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陈 吉 德 内 容 提 要 文 革 电 影 中 明 显 存 在 着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但 无 论 何 种 英 雄, 都 呈 现 出 模 式 化 特 点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的 出 现 既 有 现 实 的 原 因, 也 有 历 史 的 原 因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凝 聚 了 人 心, 塑 造 了 国 家 形 象, 但 也 滋 生 出 唯 心 主 义 的 历 史 观 和 腐 朽 落 后 的 反 现 代 性 关 键 词 文 革 电 影 英 雄 崇 拜 模 式 化 反 现 代 性 陈 吉 德, 南 京 师 范 大 学 文 学 院 教 授 210097 何 为 英 雄? 魏 晋 时 代 的 文 学 家 刘 劭 这 样 解 释 道 : 聪 明 秀 出 谓 之 英, 胆 力 过 人 谓 之 雄 且 二 者 密 不 可 分, 即 夫 聪 明 者 英 之 分 也, 不 得 雄 之 胆, 则 说 不 行 胆 力 者 雄 之 分 也, 不 得 英 之 智, 则 事 不 立 一 身 兼 有 英 雄, 则 能 长 世, 高 祖 项 羽 是 也 [1] 显 然, 刘 劭 所 谓 的 英 雄, 即 指 帝 王 将 相 之 类 的 人 物 后 来, 英 雄 的 语 义 有 所 扩 大, 泛 指 在 德 智 才 勇 力 等 方 面 超 过 常 人 的 人 在 西 方, 英 雄 (hero) 的 希 腊 语 义 为 统 治 者 主 人 最 初 是 指 对 生 者 有 一 定 影 响 的 死 者 的 灵 魂, 比 如 杰 出 的 祖 先 首 领 或 勇 士 的 灵 魂 都 叫 英 雄 后 来 概 念 扩 大, 像 传 说 中 的 人 物 自 然 力 量 的 化 身 部 落 的 名 祖 神 祇 与 凡 人 结 合 所 生 的 后 裔 自 由 的 战 士 杰 出 的 统 帅 也 都 叫 英 雄 英 雄 是 人 类 本 质 力 量 的 对 象 化, 他 们 支 撑 起 人 类 的 共 同 心 理 诉 求, 久 而 久 之, 就 积 淀 为 人 类 无 意 识 中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卡 莱 尔 对 英 雄 崇 拜 有 着 精 辟 的 论 述 : 英 雄 崇 拜 是 一 个 永 恒 的 基 石, 由 此 时 代 可 以 重 新 确 立 起 来 人 在 这 种 或 那 种 意 义 上 都 崇 拜 英 雄, 我 们 都 崇 敬 而 且 也 应 该 崇 敬 伟 人 对 我 来 说, 在 一 切 倒 坍 的 东 西 中 间 这 是 唯 一 有 生 命 力 的 基 石 这 是 近 代 革 命 史 上 的 一 个 固 定 点, 否 则 历 史 就 会 无 根 无 基, 不 着 边 际 [2] 文 艺 作 品 中 出 现 英 雄 崇 拜 是 再 自 然 不 过 的 事 就 电 影 艺 术 而 言, 有 人 对 第 61 届 到 75 届 奥 斯 卡 最 佳 影 片 与 最 佳 外 语 片 的 基 本 母 题 做 过 统 计 分 析 在 30 部 影 片 中, 出 题 英 雄 母 题 的 有 14 部, 占 全 部 影 片 的 46.67% 所 以 说, 英 雄 是 电 影 影 像 生 产 与 消 费 的 基 本 母 题 [3] 中 华 民 族 是 个 英 雄 民 族, 英 雄 崇 拜 的 情 结 根 深 蒂 固, 由 来 已 久 像 风 萧 萧 兮 易 水 寒 的 荆 轲 本 文 为 教 育 部 人 文 社 科 2011 年 度 规 划 项 目 文 革 电 影 研 究 ( 项 目 号 为 11YJA60005) 阶 段 性 成 果 [1] 刘 劭 : 人 物 志 英 雄, 北 京 文 学 古 籍 出 版 社 1995 年 版, 第 10-12 页 [2] 英 托 马 斯 卡 莱 尔 : 英 雄 和 英 雄 崇 拜 卡 莱 尔 演 讲 集, 张 峰 吕 霞 译, 上 海 三 联 书 店 1988 年 版, 第 24 页 [3] 李 启 军 : 英 雄 崇 拜 与 电 影 叙 事 中 的 英 雄 情 结, 北 京 电 影 学 院 学 报 2004 年 第 6 期 - 178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3 期 艺 术 研 究 大 风 起 兮 云 飞 扬 的 刘 邦 力 拔 山 兮 气 盖 世 的 项 羽 奋 勇 抗 金 的 岳 飞 留 取 丹 心 照 汗 青 的 文 天 祥 第 一 个 睁 开 眼 看 世 界 的 林 则 徐 等 英 雄 身 上 都 寄 托 着 人 们 对 崇 高 伟 大 和 真 善 美 的 追 求 文 艺 作 品 中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表 现 更 加 明 显 这 种 表 现 到 了 文 革 时 期 达 到 了 登 峰 造 极 的 地 步 时 任 上 海 文 化 系 统 革 筹 会 主 任 及 上 海 音 乐 学 院 革 委 会 副 主 任 的 于 会 泳 在 1968 年 5 月 23 日 的 文 汇 报 上 发 表 让 文 艺 舞 台 永 远 成 为 宣 传 毛 泽 东 思 想 的 阵 地 一 文, 指 出 : 我 们 根 据 江 青 的 指 示 精 神, 归 纳 为 三 突 出, 作 为 塑 造 人 物 的 重 要 原 则 即 : 在 所 有 人 物 中 突 出 正 面 人 物 来 ; 在 正 面 人 物 中 突 出 主 要 英 雄 人 物 来 ; 在 主 要 英 雄 人 物 中 突 出 最 主 要 的 即 中 心 人 物 来 此 文 经 姚 文 元 修 改, 以 努 力 塑 造 无 产 阶 级 英 雄 人 物 的 光 辉 形 象 为 名 在 1969 年 11 月 红 旗 杂 志 上 发 表 文 章 将 三 突 出 加 工 润 色 为 : 在 所 有 人 物 中 突 出 正 面 人 物 ; 在 正 面 人 物 中 突 出 英 雄 人 物 ; 在 英 雄 人 物 中 突 出 主 要 英 雄 人 物 这 是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对 三 突 出 创 作 原 则 的 正 式 肯 定 在 这 种 清 规 戒 律 的 束 缚 下, 文 艺 作 品 就 把 英 雄 奉 若 神 灵, 文 革 电 影 自 然 积 极 响 应 整 个 文 革 时 期 的 电 影, 无 论 是 样 板 戏 电 影, 还 是 重 拍 片, 还 是 后 期 新 创 作 的 故 事 片, 都 是 清 一 色 的 英 雄 电 影 [1] 但 是 在 各 种 因 素 的 作 用 下,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却 有 着 自 身 特 点, 对 此 进 行 分 析 无 疑 是 一 个 很 有 意 思 的 话 题 一 英 雄 的 种 类 关 于 英 雄 的 种 类, 悉 尼 胡 克 的 历 史 中 的 英 雄 分 为 行 动 方 面 的 英 雄 和 思 想 方 面 的 英 雄 两 种 托 马 斯 卡 莱 尔 的 英 雄 和 英 雄 崇 拜 卡 莱 尔 演 讲 集 分 为 神 灵 英 雄 先 知 英 雄 诗 人 英 雄 教 士 英 雄 文 人 英 雄 君 王 英 雄 等 六 种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分 