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国 文 学 研 究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河 南 大 学 陈 辉 摘 要 : 霍 桑 在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借 用 了 典 型 的 狂 欢 场 景, 再 现 了 狂 欢 世 界 中 的 怪 诞 形 象, 但 透 过 狂 欢 的 群 体 构 成 和 阴 郁 的 人 物 色 调, 可 以 窥 见 他 对 狂 欢 节 的 否 定 态 度, 这 与 巴 赫 金 对 狂 欢 节 精 神 的 拔 高 有 着 本 质 区 别 小 说 摒 弃 了 狂 欢 精 神 的 应 有 之 意, 借 狂 欢 节 形 式 突 显 了 一 个 怪 诞 的 异 己 世 界, 展 现 了 主 人 公 孤 独 的 心 灵 之 旅 显 然, 霍 桑 站 在 自 己 的 历 史 社 会 语 境 中, 赋 予 了 狂 欢 化 特 定 的 含 义 关 键 词 : 狂 欢 场 景 ; 怪 诞 形 象 ; 狂 欢 精 神 ; 异 己 世 界 ; 孤 独 的 心 灵 作 者 简 介 : 讲 师, 文 学 硕 士, 主 要 从 事 英 美 文 学 研 究 电 子 邮 箱 :mk86@163.com 1 引 言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1832) 是 美 国 小 说 家 纳 撒 尼 尔 霍 桑 (Nathaniel Hawthorne, 1804 1864) 创 作 的 短 篇 小 说, 故 事 设 定 在 独 立 战 争 前 夕 的 殖 民 地 时 期, 讲 述 了 乡 下 小 伙 子 罗 宾 进 城 寻 找 亲 戚 莫 利 纳 上 校, 却 屡 次 受 挫 的 经 历 小 说 中 印 第 安 人 装 扮 的 狂 人 怪 物, 喧 嚣 的 乐 器 声, 游 行 队 伍 的 哄 笑 声, 上 校 被 插 上 羽 毛 涂 上 柏 油 受 辱, 罗 宾 的 傻 子 形 象 等 营 造 了 典 型 的 狂 欢 场 面 事 实 上, 霍 桑 着 迷 于 新 英 格 兰 历 史 和 旧 有 习 俗 典 故 的 书 写, 在 不 少 作 品 中 都 涉 及 狂 欢 场 景, 如 欢 乐 山 的 五 月 柱 (The May-Pole of Merry Mount,1836) 牧 神 雕 像 (The Marble Faun,1860), 而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的 狂 欢 对 小 说 主 题 的 揭 示 尤 为 关 键 对 本 篇 小 说 中 狂 欢 场 景 的 阐 释 主 要 集 中 在 三 个 方 面 : 一, 作 为 美 国 民 族 独 立 的 隐 喻 1, 即 肯 定 小 说 中 狂 欢 化 代 表 的 颠 覆 性 力 量, 认 为 上 校 作 为 英 国 殖 民 官 员, 对 他 的 羞 辱 和 驱 逐, 象 征 着 民 众 对 上 级 北 美 殖 民 地 人 民 对 英 国 权 威 的 反 抗, 二 嬉 闹 的 众 人 轻 佻 没 有 节 制, 沉 溺 于 异 教 徒 式 的 世 俗 享 乐, 但 虚 幻 的 欢 乐 终 将 被 严 峻 的 现 实 取 代, 灾 难 和 死 亡 会 接 踵 128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而 来 (Yates, 1955); 三, 将 文 本 置 于 霍 桑 身 处 的 19 世 纪 的 历 史 语 境 中, 认 为 故 事 虽 然 设 定 在 遥 远 的 18 世 纪, 狂 欢 场 景 中 的 暴 乱 却 影 射 了 19 世 纪 内 战 前 美 国 人 的 焦 虑, 即 对 国 家 分 裂 民 主 群 众 暴 乱 的 恐 惧 (Alkana,2007) 显 然, 第 一 种 阐 释 受 到 