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rosoft Word - 經解與神話-tangshong.doc

湯 說 演 繹 陳 惠 玲 摘 要 墨 子 兼 愛 下 載 及 湯 說, 文 闕 不 全, 引 起 後 人 諸 多 爭 辯 筆 者 同 意 下 列 三 家 之 說 : 一, 孫 詒 讓 : 湯 說 是 湯 禱 旱 於 桑 林 之 辭 黃 暉 論 衡 感 虛 注 文 主 之 二, 徐 時 棟 : 湯 說 有 二, 一 為 伐 桀, 是 為 今 文 ; 一 為 禱 旱, 錯 見 於 古 文 梅 氏 竊 取 古 書, 以 綴 湯 誥, 而 禱 旱 之 誓 湮 矣 三, 孫 星 衍 : 此 乃 夏 社 之 逸 文, 夏 社 篇 為 湯 因 旱 禱 祀 告 天 遷 社 之 作 孫 希 旦 認 為 武 王 滅 殷 後, 使 各 諸 侯 國 立 亳 社 ( 商 社 ) 即 亡 國 ( 喪 國 ) 之 社 為 戒, 並 獻 俘 以 血 祭 社 為 其 常 例, 推 及 夏 商 移 鼎, 當 可 套 用 此 一 模 式, 故 湯 禱 於 桑 林 ( 自 來 被 認 為 是 商 社 之 所 ) 實 為 夏 社 之 所 湯 旱 七 年, 史 卜 以 為 當 以 人 為 禱, 即 是 獻 俘, 或 用 人 牲 以 為 禳 災 解 旱, 湯 王 自 翦 髮 爪 禱 之, 天 始 降 甘 霖 此 中 解 旱 之 巫 術 法 則, 誠 為 禮 學 儀 式 之 前 身, 並 且 王 巫 角 色 與 權 力 之 分 化, 至 周 官 建 置 已 顯 現 王 權 神 權 兩 立, 王 權 凌 駕 神 權 之 上, 巫 長 僅 是 諸 祭 儀 式 中 的 司 職 人 員, 溝 通 天 地 之 大 權 : 為 王 非 巫 下 至 春 秋 諸 子 之 政 論 發 微, 君 王 於 災 省 變 咎, 親 率 群 臣 以 過 自 責 避 殿 徹 膳, 形 成 中 國 王 政 於 四 海 困 窮 之 際 獨 特 的 應 天 思 維 : 萬 方 有 罪, 罪 在 朕 躬, 並 效 湯 王 以 素 車 白 馬 布 衣 哀 百 姓 之 喪, 春 秋 史 家 謂 之 : 史 辭 降 服 乘 縵 出 次, 孔 子 謂 之 : 無 服 之 喪, 尋 此 衍 繹 脈 絡, 實 濫 觴 於 湯 說 關 鍵 詞 : 大 旱 巫 尪 夏 社 桑 林 湯 說 黎 明 技 術 學 院 通 識 中 心 教 師 ;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中 文 系 博 士 班 E-mail: ucc198@yahoo.com.tw 1

The Deduction of TangShuo Hui-Ling Chen Abstract TangShuo ( 湯 說 )appears in the book of MoZi( 墨 子 )first. SunYiRang( 孫 詒 讓 ) and HuangHui( 黃 暉 )think that TangShuo is a prayed record that the King Tang( 湯 王 )of Shang dynasty prayed for rain in the forest of the mulberry. XuShiDong( 徐 時 棟 )and SunXingYian ( 孫 星 衍 )consider that TangShuo is XiaShe ( 夏 社 ).After regime was shifted by Shang dynasty, King Tang attempts to move the XiaShe, and this move has already blasphemed the gods, cause the great drought seven years in succession. In order to pray for the rain and put down gods' anger, King Tang wants to dedicate one's own life to the gods. In today's view, TangShuo is an incomplete document, but it has far-reaching influence, it showed China emperor face the natural disasters, on one hand provide disaster relief, on the other hand the modest introspection his own faults, in addition, the high-ranking officials must resign and shoulder his political responsibility for this natural disaster. Such unique introspection thinking, it is a characteristic of China's political science, its origins is coming from TangShuo. Keywords: Great drought Wizard XiaShe Mulberry forest TangShuo The author is currently a doctoral student of the Chinese Literature Department of NationalTsing Hua University, and teaching Chinese Literature in Lee-M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E-mail: ucc198@yahoo.com.tw 2

一, 前 言 : 史 載 湯 於 伐 桀 建 商 後, 而 致 七 年 大 旱 漢 書 郊 祀 志 載 : 欲 遷 夏 社, 不 可, 致 旱 ; 或 說 成 湯 因 旱 遷 社, 此 社 乃 祀 句 龍 ( 句 龍 乃 夏 禹 也 ), 1 又 湯 之 德 莫 能 繼 之, 故 作 夏 社, 說 不 可 遷 之 義 2 本 訊 息 顯 示 湯 旱 與 夏 社 有 關, 因 興 師 移 鼎 而 致 旱, 梁 玉 繩 認 為 : 商 湯 既 勝 夏 而 作 夏 社, 3 敗 桀 並 殺 俘 血 祀, 而 亢 旱 不 止, 作 夏 社 禱 之 責 之, 以 說 不 遷 之 義, 大 旱 乃 解 這 與 周 滅 商 後, 武 王 置 亳 社 ( 亡 國 之 社, 求 陰 之 祀 ) 的 用 意 是 一 脈 相 承 的, 因 此 夏 社 乃 湯 立 之, 因 興 師 移 鼎 而 禱 旱 於 此, 而 作 夏 社 史 辭 ; 又 孫 星 衍 與 徐 時 棟 都 認 為 亡 佚 的 夏 社 就 是 墨 子 兼 愛 下 湯 說 的 這 段 殘 文, 此 見, 筆 者 將 提 出 討 論 湯 禱 旱 於 桑 林 之 社, 依 甲 骨 文 獻, 殷 商 以 焚 巫 祈 雨, 至 春 秋 暴 巫 尪, 學 者 以 烄 字 論 證 此 儀, 又 烄 ( ) 字 上 的 三 個 小 點, 或 說 是 血, 周 制 祭 社 以 血, 殺 人 血 祀, 尚 有 文 獻 可 考, 可 推 測 血 祭 火 祭 是 並 存 於 商 周 的 對 於 這 血 腥 而 殘 忍 的 祈 雨 巫 術, 先 秦 諸 子 與 經 學 家, 如 何 將 其 轉 化, 湯 說 一 例 是 最 典 型 的, 由 先 秦 論 著 中, 普 遍 假 以 湯 王 以 身 為 禱 素 車 白 馬 布 衣 為 民 祈 福, 以 哀 民 喪, 感 天 澍 雨, 為 此 建 立 政 治 最 高 典 範, 尤 其 是 面 對 災 眚 神 秘 而 龐 大 的 力 量 時, 這 套 責 躬 自 省 避 殿 素 服 的 天 人 對 策, 春 秋 史 家 謂 之 : 史 辭 降 服 乘 縵 ; 4 孔 子 謂 之 : 無 服 之 喪 5 此 一 弭 災 與 哀 喪 模 式, 筆 者 認 為 是 依 循 湯 說 而 來, 其 間 脈 絡, 值 得 研 究 二, 湯 說 釋 義 : 湯 說 一 詞 首 見 於 墨 子 兼 愛 下 : 且 不 唯 禹 誓 為 然, 雖 湯 說 即 亦 猶 是 也 湯 曰 : 惟 予 小 子 履, 敢 用 玄 牡, 告 於 上 天 后 ( 土 ), 6 今 天 大 旱, 即 當 朕 身 履, 有 善 不 敢 蔽, 有 罪 不 敢 赦, 簡 在 帝 心 萬 方 有 罪, 即 當 朕 身, 朕 身 有 罪, 無 及 萬 方 即 此 言 湯 貴 為 天 子, 富 有 天 下, 然 且 不 憚 以 身 為 犧 牲, 以 祠 說 于 上 帝 鬼 神 7 1 詳 拙 注 : 史 記 夏 本 紀 : 聲 為 律, 身 為 度, 稱 以 出 司 馬 貞 索 隱 淺 釋 ( 安 平 秋 等 編 : 史 記 論 叢 第 三 集, 西 安 : 陝 西 人 民 教 育 出 版 社,2006 年 ), 頁 149-158 2 漢 班 固 : 漢 書 ( 唐 顏 師 古 注,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0 年 ), 郊 祀 志, 頁 1192 3 漢 司 馬 遷 : 史 記, 見 瀧 川 龜 太 郎 : 史 記 會 注 考 證 ( 台 北 : 宏 業 書 局, 民 79 年 ), 夏 本 紀 考 證 引 梁 玉 繩 語, 頁 44 4 周 禮 ( 漢 鄭 玄 注 唐 賈 公 彥 疏 : 周 禮 注 疏, 台 北 : 台 灣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年 ) 春 官 司 服 : 大 札 大 荒 大 烖, 素 服 鄭 注 : 君 臣 素 服 縞 冠, 若 晉 伯 宗 哭 梁 山 之 崩, 頁 655 左 傳 ( 楊 伯 峻 : 春 秋 左 傳 注, 台 北 : 漢 京 文 化, 出 版 年 未 詳 ) 成 公 五 年, 伯 宗 曰 : 山 有 朽 壤 而 崩, 可 若 何? 國 主 山 川, 故 山 崩 川 竭, 君 為 之 不 舉 降 服 乘 縵 徹 樂 出 次 祝 幣 史 辭 以 禮 焉, 頁 823 5 禮 記, 見 漢 鄭 玄 注 [ 唐 ] 孔 穎 達 正 義, 禮 記 正 義 ( 十 三 經 注 疏,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1999 年 ), 卷 五 十 一, 孔 子 閒 居 : 子 夏 曰 : 敢 問 何 謂 三 無? 孔 子 曰 : 無 聲 之 樂, 無 體 之 禮, 無 服 之 喪 子 夏 曰 : 三 無 既 得 而 聞 之 矣, 敢 問 何 詩 近 之? 孔 子 曰 : 夙 夜 基 命 宥 密 無 聲 之 樂 也 ; 威 儀 棣 棣, 不 可 選 也, 無 體 之 禮 也 ; 凡 民 有 喪, 匍 匐 救 之, 無 服 之 喪 也 頁 1393-1394 6 墨 子, 見 清 孫 詒 讓 : 墨 子 閒 詁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1 年 ) 注 引 御 覽 八 十 三 引 帝 王 世 紀 載 此 文 作 告 於 上 天 后 土, 疑 此 7 后 下 亦 脫 土 字, 頁 122 同 上 注, 頁 122-123 3