类 也 是 一 个 比 较 复 杂 的 问 题 从 年 龄 上 可 分 为 成 年 英 雄 和 少 年 英 雄, 从 性 别 上 可 分 为 男 性 英 雄 和 女 性 英 雄, 从 年 代 上 可 分 为 和 平 年 代 英 雄 和 战 争 年 代 英 雄, 如 此 等 等 但 考 虑 到 自 1942 年 毛 泽 东 在 延 安 文 艺 座 谈 会 上 的 讲 话 发 表 以 来, 工 农 兵 成 为 文 艺 作 品 的 主 角, 所 以 我 们 不 妨 将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分 为 工 人 英 雄 农 民 英 雄 和 军 人 英 雄 三 类 提 到 工 人 英 雄, 创 业 中 的 周 挺 杉 无 疑 是 个 典 型 周 挺 杉 的 出 场 颇 为 寒 酸 : 身 着 破 羊 皮, 脚 穿 破 草 鞋, 牵 着 骆 驼 在 戈 壁 滩 上 艰 难 地 走 着 这 种 影 像 恰 好 是 中 国 石 油 开 采 业 的 绝 好 象 喻 周 挺 杉 身 上 有 着 坚 强 的 革 命 志 气 面 对 帝 国 主 义 分 子 没 有 美 孚, 你 们 只 是 一 片 黑 暗 的 狂 妄 叫 骂, 他 把 一 桶 洋 油 愤 怒 地 泼 在 那 位 美 国 顾 问 身 上, 并 且 把 宣 扬 中 国 贫 油 论 的 杂 志 扯 个 稀 碎, 踩 在 地 上 周 挺 杉 不 但 有 坚 强 的 革 命 志 气, 还 有 着 执 着 的 革 命 信 念 他 曾 这 样 反 问 道 : 我 就 不 信, 石 油 就 埋 在 人 家 的 地 底 下, 咱 们 这 么 大 的 国 家 就 没 有 石 油? 解 放 后, 中 国 石 油 工 业 处 境 艰 难, 到 了 六 十 年 代, 随 着 国 际 国 内 日 益 加 剧 的 阶 级 斗 争 和 国 内 连 续 三 年 的 自 然 灾 害, 中 国 石 油 工 业 更 是 举 步 维 艰 技 术 薄 弱, 资 料 匮 乏, 设 备 落 后 在 这 种 条 件 下, 以 周 挺 杉 为 代 表 的 中 国 石 油 工 人 破 除 崇 洋 媚 外 的 奴 性 心 理, 独 立 自 主, 自 力 更 生, 决 心 打 井 创 业 他 们 高 唱 国 际 歌, 战 狂 风, 迎 暴 雪 有 条 件 要 上, 没 有 条 件 创 造 条 件 也 要 上 就 这 样, 他 们 很 快 在 石 油 战 线 上 创 业 成 功, 丢 掉 石 油 落 后 的 帽 子, 使 得 国 内 外 阶 级 敌 人 的 阴 谋 彻 底 破 产 周 挺 杉 的 对 立 面 有 两 个 人 一 个 是 专 家 工 作 处 处 长 冯 超, 他 是 苏 修 卵 翼 孵 化 出 的 蛀 虫, 专 门 推 行 一 套 修 正 主 义 路 线, 以 便 迎 合 帝 修 反 的 反 华 大 合 唱 他 提 出 建 立 一 座 有 研 究 中 心 街 心 花 园 工 人 文 化 宫 的 石 油 城, 其 实 是 宣 扬 他 的 爬 行 哲 学 ; 他 提 出 先 生 产, 后 生 活 的 革 命 口 号, 其 实 是 用 断 粮 的 手 段 妄 图 阻 止 钻 井 队 撤 出 龙 虎 滩 道 高 一 尺 魔 高 一 丈 周 挺 杉 很 快 发 现 了 冯 超 貌 红 心 黑 的 本 质, 保 卫 了 油 井 的 胜 利 果 实 另 一 个 人 是 总 地 质 师 章 易 之 章 易 之 是 个 爱 国 知 识 分 子, 但 洋 奴 思 想 很 重, 看 不 到 工 人 阶 级 的 力 量, 认 为 贫 油 现 状 无 法 改 变 周 挺 杉 从 团 结 战 友 的 原 则 出 发, 同 章 易 之 进 行 了 严 肃 的 斗 争 在 周 挺 杉 的 批 评 教 育 下, 章 易 之 终 于 改 变 了 立 场 周 挺 杉 与 冯 超 属 于 敌 我 矛 盾, [1] 颜 纯 钧 : 论 文 革 电 影, 沈 阳 艺 术 广 角 1999 年 第 3 期 - 179 -
周 挺 杉 与 章 易 之 属 于 人 民 内 部 矛 盾, 两 种 矛 盾 都 使 得 周 挺 杉 更 加 成 熟 周 挺 杉 无 疑 是 工 人 阶 级 英 雄 的 典 型 有 人 这 样 赞 颂 道 : 周 挺 杉 有 着 无 产 阶 级 先 锋 战 士 共 同 的 阶 级 特 征, 而 这 种 特 征 表 现 在 他 身 上 又 有 着 特 殊 的 风 格 他 的 革 命 胸 怀 犹 如 大 海 一 样 广 博 浩 瀚, 战 斗 的 激 情 犹 如 烈 火 一 样 炽 热 升 腾 论 细 致, 他 象 大 海 捞 针 似 的 在 草 原 上 寻 找 沙 样 ; 用 棉 沙 沾 钢 板 上 的 柴 油, 一 滴 滴 地 挤 在 茶 缸 里 论 直 爽, 听 到 苏 修 卡 我 们, 他 怒 不 可 遏 地 顿 碎 了 茶 杯, 折 断 了 树 枝 银 幕 上 的 周 挺 杉 中 国 工 人 的 英 雄 典 型, 正 在 鼓 舞 着 我 们 沿 着 毛 主 席 革 命 路 线 披 风 斩 浪, 永 远 前 进! [1]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工 人 英 雄 并 不 多, 除 周 挺 杉 外 还 有 海 港 中 的 方 海 珍 战 船 台 中 的 干 部 雷 海 生 火 红 的 年 代 中 某 炼 钢 厂 的 技 术 员 赵 四 海 沸 腾 的 群 山 中 矿 工 出 身 的 营 指 挥 员 焦 昆 开 山 的 人 中 硬 骨 头 工 程 队 队 长 鲁 海 年 轻 的 一 代 中 地 质 学 院 的 毕 业 生 萧 继 业 青 春 似 火 中 江 南 钢 铁 公 司 轧 钢 厂 革 新 小 组 干 部 梁 东 霞 等 等 相 对 于 工 人 英 雄, 农 民 英 雄 要 多 得 多, 这 是 文 革 电 影 中 最 主 要 的 一 种 英 雄 类 型 像 龙 江 颂 青 松 岭 艳 阳 天 战 洪 图 一 副 保 险 带 阿 勇 春 苗 红 雨 金 光 大 道 ( 上 ) 决 裂 小 螺 号 沂 蒙 颂 牛 角 石 山 村 新 人 山 花 锁 龙 湖 雁 鸣 湖 畔 征 途 枫 树 湾 新 风 歌 山 里 红 梅 寄 托 等 影 片 都 塑 造 了 各 种 各 样 的 农 民 英 雄 这 里 有 善 于 教 育 孩 子 的 回 族 老 人 马 青 山 ( 阿 夏 河 的 秘 密 ), 有 敢 于 与 反 动 牧 主 斗 争 的 草 原 英 雄 小 姐 妹 特 木 耳 和 斯 琴 ( 草 原 儿 女 ), 有 依 靠 党 和 群 众 营 造 沙 漠 春 天 的 党 委 副 书 记 娜 仁 花 ( 沙 漠 的 春 天 ), 有 结 婚 途 中 与 不 法 分 子 斗 争 的 凌 燕 山 ( 海 上 明 珠 ), 有 主 动 把 铁 路 规 划 的 木 桩 定 在 自 家 门 口 的 陈 大 爷 ( 三 定 桩 ) 影 片 金 光 大 道 ( 上 ) 中 的 高 大 泉 无 疑 是 农 民 英 雄 的 突 出 代 表, 被 称 为 英 雄 时 代 的 英 雄 典 型 [2] 同 名 小 说 的 作 者 浩 然 20 世 纪 50 年 代 步 入 文 坛, 逐 渐 成 为 歌 功 颂 德 的 红 色 文 人 所 谓 八 个 样 板 戏, 一 个 作 家, 浩 然 就 是 那 一 个 作 家 写 农 民, 给 农 民 写 一 直 是 他 的 创 作 宗 旨 金 光 大 道 的 名 字 即 散 发 着 浓 浓 的 意 识 形 态 气 息 作 品 借 芳 草 地 农 民 群 众 走 上 互 助 合 作 这 条 金 光 