 有 足 夠 的 立 論 空 間 而 焦 點 這 之 間 更 牽 扯 到 所 謂 的 不 可 共 量 性 (incommensurability) 如 果 只 是 文 類 本 身 自 然 的 盛 衰 興 替, 未 成 典 範 即 言 轉 移, 有 一 些 言 之 過 早 過 度 詮 釋 的 可 能 性 54 故 此 處 從 漢 詩 到 唐 賦 的 神 聖 性 與 典 範 性 的 變 遷, 確 實 有 一 些 與 孔 恩 理 論 暗 合 之 處, 不 過 本 文 並 不 想 任 意 使 用 過 於 廣 泛 鬆 散 的 論 域 跟 風 而 未 必 恰 當 精 準 的 理 論 如 此 不 但 失 去 理 論 的 結 構 與 張 力, 且 桂 綸 翠 餌, 勢 必 失 之 索 魚 之 實, 從 坐 視 淪 為 坐 實 濫 用 理 論 誤 讀 文 本 的 詮 釋 圖 景 雖 然 文 論 家 提 出 的 是 唐 無 賦 宋 無 詩 的 觀 念, 用 來 貶 斥 兩 代 文 類 脫 離 正 統 走 向 別 格, 於 是 成 就 終 究 不 高 但 我 們 若 能 以 漢 無 詩 而 僅 有 賦 的 觀 念 去 體 會 文 論 家 所 謂 的 唐 無 詩, 除 了 傳 統 詮 釋 中 稱 唐 賦 數 量 雖 多 質 量 不 精 美 ; 以 及 唐 賦 違 背 賦 體 本 色 之 外 這 兩 種 解 釋 之 外, 更 可 以 找 出 第 三 種, 因 為 賦 文 類 走 入 了 神 聖 的 高 塔, 從 此 與 外 界 創 作 者 失 去 了 聯 繫 這 樣 的 解 釋 而 我 們 也 終 將 文 論 家 所 提 出 的 這 個 看 似 無 理 無 據 有 些 粗 暴 的 唐 無 詩 爬 梳 出 其 重 新 探 析 認 證 後 的 本 真 意 涵 54 孔 恩 (Thomas Kuhn) 之 相 關 論 述, 近 代 頗 為 思 想 文 學 研 究 所 青 睞, 其 相 關 論 述 多 集 中 於 程 樹 德 譯, 科 學 革 命 的 結 構 (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 台 北 : 遠 流,1994) 以 及 傅 大 為, 科 學 的 哲 學 發 展 史 中 的 孔 恩, 收 錄 孔 恩 著 科 學 革 命 的 結 構,1~33 頁 孔 恩 的 科 學 革 命 進 成 可 以 區 分 為 前 典 範 時 期 典 範 建 立 常 態 科 學 異 常 現 象 危 機 科 學 革 命 新 典 範 建 立, 本 圖 表 按 照 科 學 革 命 的 結 構 一 書 敘 述 脈 絡 而 畫, 大 抵 而 言, 本 文 所 謂 詩 與 賦 在 漢 唐 發 生 的 神 聖 化 現 象, 以 及 後 來 的 危 機 ( 走 上 文 類 的 僵 化 ), 並 且 成 就 出 新 的 典 範, 看 似 與 之 相 似, 不 過 自 然 科 學 與 人 文 科 學 在 操 作 上 必 然 有 其 迥 異 之 處, 更 何 況 是 縝 密 的 科 學 實 驗 與 度 量, 與 取 捨 唯 心 成 分 居 多 的 文 學 審 美 與 分 析 呢? 且 我 們 若 深 刻 進 入 孔 恩 理 論, 即 會 發 現 出 了 明 顯 的 典 範 型 態 改 變 之 外, 孔 恩 更 關 注 的 是 1. 學 術 社 群 的 支 持 2. 異 例 的 發 生 以 及 3. 不 可 共 量 性 的 提 出 若 與 本 文 研 究 對 象 嵌 合, 如 學 術 社 群 的 立 場 ( 詩 作 者 與 賦 作 者 的 分 明 ) 異 例 的 發 生 ( 賦 的 使 用 性 與 涵 蓋 面 衰 弱 ), 似 乎 可 以 運 用, 但 所 謂 的 不 可 共 量 性 ( 參 見 該 書 14~16 頁 ), 則 牽 扯 到 更 歷 史 性 時 間 觀 的 流 變, 以 及 整 個 世 界 圖 像 原 理 法 則 的 基 本 立 場 詩 賦 的 消 長 是 否 牽 扯 到 信 仰 世 界 的 核 心 衝 突, 以 及 典 範 轉 移 是 否 可 以 任 意 地 使 用 在 東 方 文 學 特 有 的 流 變 與 發 展 脈 絡 上, 筆 者 持 保 留 的 態 度 故 於 此 一 提, 聊 備 一 格 而 已 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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