了 巴 赫 金 狂 欢 化 理 论 的 影 响, 将 狂 欢 化 视 作 理 想 的 积 极 的 民 主 力 量 的 表 现, 第 二 种 阐 释 认 为 受 清 教 主 义 重 责 任 轻 娱 乐 的 思 想 影 响, 作 者 势 必 会 对 异 教 徒 的 狂 欢 持 否 定 态 度 第 三 种 阐 释 则 是 着 眼 于 挖 掘 作 者 所 处 历 史 时 期 的 集 体 意 识, 与 第 一 类 一 样 是 一 种 政 治 隐 喻 这 几 种 阐 释 各 有 侧 重, 对 加 深 文 本 的 理 解 和 拓 宽 读 者 的 视 野, 具 有 启 示 意 义, 但 它 们 偏 重 对 狂 欢 化 意 义 的 追 寻, 缺 少 对 狂 欢 化 具 体 形 式 和 内 容 的 分 析, 有 判 断 先 行 的 嫌 疑, 或 仅 仅 止 步 于 对 莫 利 纳 上 校 作 为 替 罪 王 的 脱 冕 和 对 游 行 队 伍 首 领 作 为 暴 动 王 的 指 认 ( 尚 晓 进,2012: 94) 本 文 将 借 助 巴 赫 金 的 狂 欢 化 诗 学, 具 体 分 析 霍 桑 在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对 狂 欢 化 形 式 的 借 用 和 偏 离, 以 及 这 种 偏 离 对 于 小 说 主 题 的 意 义 2 狂 欢 的 群 体 构 成 作 为 对 苏 联 专 制 意 识 形 态 的 反 拨, 巴 赫 金 的 诗 学 理 论, 如 对 话 理 论 狂 欢 化 诗 学, 无 一 不 显 示 出 强 烈 的 民 主 性 和 社 会 性 狂 欢 化 诗 学, 暗 含 其 对 话 理 论 的 精 神, 实 际 上 通 过 对 狂 欢 节 这 种 民 间 节 日 的 颂 扬, 强 调 不 同 阶 级 的 对 话, 尤 其 是 平 民 与 官 方 的 交 流, 以 对 抗 现 有 权 力 和 真 理 的 专 制 因 此, 巴 赫 金 对 全 民 性 的 狂 欢, 对 平 民 在 狂 欢 节 中 展 露 的 颠 覆 性 力 量 持 积 极 的 肯 定 态 度 相 比 之 下, 霍 桑 对 狂 欢 节 的 态 度 要 暧 昧 消 极 得 多 叶 茨 (Yates) 指 出, 在 描 述 罗 马 狂 欢 节 时, 霍 桑 的 赞 扬 态 度 带 着 贬 损 的 意 味, 他 说, 在 二 十 岁 之 前, 它 还 较 令 人 愉 快 (Yates,1955:67) 在 欢 乐 山 的 五 月 柱 中, 众 人 无 忧 无 虑 的 舞 蹈 欢 娱 与 清 教 徒 严 肃 阴 郁 的 生 活 方 式 对 照, 在 霍 桑 的 笔 下 显 露 了 一 抹 亮 色, 如 果 说 这 是 霍 桑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对 世 俗 欢 乐 的 肯 定 的 话, 他 对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狂 欢 人 群 的 态 度, 在 莫 利 纳 上 校 被 折 损 而 仍 不 失 高 贵 的 形 象 对 照 下, 无 疑 是 否 定 的 按 照 美 国 独 立 隐 喻 的 阐 释, 罗 宾 的 成 长 隐 喻 着 民 族 的 独 立, 众 人 则 隐 喻 着 独 立 战 争 前 的 革 命 的 人 群, 这 与 作 者 对 众 人 的 否 定 态 度 显 然 矛 盾 事 实 上,20 世 纪 70 年 代 的 评 论 家 已 经 无 法 忽 视 这 种 独 立 隐 喻 背 后 的 矛 盾 性 了 (Shaw,1976:560 561) 笔 者 认 为, 就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而 言, 霍 桑 的 立 场 很 鲜 明, 因 为 游 行 队 伍 鱼 龙 混 杂, 外 国 人 在 其 中 起 主 导 作 用, 在 文 中 不 能 等 同 于 人 民, 更 不 是 正 面 力 量 的 代 表 129