大 道 的 故 事, 讴 歌 了 中 国 农 村 合 作 化 运 动 的 胜 利 [3] 影 片 中, 高 大 泉 出 场 时 已 经 成 为 一 名 有 着 很 高 思 想 觉 悟 的 英 雄, 也 就 是 说, 高 大 泉 的 英 雄 成 长 历 程 是 在 电 影 前 史 中 完 成 的 他 对 走 社 会 主 义 的 金 光 大 道 坚 信 不 已, 并 有 勇 有 谋, 所 以 在 芳 草 地 风 云 变 幻 的 两 条 道 路 的 斗 争 中, 他 始 终 心 明 眼 亮, 稳 操 胜 券, 带 领 贫 下 中 农 节 节 往 高 升, 一 步 一 层 福, 一 步 一 层 乐 为 了 更 好 地 塑 造 高 大 泉 的 高 大 全 形 象, 作 品 设 置 了 富 农 冯 少 怀 这 个 走 资 本 主 义 道 路 的 敌 手 冯 少 怀 利 用 高 大 泉 弟 弟 高 二 林 闹 分 家 的 机 会, 以 兄 弟 情 同 手 足 的 私 人 情 感 试 图 锁 住 高 大 泉 走 社 会 主 义 道 路 的 脚 步, 但 高 大 泉 火 眼 金 睛, 充 满 革 命 豪 情 地 对 冯 少 怀 说 : 社 会 主 义 这 条 道 路 是 毛 主 席 给 我 们 指 出 来 的, 是 我 们 穷 人 用 血 汗 性 命 蹚 出 来 的, 象 彩 霞 河 发 了 洪 水, 就 凭 你, 堵 得 住 挡 得 住 吗? 对 于 暗 藏 的 反 革 命 分 子 范 克 明 射 出 的 暗 箭, 高 大 泉 轻 易 地 挡 回, 吓 得 范 克 明 抽 口 冷 气, 倒 退 半 步 显 然, 高 大 泉 成 了 一 个 慧 眼 识 局 胸 怀 天 下 的 无 产 阶 级 战 士, 他 的 眼 界 早 已 超 越 了 芳 草 地, 不 但 能 看 到 城 乡 资 本 主 义 的 可 怕 势 力, 还 能 看 到 地 主 富 农 对 抗 美 援 朝 破 坏 的 反 动 罪 行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军 人 英 雄 可 分 为 战 争 年 代 英 雄 和 和 平 年 代 英 雄 两 类 提 到 战 争 年 代 的 军 人 英 雄, 我 首 先 想 到 平 原 游 击 队 中 的 李 向 阳 他 手 握 双 枪 左 右 开 弓 的 矫 健 动 作 至 今 仍 清 晰 地 留 在 我 童 年 的 观 影 记 忆 中 影 片 开 场 就 是 李 向 阳 骑 马 闯 火 海 奋 勇 杀 敌 的 情 景 这 种 先 声 夺 人 的 气 势 顿 时 将 一 位 英 勇 无 畏 的 英 雄 形 象 呈 现 在 观 影 者 面 前 李 向 阳 足 智 多 谋, 他 巧 妙 地 利 用 地 道 攻 击 日 军, 并 烧 毁 了 李 庄 附 近 的 炮 楼 为 了 引 蛇 出 洞, 李 向 阳 组 织 了 游 击 战, 逼 迫 松 井 撤 退 到 城 里 李 向 阳 又 化 装 进 [1] 刘 禾 俞 智 先 : 周 挺 杉 中 国 工 人 的 英 雄 典 型, 沈 阳 辽 宁 大 学 学 报 1976 年 第 6 期 [2] 黄 熾 : 英 雄 时 代 的 英 雄 典 型 评 金 光 大 道 ( 一 二 部 ) 高 大 泉 的 形 象 塑 造, 南 京 师 大 学 报 1975 年 第 1 期 [3] 孙 兰 周 建 江 : 文 革 文 学 综 论, 呼 和 浩 特 远 方 出 版 社 2001 年 版, 第 227 页 - 180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3 期 艺 术 研 究 城, 烧 掉 了 敌 人 的 粮 食, 气 急 败 坏 的 松 井 再 次 杀 进 李 庄, 结 果 全 军 覆 没 李 向 阳 无 疑 是 个 英 俊 潇 洒 有 勇 有 谋 的 军 人, 符 合 人 们 对 英 雄 的 所 有 想 象 在 中 国 的 土 地 上, 绝 不 允 许 你 们 横 行 霸 道! 他 的 经 典 台 词 一 直 回 响 在 几 代 人 的 耳 畔 2007 年, 电 影 平 原 游 击 队 被 改 编 成 了 电 视 剧 双 枪 李 向 阳 李 向 阳 由 主 人 公 的 名 字 一 跃 而 成 为 电 视 剧 的 名 字, 可 见 人 们 对 他 的 敬 仰 此 外, 红 灯 记 渡 江 侦 察 记 南 征 北 战 闪 闪 的 红 星 杜 鹃 山 侦 察 兵 碧 海 红 波 车 轮 滚 滚 烽 火 少 年 海 霞 黄 河 少 年 激 战 无 名 川 长 空 雄 鹰 等 影 片 也 都 塑 造 了 各 种 各 样 战 争 年 代 的 军 人 英 雄 相 对 于 战 争 年 代 的 军 人 英 雄, 和 平 年 代 的 军 人 英 雄 要 少 很 多 和 平 年 代 的 军 人 英 雄 进 行 的 是 一 场 不 见 硝 烟 的 战 争, 这 场 战 争 有 时 比 有 硝 烟 的 战 争 更 加 激 烈 第 二 个 春 天 中 的 海 军 某 部 支 队 政 委 冯 涛 被 派 往 东 港 1060 造 船 厂 担 任 工 委 书 记 此 时, 我 国 自 行 设 计 制 造 的 新 舰 艇 海 鹰 号 第 一 次 试 航 起 火 爆 炸, 所 以 厂 长 齐 大 同 对 继 续 建 造 海 鹰 产 生 了 怀 疑, 幻 想 依 靠 外 援 为 我 海 军 造 新 舰 艇 冯 涛 深 入 群 众, 调 查 研 究, 决 定 继 续 建 造 海 鹰 号 新 军 舰 冯 涛 以 大 无 畏 的 革 命 精 神, 带 领 人 们 奋 发 图 强, 克 服 重 重 困 难, 终 于 使 海 鹰 在 春 光 似 锦 的 第 二 个 春 天 破 浪 前 行 在 文 革 电 影 中, 除 上 述 三 种 类 型 的 英 雄 外, 还 有 小 将 欢 腾 的 小 凉 河 等 影 片 塑 造 的 教 育 战 线 的 英 雄, 红 雨 春 苗 雁 鸣 湖 畔 无 影 灯 下 颂 银 针 等 影 片 塑 造 的 医 疗 战 线 的 英 雄 这 些 共 同 组 成 了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群 像 二 英 雄 的 特 点 卡 莱 尔 把 英 雄 比 作 阳 光, 他 说 : 这 光 源 灿 烂 夺 目, 照 亮 了 黑 暗 的 世 界 他 不 是 一 支 被 点 燃 的 蜡 烛, 而 是 上 天 恩 赐 我 们 的 天 然 阳 光 这 就 是 我 所 说 的 质 朴 的 真 知 灼 见 人 类 和 英 雄 的 崇 高 性 之 熠 熠 光 源 沐 浴 在 这 光 辉 中, 所 有 灵 魂 都 会 感 到 畅 快 [1] 毫 无 疑 问, 英 雄 的 阳 光 应 该 是 绚 烂 多 彩 的 比 如 在 希 腊 神 话 的 英 雄 谱 系 中, 赫 拉 是 冷 静 而 嫉 妒 的, 赫 斯 提 亚 是 谦 让 随 和 的, 德 墨 忒 尔 是 胆 小 怕 事 的, 阿 波 罗 是 聪 明 勇 敢 的, 雅 典 娜 是 寡 语 智 慧 的, 阿 尔 忒 弥 斯 是 敏 捷 果 断 的 但 在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谱 系 中, 英 雄 的 阳 光 色 泽 单 一, 沐 浴 在 这 样 的 阳 光 中, 人 们 的 灵 魂 不 是 感 到 畅 快, 而 是 感 到 单 调 而 疲 劳 在 文 革 电 影 中, 英 雄 的 名 字 大 都 响 亮, 充 满 阳 刚 之 气, 如 萧 长 春 ( 艳 阳 天 ) 郭 锐 ( 侦 察 兵 ) 雷 波 ( 碧 海 红 波 ) 柏 玉 峰 ( 长 城 新 曲 ) 郭 铁 ( 激 战 