墨 子 以 且 不 唯 禹 誓 為 然, 雖 湯 說 亦 猶 是 也 將 禹 誓 湯 說 對 比 成 文, 說 明 夏 禹 與 商 湯 各 以 誓 說 之 法 解 災, 顯 然 誓 說 悉 為 禮 學 專 名, 務 先 辨 明 又 墨 子 所 引 湯 說, 是 湯 誓, 如 孔 安 國 所 言? 抑 或 湯 誥, 如 畢 沅 之 疑? 注 家 各 有 主 張 8 筆 者 認 同 孫 詒 讓 之 見 : 是 湯 禱 旱 之 辭 湯 說 即 禱 桑 林 之 辭 也, 9 擬 由 兩 點 佐 證 之 : 一, 說 誓 ( 誥 ) 釋 義 10 二, 說 禮 : 責 己 與 用 牲 的 事 實 ( 一 ) 說 誓 乃 禮 學 專 名, 屬 非 常 祀 在 戰 國 楚 墓 魯 邦 大 旱 一 簡 中, 孔 子 答 哀 公 ( 十 五 年 ) 救 旱 之 問 : 邦 大 旱, 毋 乃 失 諸 型 ( 刑 ) 與 悳 ( 德 ) 乎? 庶 民 知 敓 ( 說 ) 之 事, 視 也, 不 知 型 ( 刑 ) 與 悳 ( 德 ), 女 ( 如 ) 毋 薆 珪 璧 幣 帛 於 山 川 11 本 簡 提 及 一 個 關 鍵 語 彙 庶 民 知 敓 ( 說 ) 之 事, 顯 然 敓 ( 說 ) 作 名 詞 之 用, 考 諸 周 禮 大 祝 : 掌 六 祈, 以 同 鬼 神 示, 五 曰 攻, 六 曰 說 鄭 注 : 祈, 謂 為 有 災 變, 號 呼 告 神 以 求 福 12, 故 敓 ( 說 ) 祭 誠 乃 六 祈 之 一, 屬 非 常 祀, 有 別 於 時 祭 常 祀 之 禮 另 孫 詒 讓 : 淮 南 子 泰 族 訓 云 : 雩 兌 而 請 雨 宋 本 許 注 云 : 兌, 說 也 則 請 雨 亦 有 說 矣 13, 考 兌 敓 說 乃 同 一 字 諧 聲 通 假, 14 古 韻 部 同 在 定 紐 月 部 ; 15 且 說 與 誓 二 字 並 為 定 紐 月 部, 同 列 宋 本 廣 韻 祭 第 十 三 16 今 尚 書 中, 並 無 名 為 禹 誓 的 篇 章 傳 世, 墨 子 所 舉 禹 誓 乃 討 伐 有 苗, 告 天 與 戒 眾 之 誓 辭, 其 軍 旅 誓 師 之 義, 顯 而 易 見, 亦 是 眾 所 熟 悉 的 解 釋 17 但 對 誓 義, 孔 穎 達 則 提 出 另 解, 尚 書 甘 誓 正 義 : 將 戰 先 誓, 誓 是 臨 戰 時 也 甘 誓 牧 誓 費 誓 皆 取 誓 地 為 名, 湯 誓 舉 其 王 號, 泰 誓 不 言 武 誓 者, 皆 史 官 不 同, 故 立 名 有 異 耳 泰 誓 未 戰 而 誓, 故 別 為 之 名 秦 誓 自 悔 而 誓, 非 為 戰 誓, 自 约 其 心, 故 舉 其 國 名 18 孔 氏 認 為 若 為 軍 旅 誓 師 必 以 誓 地 為 名, 而 湯 誓 卻 以 王 號 名 之 秦 誓 則 以 國 別 名 之, 因 此 懷 疑 誓 辭 應 有 一 類 如 自 悔 而 誓, 非 為 戰 誓, 同 卷 孔 疏 : 禮 將 祭 而 號 令 齊 百 官, 亦 謂 之 誓 周 禮 太 宰 云 : 祀 五 帝 則 掌 百 官 之 誓 戒 19 顯 見 誓 尚 有 第 二 義, 論 衡 感 虛 黃 暉 注 : 誓, 告 於 神 也 湯 誓, 即 湯 於 桑 林 禱 辭 也 徐 時 棟 更 指 明 : 尚 書 湯 誓 有 二 : 一 為 伐 桀, 是 為 今 文 ; 一 為 禱 旱, 錯 見 於 古 文 梅 氏 竊 取 古 書, 以 綴 湯 誥, 而 禱 旱 之 誓 凐 矣 20, 黃 氏 認 為 湯 誓, 即 湯 於 桑 林 禱 辭 ; 若 此 言 可 採, 徐 氏 之 說 可 信, 湯 說 湯 誓 必 是 同 一 篇, 而 說 誓 乃 諧 聲 通 假 所 致 此 見, 促 使 筆 者 想 到 淮 南 子 修 務 : 8 詳 上 注 9 同 上 注 10 尚 書, 見 漢 鄭 玄 注 唐 孔 穎 達 正 義 : 尚 書 注 疏 ( 台 北 : 台 灣 古 籍 出 版 社,2001 年 ), 甘 誓 孔 穎 達 疏 : 曲 禮 云 : 约 信 曰 誓 將 與 敵 戰 恐 其 損 敗, 與 將 士 設 约, 示 賞 罰 之 信 也 將 戰 而 誓, 是 誓 之 大 者 馬 融 云 : 軍 旅 曰 誓, 會 同 曰 誥 誥 誓 俱 是 號 令 之 辭, 意 小 異 耳, 頁 206 11 馬 承 源 : 魯 邦 大 旱 ( 上 博 簡 二,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年 ), 頁 203-210 12 周 禮, 春 官 大 祝, 頁 775 13 周 禮, 見 清 孫 詒 讓 : 周 禮 正 義, 清 人 注 疏 十 三 經,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 春 官 大 祝, 頁 524 14 詳 馬 承 源 : 魯 邦 大 旱, 頁 206 15 詳 陳 新 雄 古 韻 三 十 二 部 ( 竺 家 寧 : 聲 韻 學, 台 北 : 五 南 圖 書 公 司, 民 81 年 版 ), 頁 522 引 另 參 宋 陳 彭 年 等 重 修 : 宋 本 廣 韻,( 台 北 : 黎 明 文 化 事 業, 民 81 年 ), 頁 380-381 16 同 上 注, 說 字, 頁 376 誓 字, 頁 377 17 墨 子, 兼 愛 下 : 雖 禹 誓 即 亦 猶 是 也 禹 曰 : 濟 濟 有 眾, 咸 聽 朕 言, 非 惟 小 子 敢 行 稱 亂, 蠢 茲 有 苗, 用 天 之 罰, 若 予 既 率 爾 群 對 諸 群 以 征 有 苗 頁 121 18 尚 書, 甘 誓, 頁 207 19 同 上 注, 頁 206 20 漢 王 充 : 論 衡, 見 黃 暉 : 論 衡 校 釋 ( 台 北 : 台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民 72 年 ), 感 虛, 頁 237 4

禹 之 為 水, 以 身 解 於 陽 盱 之 河 ; 湯 旱, 以 身 禱 於 桑 山 之 林 21 高 誘 注 : 解, 禱 以 身 為 質 何 寧 引 穆 天 子 傳 云 : 陽 紆 ( 盱 ) 之 山, 河 伯 無 夷 之 所 都 居, 22 尚 書 中 候 載 堯 使 禹 治 水 : 帝 曰 : 出 爾 命 圖 乃 天 禹 臨 河 觀, 有 白 面 長 人 首 魚 身, 出 曰 : 吾 河 精 也 表 曰 : 文 命 治 谣 水, 臣 河 圖 去 入 淵, 23 若 將 上 引 三 例 作 一 串 聯, 或 可 推 測 : 禹 為 了 平 治 洪 水 大 患, 拜 祭 河 伯, 於 陽 盱 作 禱, 最 大 誠 意, 莫 重 於 以 人 為 牲, 即 以 最 高 執 事 者 獻 祭 之, 而 這 必 是 一 場 敬 慎 齋 戒 的 祈 禱 求 福 的 儀 式, 也 是 一 種 透 過 犧 牲 尋 求 通 靈 解 厄 的 途 徑, 而 夏 禹 商 湯 或 許 正 扮 演 一 個 巫 長 的 角 色 緯 書 將 禹 神 格 化, 河 伯 獻 上 河 圖, 使 禹 掌 握 了 治 水 的 方 針 與 導 引 的 路 徑, 開 通 龍 門 天 塹, 平 治 水 土, 而 這 在 思 想 家 與 經 學 家 的 注 解 中, 將 此 歸 功 他 以 身 為 質 的 勇 氣 與 誠 敬, 故 淮 南 子 將 此 禹 為 水 湯 為 旱 對 比 成 文, 突 顯 聖 人 唯 憂 百 姓 困 窮 的 仁 心, 然 而 這 無 不 是 藉 由 夏 禹 商 湯 解 災 的 殘 忍 巫 術, 逐 次 轉 入 為 歷 史 教 化 的 經 典 例 證, 並 且 是 相 當 成 功 的 例 證 然 禹 誓 ( 禹 以 身 解 於 陽 盱 之 河 ) 之 文 湮 滅, 唯 湯 說 片 段 存 之, 先 秦 諸 子 藉 以 發 揚 王 道, 史 辭 以 六 過 自 責, 興 於 此 也 ( 二 ) 說 禮 : 亦 用 牲, 並 以 辭 責 之 說 既 為 六 祈 之 一, 屬 於 祈 禱 求 福 的 儀 式, 而 其 儀 式 內 容, 當 如 前 引 兼 愛 下 : 以 身 為 犧 牲, 以 祠 說 于 上 帝 鬼 神 尚 書 大 傳 : 史 卜 曰 : 當 以 人 為 禱 24 的 用 牲 之 儀, 春 秋 時 期 左 傳 莊 公 二 十 五 年 : 凡 天 災, 有 幣 無 牲? 25 下 至 東 漢 鄭 玄 : 攻 說 用 幣 而 已 攻 說, 則 以 辭 責 之? 26 此 間 必 有 轉 化, 其 轉 化 脈 絡, 值 得 探 究 ( 詳 文 : 三, 對 春 秋 解 旱 的 影 響 ) 湯 王 禱 於 桑 林 之 社, 是 否 用 幣? 雖 春 秋 災 眚, 亦 禮 以 祝 幣 ( 祝 陳 玉 幣 ), 但 一 概 而 論, 恐 失 其 真, 寧 闕 本 節 討 論 的 是 說 禮 用 牲 的 問 題, 竊 以 為 : 說 禮 亦 用 牲, 並 且 由 以 人 為 牲 逐 次 轉 化 為 以 畜 為 牲 1 社 用 血 祭 : 商 湯 以 身 禱 於 桑 林 之 社, 後 世 仍 循 此 血 祭 祭 社, 周 禮 大 宗 伯 : 以 血 祭 祭 社 稷 27 鄭 玄 認 為 : 國 中 之 神, 莫 貴 于 社, 且 社 主 陰, 陰 主 殺, 28 並 不 是 沒 有 根 據 的, 依 春 秋 僖 公 十 九 年 : 夏, 邾 婁 人 執 鄫 子, 用 之, 左 傳 明 載 : 夏, 宋 公 使 邾 文 公 用 鄫 子 于 次 睢 之 社, 欲 以 屬 東 夷, 29 唯 獨 杜 預 對 此 事 的 注 解 : 蓋 殺 人 而 用 祭 與 眾 家 分 歧, 30 其 洞 見 確 實 是 符 合 商 周 王 朝 ( 詳 文 : 二, 商 湯 解 旱 之 ( 二 ) 以 人 為 牲 ), 今 人 楊 伯 峻 舉 證 歷 歷, 以 佐 杜 氏 說 : 用 之 者, 謂 殺 之 以 祭 于 社 也, 書 法 與 昭 十 一 年 楚 師 滅 蔡, 執 蔡 世 子 有 以 歸, 用 之 同 用 義 與 用 牲 于 社 之 用 同 孟 子 梁 惠 王 上 言 釁 鐘, 明 謂 吾 不 忍 見 其 觳 觫 而 就 死 地, 則 殺 之 可 知 釁 禮 尚 且 殺 牲, 祭 禮 斷 無 不 殺 牲 之 理, 周 21 漢 劉 安 : 淮 南 子, 見 何 寧 : 淮 南 子 集 釋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 頁 1317 22 同 上 注 23 安 居 香 山 中 村 璋 八 輯 : 緯 書 集 成 ( 北 京 : 河 北 人 民 出 版 社,1994 年 ), 頁 406 24 漢 伏 生 : 尚 書 大 傳, 見 王 闓 運 : 尚 書 大 傳 補 注 (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第 七 十 九,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年 未 詳 ): 湯 代 桀 之 後, 大 旱 七 年, 史 卜 曰 : 當 以 人 為 禱 湯 乃 翳 髮 斷 爪, 自 以 為 牲, 而 禱 于 桑 林 之 社, 而 大 雨 至, 方 數 千 里, 頁 2-a 25 左 傳, 莊 公 二 十 五 年, 頁 232 26 周 禮, 春 官 大 祝, 頁 775 27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頁 563 28 禮 記, 見 清 孫 希 旦 : 禮 記 集 解 ( 台 北 文 史 哲 出 版 社, 民 79 年 ), 郊 特 牲 : 社 祭 土 而 主 陰 氣 鄭 注 : 國 中 之 神, 莫 貴 于 社 孔 疏 : 山 林 川 澤 丘 陵 墳 衍 原 隰, 謂 之 五 土, 社 者, 祭 五 土 之 總 神 也 地 秉 陰, 故 社 之 祭, 主 於 陰 氣 也, 頁 685 尚 書 甘 誓, 頁 207 29 春 秋, 見 楊 伯 峻 : 春 秋 左 傳 注 ( 台 北 : 漢 京 文 化 事 業, 年 未 詳 ), 僖 公 十 九 年, 頁 380-381 傅 亞 庶 : 中 國 上 古 祭 祀 文 化 ( 長 春 : 東 北 師 範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 楊 伯 峻 注 : 以 地 理 考 之,( 次 睢 ) 當 在 今 江 蘇 銅 山 縣 附 近 因 此, 這 次 睢 之 社 與 商 文 化 中 的 銅 山 灣 人 祭 遺 存 應 當 有 些 關 係 春 秋 時 期, 大 部 分 諸 侯 國 祭 社 都 已 不 用 人, 上 述 人 祭 現 象 的 發 生, 是 東 夷 舊 地 以 人 祭 社 習 俗 的 流 變 頁 388-389 30 公 羊 傳, 見 清 陳 立 : 公 羊 義 疏 ( 清 人 十 三 經,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 僖 公 十 九 年, 頁 280 5