小 说 提 到, 罗 宾 在 酒 馆 问 路 时, 看 到 一 个 长 相 怪 异 的 人, 在 小 酒 馆 ( 老 板 为 法 裔 移 民 ) 门 前, 跟 一 伙 打 扮 怪 里 怪 气 的 人 窃 窃 私 语 (Hawthorne,1995:426); 他 再 次 碰 到 这 人 时, 此 人 大 步 流 星, 似 有 要 紧 事, 说 话 声 音 深 沉 生 硬, 他 就 是 游 行 队 伍 的 领 袖 罗 宾 还 两 次 碰 到 一 小 群 形 色 匆 匆 的 男 人, 其 中 有 的 人 服 装 怪 异, 哇 哩 哇 啦 的 话 罗 宾 一 句 也 听 不 懂 通 过 下 文 可 以 得 知, 这 群 人 正 赶 着 去 参 加 集 会, 对 他 们 的 言 语, 皮 特 肖 (Peter Shaw,1976:571) 倾 向 于 认 为 是 一 种 暗 语, 类 似 于 波 士 顿 倾 茶 事 件 (Boston Tea Party) 中 人 们 的 做 法, 而 黄 建 人 直 接 译 为 他 们 说 的 外 国 话 笔 者 认 为 这 种 翻 译 有 其 合 理 性, 因 为 他 们 更 有 可 能 是 一 群 外 国 人 2 朱 振 武 (2010:24) 主 编 的 译 本 在 注 释 中 提 到, 罗 宾 迎 面 遇 上 的 城 里 人 不 仅 说 的 是 相 对 比 较 古 老 正 式 的 英 语, 而 且 很 有 可 能 是 来 自 欧 洲 不 同 国 家 的 清 教 徒, 所 以 可 能 会 使 用 荷 兰 语 法 语 等 他 完 全 听 不 懂 的 语 言, 显 然 也 倾 向 于 将 这 群 人 看 作 外 国 人 奇 怪 的 语 言 奇 特 的 装 扮 可 以 是 秘 密 集 会 时 的 暗 语 和 伪 装, 也 可 以 是 外 国 人 的 特 征 诺 尔 特 (Nolt, 2002:29) 指 出, 在 18 世 纪 的 北 美, 民 族 身 份 不 是 政 治 界 定 的 产 物, 而 是 由 一 个 人 所 说 的 语 言 决 定 的, 语 言 是 确 立 一 个 人 民 族 身 份 的 中 心 指 征 ; 因 此, 当 时 英 国 报 纸 极 力 想 教 德 国 人 说 好 英 语 以 同 化 他 们, 但 掌 握 英 语 的 德 国 人 也 不 免 带 有 浓 重 的 民 族 口 音 而 且, 相 貌 无 法 伪 装, 奇 特 的 相 貌 有 可 能 是 异 种 民 族 的 标 志 在 罗 宾 眼 中, 领 头 人 长 相 怪 异, 他 额 头 凸 出, 较 常 人 宽 一 倍, 中 间 还 凹 了 进 去, 头 上 像 鼓 出 两 个 大 包 鼻 梁 宽 阔 眼 窝 深 陷, 这 样 的 形 象 在 文 中 被 反 复 强 调 更 重 要 的 是, 与 罗 宾 交 谈 的 绅 士, 认 识 那 位 领 头 人, 他 把 街 上 的 嘈 杂 声 解 释 为 有 三 四 个 从 国 外 来 的 家 伙 在 吵 吵 闹 闹 (Hawthorne,1995:560), 这 证 实 了 这 群 人 的 外 国 人 身 份, 是 他 们 在 游 行 中 起 主 导 作 用 实 际 上 外 国 人 领 导 的 暴 动 并 不 少 见, 于 1688 年 加 入 新 英 格 兰 自 治 领 的 纽 约 便 出 现 过 外 国 移 民 领 导 的 暴 乱, 如 莱 斯 勒 事 件 3 (Leisler s Rebellion, 1689) 这 次 暴 乱 由 德 裔 移 民 莱 斯 勒 领 导, 他 赶 跑 了 总 督, 自 己 出 任 新 总 督, 但 始 终 未 得 到 英 国 政 府 的 认 可, 最 后 被 逮 捕, 处 死 从 时 间 上 看, 莱 斯 勒 事 件 与 小 说 开 篇 提 到 的 总 督 被 逐 事 件 同 步, 大 概 都 发 生 于 自 詹 姆 斯 二 世 1685 年 即 位 到 接 下 来 的 40 年 间 另 外, 历 史 上 的 纽 约 多 民 族 特 征 显 著, 聚 集 了 来 自 瑞 士 荷 兰 法 国 德 