无 名 川 ) 龙 国 正 ( 决 裂 ) 杨 波 ( 小 将 ) 郭 大 亮 ( 阿 夏 河 的 秘 密 ) 高 骏 涛 ( 长 空 雄 鹰 ) 卢 大 成 ( 江 水 涛 涛 ) 赵 大 海 ( 芒 果 之 歌 ) 陆 长 海 ( 磐 石 湾 ) 赵 海 山 ( 枫 树 湾 ) 当 然 上 述 均 为 男 性 英 雄, 如 果 是 女 性 英 雄, 不 乏 柔 美 的 名 字, 如 杨 巧 妹 ( 女 飞 行 员 ) 江 水 英 ( 龙 江 颂 ) 秀 梅 ( 青 松 岭 ), 也 有 男 性 化 的 名 字, 如 吴 清 华 ( 红 色 娘 子 军 ) 方 华 ( 山 村 新 人 ) 蓝 海 鹰 ( 雁 鸣 湖 畔 ) 文 革 电 影 中 有 些 英 雄 的 名 字 寓 意 深 刻, 令 人 遐 想 如 李 向 阳 ( 平 原 游 击 队 ): 面 向 太 阳 ; 王 大 春 ( 白 毛 女 ): 大 好 的 春 天 ; 洪 常 青 ( 红 色 娘 子 军 ): 生 命 之 树 常 青 ; 严 伟 才 ( 奇 袭 白 虎 团 ): 伟 大 的 才 能 ; 春 苗 ( 春 苗 ): 春 天 的 禾 苗 ; 方 铁 军 ( 红 云 岗 ): 铁 一 样 的 军 队 ; 于 化 龙 ( 南 海 风 云 ): 化 作 巨 龙 ; 肖 继 业 ( 年 轻 的 一 代 ): 继 承 伟 业 ; 钟 卫 华 ( 征 途 ): 保 卫 中 华 最 有 意 思 的 是 高 大 泉 ( 金 光 大 道 ), 蕴 含 着 高 大 完 全 之 义 我 们 现 在 经 常 批 评 红 色 经 典 的 英 雄 是 高 大 全, 这 与 高 大 泉 的 名 字 读 音 完 全 一 致, 这 并 不 完 全 是 历 史 的 巧 合, 而 是 特 殊 时 代 艺 术 家 的 特 定 创 作 思 维 使 然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不 但 名 字 风 格 单 一, 而 且 外 形 也 大 体 相 同 他 们 大 都 形 象 高 大, 英 俊 潇 洒, 五 官 端 正, 天 庭 饱 满, 器 宇 轩 昂 这 种 形 象 在 当 时 敌 远 我 近, 敌 暗 我 明, 敌 小 我 大, 敌 俯 我 仰 的 摄 制 理 念 作 用 下, 显 得 更 加 高 大 他 们 通 常 位 于 前 景 的 中 心, 正 面 朝 向 观 众, 呈 现 出 近 大 亮 的 影 像 风 格, 与 敌 人 的 远 小 黑 影 像 风 格 形 成 鲜 明 的 对 比 当 然, 英 雄 们 的 外 形 不 仅 体 现 在 身 体 五 官 等 方 [1] 英 托 马 斯 卡 莱 尔 : 英 雄 和 英 雄 崇 拜 卡 莱 尔 演 讲 集, 张 峰 吕 霞 译, 上 海 三 联 书 店 1988 年 版, 第 2 页 - 181 -
面, 也 体 现 在 外 在 装 束 上 他 们 装 束 简 朴, 尽 显 革 命 本 色 当 时 有 人 对 英 雄 的 装 束 这 样 戏 言 : 一 根 皮 带 一 杆 枪, 一 条 毛 巾 鼓 腮 帮, 七 情 六 欲 全 无 影, 天 天 面 朝 红 太 阳 此 言 不 虚 像 平 原 游 击 队 中 的 李 向 阳 白 毛 女 中 的 王 大 春 车 轮 滚 滚 中 的 耿 山 大 叔 等 英 雄 就 是 一 根 皮 带 一 杆 枪 ; 海 港 中 的 方 海 珍 智 取 威 虎 山 中 的 杨 子 荣 决 裂 中 的 龙 国 正 等 人 就 是 一 条 毛 巾 鼓 腮 帮 在 动 作 造 型 上,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也 呈 现 出 单 一 化 倾 向 他 们 总 喜 欢 往 高 处 一 站, 振 臂 一 呼, 指 向 前 进 的 方 向 对 此, 当 时 有 各 种 说 法, 但 语 义 相 同, 比 如, 身 穿 红 衣 裳, 站 在 高 坡 上 眼 望 毛 主 席, 挥 手 指 航 向 身 穿 红 衣 裳, 站 在 高 坡 上 出 门 就 亮 相, 口 里 唱 高 腔 身 穿 红 衣 裳, 站 在 高 坡 上 挥 手 指 方 向, 高 唱 红 太 阳 最 能 体 现 这 种 革 命 美 学 风 格 的 动 作 造 型 是 舞 剧 红 色 娘 子 军 中 常 青 指 路 一 场 党 代 表 洪 常 青 面 对 苦 大 仇 深 的 吴 清 华, 手 指 前 方, 满 怀 深 情 地 说 道 : 出 了 椰 林, 翻 过 大 山, 那 里 红 旗 招 展, 阳 光 灿 烂! 那 里 有 我 们 工 农 自 己 的 队 伍, 你 到 那 里 就 能 当 兵 报 仇! 这 个 经 典 的 动 作 造 型 被 后 来 的 文 革 电 影 反 复 呈 现 闪 闪 的 红 星 结 尾, 潘 冬 子 终 于 戴 上 了 梦 寐 以 求 的 神 圣 的 红 星, 爸 爸 潘 行 义 走 过 来, 手 指 着 前 方, 说 道 : 孩 子, 记 住 : 是 党 把 你 拉 扯 大 的 你 前 面 的 路 还 很 长 很 长 以 后 每 走 一 步, 都 要 看 一 看, 看 是 不 是 走 在 了 毛 主 席 的 革 命 路 线 上! 青 松 岭 中 张 万 山 大 叔 手 指 着 前 方, 对 秀 梅 春 生 等 青 年 们 说 : 咱 赶 的 是 社 会 主 义 的 车, 赶 车 的 人, 可 要 时 刻 认 准 毛 主 席 指 引 的 路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无 一 不 是 圣 人, 他 们 没 有 家 庭 意 识, 没 有 爱 情 意 识, 甚 至 没 有 性 别 意 识 在 电 影 中, 英 雄 大 都 是 突 兀 的 个 体, 无 父 无 母, 无 兄 无 弟, 无 儿 无 女 家 的 概 念 遭 到 彻 底 解 构 现 代 舞 剧 版 的 电 影 红 色 娘 子 军 中, 党 代 表 常 洪 青 / 启 蒙 者 将 昏 迷 的 吴 清 华 / 被 启 蒙 者 救 醒 时, 问 她 家 在 哪 里, 她 坚 定 地 说 : 家? 我 没 有 家 但 是 颇 富 悖 论 意 味 的 是, 这 些 英 雄 虽 然 是 突 兀 的 个 体, 但 却 时 时 体 现 出 集 体 意 识 也 就 是 说, 大 我 代 替 了 小 我, 我 们 代 替 了 我 战 洪 图 中, 队 长 刘 大 勇 目 光 短 浅, 反 对 破 堤 分 洪, 党 支 部 书 记 丁 震 洪 在 滂 沱 大 雨 中 这 样 教 育 道 : 咱 们 虽 说 是 冀 家 庄 人, 可 咱 们 的 心 里 应 该 想 到 全 省 全 国 全 世 界 啊 咱 们 党 从 来 就 把 支 援 世 界 人 民 的 革 命 斗 争 看 成 是 国 际 主 义 义 务 为 了 顾 全 大 局, 难 道 咱 们 就 舍 不 得 拿 出 一 个 村 子 来? 国 际 上, 那 些 帝 国 主 义 反 动 派 现 代 修 正 主 义 者 天 天 都 在 咒 我 们 骂 我 们, 变 着 法 子 给 我 们 制 造 困 难, 总 想 着 搞 垮 我 们 蒋 介 石 疯 狂 地 叫 嚷 要 反 攻 大 陆 国 内 的 阶 级 敌 人 妄 想 里 应 外 合, 变 天 复 辟 这 些 难 道 你 都 忘 记 了? 