禮 小 子 : 掌 珥 于 社 稷, 鄭 眾 云 : 珥 社 稷, 以 牲 頭 祭 也, 得 其 義 也 31 楊 氏 點 出 一 個 關 鍵 字 用, 並 謂 殺 人 以 祭, 殺 牲 以 祭, 皆 謂 之 用 32 宋 國 乃 殷 商 後 裔, 必 然 傳 承 祖 宗 古 法, 湯 王 既 以 身 祀 社, 也 顯 示 絕 非 特 例, 只 是 王 者 身 分 尊 貴, 有 別 於 一 般 人 牲, 故 先 秦 諸 子 倡 言 之 另 昭 公 十 年 左 傳 更 言 之 確 鑿, 印 證 自 古 以 來 用 人 祭 社 的 事 實 可 能 極 其 普 遍 : 秋 七 月, 平 子 伐 莒, 取 郠, 獻 俘, 始 用 人 于 亳 社, 33 楊 氏 注 : 僅 謂 祀 亳 社 始 用 人, 非 謂 祀 社 始 用 人 也, 也 就 是 說 : 以 人 祀 社 其 來 有 自, 非 始 於 此 然 而 何 為 亳 社? 為 何 獻 俘 於 此? 孫 希 旦 集 解 云 : 亳 社 乃 喪 國 之 社, 為 殷 之 舊 都, 武 王 滅 殷 後, 使 各 諸 侯 國 立 之, 以 為 戒 鑑 34 因 此 將 戰 俘 獻 祭 亳 社, 其 宣 示 國 威 與 血 債 血 償 的 心 態, 與 湯 旱 史 卜 言 : 以 人 禱 於 桑 林 ( 夏 社 ) 意 義 是 一 樣 的 若 考 殷 商 甲 骨 文 字, 相 關 字 例, 不 在 少 數 ( 詳 文 : 二 之 ( 二 ) 以 人 為 牲 ) 2 以 辭 責 之 : 從 兼 愛 下 引 文 來 看 : 湯 曰 : 惟 予 小 子 履, 敢 用 玄 牡, 告 於 上 天 后 ( 土 ), 今 天 大 旱, 即 當 朕 身 履, 有 善 不 敢 蔽, 有 罪 不 敢 赦, 簡 在 帝 心 萬 方 有 罪, 即 當 朕 身, 朕 身 有 罪, 無 及 萬 方 本 段 乃 其 禱 辭 ( 責 辭 ), 為 六 辭 之 一, 鄭 司 農 : 禱, 謂 禱 於 天 地 社 稷 宗 廟, 主 為 其 辭 也, 35 這 是 符 合 湯 禱 於 社 的 情 況, 湯 王 哀 民 之 喪, 罪 己 作 禱, 透 過 諸 子 多 方 宣 揚, 在 此 確 立 其 聖 君 形 象 本 辭 亦 散 及 國 語 周 語 論 語 堯 曰 呂 氏 春 秋 順 民 等 文 獻, 36 另 有 荀 子 六 過 自 責 的 推 波 助 瀾, 湯 王 救 旱 用 人 的 焦 點 逐 次 被 轉 移, 荀 子 大 略 : 湯 旱 而 禱 曰 : 政 不 節 與? 使 民 疾 與? 何 以 不 雨, 至 斯 極 也 ; 宮 室 榮 與? 女 謁 盛 與? 何 以 不 雨, 至 斯 極 也 ; 苞 苴 行 與? 讒 夫 昌 與? 何 以 不 雨, 至 斯 極 也! 37 此 六 過, 皆 從 政 治 民 生 財 政 上 作 反 省, 並 對 主 事 者 自 身 的 私 慾 廉 能 用 人 上 提 出 檢 討, 因 此, 天 災 的 產 生 被 視 為 : 政 失 所 致, 故 君 主 應 之 以 謙 恭 責 讓 此 類 記 載 漢 人 劉 向 說 苑 君 道 何 休 公 羊 傳 注 承 之, 諸 此 文 獻, 徹 底 顛 覆 並 且 成 功 塑 造 仁 者 在 位 通 過 上 天 考 驗 的 聖 者 形 象, 舜 如 是 ; 禹 如 是 ; 湯 亦 是 惟 湯 以 滅 桀 的 殺 戮 方 式, 遭 大 旱 之 罪, 功 成 作 樂, 樂 以 歌 德, 德 若 不 美, 興 樂 必 有 所 災 見, 晉 平 公 德 薄 卻 要 求 師 曠 奏 清 角 則 引 來 晉 國 大 旱, 赤 地 三 年 的 代 價, 38 湯 王 能 否 以 本 例 推 之, 延 陵 季 子 於 魯 觀 樂, 見 舞 韶 濩 者, 曰 : 聖 人 之 弘 也, 而 猶 有 慙 德, 39 已 見 對 湯 王 以 武 力 興 師 伐 桀 之 微 詞 三, 商 湯 解 旱 : 禱 於 桑 林 以 身 為 禱 31 同 上 注, 頁 380 32 同 上 注, 頁 381 33 同 上 注, 頁 1318 34 禮 記, 郊 特 牲, 頁 685 35 周 禮, 春 官 大 祝 : 作 六 辭, 以 通 上 下 親 疏 遠 近, 一 曰 祠, 二 曰 命, 三 曰 誥, 四 曰 會, 五 曰 禱, 六 曰 誄, 頁 777 36 國 語 周 語 論 語 堯 曰 呂 氏 春 秋 ( 陳 奇 猷 : 呂 氏 春 秋 集 釋, 台 北 : 華 正 書 局, 民 77 年 ) 順 民 : 余 一 人 有 罪, 無 及 萬 夫 萬 夫 有 罪, 在 余 一 人 無 以 一 人 之 不 敏, 使 上 帝 鬼 神 傷 民 之 命, 頁 479 37 荀 子, 見 清 王 先 謙 : 荀 子 集 解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民 77 年 ), 大 略, 頁 794 38 史 記, 樂 書 : 平 公 大 喜, 起 而 為 師 曠 壽. 反 坐, 問 曰 : 音 無 此 最 悲 乎? 師 曠 曰 : 有, 昔 者 黃 帝 以 大 合 鬼 神, 今 君 德 義 薄, 不 足 以 聽 之, 聽 之 將 敗 平 公 曰 : 寡 人 老 矣, 所 好 者 音 也, 願 遂 聞 之 師 曠 不 得 已, 援 琴 而 鼓 之, 一 奏 之, 有 白 雲 從 西 北 起 ; 再 奏 之, 大 風 至 而 雨 隨 之, 飛 廊 瓦, 左 右 皆 奔 走. 平 公 恐 懼, 伏 於 廊 屋 之 閑. 晉 國 大 旱, 赤 地 三 年 頁 435 另 論 衡, 感 虛 : 傳 書 言 : 師 曠 奏 白 雪 之 曲, 而 神 物 下 降, 風 雨 暴 至, 平 公 因 癃 病, 晉 國 赤 地 或 言 : 師 曠 奏 清 角 一 曲, 一 奏 之, 有 雲 從 西 北 起, 再 奏 之, 大 風 至, 大 雨 隨 至, 裂 帷 幕 破 俎 豆, 墮 廊 瓦, 坐 者 散 走, 平 公 恐 懼, 伏 乎 廊 室, 晉 國 大 旱, 赤 地 三 年, 平 公 癃 病 清 角 之 音 乃 : 木 音 也, 故 致 風 雨, 如 木 為 風, 雨 與 風 俱, 頁 233-234 39 左 傳, 襄 公 二 十 九 年, 頁 1165 6

湯 伐 桀 建 商, 國 境 旱 象 四 起, 長 達 數 年, 共 有 三 說 : 九 年 七 年 五 年 40 湯 王 為 解 此 旱 禱 於 桑 林 以 己 為 牲, 下 文 就 此 二 點 分 析 ( 一 ) 禱 於 桑 林 湯 禱 於 桑 林, 淮 南 子 修 務 : 湯 旱, 以 身 禱 於 桑 山 之 林 高 誘 注 : 桑 山 之 林 能 興 雲 致 雨, 故 禱 之, 41 考 卜 辭 桑 與 喪 同 源, 且 桑 林 代 表 著 : 一, 母 性 生 殖 ; 二, 在 絕 地 天 通 之 後, 成 為 天 地 樹 宇 宙 樹 的 象 徵, 具 有 開 通 天 地 的 象 徵 ; 三, 為 商 社 ( 這 說 法 恐 怕 有 誤, 應 為 夏 社, 詳 下 文 ); 社 之 所 祠 乃 后 土 ( 句 龍 ) 也, 句 龍 乃 夏 禹 也, 42 故 湯 禱 之, 然 而 是 央 求 赦 免? 43 抑 或 更 殘 忍 的 將 對 方 生 民 作 為 獻 祭 的 對 象? 以 逼 使 其 祖 先 因 哀 感 而 降 雨? 44 本 節 一 二 項 擬 省, 因 學 者 論 述 已 多, 恐 拾 人 牙 慧, 闕 之 僅 以 第 三 項 為 論 從 卜 辭 的 用 法 上 看 桑 字, 于 省 吾 認 為, 有 三 : 一, 用 為 人 名 ; 二, 用 為 地 名 者 最 為 習 見 ; 三, 用 為 喪 亡 之 喪, 指 征 伐 之 喪 眾 45 又 聞 一 多 認 為 桑 乃 指 桑 林 之 社, 並 且 卜 辭 祀 桑 用 燎 祭, 牲 用 太 牢, 46 顯 見, 湯 禱 於 社, 與 其 強 行 移 鼎 毀 社 有 關, 漢 書 郊 祀 志 : 自 共 工 氏 霸 九 州, 其 子 曰 句 龍, 能 平 水 土, 死 為 社 祠 湯 伐 桀, 欲 遷 夏 社, 不 可, 作 夏 社 47 顏 師 古 注 引 應 劭 曰 : 遭 大 旱 七 年, 明 德 以 薦, 而 旱 不 止, 故 遷 社, 以 棄 代 為 稷. 欲 遷 句 龍, 德 莫 能 繼, 故 作 夏 社, 說 不 可 遷 之 義 也, 48 本 卷 言 及 句 龍 平 治 水 土, 死 後 人 們 立 社 祠 之, 至 湯 興 兵 伐 桀 : 欲 遷 夏 社 ( 鼎 ), 卜 之 不 吉, 仍 強 行 為 之, 以 致 大 旱 連 年, 便 作 夏 社 謝 罪, 應 劭 的 話 足 以 作 解 : 湯 德 未 明, 49 故 必 須 明 其 德, 其 能 力 僅 能 將 田 祖 以 周 棄 代 之, 卻 沒 有 盛 德 足 以 遷 動 句 龍 的 社 祠, 故 作 夏 社, 以 示 不 遷 之 義 可 見, 桑 林 是 因 湯 禱 於 此, 故 被 認 作 是 商 社, 但 會 不 會 是 應 劭 所 言 的 夏 社? 筆 者 認 為 有 其 可 能, 理 由 有 三 : 一, 孫 星 衍 疑 此 湯 說 乃 夏 社 之 佚 文, 其 云 : 周 語 墨 子 論 語 呂 氏 所 載, 即 夏 社 逸 文, 是 也 是 夏 社 篇 為 因 旱 禱 祀, 告 天 遷 社 而 作 50 可 為 證 二, 周 禮 大 司 樂 賈 公 彥 疏 : 雲 和 空 桑 龍 門 皆 山 名, 以 其 禹 鑿 龍 門, 見 是 山 51 諸 此 地 方 正 是 生 產 琴 瑟 樂 材 之 所, 空 桑 乃 大 桑 桑 林 扶 桑 之 同 實 異 名 52 桑 40 湯 時 旱 數 之 年, 有 三 說 : 一, 有 九 年 旱 ; 二, 有 七 年 旱 ; 三, 有 五 年 旱 論 者 多 以 九 年 為 七 年 之 誤, 並 多 主 七 年 之 說, 筆 者 從 之 詳 陳 奇 猷 : 呂 氏 春 秋 集 釋, 頁 481 或 詳 黃 暉 : 論 衡 校 釋, 頁 237 41 淮 南 子, 修 務, 頁 1317-1318 42 楊 寬 : 中 國 上 古 史 導 論 言 : 考 之 金 文, 叔 向 作, 秦 公 作 姜 亮 夫 詩 騷 聯 綿 字 考, 以 為 從 蟲 從 九, 疑 是 姜 氏 以 九 甲 金 文 作, 斷 為 虯 之 本 字, 疑 亦 是 禹 從 九 從 蟲, 九 蟲 實 即 句 龍, 虯 龍 也, 見 印 順 : 中 國 古 代 民 族 神 話 與 文 化 之 研 究 ( 臺 北 : 正 聞 出 版 社,1994 年 ), 頁 159 43 伊 利 亞 德 : 聖 與 俗 宗 教 的 本 質 (MirceaEliade: THESACRED&THEPROFANE:TheNatureofReligion, 楊 素 娥 譯, 台 北 : 桂 冠 圖 書,2001 年 ): 血 的 獻 祭, 可 以 確 保 他 們 在 原 初 神 聖 行 為 中 獲 得 赦 免 頁 145 44 弗 雷 澤 : 金 枝 (J.G.Frazer:Thegoldenbough, 汪 培 基 譯, 台 北 : 桂 冠 圖 書,2004 年 ): 血 即 代 表 了 雨 水, 而 流 血 無 疑 將 促 使 雨 從 天 而 降 在 阿 比 西 尼 亞 的 愛 格 霍 地 區, 人 們 為 了 求 得 雨 水, 習 慣 於 每 年 一 月 發 動 一 場 為 期 一 周 的 村 落 與 村 落 之 間 的 血 腥 械 鬥, 頁 100 45 于 省 吾 :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6 年 ) 字 第 1444, 頁 1403 46 同 上 注, 頁 1400 47 漢 班 固 : 漢 書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0 年 ), 頁 1191-1192 另 詳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鄭 注 : 社 稷, 土 穀 之 神, 有 德 者 配 食 焉, 共 工 氏 之 子 曰 句 龍, 食 於 社 ; 有 厲 山 氏 之 子 曰 柱, 食 於 稷 湯 遷 之 而 祀 棄 頁 537 48 同 上 注, 頁 1193 49 左 傳 襄 公 二 十 九 年 : 吳 公 子 札 來 聘 請 觀 于 周 樂, 見 舞 韶 濩 者, 曰 : 聖 人 之 弘 也, 而 猶 有 慙 德, 聖 人 之 難 也, 頁 1165 50 論 衡, 感 虛 注 引, 頁 238 51 周 禮, 春 官 大 司 樂, 頁 694 52 何 新 : 諸 神 的 起 源 ( 台 北 : 木 鐸 出 版 社, 民 76 年 ), 頁 135-174 7