国 苏 格 兰 等 地 区 的 多 个 民 族, 他 们 聚 族 而 居, 依 托 地 理 条 件 建 立 了 带 有 鲜 明 区 域 文 化 的 社 区, 以 致 派 系 林 立, 一 些 民 族 的 局 部 利 益 常 与 总 督 的 权 威 起 冲 突 ; 代 表 特 定 民 族 利 益 的 殖 民 议 会 的 议 员, 常 为 此 与 总 督 讨 价 还 价, 这 让 纽 约 出 现 了 类 似 于 小 说 中 的 总 督 时 常 与 议 员 们 争 执 不 休 ( 同 上,1995:551) 的 局 面 (Foner, E. & J. A. Garraty,1991:728) 虽 然 霍 桑 将 小 说 的 情 节 设 定 在 18 世 纪 初 新 英 格 兰 的 某 130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个 小 镇, 至 少 在 时 间 上 让 文 中 的 暴 动 与 莱 斯 勒 事 件 撇 清 了 关 系, 但 纽 约 地 区 的 民 族 冲 突 无 疑 为 我 们 解 读 小 说 提 供 了 参 照, 外 国 人 领 导 的 暴 动 确 实 存 在 过, 在 小 说 中 也 完 全 有 可 能 存 在 如 果 说, 莱 斯 勒 从 未 得 到 英 国 人 认 可 的 话, 文 中 的 这 伙 外 国 人 也 未 得 到 作 者 霍 桑 的 肯 定 在 小 说 中, 这 拨 外 国 人 是 骚 乱 之 源, 扰 乱 了 社 会 的 安 定 局 面, 在 羞 辱 莫 利 纳 上 校 时 践 踏 了 人 性 尊 严 ; 这 群 人 在 罗 宾 看 来, 活 该 被 戴 上 足 枷, 是 一 群 目 无 法 纪 的 家 伙 那 位 绅 士, 有 见 识, 有 修 养, 把 街 上 的 吵 闹 声 解 释 为 有 三 四 个 家 伙 在 闹 事, 在 他 看 来, 真 正 闹 事 的 只 是 一 小 拨 人, 这 与 文 中 的 描 述 相 呼 应 : 四 面 八 方 一 扇 扇 窗 户 哗 的 拉 开, 探 出 许 多 乍 离 枕 头 的 脑 袋 [ ] 人 们 相 互 询 问, 这 吵 闹 怎 么 回 事, 可 谁 也 答 不 上 来 (Hawthorne,1995:561) 显 然, 许 多 居 民 是 被 喧 嚣 声 吵 醒, 糊 里 糊 涂 地 去 凑 热 闹 的, 游 行 队 伍 看 起 来 庞 大, 但 实 际 上 缺 乏 广 泛 的 社 会 基 础 那 位 绅 士 作 为 唯 一 正 面 的 城 中 人, 一 直 游 离 于 游 行 之 外, 之 后 混 迹 于 游 行 队 伍 中 的 妓 女 酒 馆 老 板 等 人, 让 游 行 队 伍 更 有 乌 合 之 众 的 嫌 疑 另 外, 不 少 评 论 将 文 中 的 游 行 看 作 暴 动, 认 为 霍 桑 认 可 对 英 国 统 治 的 革 命, 但 反 对 没 有 节 制 的 革 命, 即 所 谓 的 群 众 暴 动 虽 然 如 此, 暴 民 和 人 民 只 有 一 线 之 隔, 是 一 个 词 的 两 面 有 学 者 指 出, 在 美 国 建 国 初 期, 政 治 家 们 在 思 想 道 德 上 会 利 用 人 民 的 名 义 达 到 自 己 的 目 的, 而 在 实 际 的 权 力 分 配 中, 往 往 蔑 视 人 民 的 作 用, 认 为 由 于 品 质 缺 陷 性 情 不 稳 缺 少 知 识 信 息 缺 陷 等 原 因, 人 民 不 能 理 解 和 维 护 自 己 的 自 由, 反 倒 会 导 致 可 怕 的 暴 政, 对 权 力 构 成 真 正 的 威 胁 ( 李 剑 鸣,2009:120) 其 中 汉 密 尔 顿 发 表 过 臭 名 昭 著 的 言 论 : 你 的 人 民, 先 生, 是 一 只 猛 兽 ( Your people, sir, is a great beast. ) 深 具 民 主 意 识 的 杰 斐 逊 也 认 为 人 民 大 众 远 没 有 执 政 能 力, 需 要 教 育 来 提 高 政 治 和 社 