保 卫 天 津 和 京 浦 路 就 是 保 卫 社 会 主 义 不 管 有 多 大 困 难, 也 要 保 住 它, 绝 不 能 让 敌 人 的 阴 谋 得 逞 在 这 段 话 中, 咱 们 我 们 等 词 多 次 出 现 爱 情 是 美 好 的 瓦 西 列 夫 在 情 爱 论 一 书 中 说 : 真 正 的 爱 情 就 仿 佛 是 在 理 性 和 非 理 性 的 迷 离 交 错 的 小 径 上 做 富 有 浪 漫 色 彩 的 神 话 般 的 漫 游 [1] 但 这 种 漫 游 在 文 革 电 影 中 是 难 觅 踪 迹 的, 即 使 有, 也 是 作 为 资 产 阶 级 思 想 受 到 严 厉 批 评 在 女 飞 行 员 中, 项 菲 进 步 缓 慢, 究 其 原 因, 是 恋 爱 扰 乱 了 她 的 思 想 至 于 性 别 意 识, 更 有 意 思 从 身 体 上 讲, 男 性 就 是 男 性, 女 性 就 是 女 性 但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似 乎 只 知 道 在 革 命 的 洪 流 中 奋 勇 搏 击, 根 本 没 有 考 虑 到 自 己 的 性 别 问 题 更 何 况 有 的 影 片 还 有 意 抹 去 女 性 身 体 上 的 性 别 征 兆, 比 如 齐 耳 的 短 发, 中 性 化 的 服 装 海 港 中 的 方 海 珍 龙 江 颂 中 的 柯 湘 青 松 岭 中 的 秀 梅 车 轮 滚 滚 中 的 耿 春 梅 春 苗 中 的 春 苗 雁 鸣 湖 畔 中 的 蓝 海 鹰 均 为 齐 耳 短 发, 她 们 不 爱 红 装 爱 武 装, 是 革 命 时 代 的 铁 娘 子, 或 者 说 现 代 版 的 花 木 兰 文 革 电 影 中, 英 雄 们 的 经 历 出 身 年 龄 可 能 有 所 不 同, 但 说 话 的 内 容 和 方 式 却 如 出 一 辙, 真 可 谓 千 人 一 腔 常 见 的 有 以 下 几 种 话 语 : 一 是 阶 级 斗 争 话 语 一 幅 保 险 带 中, 上 海 郊 县 某 人 民 公 社 勤 丰 大 队 电 工 小 杨 私 自 购 置 了 一 副 牛 皮 保 险 带, 青 年 女 会 计 红 英 本 着 勤 俭 节 约 的 原 则, 不 同 意 给 她 报 销 邱 金 才 唆 使 大 队 长 批 准 报 销 红 英 认 为 这 是 两 种 思 想 两 条 路 线 两 个 阶 级 的 斗 争 她 这 样 对 小 杨 说 : 小 杨, 你 真 糊 涂 啊! 他 正 是 看 中 了 你 思 想 上 的 弱 点, 利 用 你 打 开 缺 口, 向 我 们 进 攻, 搞 跨 集 [1] 保 基 瓦 西 列 夫 : 情 爱 论, 赵 永 穆 等 译, 北 京 三 联 书 店 1984 年 版, 第 128 页 - 182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3 期 艺 术 研 究 体 经 济, 这 就 是 阶 级 斗 争! 无 影 灯 下 颂 银 针 中, 杨 师 傅 心 脏 病 发 作, 住 进 医 院 李 医 生 主 张 采 取 针 刺 麻 醉 的 手 术 方 案, 外 科 副 组 长 罗 医 生 怕 承 担 责 任, 反 对 该 方 案 陈 师 傅 勉 励 李 医 生 说 : 这 不 单 是 治 好 一 个 老 杨 师 傅 的 问 题, 应 该 看 到, 这 是 保 卫 毛 主 席 的 革 命 卫 生 路 线, 巩 固 文 化 大 革 命 胜 利 成 果 的 一 场 斗 争 啊! 二 是 民 族 解 放 话 语 京 剧 版 电 影 红 色 娘 子 军 中, 椰 林 寨 解 放 了, 洪 常 青 进 一 步 认 识 到 : 无 产 阶 级 只 有 解 放 全 人 类, 才 能 最 后 解 放 无 产 阶 级 自 己! 江 水 滔 滔 中, 消 灭 反 动 派, 解 放 全 中 国 已 成 为 最 主 要 的 话 语 三 是 爱 戴 领 袖 话 语 对 毛 主 席 的 忠 诚 和 爱 戴 是 那 个 时 代 所 有 文 艺 作 品 最 主 要 的 话 语 每 一 部 影 片 都 以 各 种 方 式 表 达 对 毛 主 席 的 无 比 爱 戴 碧 海 红 波 中, 黄 班 长 不 幸 中 弹, 临 死 前 使 出 全 身 的 力 量 说 出 毛 主 席 三 个 字, 并 叫 连 长 代 他 向 毛 主 席 问 好 不 过 最 震 耳 欲 聋 的 声 音 是 毛 主 席 万 岁! 船 上 阵 地 上 会 场 上 只 要 有 聚 会 的 地 方, 人 们 总 喜 欢 振 臂 高 呼 毛 主 席 万 岁!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名 字 单 一 造 型 单 一 性 格 单 一 话 语 单 一 这 种 单 一 化 模 式 是 那 个 时 代 使 然 这 一 尊 尊 完 美 的 英 雄 雕 像 难 免 会 给 人 以 虚 假 之 感 晚 年 的 巴 金 在 随 想 录 中 这 样 感 慨 道 : 我 也 曾 崇 拜 过 高 大 全 的 英 雄 李 玉 和 洪 常 青 可 是 后 来 就 知 道 这 种 用 一 片 片 金 叶 贴 起 来 的 大 神 是 多 么 虚 假 [1] 三 英 雄 崇 拜 的 原 因 英 雄 本 质 上 是 一 种 卡 里 斯 玛 典 型, 这 是 符 号 系 统 所 创 造 的 幻 想 人 物 [2] 在 文 革 时 期, 无 论 是 新 创 作 的 故 事 片, 还 是 重 拍 片, 抑 或 是 样 板 戏 电 影, 都 明 显 存 在 着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这 具 体 体 现 在 两 个 层 面 : 第 一 层 面 是 影 像 世 界 中 人 们 对 英 雄 的 崇 拜, 第 二 个 层 面 是 创 作 过 程 中 创 作 主 体 对 英 雄 的 崇 拜 第 二 层 面 决 定 着 第 一 个 层 面 正 因 为 文 革 电 影 有 着 浓 浓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所 以 对 影 片 的 解 读 也 往 往 以 英 雄 为 突 破 口 一 些 文 章 的 标 题 即 可 说 明 问 题, 比 如 一 个 可 爱 的 小 英 雄 评 电 影 闪 闪 的 红 星 [3] 疾 风 知 劲 草, 烈 火 见 真 金 塑 造 无 产 阶 级 英 雄 柯 湘 的 体 会 [4] 努 力 颂 歌 人 民 战 争, 塑 造 民 兵 英 雄 形 象 革 命 现 代 京 剧 磐 石 湾 创 作 体 会 [5] 毫 无 疑 问, 文 革 电 影 对 各 种 英 雄 的 崇 拜 有 着 复 杂 的 原 因 和 背 景 整 个 文 革 时 期, 崇 拜 英 雄 学 习 英 雄 争 做 英 雄 成 为 主 流 革 命 熔 炉 火 最 红, 毛 泽 东 时 代 出 英 雄, 学 英 雄 思 想, 走 英 雄 道 路, 创 英 雄 业 绩, 塑 英 雄 形 象 是 当 时 流 行 的 口 号 雷 锋 刘 胡 兰 董 存 瑞 张 思 德 黄 继 光 罗 盛 教 邱 少 云 欧 阳 海 王 杰 刘 学 保 戴 碧 云 草 原 英 雄 小 姐 妹 金 训 华 黄 帅 张 铁 生 纷 纷 走 进 中 小 学 教 材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还 设 法 给 英 雄 授 予 各 种 荣 誉 称 号, 如 毛 主 席 的 好 战 士 无 限 忠 于 毛 主 席 革 命 路 线 的 好 干 部 学 习 毛 主 席 著 作 积 极 分 子 模 范 共 青 团 员 等 或 者 出 版 发 行 连 环 画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 1971 年 至 1973 年 就 出 版 发 行 了 集 体 主 义 的 英 雄 邱 少 云 特 级 英 雄 杨 根 思 爱 国 