林 乃 禹 鑿 龍 門 後 所 見 之 山, 乃 樂 材 之 產 地, 古 代 樂 器 被 視 作 最 高 法 器, 音 樂 神 秘 的 頻 率, 得 使 萬 獸 齊 舞, 號 令 神 鬼, 因 此 是 無 上 權 力 的 象 徵, 桑 林 密 地, 非 常 人 之 境, 故 史 記 夏 本 紀 言 : 於 是 夔 行 樂, 祖 考 至, 群 後 相 讓, 鳥 獸 翔 舞, 簫 韶 九 成, 鳳 凰 來 儀, 百 獸 率 舞 於 是 天 下 皆 宗 禹 之 明 度 數 聲 樂, 為 山 川 神 主 53 禹 之 得 天 下, 執 羲 皇 之 矩 定 度 九 州, 為 山 川 百 物 定 名 冊 籍, 傳 言 百 姓 立 社 祠 之, 社 址, 文 獻 無 徵, 然 桑 林 之 社, 因 湯 禱 之, 而 視 為 商 社, 後 人 不 察, 誤 以 為 是 ; 事 實 上, 兩 者 並 無 絕 對 關 係 三, 桑 與 喪 同 源, 前 引 亳 社 乃 喪 國 之 社, 周 武 王 伐 紂 後, 班 其 諸 侯 國 立 亳 社 戒 之, 而 平 子 伐 莒 告 捷 後, 則 祭 其 戰 俘 於 亳 社, 若 以 此 推 及 夏 社, 湯 王 立 之, 是 否 可 能? 梁 玉 繩 認 為 : 成 湯 因 伐 桀 而 作 湯 誓 ; 因 敗 桀 而 伐 三 鬯, 既 勝 夏 而 作 夏 社, 並 且 太 史 公 所 錄 之 尚 書, 亦 及 夏 社 54 又 今 本 竹 書 紀 年 亦 錄 及 始 屋 夏 社, 王 國 維 疏 證 卷 上, 殷 商 成 湯 : 尚 書 序 : 湯 既 勝 夏, 欲 遷 其 社 不 可, 作 夏 社, 郊 特 牲 : 是 故 喪 國 之 社 屋 之 55 因 此, 成 湯 勝 夏 而 立 夏 社, 殺 俘 血 祀, 以 哀 感 有 夏 先 祖 以 弭 災, 其 可 能 性 是 極 大 的 春 秋 有 例 可 證, 洪 範 五 行 傳 : 魯 宣 公 十 年 秋 大 旱, 時 公 興 師 伐 邾, 取 繹 夫 伐 國 亢 陽, 應 是 大 旱 56 文 獻 中, 大 旱 之 起, 興 師 為 其 一 ; 救 災 祈 雨, 興 師 又 其 一, 此 乃 以 陽 亢 陽, 以 暴 制 暴 之 法, 左 傳 僖 公 十 九 年 : 秋, 衛 人 伐 邢, 以 報 菟 圃 之 役 於 是 衛 大 旱, 卜 有 事 於 山 川, 不 吉 甯 莊 子 曰 : 昔 周 饑, 克 殷 而 年 豐 今 邢 方 無 道, 諸 侯 無 伯, 天 其 或 者 欲 使 衛 討 邢 乎? 從 之 師 興 而 雨 57 這 是 一 種 逆 向 操 作 的 方 法, 此 法, 筆 者 認 為 源 自 商 湯 禱 於 桑 林 之 法, 即 禱 於 夏 社 求 陰 弭 旱 之 法, 先 秦 諸 子 所 載 : 湯 捨 用 人 牲, 自 剪 髮 爪, 以 己 為 牲 之 仁 君 形 象, 誠 為 垂 訓 後 世, 與 歷 史 事 實 不 符 ; 卜 辭 在 在 應 證 以 血 祭 社 社 用 人 牲 祈 雨 用 人 的 事 實 58, 陳 夢 家 姚 孝 遂 李 旦 丘 悉 以 為 殷 人 有 用 羌 的 慣 例, 59 而 這 些 都 是 戰 場 上 擄 獲 的 活 羌, 而 羌 族 是 夏 后 氏 民, 尚 書 禹 貢 孔 穎 達 正 義 : 周 語 稱 帝 嘉 禹 德, 賜 姓 曰 姒 ; 祚 四 岳, 賜 姓 姜 60 史 記 六 國 年 表 : 禹 興 於 西 羌, 61 因 此, 湯 旱 乃 因 伐 夏 而 起, 故 貞 人 卜 之 : 用 人, 大 旱 直 至 第 七 年, 湯 始 自 當 之, 足 見 七 年 大 旱 以 來, 為 此 天 災 用 以 為 人 牲 者, 其 數 或 可 由 卜 辭 烄 祭 而 見, 而 其 所 用 之 人, 若 非 巫 尪 ( 詳 下 文 ) 便 是 羌 人 ( 二 ) 以 人 為 牲 53 史 記, 夏 本 紀, 頁 45 另 詳 注 1 引 之 拙 論 54 同 上 注, 瀧 川 龜 太 郎 考 證 引 梁 玉 繩 語, 頁 44 55 方 詩 銘 王 修 齡 撰 : 古 本 竹 書 紀 年 輯 證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5 年 ) 附 錄 王 國 維 : 今 本 竹 書 紀 年 疏 證, 頁 225 56 論 衡, 明 雩 注 引, 頁 662 57 左 傳, 僖 公 十 九 年, 頁 383 58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 以 血 祭 祭 社 稷 五 祀 五 嶽, 以 貍 沈 祭 山 林 川 澤, 以 辜 祭 四 方 百 物 鄭 注 : 陰 祀 自 血 起, 貴 氣 臭 也, 頁 537 59 于 省 吾 :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字 第 64, 頁 115 119-20 123-25 60 尚 書, 禹 貢, 頁 199 61 史 記, 六 國 年 表, 頁 267 8

漢 傳 文 獻 悉 有 此 證, 如 尚 書 大 傳 : 湯 代 桀 之 後, 大 旱 七 年, 史 卜 曰 : 當 以 人 為 禱 湯 乃 翳 髮 斷 爪, 自 以 為 牲, 禱 於 桑 林 之 社 62 又 淮 南 子 : 湯 時, 大 旱 七 年, 卜 用 人 祀 天, 湯 曰 : 我 本 卜 祭 為 民, 豈 乎 自 當 之 63 透 過 上 文 足 以 證 明 用 人 祀 天 : 以 人 為 牲 的 事 實, 當 然 這 並 不 令 人 訝 異, 甲 骨 卜 辭 中, 這 類 記 載 並 不 在 少 數, 其 語 法 辨 識 相 當 容 易, 動 賓 式 : 用 字 下 接 一 賓 語 在 求 雨 方 面, 除 了 見 到 較 為 鮮 少 的 以 帝 王 為 牲 外, 用 巫 : 以 巫 為 牲 獻 祭 用 女 : 以 64 女 奴 為 牲 獻 祭 用 羌 : 以 羌 人 戰 俘 為 牲 獻 祭 等 三 類, 皆 為 常 見 1 帝 王 以 己 為 犧 牲 : 弗 雷 澤 金 枝 : 事 實 上, 巫 師 們 似 乎 常 常 發 展 為 酋 長 或 國 王 他 們 主 要 的 巫 術 本 領 是 求 雨 65 引 述 全 非 洲 南 美 北 美 馬 來 西 亞 與 朝 鮮 等 東 南 亞 與 中 亞 地 區, 所 做 出 的 論 證 66 雖 未 言 及 中 國, 然 此 論 學 者 深 表 認 同, 如 張 秉 權 殷 代 的 祭 祀 與 巫 術 亦 持 此 論 : 事 實 上, 古 代 的 巫 術, 往 往 操 縱 在 國 王 手 裡, 國 王 也 就 是 群 巫 之 長, 陳 夢 家 認 為 詛 楚 文 丕 顯 大 神 巫 咸 的 巫 咸, 就 是 王 咸, 亦 即 巫 咸 ; 周 禮 司 巫 : 國 有 大 烖 則 帥 巫 而 造 恒 巫 的 恒 巫, 就 是 卜 辭 中 的 王 恒 禹 步 就 是 巫 步 等, 都 是 古 之 王 者 係 由 群 巫 之 長 演 變 而 為 政 治 領 袖 的 例 證 湯 雖 貴 為 天 子, 猶 自 身 為 犧 牲, 禱 雨 于 桑 林 之 社, 後 世 傳 為 美 談 其 實, 也 就 是 國 王 在 親 自 施 行 巫 術 罷 了, 而 甲 骨 卜 辭 中, 王 貞 王 卜 王 占 之 辭, 更 是 屢 見 不 鮮 67 文 中 提 到 禹 步 就 是 巫 步 ; 68 巫 咸 就 是 王 咸, 國 王 即 是 群 巫 之 長, 周 鳳 五 說 巫 亦 認 為 王 實 際 上 往 往 也 就 是 最 高 級 的 巫, 69 這 情 況 並 不 能 用 來 解 釋 周 王 也 是 個 巫 長, 周 禮 司 巫 : 掌 群 巫 之 政 令 若 國 大 旱, 則 帥 巫 而 舞 雩 70 很 清 楚 的, 周 官 中 巫 的 最 高 執 行 長 叫 做 司 巫, 是 否 為 國 王, 恐 怕 未 必 只 是 國 難 發 生 時, 身 為 最 高 統 帥 的 君 主, 自 有 親 自 出 面 的 必 要, 然 非 所 有 卜 祀 悉 必 躬 親, 因 此 周 王 朝 司 巫 一 職 的 設 立, 可 以 說 是 國 王 將 絕 地 天 通 的 所 有 權 下 放, 委 任 司 巫, 亦 可 見 王 權 漸 次 脫 離 神 權 的 跡 象, 神 話 於 經 解 間 的 鑿 痕, 則 賦 予 了 政 治 責 任 的 要 求 當 然 巫 與 巫 術 並 未 在 周 官 分 職 的 體 制 裡 消 失, 前 朝 遺 風 仍 流 衍 著, 這 從 兩 漢 經 史 學 家 的 注 解 中, 仍 可 窺 之 回 歸 上 述, 湯 王 剪 其 髮 爪 自 焚 求 雨 的 巫 術, 其 神 秘 力 量 有 何 依 據? 呂 氏 春 秋 順 民 : 62 王 闓 運 : 尚 書 大 傳 補 注, 頁 2-a 63 張 衡 : 思 玄 賦 李 善 注 引, 見 梁 蕭 統 : 昭 明 文 選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民 80 年 ), 頁 223 64 詳 注 58 各 引 頁 65 弗 雷 澤 : 金 枝, 頁 127 129 66 同 上 注, 頁 127-137 67 張 秉 權 : 殷 商 的 祭 祀 與 巫 術 ( 中 國 上 古 史 待 定 稿,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中 國 上 古 史 編 輯 委 員 會 ), 頁 478 68 同 注 1 69 周 鳳 五 : 說 巫, 台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三 卷 (1989), 頁 283 70 周 禮, 春 官 司 巫, 頁 808 9