会 觉 悟 (Horton & Edwards, 1974:96 103) 这 些 认 知 认 为, 人 民 一 旦 进 入 真 正 的 政 治 领 域, 十 分 容 易 变 身 为 群 氓 或 暴 民, 因 为 缺 乏 相 关 的 知 识 品 质, 自 由 平 等 的 道 德 内 涵 与 这 样 的 人 民 无 缘 19 世 纪 著 名 的 历 史 学 家 弗 朗 西 斯 帕 克 曼 (Francis Parkman) 也 认 为 必 须 抵 制 暴 民 (Conn,1989:194), 以 反 对 爱 尔 兰 移 民 要 求 分 享 政 治 权 力 黑 人 要 求 自 由 女 性 要 求 选 举 权 和 财 产 权 的 呼 声 他 对 暴 民 的 定 位 在 今 天 看 来 带 有 明 显 保 守 的 政 治 倾 向 不 管 文 中 乌 合 之 众 式 的 游 行 队 伍 是 不 是 对 独 立 战 争 前 期 小 写 历 史 的 书 写, 也 不 论 这 群 乌 合 之 众 是 不 是 霍 桑 对 外 国 人 人 民 作 为 暴 民 的 有 意 建 构, 小 说 中 的 狂 欢 人 群 与 政 治 家 们 对 人 民 的 暴 政 的 定 义 不 谋 而 合, 即 一 群 不 受 节 制 的 乌 合 之 众 的 愤 怒 和 狂 暴, 免 不 了 攻 击 毁 谤 愤 怒 谋 杀 屠 戮 等 ( 李 剑 鸣,2009:120,125) 可 以 说, 小 说 中 的 游 行 队 伍 是 一 股 破 坏 性 的 消 极 力 量, 131
无 法 代 表 巴 赫 金 推 崇 备 至 的 自 由 的 欢 快 的 平 民 精 神, 作 者 在 文 中 对 其 态 度 是 否 定 的 3 狂 欢 世 界 和 怪 诞 风 格 由 于 狂 欢 节 蕴 含 丰 富 的 民 间 诙 谐 文 化 形 象, 怪 诞 风 格 是 狂 欢 节 的 一 大 特 色, 这 往 往 体 现 在 游 行 人 群 怪 异 的 形 象 和 荒 诞 不 经 的 言 语 行 为 上 在 拉 伯 雷 创 作 与 中 世 纪 和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的 民 间 文 化 一 书 中, 巴 赫 金 对 各 种 怪 诞 风 格 的 定 义 做 了 梳 理, 列 举 了 平 斯 基 默 泽 尔 施 莱 格 尔 雨 果 等 人 的 看 法, 归 纳 一 下, 怪 诞 风 格 不 外 乎 为 倾 向 于 偏 离 审 美 规 范, 打 破 自 然 比 例, 或 将 相 互 排 斥 的 东 西 组 合 在 一 起, 具 有 夸 张 性 漫 画 性 和 讽 拟 因 素 [ ] 也 许 是 奇 思 妙 想, 显 得 滑 稽 可 笑, 然 而 它 却 蕴 涵 着 巨 大 的 能 量 ( 巴 赫 金,2009:38 57) 一 般 而 言, 夸 张 性 是 怪 诞 风 格 的 显 著 特 征, 而 狂 欢 节 的 怪 诞 风 格 还 包 含 物 质 肉 体 性 双 重 性 诙 谐 性 等 因 素 在 狂 欢 的 世 界 中, 怪 诞 的 人 体 形 象 往 往 偏 离 肉 体 规 范, 如 巨 人 侏 儒 摩 尔 人 黑 人 等 形 象, 或 对 人 体 器 官 极 尽 夸 张, 如 大 张 的 嘴 巴 鼓 凸 的 眼 睛 大 腹 便 便 的 肚 子 等, 或 在 一 个 人 身 上 表 现 两 个 身 体, 如 怀 孕 的 老 妇 ( 同 时 体 现 了 生 育 和 萎 死 ), 以 及 杂 糅 人 形 与 动 植 物 形 态 的 形 象, 如 人 首 马 身 戴 着 动 物 面 具 的 鬼 怪 等 ; 在 语 言 上, 狂 欢 节 广 场 的 语 言 往 往 采 用 降 格 的 语 言 游 戏, 如 骂 人 诅 咒 指 天 赌 咒 插 科 打 诨 等, 将 辱 骂 与 人 的 身 体 联 系 起 来, 或 故 意 将 宗 教 道 德 等 神 圣 理 想 抽 象 的 事 物 与 吃 喝 拉 撒 联 系 起 来, 使 之 肉 体 化 和 世 俗 化 4 怪 诞 的 形 