主 义 和 国 际 主 义 的 榜 样 黄 继 光 等 有 关 抗 美 援 朝 的 连 环 画 总 之, 文 革 是 一 个 需 要 英 雄 并 宣 传 英 雄 的 时 代 作 为 大 众 传 媒 的 电 影, 当 然 义 不 容 辞 地 担 当 起 了 塑 造 英 雄 的 重 任 其 实, 早 在 文 革 之 前,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就 有 意 识 地 引 导 文 艺 作 品 着 力 塑 造 英 雄 形 象 在 1949 年 召 开 的 第 一 次 文 代 会 上, 周 扬 作 了 题 为 新 的 人 民 的 文 艺 的 报 告 他 认 为, 解 放 区 的 文 艺 是 真 正 的 新 [1] 巴 金 : 无 题 集, 随 想 录 ( 第 五 集 ),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86 年 版, 第 115 页 [2] 王 一 川 : 中 国 现 代 卡 里 斯 马 典 型, 昆 明 云 南 人 民 出 版 社 1994 年 版, 第 314 页 [3] 方 锷 : 一 个 可 爱 的 小 英 雄 评 电 影 闪 闪 的 红 星, 北 京 人 民 日 报 1974 年 10 月 22 日 [4] 北 京 京 剧 团 杜 鹃 山 剧 组 : 疾 风 知 劲 草 烈 火 见 真 金 塑 造 无 产 阶 级 英 雄 柯 湘 的 体 会, 北 京 人 民 日 报 1974 年 8 月 20 日 [5] 上 海 京 剧 团 磐 石 湾 剧 组 : 努 力 歌 颂 人 民 战 争, 塑 造 民 兵 英 雄 形 象 革 命 现 代 京 剧 磐 石 湾 创 作 体 会,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1976 年 第 2 期 - 183 -
的 人 民 的 文 艺, 这 种 新 体 现 在 主 题 人 物 语 言 形 式 等 诸 多 方 面, 其 中 人 物 方 面 就 是 塑 造 了 英 雄 人 物 他 说 : 我 们 是 处 在 一 个 充 满 了 斗 争 和 行 动 的 时 代, 我 们 亲 眼 看 见 了 人 民 中 的 各 种 英 雄 模 范 人 物, 他 们 是 如 此 平 凡, 而 又 如 此 伟 大, 他 们 正 凭 着 自 己 的 血 和 汗 英 勇 地 勤 恳 地 创 造 着 历 史 的 奇 迹 对 于 他 们, 这 些 世 界 历 史 的 真 正 主 义, 我 们 除 了 以 全 副 的 热 情 去 讴 颂 去 表 现 之 外, 还 能 有 什 么 别 的 表 示 呢? [1] 1952 年, 文 艺 报 等 刊 物 就 创 造 新 英 雄 人 物 问 题 展 开 了 讨 论 讨 论 持 续 了 一 年 之 久, 澄 清 了 新 英 雄 人 物 创 造 方 面 的 一 些 糊 涂 观 念, 但 分 析 不 深 刻, 流 于 表 面 在 1953 年 召 开 的 第 二 次 文 代 会 上, 周 扬 作 了 题 为 为 创 造 更 多 的 优 秀 的 文 学 艺 术 作 品 而 奋 斗 的 报 告 周 扬 指 出, 文 艺 作 品 所 以 需 要 创 造 正 面 的 英 雄 人 物, 是 为 了 以 这 种 人 物 去 做 人 民 的 榜 样, 以 这 种 积 极 的 先 进 的 力 量 去 和 一 切 阻 碍 社 会 前 进 的 反 动 的 和 落 后 的 事 物 作 斗 争 不 应 将 表 现 正 面 人 物 和 揭 露 反 面 现 象 两 者 割 裂 开 来 但 是 必 须 表 现 出 任 何 落 后 现 象 都 要 为 不 可 战 胜 的 新 的 力 量 所 克 服 因 此 决 不 可 把 在 作 品 中 表 现 反 面 人 物 和 表 现 正 面 人 物 两 者 放 在 同 等 的 地 位 [2] 在 1960 年 召 开 的 第 三 次 文 代 会 上, 周 扬 作 了 题 为 我 国 社 会 主 义 文 学 艺 术 的 道 路 的 报 告 认 为 每 个 时 代 每 个 阶 级 的 文 学 艺 术 都 根 据 各 自 的 社 会 理 想 和 道 德 标 准 塑 造 一 系 列 英 雄 人 物 到 了 无 产 阶 级 革 命 的 时 代, 新 英 雄 人 物 只 能 是 无 产 阶 级 和 革 命 人 民 中 的 先 进 分 子 创 造 新 英 雄 人 物, 就 成 了 社 会 主 义 的 光 荣 任 务 我 们 的 文 艺 应 当 创 造 最 能 体 现 无 产 阶 级 革 命 理 想 的 人 物 这 些 人 物 并 不 是 作 家 头 脑 中 空 想 的 产 物, 而 是 实 际 斗 争 中 涌 现 出 来 的 新 人 [3] 1964 年, 江 青 在 谈 京 剧 革 命 一 文 中 提 出, 塑 造 出 当 代 的 革 命 英 雄 形 象 是 首 要 的 任 务 1966 年, 林 彪 同 志 委 托 江 青 同 志 召 开 的 部 队 文 艺 工 作 座 谈 会 纪 要 将 当 代 的 革 命 英 雄 形 象 称 为 工 农 兵 的 英 雄 人 物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的 多 次 强 调, 使 得 塑 造 英 雄 人 物 成 为 文 学 艺 术 作 品 的 核 心 任 务 在 这 种 强 大 的 艺 术 惯 性 的 带 动 下, 文 革 期 间 才 会 出 现 三 突 出 的 清 规 戒 律 我 始 终 认 为, 三 突 出 的 本 质 是 四 突 出, 即 在 主 要 英 雄 人 物 背 后 突 出 隐 藏 的 英 雄 这 是 一 位 不 在 场 而 又 时 时 在 场 的 超 英 雄 所 谓 不 在 场, 是 指 超 英 雄 从 不 直 接 出 场, 从 不 参 与 情 节 的 发 展 ; 所 谓 时 时 在 场 是 指 超 英 雄 总 会 以 背 景 音 乐 象 征 性 画 面 语 录 画 像 著 作 转 述 性 的 人 物 语 言 等 方 式 出 现 在 作 品 中 一 个 最 有 意 味 的 经 典 情 节 是, 当 英 雄 们 遇 到 困 难 时, 背 诵 一 段 毛 主 席 语 录 或 者 注 视 一 下 毛 主 席 画 像, 一 切 问 题 都 会 迎 刃 而 解 文 革 期 间, 毛 泽 东 思 想 毛 主 席 语 录 被 称 为 精 神 原 子 弹, 具 有 战 无 不 胜 的 神 奇 力 量 另 外, 从 电 影 艺 术 自 身 来 看, 新 中 国 成 立 后, 英 雄 电 影 逐 渐 成 为 显 景 中 华 女 儿 赵 一 曼 光 荣 人 家 钢 铁 战 士 刘 胡 兰 人 民 的 战 士 吕 梁 英 雄 新 儿 女 英 雄 传 关 连 长 小 小 英 雄 英 雄 司 机 董 存 瑞 上 甘 岭 党 的 女 儿 无 名 英 雄 狼 牙 山 五 壮 士 英 雄 岛 红 旗 谱 林 海 雪 原 英 雄 小 八 路 英 雄 坦 克 手 英 雄 儿 女 草 原 英 雄 小 姐 妹 烈 火 中 永 生 等 一 大 批 电 影 塑 造 了 各 式 各 样 的 英 雄 这 些 英 雄 都 有 一 个 共 同 特 点, 他 们 没 有 个 人 欲 望, 没 有 个 人 隐 私, 一 心 想 着 党, 一 心 爱 着 国 家 到 了 文 革 时 期, 在 三 突 出 的 作 用 下, 电 影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在 原 有 的 基 础 上 变 得 更 加 明 显 当 然, 文 革 电 影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的 