昔 湯 克 夏 而 正 天 下, 天 大 旱, 五 年 不 收, 湯 乃 以 身 禱 於 桑 林, 於 是 剪 其 髮, 劘 其 手, 以 身 為 犧 牲, 用 祈 福 於 上 帝, 民 乃 甚 悅, 雨 乃 大 至 71 又 淮 南 子 : 湯 乃 使 人 積 薪, 翳 髮 及 爪, 自 潔, 居 柴 上, 將 自 焚 以 祭 天 72 在 呂 氏 春 秋 與 淮 南 子 的 記 載 中, 商 湯 實 以 頭 髮 與 指 甲 獻 祭, 墨 子 所 述 並 無 髮 爪 二 物, 故 大 讚 商 湯 能 不 憚 以 身 為 禱 使 人 積 薪 自 焚 的 勇 氣 當 然 湯 王 到 底 是 以 何 為 牲? 湯 在 自 潔 其 身 後, 剪 下 其 髮 爪, 誠 非 無 用 之 物, 其 大 用, 在 於 巫 術 的 使 用, 此 乃 求 雨 的 符 咒, 73 弗 雷 澤 金 枝 : 毛 利 人 理 髮 時 總 是 要 唸 許 多 咒 語, 因 為 他 們 相 信 理 髮 會 招 來 雷 電 人 們 還 相 信 剪 下 或 梳 下 頭 髮 還 會 擾 亂 天 氣 招 致 下 雨 降 雹 轟 雷 閃 電 在 紐 西 蘭 在 蒂 羅 爾, 西 非 的 奇 多 姆 人 或 瓊 巴 人 的 摩 尼 (Mani) 死 後, 人 們 總 是 成 群 的 跑 到 他 的 屍 體 旁 邊 去 拔 他 的 頭 髮 牙 齒 和 指 甲, 留 作 求 雨 的 符 咒 74 在 中 國, 髮 爪 是 否 有 所 謂 求 雨 符 咒 的 功 效, 除 上 例 商 湯 以 身 之 髮 爪 為 禱 外, 齊 景 公 時 大 旱, 晏 子 之 語 以 茲 旁 證 : 齊 景 公 時 旱, 欲 祀 靈 山 晏 子 曰 : 故 以 石 為 身, 草 木 為 髮, 天 苟 不 雨, 髮 焦 身 熱, 久 旱 獨 不 欲 雨 乎? 75 石 與 草 木 是 否 與 雨 水 有 關, 史 記 秦 本 紀 張 守 節 正 義 引 錄 異 傳 云 : 秦 文 公 時, 雍 南 山 有 大 梓 樹, 文 公 伐 之, 輒 有 大 風 雨 76 後 漢 書 趙 壹 傳 中 提 到 扁 鵲 以 砭 鍼 為 已 死 虢 太 子 回 生, 李 賢 注 曰 : 古 者 以 砭 石 為 鍼 凡 鍼 之 法, 右 手 象 天, 左 手 法 地, 彈 而 怒 之, 搔 而 下 之, 此 運 手 爪 也 77 可 見 石 頭 確 具 有 醫 療 上 的 靈 效, 而 樹 木 亦 有 其 興 風 雨 的 神 秘 力 量 又 史 記 蒙 恬 傳 載 周 成 王 病 甚, 周 公 自 揃 其 爪 以 沈 於 河, 曰 : 王 未 有 識, 是 旦 執 事. 有 罪 殃, 旦 受 其 不 祥 78 顯 見 周 公 於 此 以 巫 的 角 色, 透 過 交 感 巫 術, 以 祈 將 此 病 轉 移 至 自 己 的 身 上, 而 這 轉 移 的 媒 介 正 是 指 甲, 如 湯 王 自 剪 髮 爪 的 巫 術 是 一 樣 的 2 用 巫 71 陳 奇 猷 : 呂 氏 春 秋 校 釋, 頁 479 72 文 選, 張 衡 思 玄 賦 注 引, 頁 223 73 弗 雷 澤 : 金 枝, 頁 351 74 同 上 注, 頁 349 350-1 75 初 學 記, 卷 2 雨 暴 野 引 晏 子 春 秋, 頁 25 另 文 獻 通 考 卷 77 雩 亦 載 : 齊 大 旱 之 時, 景 公 召 群 臣 問 曰 : 天 不 雨 久 矣, 民 且 有 饑 色, 吾 使 人 卜 之, 祟 在 高 山 廣 水, 寡 人 欲 少 賦 斂, 以 祠 靈 山, 可 乎? 群 臣 莫 對 晏 子 進 曰 : 不 可 祠, 此 無 益 也 夫 靈 山, 固 以 石 為 身, 以 草 木 為 髮, 天 久 不 雨, 髮 將 焦, 身 將 熱, 彼 獨 不 欲 雨 乎? 祠 之 無 益 76 史 記, 秦 本 紀, 頁 86 又 左 傳 昭 公 十 六 年 : 九 月 大 雩, 旱 也 鄭 大 旱, 使 屠 擊 祝 款 竪 柎, 有 事 于 桑 山, 斬 其 木, 不 雨 子 產 曰 : 有 事 於 山, 蓺 山 林 也 而 斬 其 木, 其 罪 大 矣, 見 楊 氏 書, 頁 1382 顯 見 名 山 大 樹 可 興 風 雨 亦 可 止 風 雨 77 南 朝 宋 范 曄 : 後 漢 書 ( 唐 李 賢 注,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 趙 壹 傳 : 昔 原 大 夫 贖 桑 下 絕 氣, 傳 稱 其 仁 ; 秦 越 人 還 虢 太 子 結 脈, 世 著 其 神 設 曩 之 二 人 不 遭 仁 遇 神, 則 結 絕 之 氣 竭 矣 然 而 糒 脯 出 乎 車 軨, 鍼 石 運 乎 手 爪 今 所 賴 者, 非 直 車 軨 之 糒 脯, 手 爪 之 鍼 石 也 乃 收 之 於 斗 極, 還 之 於 司 命, 使 乾 皮 復 含 血, 枯 骨 復 被 肉, 允 所 謂 遭 仁 遇 神, 真 所 宜 傳 而 著 之, 頁 2628-9 78 史 記, 蒙 恬 傳 : 昔 周 成 王 初 立, 未 離 襁 褓, 周 公 旦 負 王 以 朝, 卒 定 天 下, 及 成 王 有 病 甚 殆, 公 旦 自 揃 其 爪 以 沈 於 河, 曰 : 王 未 有 識, 是 旦 執 事, 有 罪 殃, 旦 受 其 不 祥 乃 書 而 藏 之 記 府, 可 謂 信 矣 頁 1021 10

用 巫 以 焚, 焚 巫 或 焚 尪, 由 甲 骨 文 字 作 例 證 : 烄 :( ) 字, 文 字 學 家, 如 : 葉 玉 森 李 孝 定 郭 若 沫 陳 夢 家 饒 宗 頤 張 秉 權 裘 錫 圭 單 周 堯 等 一 致 認 為 與 祈 雨 有 關, 在 卜 辭 裡 透 過 簡 易 的 動 賓 式 : 烄 即 可 輕 易 辨 識 之, 今 檢 擇 四 例 為 證 葉 玉 森 前 釋 六 卷 二 十 四 葉 上 : 桉 尸 子 曰 湯 之 救 旱 也, 素 車 白 馬 布 衣, 身 嬰 白 茅, 以 身 為 牲, 是 殷 初 祈 雨 以 人 犧 之 證 後 世 變 而 加 厲, 乃 投 罪 人 于 火, 示 驅 魃 意 本 辭 云 烄 奴 之 从, 投 交 脛 人 于 火 上, 象 火 焰 79 李 孝 定 集 釋 三 一 五 八 葉 : 卜 辭 烄 多 與 雨 並 見, 當 為 祈 雨 之 祭 葉 謂 以 人 為 牲 說 當 可 以 辭 云 : 貞 烄 有 从 雨 貞 勿 烄 亡 其 从 雨 奴 烄 有 从 雨 申 卜 瞉 貞 交 亡 从 雨 乙 卯 卜 今 日 烄 从 雨 是 也 80 陳 夢 家 綜 述 六 二 葉 : 烄 作 或, 象 人 立 于 火 上 之 形, 與 雨 顯 然 有 直 接 的 關 係, 所 以 卜 辭 之 所 以 祈 雨, 是 沒 有 問 題 的, 由 於 它 是 以 人 立 于 火 上 以 求 雨, 與 文 獻 所 記 暴 巫 焚 巫 之 事 相 同 81 姚 孝 遂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一 二 三 六 葉 按 : 象 以 火 焚 人 之 形, 乃 祈 雨 之 祭 文 獻 所 記 之 暴 巫 猶 之 遺 風 82 卜 辭 中 的 烄 與 祈 雨 是 劃 上 了 等 號, 但 此 用 人 火 祭, 葉 氏 認 為 : 殷 初 祈 雨 用 人 為 牲 是 事 實, 但 投 人 於 火, 乃 後 世 變 而 加 厲 的 結 果 然 而 有 件 事 得 必 須 有 所 討 論 : 左 傳 僖 公 二 十 一 年 : 夏, 大 旱, 公 欲 焚 巫 尪 也 就 是 說 祈 雨 到 底 是 焚 巫? 抑 或 焚 尪? 杜 預 注 : 巫 尪, 女 巫 也 主 祈 禱 請 雨 者 或 以 為 尪 非 巫 也, 瘠 病 之 人, 其 面 向 上, 俗 謂 天 哀 其 病, 恐 雨 入 其 鼻, 故 為 之 旱, 是 以 公 欲 焚 之 杜 氏 的 疑 問, 正 是 今 人 的 迷 惑, 因 為 巫 尪 確 實 有 別, 裘 錫 圭 企 圖 找 出 證 據 證 明 甲 骨 文 中 過 去 被 認 為 作 交 的 字, 可 能 多 數 是 黃 字, 因 為 烄 字 所 从 的, 並 非 交 字 83 其 言 : 唐 蘭 先 生 認 為 黃 字 古 文, 像 人 仰 面 向 天, 腹 部 澎 大, 是 禮 記 檀 弓 下, 吾 欲 暴 尪 而 奚 若 的 尪 字 的 本 字 這 是 很 精 確 的 見 解 黃 尪 音 近, 呂 氏 春 秋 明 理 高 誘 注 : 尪, 短 仰 者 也 同 書 盡 教 注 : 尪, 突 胸 卬 ( 仰 ) 向 疾 也 尪 人 突 胸 凸 肚, 身 子 顯 得 特 別 粗 短, 字 表 示 的 正 是 這 種 殘 廢 人 的 形 象 84 在 甲 骨 文 中, 形 近 而 訛 並 不 在 少 數, 此 例 黃 是 否 為 尪, 文 字 學 者 有 不 同 意 見, 85 拋 開 文 字 上 的 紛 爭, 改 由 經 學 家 的 注 解, 我 們 可 以 認 定 尪 是 指 殘 疾 之 人, 上 引 文 79 80 81 82 83 84 85 于 省 吾 :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字 第 1228, 頁 1228 同 上 注, 頁 1229 同 上 注 同 上 注, 頁 1236 同 上 注, 頁 1230 同 上 注, 頁 1231 同 上 注, 單 周 堯 提 出 : 一, 黃 乃 尪 字 說 二, 祈 雨 所 焚 者 乃 尪 也 說 上 述 二 點 仍 有 再 研 究 的 必 要, 且 姚 孝 遂 的 按 語, 亦 認 為 與 黃 字 無 涉 詳 頁 1232-1236 11

呂 氏 春 秋 明 理 高 誘 注 : 尪, 短 仰 者 也, 同 書 盡 教 注 : 尪, 突 胸 卬 ( 仰 ) 向 疾 也 可 證 外, 禮 記 檀 弓 下 : 歲 旱, 穆 公 召 縣 子 而 問 然 曰 : 天 久 不 雨, 吾 欲 暴 尪 而 奚 若? 曰 : 天 則 不 雨, 而 暴 人 之 疾 子, 虐, 毋 乃 不 可 與! 然 則 吾 欲 暴 巫 而 奚 若? 曰 : 天 則 不 雨, 而 望 之 愚 婦 人, 于 以 求 之, 毋 乃 已 疏 乎! 86 穆 公 欲 焚 尪, 縣 子 認 為 暴 人 之 疾 子, 虐 故 止, 改 暴 巫, 縣 子 認 為 將 此 國 故 委 由 愚 婦 人, 甚 疏 遠 於 道 理, 頗 刺 穆 公 闇 昧, 此 事 得 見 尪 乃 殘 疾 者 ; 巫 在 春 秋 時 期 仍 持 有 消 災 解 厄 的 職 權, 當 然 原 用 於 祈 雨 之 巫 則 為 女 巫, 更 可 用 為 牲 ( 詳 下 文 :3 用 女 ), 至 周 官 女 巫 則 成 了 專 門 執 掌 旱 事 祈 雨 的 司 職 人 員 然 而, 巫 尪 之 辨, 陳 夢 家 先 生 則 認 為 其 分 別 在 性, 其 為 殘 疾 之 人 則 一, 其 引 荀 子 王 制 正 論 王 霸 三 文 及 注 為 證, 87 恐 怕 並 不 完 全 符 合 實 情 上 引 文 縣 子 對 暴 尪 暴 巫 二 事 已 解 釋 詳 盡, 沒 有 理 由 認 為 一 個 跛 腳 殘 疾 的 女 巫 被 曝 曬 在 烈 日 下, 卻 被 稱 作 是 愚 婦 人, 縣 子 寧 可 稱 虐 尪 不 稱 虐 巫? 寧 可 憫 尪 而 不 憐 巫? 於 理 未 通 何 以 暴 巫 暴 尪, 用 以 為 牲 呢? 鄭 玄 : 尪 者, 面 鄉 天, 覬 天 哀 而 雨 之 巫 主 接 神, 亦 覬 天 哀 而 雨 之, 88 在 國 語 楚 語 昭 王 問 觀 射 父 絕 地 天 通 的 事, 89 經 學 家 也 多 所 引 用, 孔 穎 達 : 觀 射 父 對 云 : 民 之 精 爽 不 攜 貳 者, 明 神 降 之 在 男 曰 覡, 在 女 曰 巫 然 案 楚 語 精 爽 不 攜 貳 者 始 得 為 巫, 此 經 而 云 愚 婦 人 者, 據 末 世 之 巫, 非 復 是 精 爽 不 攜 貳 之 巫 也 90 此 見 孔 氏 並 不 否 認 巫 對 降 神 消 災 的 法 術 能 力, 因 為 他 們 正 是 能 夠 重 新 開 啟 天 地 交 通 的 人 物, 是 人 與 鬼 神 間 的 介 者, 透 過 引 介 與 傳 達, 民 間 的 悲 情 得 感 於 上 天, 這 乃 巫 風 之 遺 漸, 僅 是 據 末 世 之 巫, 非 復 是 精 爽 不 攜 貳 之 巫 也 成 了 行 騙 江 湖 的 術 士, 不 管 用 了 而 縣 子 之 所 以 稱 女 巫 為 愚 婦 人, 理 由 可 於 山 海 經 找 到, 海 外 西 經 載 : 女 醜 之 尸, 生 十 日 炙 殺 之, 在 丈 夫 北, 以 右 手 障 其 面 十 日 居 上, 女 醜 居 山 之 上, 袁 珂 認 為 : 所 謂 炙 殺, 疑 乃 暴 巫 之 象, 女 醜 疑 即 女 巫 也 古 天 旱 求 雨, 有 暴 巫 焚 巫 之 舉, 暴 巫 焚 巫 者, 非 暴 巫 焚 巫 也, 乃 以 女 巫 飾 為 旱 魃 而 暴 之 焚 之 以 禳 災 也, 暴 巫 即 暴 魃 也 91 這 說 法 是 最 貼 切 的, 因 為 智 者 如 縣 子 並 不 迷 信 女 巫 有 溝 通 天 人 的 本 事, 倘 扮 作 女 魃 而 暴 之, 愚 而 可 笑 又 經 學 家 的 作 解, 清 楚 的 表 達 天 對 人 的 悲 憫 之 情, 故 找 殘 疾 的 尪, 企 圖 引 起 哀 感, 故 覬 天 之 哀 而 雨 之, 極 可 能 是 一 廂 情 願 的 說 法, 我 倒 寧 可 相 信 弗 雷 澤 民 族 學 的 說 法, 也 較 貼 近 殷 商 用 巫 的 事 實 : 在 朝 鮮 雨 水 太 多 或 太 少 致 使 作 物 歉 收 時, 國 王 就 要 受 到 責 怪 有 人 主 張 必 須 廢 黜 他, 另 一 些 人 則 認 為 必 須 殺 死 他 92 以 此 推 之, 中 國 焚 巫 尪 恐 怕 是 求 雨 不 利, 而 成 為 牲 品, 因 為 人 是 最 高 的 犧 牲 ; 殷 商 卜 辭 86 禮 記, 檀 弓 下, 北 京 大 學 版, 頁 328-329 87 詳 陳 夢 家 : 殷 墟 卜 辭 綜 述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2 年 ), 頁 603 88 同 注 85 89 春 秋 左 丘 明 撰 : 國 語 ( 鮑 思 陶 點 校,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2005 年 ), 楚 語, 頁 274-276 90 同 上 注, 頁 329 91 袁 珂 : 山 海 經 校 注 (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 民 93 年 ), 頁 218 92 弗 雷 澤 : 金 枝, 頁 132 12