出 现 还 有 着 更 为 深 远 的 历 史 背 景 和 深 层 的 民 族 心 理 中 国 社 会 有 着 长 达 几 千 年 的 封 建 统 治, 封 建 社 会 的 立 身 之 本 就 是 等 级 观 念, 这 在 纵 向 上 表 现 为 君 臣 父 子, 在 横 向 上 表 现 为 士 工 农 商 简 言 之 就 是 上 尊 下 卑 男 尊 女 卑 长 幼 有 序 贵 贱 有 别 对 此, 梁 漱 溟 说 : 几 千 年 来 维 持 中 国 社 会 安 宁 的 就 是 尊 卑 大 小 四 字 [4] 鲁 迅 说 : 这 就 是 我 们 古 代 的 聪 明 [1] 周 扬 : 新 的 人 民 的 文 艺, 周 扬 文 集 ( 第 一 卷 ),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84 年 版, 第 516 页 [2] 周 扬 : 为 创 造 更 多 的 优 秀 的 文 学 艺 术 作 品 而 奋 斗, 周 扬 文 集 ( 第 二 卷 ),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85 年 版, 第 251 页 [3] 周 扬 : 我 国 社 会 主 义 文 学 艺 术 的 道 路, 北 京 电 影 艺 术 1960 年 第 9 期 [4] 梁 漱 溟 : 东 西 文 化 及 其 哲 学, 北 京 商 务 印 书 馆 2005 年 版, 第 43 页 - 184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3 期 艺 术 研 究 人, 即 所 谓 圣 贤, 将 人 们 分 为 十 等, 就 是 高 下 各 不 相 同 其 名 目 现 在 不 用 了, 但 那 鬼 魂 依 然 存 在, 并 且, 变 本 加 厉, 连 一 个 人 的 身 体 也 有 了 等 差, 使 手 对 于 足 也 不 够 视 为 下 等 的 异 类 [1] 崇 拜 心 理 的 产 生 除 社 会 因 素 外 还 有 自 然 因 素 在 原 始 社 会, 日 月 星 辰 风 雨 雷 电 山 崩 地 裂 等 自 然 现 象 是 神 秘 而 无 法 征 服 的 而 人 的 生 存 或 因 其 得 益, 或 因 其 招 祸, 总 之 息 息 相 关 于 是 产 生 了 自 然 崇 拜 这 种 自 然 崇 拜 本 质 上 是 将 自 然 神 灵 化 的 神 灵 崇 拜 无 论 社 会 等 级 崇 拜 还 是 神 灵 崇 拜, 总 之 都 是 一 种 过 于 依 赖 过 于 崇 尚 的 复 杂 心 理 活 动 英 雄 崇 拜 即 是 一 种 英 雄 是 人 的 神 化, 神 的 人 化, 对 英 雄 的 崇 拜 情 结 深 藏 在 中 华 民 族 的 心 理 结 构 深 处, 流 淌 在 每 一 个 人 的 血 脉 中 请 看 人 们 对 电 影 艳 阳 天 中 肖 长 春 的 崇 拜 心 理 : 肖 长 春, 这 个 年 轻 的 党 支 部 书 记, 在 东 山 坞 两 个 阶 级 两 条 道 路 激 烈 搏 斗 的 惊 涛 骇 浪 中, 总 是 勇 敢 地 站 在 斗 争 的 第 一 线, 顶 狂 风, 战 恶 浪, 就 是 天 塌 下 来, 我 们 也 顶 得 住! 英 勇 顽 强 地 带 领 东 山 坞 的 广 大 贫 下 中 农, 粉 碎 了 阶 级 敌 人 妄 图 复 辟 倒 退 的 阴 谋, 坚 定 不 移 地 前 进 在 农 业 集 体 化 的 社 会 主 义 康 庄 大 道 上 贫 下 中 农 亲 切 地 称 他 是 贫 下 中 农 的 主 心 骨, 肖 长 春 不 愧 为 坚 持 社 会 主 义 方 向 的 领 头 人 [2] 四 英 雄 崇 拜 的 利 与 弊 几 乎 在 每 一 部 文 革 电 影 中, 都 有 着 各 种 英 雄 可 以 这 么 说, 在 中 国, 没 有 哪 一 个 时 代 的 电 影 像 文 革 电 影 这 样 如 此 地 崇 拜 英 雄 任 何 民 族 任 何 国 家 都 要 打 造 向 心 凝 聚 力 这 种 凝 聚 力 可 以 通 过 法 律 制 度 等 硬 手 段 来 打 造, 也 可 以 通 过 文 学 艺 术 作 品 等 软 手 段 来 打 造 从 这 个 角 度 说, 文 革 电 影 对 英 雄 人 物 的 塑 造 就 有 着 非 同 寻 常 的 意 义 影 像 世 界 中 的 各 色 英 雄 显 示 出 新 精 神 新 面 貌, 时 时 刻 刻 在 激 励 着 人 们, 也 指 引 着 人 们 对 此, 有 学 者 说 道 : 讲 述 革 命 的 起 源 神 话 英 雄 传 奇 和 终 极 承 诺, 以 此 维 系 当 代 国 人 的 大 希 望 与 大 恐 惧, 证 明 当 代 现 实 的 合 理 性, 通 过 全 国 范 围 内 的 讲 述 与 阅 读 实 践, 建 构 国 人 在 所 建 立 的 新 秩 序 中 的 主 体 意 识 [3] 将 英 雄 人 物 的 活 动 作 为 历 史 叙 述 的 重 点, 一 个 重 要 的 理 由 就 是 试 图 表 明 : 中 国 革 命 的 历 史 是 一 部 英 雄 史, 而 只 有 这 样 的 英 雄 史 才 使 我 们 对 由 此 所 创 造 的 今 天 和 未 来 充 满 骄 傲 和 自 豪, 因 为, 作 为 一 种 历 史, 英 雄 的 精 神 和 品 格 必 定 也 将 流 传 到 今 天 和 未 来, 而 成 为 新 的 现 代 民 族 国 家 精 神 的 重 要 内 容 [4] 影 片 第 二 个 春 天 上 映 后, 有 人 这 样 激 动 地 写 道 : 海 空 浩 阔, 波 涛 万 顷, 我 国 自 己 设 计 和 制 造 的 新 舰 艇 海 鹰 满 载 着 广 大 工 人 和 技 术 人 员 的 豪 情 壮 志, 闪 电 般 地 破 浪 飞 驰, 在 海 面 上 掀 起 了 一 条 长 长 的 银 色 浪 带, 翻 动 着 一 簇 簇 欢 乐 的 浪 花 : 英 雄 的 海 鹰 飞 起 来 了 当 我 们 看 完 影 片 第 二 个 春 天 的 时 候, 情 不 自 禁 地 欢 呼 毛 主 席 独 立 自 主 自 力 更 生 方 针 取 得 的 丰 硕 成 果, 欢 呼 毛 主 席 革 命 路 线 的 又 一 伟 大 胜 利! [5] 也 就 是 说, 影 片 让 这 位 观 影 者 对 毛 主 席 革 命 路 线 产 生 了 强 烈 的 认 同 感 但 是, 当 过 多 的 英 雄 争 先 恐 后 地 出 现 在 文 革 电 影 中 时, 凌 空 蹈 虚 便 占 了 上 风, 于 是 观 影 者 触 摸 不 到 大 地 的 脉 动, 听 不 到 风 雨 雷 电 的 歌 唱, 活 生 生 的 现 实 就 这 样 被 遮 蔽 了 文 革 结 束 后, 就 有 人 批 评 道, 英 雄 书 写 是 粉 饰 生 活, 掩 盖 矛 盾, 用 虚 张 声 势 代 替 真 情 实 意, 用 连 篇 空 话 代 替 真 实 描 写 当 春 天 的 政 治 需 要 时, 鹿 必 须 描 写 成 马, 因 为 鹿 是 现 象, 马 是 本 质 当 秋 天 的 政 治 需 要 时, 马 又 必 须 描 写 成 鹿, 因 为 马 是 支 流, 鹿 是 主 流, 廿 多 年 来, 就 这 样 折 腾 来, 折 腾 去 政 治 离 开 了 人 民 的 生 活 和 [1] 鲁 迅 : 俄 文 译 本 阿 Q 正 传 序 及 著 者 自 叙 传 略, 鲁 迅 全 集 ( 第 七 卷 ),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98 年 版, 第 81 页 [2] 世 献 : 在 矛 盾 冲 突 中 塑 造 主 要 英 雄 人 物 谈 肖 长 春 的 银 幕 形 象, 上 海 文 汇 报 1974 年 3 月 21 日 [3] 黄 子 平 : 灰 阑 中 的 叙 述, 上 海 文 艺 出 版 社 2001 年 版, 第 4 页 [4] 杨 厚 均 : 革 命 历 史 图 景 与 民 族 国 家 想 象 新 中 国 革 命 历 史 长 篇 小 说 再 解 读, 武 汉 湖 北 教 育 出 版 社 2005 年 版, 第 55 页 [5] 方 耘 : 飞 吧, 英 雄 的 海 鹰! 评 影 片 第 二 个 春 天,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1976 年 第 2 期 - 185 -