所 見, 烄 祭 祈 雨, 用 女 ( 詳 下 文 ) 之 例 不 尟, 佐 以 焚 巫 之 證 3 用 女 甲 骨 文 中 凡 从 女 之 字 群, 作 為 犧 牲 獻 祭 者 多 依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姚 孝 遂 按 語 : 字 第 427: 字 从 女, 象 戴 笄 形, 合 集 一 九 八 二 辭 云 : 甲 辰 卜 : 烄 商 代 烄 祭 多 用 女, 並 各 有 專 名, 此 其 一 例 93 字 第 430: 卜 辭 皆 以 為 祭 祀 之 犧 牲 94 字 第 446: 帚 繂 為 女 字 摭 續 三 烄 繂 猶 後 世 焚 巫 尪 以 祈 雨 與 午 同 95 字 第 474: 佚 一 辭 云 : 弱 烄 奴, 亡 其 雨 ; 前 五, 三 三, 三 辭 云 : 奴 烄 ㄓ 从 雨 亦 用 人 為 牲 之 例 96 字 第 475: 佚 一 辭 云 : 貞 交 烊 ㄓ 雨 烊 乃 祭 牲, 亦 以 人 為 祭 牲 之 例 97 字 第 479: 為 祭 牲 名, 亦 以 人 為 牲 之 例 98 字 第 481: 僶 亦 祭 牲 之 一 99 字 第 482: 瀧 為 祭 牲 之 名 100 字 第 492: 為 祭 牲 名 101 字 第 494: 合 集 三 二 一 七 一 辭 云 : 侑 妣 庚 五 十 牢 為 祭 牲 之 一 102 字 第 496: 合 集 一 四 五 八 八 辭 云 : 丙 子 卜, 賓 貞, 玨 酉 河 為 祭 牲 之 一 103 姬 字 第 498: 為 祭 牲 于 省 吾 釋 姬, 卜 辭 為 女 俘 之 名 104 字 第 499: 及 今 婢 字 卜 辭 為 祭 牲 之 名 105 字 第 529: 合 集 一 一 三 九 辭 云 : 幾 酉 卜, 賓 貞, 翌 庚 戌 烄 凡 凡 用 為 祭 牲 106 婭 字 第 537: 為 祭 牲 名 107 字 第 545: 甲 釋 圖 版 二 三, 此 版 乃 祈 雨 之 占, 等 均 所 用 人 牲 108 字 第 570: 屯 一 辭 云 : 甲 申 卜, 烄 于? 乃 烄 祭 附 以 為 祭 牲 109 93 于 省 吾 :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頁 452 94 同 上 注, 頁 455-456 95 同 上 注, 頁 466 96 同 上 注, 頁 494-495 97 同 上 注, 頁 495 98 同 上 注, 頁 496 99 同 上 注 100 同 上 注, 頁 497 101 同 上 注, 頁 499 102 同 上 注, 頁 500 103 同 上 注 104 同 上 注, 頁 502 105 同 上 注, 頁 502 106 同 上 注, 頁 513 107 同 上 注, 頁 515 引 于 省 吾 : 于 諸 妣 下 附 以 作 為 人 牲 以 祭 祀 諸 妣 108 同 上 注, 頁 519 109 同 上 注, 頁 526 等 字, 我 認 為 這 些 从 女 的 字 都 是 女 奴 隸 的 女 字, 也 就 是 女 奴 隸 之 名, 這 是 用 女 奴 隸 13

字 第 578: 合 集 三 二 二 九 九 : 甲 申 貞, 烄 雨, 是 以 為 祭 牲 以 祈 雨 110 上 引 例 字 第 474 與 475, 陳 夢 家 認 為 : 卜 辭 烄 以 求 雨 之 奴 洋 等, 係 女 字, 乃 是 女 巫, 胡 厚 宣 亦 主 之, 並 言 : 蓋 焚 人 之 祭 也, 111 另 外 字 第 427 446 529 545 570 578 皆 用 於 烄 祭, 或 為 女 俘, 或 為 女 巫, 未 有 確 論 ; 但 以 女 性 為 祭 牲, 卻 是 事 實 四, 對 春 秋 解 旱 的 影 響 求 雨 之 祭 雩 祭 有 二 : 暮 春, 龍 見 而 雩, 為 常 祀 之 雩 ; 因 災 見 而 雩, 如 春 秋 : 大 雩 乃 非 常 祀, 其 禮 應 簡 於 常 祀, 然 大 侵 之 時, 索 鬼 神 而 祭 之, 為 解 大 旱, 不 惜 隆 禮 徧 祀, 故 凡 淫 祀 者 或 廢 祀 者, 悉 飧 之 祭 之 112 周 禮 巫 的 職 掌, 大 抵 以 災 異 為 主, 惟 旱 而 禱 的 神 職 人 員, 如 司 巫 : 掌 群 巫 之 政 令, 若 國 大 旱, 則 帥 巫 而 舞 雩 國 有 大 烖 則 帥 巫 而 造 巫 恒 女 巫 : 掌 歲 時 祓 除 釁 浴 ; 旱 暵 則 舞 雩 ; 若 王 后 弔 則 與 祝 前 ; 凡 邦 大 烖, 歌 哭 而 請, 113 這 應 是 殷 商 的 遺 蔭, 在 女 巫 的 四 項 工 作 中, 第 二 四 項 都 為 旱 暵 之 事, 凡 邦 大 烖, 中 國 最 大 災 害 不 是 水 患, 大 禹 鑿 龍 門, 疏 通 水 道 後, 水 災 位 列 第 三, 旱 災 第 一, 蝗 災 第 二, 且 蝗 必 旱 因 此, 春 秋 二 十 四 旱 遍 及 各 國, 其 解 旱 之 法, 是 巫 術 與 人 道 兩 端 的 拔 河, 其 例 如 下 : ( 一 ) 哀 公 : 瘞 埋 珪 璧 幣 帛 法 在 戰 國 楚 墓 魯 邦 大 旱 一 簡 中, 孔 子 答 哀 公 ( 十 五 年 ) 之 問 : 邦 大 旱, 毋 乃 失 諸 型 ( 刑 ) 與 悳 ( 德 ) 乎? 庶 民 知 敓 ( 說 ) 之 事, 視 也, 不 知 型 ( 刑 ) 與 悳 ( 德 ), 女 ( 如 ) 毋 薆 珪 璧 幣 帛 於 山 川 114 敓 ( 說 ), 為 祈 禮 內 容 之 一, 屬 非 常 祀 原 則 上, 祈 不 以 盛 禮, 別 於 正 祀 ; 但 事 實 上, 其 禮 卻 更 盛 於 正 祀 周 宣 王 甫 上 任, 飢 荒 大 侵, 詩 經 雲 漢 : 王 曰 於 乎, 何 辜 今 之 人! 天 降 喪 亂, 饑 饉 薦 臻 靡 神 不 舉, 靡 愛 斯 牲 圭 璧 既 卒, 寧 莫 我 聽, 115 本 詩 顯 然 是 針 對 旱 災 舉 行 一 場 又 一 場 祈 福 的 祭 典, 其 禮 遠 超 過 常 祀 的 盛 大, 遍 祭 群 神, 除 了 享 神 的 犧 牲, 更 有 禮 神 的 圭 幣, 全 數 用 上, 絕 不 吝 惜, 倘 依 周 禮 肆 師 : 立 大 祀, 用 玉 帛 牲 牷 ; 立 次 祀, 用 牲 幣 ; 立 小 祀, 用 牲 116 的 禮 制 規 範, 對 此 旱 荒 大 侵, 古 人 顯 然 不 依 儀 則, 其 祭 祀 面 之 廣, 血 祭 之 盛, 無 不 為 天 降 甘 霖, 不 惜 以 大 祀 之 禮, 祈 之 禱 之, 因 此, 說 禮 之 用 牲 是 事 實 117 魯 邦 大 旱, 孔 子 對 於 哀 公 之 問, 以 學 者 的 理 性 態 度, 認 為 這 是 國 境 刑 ( 刑 兵 ) 德 ( 君 德 ) 失 措 之 咎 徵, 並 無 必 要 以 大 祀 之 禮 : 珪 璧 幣 帛 舉 祭, 並 對 此 國 家 大 故, 110 同 上 注, 頁 528 111 同 上 注, 頁 504 另 頁 503, 引 李 孝 定 : 殷 墟 發 掘 諸 大 墓 中 殺 而 殉 者 動 數 十 百 人, 然 則 殺 婢 以 祭 固 不 足 異 也 112 詳 拙 論 : 漢 晉 論 語 先 進 注 本 孔 子 與 點 之 志 疑 問 疏 證, 孔 孟 月 刊,( 上 ) 第 43 卷 第 11-12 期 (2005 年 8 月 ), 頁 5-18 ( 下 ) 第 44 卷 第 1-2 期 (2005 年 10 月 ), 頁 7-15 113 周 禮 春 官 司 巫, 頁 808 812 114 馬 承 源 : 魯 邦 大 旱, 頁 203-210 115 詩 經 ( 漢 鄭 玄 箋 唐 孔 穎 達 正 義 : 毛 詩 正 義,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1999 年 ) 大 雅 雲 漢, 頁 1193-1194 116 周 禮, 春 官 肆 師 : 立 大 祀, 用 玉 帛 牲 牷 ; 立 次 祀, 用 牲 幣 ; 立 小 祀, 用 牲 鄭 司 農 言 : 大 祀, 天 地 次 祀, 日 月 星 辰 小 祀, 司 命 已 下 鄭 玄 謂 : 大 祀 又 有 宗 廟, 次 祀 又 有 社 稷 五 祀 五 嶽, 小 祀 又 有 司 中 風 師 雨 師 山 川 百 物, 頁 587-588 117 晏 子 春 秋, 見 鄒 太 華 : 晏 子 逸 箋 ( 台 北 : 台 灣 中 華 書 局, 民 62 年 ), 卷 1, 內 諫 上 : 景 公 疥 且 瘧, 期 年 不 已, 召 會 譴 梁 丘 據 晏 子 而 問 焉, 曰 : 寡 人 之 病 病 矣! 使 史 固 與 祝 佗, 巡 山 川 宗 廟, 犧 牲 珪 璧 莫 不 具 備, 其 數 常 多 于 先 君 桓 公, 桓 公 一 則 寡 人 再 病 不 已, 滋 甚! 予 欲 殺 二 子 者, 以 說 上 帝, 其 可 乎! 會 譴 梁 丘 據 曰 : 可 晏 子 不 對 ( 頁 35-36) 景 公 久 病 不 癒, 以 史 祝 二 官 員 前 往 山 川 宗 廟 禱 之, 不 惜 以 盛 禮 祈 之, 卻 不 見 起 色, 故 欲 殺 史 固 與 祝 佗, 以 說 上 帝, 後 為 晏 子 諫 止 可 證 : 說 禮 ( 非 常 祀 ), 用 牲 是 事 實 14

哀 公 仍 飽 粱 食 肉, 無 顧 天 下 蒼 生, 深 刺 之 : 公 豈 不 飽 粱 食 肉 哉 也, 無 如 庶 民 何 118 依 禮 記 曲 禮 : 歲 凶, 年 穀 不 登, 君 膳 不 祭 肺, 馬 不 食 穀, 馳 道 不 除, 祭 事 不 縣, 大 夫 不 食 粱, 士 飲 酒 不 樂 119 所 謂 不 祭 肺 乃 不 殺 牲 也, 君 膳 每 日 每 食 皆 有 肉, 且 用 膳 前 皆 須 舉 祭 而 後 食 ; 120 後 文 言 大 夫 不 食 粱, 士 飲 酒 不 樂, 孔 穎 達 認 為 : 人 君 曰 食 黍 稷 稻 粱 亦 貶, 於 飲 酒 不 樂, 君 臣 互 為 見 義 也 121 故 哀 公 飽 粱 食 肉 有 愧 生 民, 孔 子 已 邁 七 十, 教 訓 哀 公 如 斥 後 生 當 然 救 災 在 即, 孔 子 對 哀 公 訓 誡 幾 句 後, 仍 不 反 對 以 薆 珪 璧 幣 帛 於 山 川 之 法, 希 望 藉 由 瘞 埋 珪 璧 幣 帛 等 禮 器 與 祭 牲, 以 祭 地 除 患 孫 希 旦 禮 記 祭 法 集 釋 云 : 燔 柴 於 泰 壇, 祭 天 也 瘞 埋 於 泰 折, 祭 地 也 用 騂 犢 孔 穎 達 疏 : 燔 柴 於 泰 壇 者, 謂 積 薪 於 壇 上, 而 取 玉 及 牲 置 柴 上 燔 之, 使 氣 達 於 天 也 瘞 埋 於 泰 折 者, 謂 瘞 繒 埋 牲, 祭 地 祇 於 北 郊 也 陰 祀 用 黝 牲, 祭 地 宜 用 黑 犢 122 泰 壇 為 圓 形, 故 祭 天 ; 折 為 方 形, 故 祭 地 123 另, 孫 希 旦 注 解 本 段 言 : 郊 特 牲 : 灌 用 圭 璋, 用 玉 氣 也 典 瑞 曰 : 四 圭 有 邸 以 祀 天, 兩 圭 有 邸 以 祀 地, 祼 圭 有 瓚 以 肆 先 王, 則 燔 柴 瘞 埋 兼 用 玉 矣 在 祭 地 部 分 這 與 孔 穎 達 的 見 解 有 出 入, 鄭 孔 以 為 此 祈 禱 之 祭, 皆 用 少 牢, 124 即 用 牲 ; 孫 希 旦 認 為 不 當 埋 牲, 125 且 不 論 燔 柴 瘞 埋 兼 用 玉, 這 從 魯 邦 大 旱 中, 足 以 顯 見 是 用 牲 ( 幣 帛 ) 126 用 玉 ( 珪 璧 ) 兼 而 有 之, 這 點 賈 公 彥 則 說 得 很 準 確 : 其 祭 法 埋 少 牢 已 下, 祭 日 月 星 辰, 謂 禱 祈 而 祭, 亦 用 此 圭 璧 以 禮 神, 127 並 謂 圭 其 邸 為 璧, 引 : 鄭 司 農 云 : 於 中 央 為 璧, 圭 著 其 四 128 面, 一 玉 俱 成 者, 云 中 央 為 璧, 謂 用 一 大 圭, 琢 出 中 央 為 璧 形, 亦 肉 倍 好 為 之, 129 璧 乃 圓 形 禮 器, 周 禮 大 宗 伯 : 黃 琮 禮 地 皆 有 牲 幣, 各 放 其 器 之 色 130 鄭 玄 注 : 禮 神 者 必 象 其 類 : 璧 圜, 象 天 ; 琮 八 方, 象 地 131 結 合 上 述, 黃 以 色 象 地, 乃 一 四 面 八 方 ( 角 ), 且 為 內 圜 的 璧 形 禮 器, 這 是 通 天 地 的 法 器, 象 徵 天 地 的 通 貫 又 大 宗 伯 載 : 國 有 大 故, 則 旅 上 帝 及 四 望 132 禮 記 祭 法 : 四 坎 壇, 祭 四 方 也 山 林 川 谷 丘 陵 能 出 雲, 為 風 雨, 見 怪 物, 皆 曰 神 有 天 下 者 祭 百 神 ; 諸 侯 在 118 同 上 注, 頁 210 119 禮 記, 曲 禮, 見 孫 希 旦 書, 頁 123;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鄭 玄 注 引 亦 同, 頁 544 120 周 禮, 天 官 膳 夫, 頁 94-97 121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頁 544 122 禮 記, 祭 法, 頁 1194 123 同 上 注 124 同 上 注 祭 法, 頁 1196 125 同 上 注 126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 孔 疏 : 則 上 六 玉 ( 蒼 璧 黃 琮 青 圭 赤 璋 白 琥 玄 璜 ) 所 禮 者, 皆 有 牲 與 幣 也 知 幣 是 從 爵 非 禮 神 者 若 是 禮 神, 當 在 牲 上, 以 其 禮 神, 幣 與 玉 具 設 肆 師 : 立 大 祀, 用 玉 帛 牲 牷 是 帛 在 牲 上 今 在 下, 明 非 禮 神 也 ( 頁 563-564) 周 禮 地 官 孔 疏 : 故 鄭 玄 瘞 謂 若 祭 地 祇 有 埋 牲 玉 者 也 鄭 不 言 帛 亦 知 有 帛 ( 頁 587) 孔 穎 達 認 為 幣 帛 若 作 為 禮 神 之 用, 則 置 於 牲 上, 若 非 禮 神 之 用, 則 置 之 牲 下 ; 足 見 : 用 牲, 則 有 幣 帛 故 引 鄭 玄 之 語 為 證 127 周 禮, 春 官 典 瑞, 頁 633 128 王 永 波 張 春 玲 : 齊 魯 史 前 文 化 與 三 代 禮 器 (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2004 年 ): 肉 即 玉 璧 的 本 體, 好 為 中 間 的 圓 孔 爾 雅 : 肉 倍 好 謂 之 璧, 好 倍 肉 謂 之 瑗, 肉 好 若 一 謂 之 環 頁 472 129 周 禮, 春 官 典 瑞, 頁 630 130 同 上 注, 春 官 大 宗 伯, 頁 562-3 131 同 上 注, 頁 562 132 周 禮, 春 官 大 宗 伯, 頁 570 15

其 地 則 祭 之, 133 也 就 是 說, 國 故 則 禱 旅 134, 惟 魯 禮 與 天 子 同, 故 旅 四 望, 設 四 座 壇 坎, 亦 祭 四 方, 孫 希 旦 解 釋 得 很 清 楚 : 四 方 各 為 一 坎 一 壇, 壇 以 祭 山 林 丘 陵, 坎 以 祭 川 谷 泉 澤 135 故 坎 壇 與 所 禮 敬 之 神, 其 方 圓 意 象, 昭 然 可 見, 是 否 搭 配 黃 琮, 以 形 成 通 達 天 地 的 法 器, 誠 屬 可 能 ( 二 ) 春 秋 各 國 : 焚 巫 暴 野 法 以 下 是 文 獻 所 載 的 四 個 案 例 魯 僖 公 欲 焚 巫 尪, 聽 臧 文 仲 之 議 作 罷, 左 傳 僖 公 二 十 一 年 : 夏, 大 旱 公 欲 焚 巫 尪 臧 文 仲 曰 : 非 旱 備 也 脩 城 郭 貶 食 省 用 務 穡 勸 分, 此 其 務 也 巫 尪 何 為? 天 欲 殺 之, 則 如 勿 生 ; 若 能 為 旱, 焚 之 滋 甚 公 從 之 是 歲 也, 饑 而 不 害 136 魯 穆 公 欲 焚 巫 尪, 聽 縣 子 之 議, 則 徙 市 以 示 哀 喪, 禮 記 檀 弓 下 : 歲 旱, 穆 公 召 縣 子 而 問 然 曰 : 天 久 不 雨, 吾 欲 暴 尪 而 奚 若? 曰 : 天 則 不 雨, 而 暴 人 之 疾 子, 虐, 毋 乃 不 可 與! 然 則 吾 欲 暴 巫 而 奚 若? 曰 : 天 則 不 雨, 而 望 之 愚 婦 人, 于 以 求 之, 毋 乃 已 疏 乎! 徙 市 則 奚 若? 曰 : 天 子 崩, 巷 市 七 日 ; 諸 侯 薨, 巷 市 三 日 為 之 徙 市, 不 亦 可 乎! 137 這 是 發 生 在 春 秋 前 後 期 對 魯 國 產 生 威 脅 的 兩 次 大 旱, 因 祈 雨 無 效 而 欲 焚 巫 尪 救 旱, 鄭 玄 : 徙 市 者, 庶 人 之 喪 禮 今 徙 市 是 憂 戚 於 旱, 若 喪 陳 澔 : 徙 市, 以 居 喪 之 禮 自 責 也, 138 大 旱 如 大 喪, 即 孔 子 所 謂 無 服 之 喪 也, 139 故 須 以 荒 禮 積 極 的 態 度 治 政 天 下, 然 僖 公 聞 臧 文 仲 之 言 而 止, 縣 子 附 和 穆 公 徙 市 之 議, 較 之, 不 及 當 年 臧 氏 之 諫 徙 市 不 過 是 應 天 咎 徵 的 消 極 作 法, 何 如 脩 城 郭 貶 食 省 用 務 穡 勸 分 之 積 極 切 實 然 二 子 之 諫, 確 實 跳 脫 人 牲 弭 災 的 祖 宗 老 法, 提 倡 徙 市 若 喪 以 哀 恤 民, 規 諫 君 王 貶 食 省 用 以 體 時 艱 再 看 齊 宋 二 國, 齊 景 公 欲 祀 靈 山, 聽 晏 子 之 議 出 野 自 暴, 晏 子 春 秋 載 : 齊 景 公 時 旱, 欲 祀 靈 山 晏 子 曰 : 故 以 石 為 身, 草 木 為 髮, 天 苟 不 雨, 髮 焦 身 熱, 久 旱 獨 不 欲 雨 乎? 君 避 殿 暴 露, 其 當 雨, 公 出 野 暴 露, 天 果 大 雨 140 宋 景 公 卜 用 人 祀, 改 以 己 為 牲, 太 平 御 覽 卷 一 : 宋 景 公 時, 大 旱 三 年, 卜 云 : 以 人 祀, 乃 雨 公 下 堂, 頓 首 曰 : 吾 所 求 雨 者, 為 人, 今 殺 之, 不 可 將 自 當 之 言 未 足 天 大 雨 方 千 里 141 祈 雨 何 以 焚 巫 尪 用 人 為 祀, 上 文 已 及 齊 景 公 避 殿 出 野 ; 宋 景 公 則 下 133 禮 記, 祭 法, 見 孫 希 旦 書, 頁 1194 134 周 禮, 大 宗 伯 鄭 注 : 陳 其 祭 事 以 祈 焉, 禮 不 如 祀 也, 頁 570 135 禮 記, 祭 法, 見 孫 希 旦 書, 頁 1195 136 左 傳 僖 公 二 十 一 年, 頁 390-391 137 禮 記, 檀 弓 下, 見 孫 希 旦 書, 頁 307-308 138 139 同 上 注, 頁 308 詳 同 注 5 140 初 學 記, 雨 暴 野 引, 頁 25 晏 子 春 秋 卷 1 內 諫 上, 頁 45-47 141 太 平 御 覽 卷 10, 頁 16