需 要, 变 成 了 空 头 政 治, 因 之 形 成 了 人 民 生 活 的 沉 重 负 担, 而 不 少 作 家 又 被 迫 用 这 种 与 生 活 脱 节 的 空 头 政 治 堵 塞 自 己 的 作 品 和 构 造 英 雄 人 物, 于 是, 它 也 成 了 空 头 的 英 雄 [1] 这 种 空 头 的 英 雄 到 了 文 革 时 期 变 得 更 加 明 显 他 们 在 神 的 引 导 下, 洞 查 人 间 冷 暖, 却 不 食 人 间 烟 火 ; 虽 知 男 女 有 别, 却 无 儿 女 情 长 更 可 怕 的 是,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无 形 中 滋 生 并 传 播 着 一 种 唯 心 主 义 的 历 史 观 马 克 思 早 就 说 过, 人 民 只 有 人 民 才 是 创 造 历 史 的 动 力 在 文 革 电 影 中, 普 通 民 众 都 成 了 绿 叶, 衬 托 着 英 雄 人 物 这 朵 耀 眼 的 红 花 退 一 步 讲, 文 革 电 影 中 的 英 雄 如 果 是 天 然 的 红 花 倒 也 罢 了, 事 实 上, 他 们 是 人 造 的 红 花 或 者 说 塑 料 红 花 天 然 的 红 花 经 风 雨 会 枯 萎 褪 色, 人 造 红 花 却 依 然 如 固 此 所 谓 有 缺 点 才 真, 无 缺 点 才 假 对 此, 文 革 结 束 后, 有 人 在 分 析 电 影 创 业 时 指 出 : 高 大 完 美 论 却 要 人 们 从 阶 级 的 概 念 出 发 去 编 造 人 物, 图 解 生 活, 这 不 是 彻 头 彻 尾 的 主 观 唯 心 主 义 的 先 验 论 是 什 么? 它 在 理 论 上 是 十 分 荒 谬 的, 在 实 践 上 是 十 分 反 动 的 [2] 从 更 深 处 说,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还 昭 示 出 腐 朽 落 后 的 反 现 代 性 个 体 意 识 的 觉 醒 和 进 步 应 该 是 现 代 化 的 核 心 因 为 只 有 每 个 个 体 都 进 步, 整 个 国 家 才 会 进 步 ; 每 个 个 体 都 强 大, 整 个 国 家 才 会 强 大 过 多 地 强 调 英 雄 的 作 用, 显 然 与 此 相 佐, 因 为 当 我 们 仰 视 英 雄 时, 我 们 自 身 渺 小 了 ; 当 我 们 崇 拜 英 雄 时, 我 们 的 个 体 意 识 消 失 了 ; 当 我 们 为 英 雄 而 欢 呼 时, 理 性 早 已 被 抛 到 了 九 霄 云 外 勒 庞 在 乌 合 之 众 : 大 众 心 理 研 究 一 书 中 也 持 同 样 观 点 : 群 体 喜 欢 的 英 雄, 永 远 像 个 凯 撒 他 的 权 杖 吸 引 着 他 们, 他 的 权 力 威 慑 着 他 们, 他 的 利 剑 让 他 们 心 怀 敬 畏 [3] 在 对 英 雄 的 一 片 赞 扬 声 中, 秦 末 农 民 起 义 的 领 袖 陈 胜 发 出 了 这 样 的 天 问 : 王 侯 将 相 宁 有 种 乎? 明 末 清 初 的 思 想 家 黄 宗 羲 高 呼 : 时 无 英 雄, 便 竖 子 成 名! 意 大 利 物 理 学 家 伽 利 略 在 布 莱 希 特 作 品 伽 利 略 传 中 告 诫 人 们 : 没 有 英 雄 的 国 家 固 然 不 幸, 但 需 要 英 雄 的 国 家 更 不 幸 但 可 悲 的 是, 历 史 上 少 数 志 士 仁 人 振 聋 发 聩 的 大 声 疾 呼 并 未 唤 醒 我 们 民 族 那 麻 木 的 整 体 意 识, 因 此 他 们 的 思 想 闪 光 也 难 以 点 燃 我 们 民 族 的 启 蒙 之 火, 更 谈 不 上 掀 起 一 场 波 澜 壮 阔 的 涤 荡 旧 思 想 的 启 蒙 运 动 了 因 为 我 们 民 族 类 似 于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的 文 化 积 淀 实 在 太 浓 厚 了, 何 况 还 有 一 层 难 以 击 碎 的 封 建 专 制 主 义 外 壳 牢 牢 地 禁 锢 着 它, 所 以, 只 好 等 待 强 大 的 世 界 大 潮 去 冲 击 它 [4] 伏 尔 泰 说, 没 有 上 帝 也 要 创 造 一 个 上 帝 我 们 要 说, 英 雄 之 所 以 是 英 雄, 就 因 为 我 们 跪 着 从 这 个 意 义 上 说, 文 革 电 影 的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培 养 的 不 是 站 立 的 人 而 是 跪 着 的 臣 民, 应 当 警 惕! 责 任 编 辑 : 平 啸 Hero Worship Complex in Films in Chinese Cultural Revolution Chen Jide Abstract: There exists hero worship complex in films in Chinese Cultural Revolution, but whatever he roes appear in the films are stereotyped. There are both realistic reasons and historical reasons for the hero worship complex. Uniting people and building national image, it nevertheless breeds idealistic conception of history and decadent anti-modernity. Keywords: films in Chinese Cultural Revolution; hero worship; stereotyping; anti-modernity [1] 王 春 元 : 关 于 写 英 雄 人 物 理 论 问 题 的 探 讨, 北 京 文 学 评 论 1979 年 第 11 期 [2] 郭 正 元 : 从 创 业 的 人 物 塑 造 看 四 人 帮 文 艺 谬 论 的 破 产, 广 州 中 山 大 学 学 报 1978 年 第 1 期 [3] 法 古 斯 塔 夫 勒 庞 : 乌 合 之 众 : 大 众 心 理 研 究, 冯 克 利 译, 北 京 中 央 编 译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37 页 [4] 李 元 : 英 雄 崇 拜 情 结 及 其 悲 剧, 吉 林 东 北 史 地 1998 年 第 5 期 - 1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