堂 頓 首, 諸 此 敬 謙 之 舉, 悉 承 繼 湯 說 : 湯 禱 旱 於 桑 林 之 社, 後 於 春 秋 史 傳 中 形 成 固 定 的 儀 則, 左 傳 成 公 五 年, 梁 山 崩, 伯 宗 曰 : 國 主 山 川, 故 山 崩 川 竭, 君 為 之 不 舉 降 服 乘 縵 徹 樂 出 次 祝 幣 史 辭 以 禮 焉 142 形 成 中 國 獨 特 的 自 省 哲 學 觀, 當 然 迄 至 先 秦 仍 可 見 以 人 為 牲 的 祈 雨 法, 由 焚 到 暴 同 樣 殘 忍, 衛 道 人 士 執 以 理 性 作 法 阻 止 獻 祭, 逐 次 的 從 殷 商 巫 術 中 脫 離, 建 立 一 較 人 道 的 宗 教 祭 典, 同 時 轉 向 君 王 自 身 修 為 來 要 求, 凡 災 眚 變 咎, 皆 與 人 事 僭 越 與 怠 慢 相 應, 此 天 人 符 應 之 學, 公 羊 傳 是 一 大 成 本 節 所 要 藉 以 凸 顯 的 是 萬 方 有 罪, 罪 在 朕 躬, 如 何 透 過 殷 商 巫 術 人 牲 轉 而 成 為 正 己 修 身 的 理 性 思 維, 論 語 堯 曰 : 堯 曰 : 咨! 爾 舜! 天 之 歷 數 在 爾 躬, 允 厥 其 中 四 海 困 窮, 天 祿 永 終 舜 亦 以 命 禹 帝 臣 不 蔽, 簡 在 帝 心 朕 躬 有 罪, 無 以 萬 方 ; 萬 方 有 罪, 罪 在 朕 躬 143 這 席 話 是 儒 家 政 論 的 綱 領, 更 是 野 心 家 移 鼎 的 利 器, 從 墨 子 兼 愛 下 所 載 商 湯 禱 於 桑 林, 以 事 自 責, 以 己 為 牲 的 大 無 畏 作 法 開 始, 自 戰 國 時 代, 此 一 巫 風, 經 解 便 循 荀 子 六 事 自 責 為 禱 文, 並 原 由 司 巫 率 群 巫 以 舞 旱 暵 之 事, 現 在 則 由 國 君 率 群 臣 以 請 禱, 且 以 過 自 讓, 自 此 以 後, 各 朝 凡 遇 大 災, 便 屢 見 國 君 大 赦 天 下 三 公 大 臣 上 奏 自 讓, 並 成 政 風 此 類 文 獻 公 羊 桓 五 年, 何 休 注 : 君 親 之 南 郊, 以 六 事 謝 過, 自 責 曰 : 政 不 一 與? 民 失 職 與? 宮 室 樂 與? 婦 謁 盛 與? 苞 苴 行 與? 讒 夫 倡 與? 則 與 荀 子 同, 144 另 春 秋 考 異 郵 亦 屢 載 不 鮮, 如 : 僖 公 三 時 不 雨, 帥 群 臣 禱 山 川, 以 過 自 讓 僖 公 三 時 不 雨, 禱 于 山 川, 以 六 過 自 讓 僖 公 之 時 雨 澤 不 澍, 比 于 九 月, 人 大 驚 懼, 率 群 臣 禱 山 川, 以 六 過 自 讓, 絀 女 謁, 放 下 讒 佞 郭 都 之 等 十 三 人, 誅 領 人 之 吏 受 貨 賂 趙 祝 等 九 人, 曰 : 辜 在 寡 人, 方 今 天 旱, 野 無 生 稼, 寡 人 當 死, 百 姓 何 謗, 請 以 身 塞 無 狀 也 穀 梁 成 公 八 年 疏 : 禱 請 山 川 詞 云 : 方 今 大 旱, 野 無 生 稼, 寡 人 當 死, 百 姓 何 依 不 敢 煩 民 請 命, 願 撫 萬 民, 以 身 塞 無 狀 145 這 是 有 趣 的 演 變, 透 過 經 解, 神 話 的 鑿 痕 仍 舊 鮮 明, 然 經 學 家 藉 由 神 話 與 巫 風, 使 之 轉 化 為 治 民 的 教 義 與 成 為 聖 君 的 條 件, 故 遭 逢 災 變 之 時, 便 是 國 君 以 示 負 責 及 痛 定 思 痛 的 時 刻, 否 則 當 四 海 困 窮 之 時, 必 是 天 祿 永 終 的 來 臨, 因 此, 君 王 為 防 止 政 權 遞 禪, 於 此 時 刻, 虛 心 受 教, 這 正 是 孔 教 人 道 思 想 取 代 巫 教 迷 信, 於 政 壇 上 與 文 化 上 的 影 響 結 果 五, 結 語 上 述 的 祈 雨 諸 法, 無 不 刻 畫 人 類 於 現 實 生 存 環 境 中, 所 面 臨 到 的 困 境, 在 這 第 一 天 災 : 大 旱, 鄧 云 特 : 中 國 是 饑 餓 的 國 度 (The Land of Famine) 146 這 是 西 方 自 然 學 家 對 中 國 自 然 環 境 的 界 定, 足 見 凶 荒 大 侵 之 嚴 重 ; 洪 範 八 政 以 食 貨 為 首 務, 皆 得 證 之 142 詳 注 4 143 論 語 ( 魏 何 晏 等 注 宋 邢 昺 疏, 十 三 經 注 疏,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 堯 曰, 頁 265 144 公 羊, 見 漢 何 休 : 春 秋 公 羊 傳 注 疏 ( 十 三 經 注 疏,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 桓 公 五 年, 頁 84 145 緯 書 集 成, 頁 782 783 146 鄧 云 特 : 中 國 救 荒 史 ( 北 京 : 三 聯 書 店,1958 年 ), 頁 1 17

感 之 ; 管 子 : 天 以 時 為 權 ; 地 以 財 為 權 ; 人 以 力 為 權 ; 王 以 令 為 權 失 天 之 權, 則 人 地 之 權 亡 147 更 一 語 道 盡 了, 真 正 掌 握 最 高 法 器 的 是 : 天, 故 聖 人 作 樂 以 應 天, 作 禮 以 配 地, 148 音 樂 乃 天 律, 是 啟 動 時 序 變 轉 的 鑰 匙, 唯 聖 人 有 吹 律 以 定 群 生 勘 定 名 籍 的 本 能 綜 上, 有 四 點 再 申 : 一, 湯 說 乃 湯 禱 旱 之 詞, 說 禮 為 六 祈 之 一, 說 以 辭 責, 亦 用 牲 也 ; 又 說 字 與 敓 ( 魯 邦 大 旱 ) 誓 ( 禹 誓 ) 大 ( 春 秋 大 雩 ) 乃 諧 聲 通 假, 同 屬 定 紐 月 部, 字 義 可 通, 悉 為 禮 學 名 詞, 屬 非 常 祀, 不 在 時 祭 常 祀 之 列 二, 史 記 漢 書 都 提 及 湯 伐 桀 建 商, 欲 遷 夏 社 不 可 ( 二 史 未 載 不 可 遷 的 原 因 ), 而 作 夏 社 ; 又 東 漢 應 劭 更 指 明 : 湯 旱 與 遷 社 有 關, 為 明 不 遷 毀 之 義, 故 作 夏 社, 史 注 則 引 以 為 據, 補 證 不 可 之 義 顯 見 夏 社 與 湯 旱 有 關, 又 湯 說 亦 為 湯 禱 旱 之 詞, 亡 佚 的 夏 社 與 殘 存 的 湯 說 或 恐 是 同 文 異 名 又 周 滅 商, 建 亳 社 為 戒, 此 法 是 周 人 始 創? 抑 或 上 承 殷 制? 梁 玉 繩 王 國 維, 都 以 為 : 湯 既 勝 夏 而 建 夏 社 ; 可 指 出 的 是 : 夏 社 與 亳 社 都 非 夏 商 天 子 所 建, 以 國 都 與 國 號 所 建 之 社, 悉 為 亡 國 之 社 ( 勝 國 之 社 ), 商 湯 建 之 曰 夏 社, 周 武 建 之 曰 亳 社 ; 喪 國 之 社 屋 之 149 以 示 不 得 受 霜 露 風 雨, 不 得 通 達 天 地 陰 陽 之 氣, 即 斷 其 先 王 人 鬼 之 祀, 使 其 遺 民 無 法 與 其 神 祖 溝 通, 不 得 庇 佑, 自 也 無 以 復 仇 興 國 因 此, 亳 社 之 制, 竊 以 為 : 上 承 夏 社 而 來 三, 陳 夢 家 先 生 認 為 巫 尪 悉 為 殘 疾 之 人 筆 者 以 為 尪 者 無 疑 其 殘, 而 巫 者 未 必 殘 疾, 祈 雨 以 暴 巫 尪 實 行 於 春 秋 諸 國, 魯 穆 公 時 欲 以 暴 尪, 縣 子 以 暴 人 之 疾 子, 虐 稱 之, 而 暴 巫 卻 稱 愚 婦 人, 顯 然 先 生 之 說, 有 待 商 榷 四, 卜 辭 用 人 血 祀 是 實 證, 湯 以 身 為 禱, 乃 先 秦 諸 子 文 飾 的 結 果, 假 此 湯 說, 目 的 闡 明 災 眚 變 咎, 聖 王 必 以 敬 謙 為 德 以 哀 民 之 喪, 責 躬 罪 己 素 服 布 衣 以 承 天 咎, 顯 示 唯 仁 者 在 位, 不 仁 不 得 為 王, 故 舉 凡 聖 王 皆 有 一 條 天 路 歷 程, 等 待 淬 練, 故 堯 禹 有 十 年 水, 湯 有 七 年 旱, 用 以 驗 證 其 心 其 德, 其 能 其 識 中 國 王 政 於 災 荒 凶 札, 無 不 應 之 史 辭 降 服 乘 縵 出 次 之 對 策, 乃 濫 觴 於 湯 說 也 147 管 子, 見 唐 尹 知 章 注 清 戴 望 校 正, 管 子 校 注 ( 台 北 : 世 界 書 局, 民 79 年 ), 山 權 數 載 管 子 與 齊 桓 公 之 問 對, 頁 365 148 史 記, 樂 書, 頁 423 149 禮 記, 郊 特 牲, 頁 788 18

參 考 文 獻 : 經 部 漢 鄭 玄 注 唐 賈 公 彥 疏 : 周 禮 注 疏, 台 北 : 台 灣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年 漢 鄭 玄 注 唐 孔 穎 達 正 義 : 尚 書 注 疏, 台 北 : 台 灣 古 籍 出 版 社,2001 年 漢 鄭 玄 箋 唐 孔 穎 達 正 義 : 毛 詩 正 義,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1999 年 漢 何 休 : 春 秋 公 羊 傳 注 疏, 十 三 經 注 疏,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魏 何 晏 等 注 宋 邢 昺 疏 : 論 語, 十 三 經 注 疏,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清 孫 詒 讓 : 周 禮 正 義, 清 人 注 疏 十 三 經,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清 孫 希 旦 : 禮 記 集 解, 台 北 文 史 哲 出 版 社, 民 79 年 清 陳 立 : 公 羊 義 疏, 清 人 注 疏 十 三 經,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楊 伯 峻 : 春 秋 左 傳 注, 台 北 : 漢 京 文 化, 出 版 年 未 詳 王 闓 運 : 尚 書 大 傳 補 注,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第 七 十 九,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年 未 詳 史 部 漢 班 固 唐 顏 師 古 注 : 漢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0 年 南 朝 宋 范 曄 唐 李 賢 注 : 後 漢 書,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0 年 瀧 川 龜 太 郎 : 史 記 會 注 考 證, 台 北 : 宏 業 書 局, 民 79 年 子 部 春 秋 左 丘 明 撰 鮑 思 陶 點 校 : 國 語,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2005 年 唐 尹 知 章 注 清 戴 望 校 正 : 管 子, 台 北 : 世 界 書 局, 民 79 年 清 孫 詒 讓 : 墨 子 閒 詁,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1 年 清 王 先 謙 : 荀 子 集 解,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民 77 年 黃 暉 : 論 衡 校 釋, 台 北 : 台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民 72 年 陳 奇 猷 : 呂 氏 春 秋 集 釋, 台 北 : 華 正 書 局, 民 77 年 何 寧 : 淮 南 子 集 釋,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鄒 太 華 : 晏 子 逸 箋, 台 北 : 台 灣 中 華 書 局, 民 62 年 集 部 南 朝 梁 蕭 統 : 昭 明 文 選,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民 80 年 宋 李 昉 : 太 平 御 覽, 北 京 : 河 北 教 育 出 版 社,1994 年 宋 陳 彭 年 等 重 修 : 宋 本 廣 韻, 台 北 : 黎 明 文 化 事 業, 民 81 年 于 省 吾 : 甲 骨 文 字 詁 林,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6 年 陳 夢 家 : 殷 墟 卜 辭 綜 述,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92 年 竺 家 寧 : 聲 韻 學, 台 北 : 五 南 圖 書 公 司, 民 81 年 版 馬 承 源 主 編 : 上 博 簡 二,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年 安 居 香 山 中 村 璋 八 輯 : 緯 書 集 成, 北 京 : 河 北 人 民 出 版 社,1994 年 傅 亞 庶 : 中 國 上 古 祭 祀 文 化, 長 春 : 東 北 師 範 大 學 出 版,1999 年 印 順 : 中 國 古 代 民 族 神 話 與 文 化 之 研 究, 台 北 : 正 聞 出 版 社,1994 年 鄧 云 特 :: 中 國 救 荒 史, 北 京 : 三 聯 書 店,1958 年 袁 珂 : 山 海 經 校 注,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 民 93 年 伊 利 亞 德 : 聖 與 俗 宗 教 的 本 質 (Mircea Eliade: THE SACRED & THE PROFANE:The Nature of Religion ), 楊 素 娥 譯, 台 北 : 桂 冠 圖 書,2001 年 弗 雷 澤 : 金 枝 (J.G.Frazer:The golden bough), 汪 培 基 譯, 台 北 : 桂 冠 圖 書,2004 年 19

學 術 論 文 : 張 秉 權, 殷 商 的 祭 祀 與 巫 術, 中 國 上 古 史 待 定 稿,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中 國 上 古 史 編 輯 委 員 會, 379-421. 周 鳳 五, 說 巫, 台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三 卷 (1989), 頁 269-291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