象 和 语 言 能 通 过 滑 稽 可 笑 的 方 式, 帮 助 人 们 摆 脱 通 行 的 真 理 和 习 见, 使 之 能 以 新 的 方 式 看 世 界, 感 受 到 一 些 现 存 事 物 的 相 对 性 和 有 出 现 完 全 改 观 的 世 界 秩 序 的 可 能 性 ( 同 上,2009:40) 狂 欢 节 的 怪 诞 风 格 深 刻 影 响 了 以 后 的 文 学 传 统, 而 浪 漫 主 义 怪 诞 风 格 显 然 保 留 了 狂 欢 节 起 源 的 某 些 形 式, 如 假 面 疯 癫 傀 儡 等 母 题 ( 同 上, 2009:45 56) 霍 桑 作 为 美 国 哥 特 文 学 和 浪 漫 主 义 文 学 的 代 表 人, 在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借 用 了 狂 欢 节 的 某 些 形 式, 并 展 现 了 与 狂 欢 节 精 神 大 相 径 庭 的 怪 诞 风 格 在 狂 欢 节 广 场 上, 人 们 摆 脱 了 生 活 的 严 肃 性 和 等 级 地 位 的 差 别, 可 以 相 互 取 笑 狎 昵, 不 拘 礼 节, 自 由 自 在, 甚 至 猥 亵 也 被 许 可 这 与 小 说 中 的 场 面 不 谋 而 合 罗 宾 问 路 时, 先 后 碰 到 了 戴 假 发 的 老 绅 士 酒 馆 老 板 穿 红 裙 子 的 妓 女 和 守 夜 人, 这 些 人 在 游 行 队 伍 拥 到 街 上 时, 一 一 出 现, 且 不 拘 形 迹 游 行 队 伍 中, 人 们 作 印 第 安 人 打 扮, 化 装 成 狂 人 怪 物, 而 酒 馆 老 板 将 白 围 裙 顶 在 头 上, 老 绅 士 将 睡 帽 推 到 脑 后, 丝 袜 挂 在 腿 上 (Hawthorne,1995:562), 妓 女 则 趁 着 混 乱, 在 罗 宾 132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胳 膊 上 拧 了 一 把 老 绅 士 衣 冠 不 整, 狂 笑 不 止, 完 全 没 有 之 前 戴 着 假 发, 拄 着 拐 杖, 以 上 等 人 自 居 时 的 威 严 派 头 至 于 红 裙 妓 女, 没 有 狂 欢 的 背 景, 她 的 那 种 大 胆 行 为, 在 18 世 纪 的 新 英 格 兰 是 难 以 想 象 的 托 克 维 尔 (Tocqueville,2010: 63) 在 论 美 国 的 民 主 (Democracy in America) 的 第 1 卷 中 提 到, 当 时 美 国 清 教 徒 在 两 性 问 题 上 实 施 严 刑 峻 法, 单 身 男 女 之 间 打 情 骂 俏 被 严 厉 禁 止, 违 反 者 会 受 到 罚 款 鞭 刑 这 样 的 处 罚 实 际 上, 这 位 妓 女 ( 确 切 地 说, 疑 似 妓 女 )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小 心 翼 翼, 拉 着 罗 宾 招 徕 生 意 时 听 到 邻 居 开 门 便 吓 得 逃 进 家 门, 而 且 她 住 在 一 栋 二 层 的 小 楼 里, 一 楼 据 罗 曼 (Loman,2011:351) 推 断 是 一 家 杂 货 店 (a shop for petty commodity), 小 店 显 然 有 掩 人 耳 目 的 作 用 可 见, 这 位 妓 女 平 时 表 面 上 谨 言 慎 行, 而 游 行 场 面 提 供 的 混 乱 和 喧 闹 让 她 可 以 在 守 夜 人 和 众 人 的 眼 皮 底 下 肆 意 违 背 日 常 的 行 为 礼 法, 而 不 必 担 心 受 到 惩 罚 在 狂 欢 的 背 景 下,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展 现 了 鲜 明 的 怪 诞 风 格, 这 主 要 体 现 在 其 怪 诞 的 人 物 形 象 以 及 语 言 上, 它 们 与 巴 赫 金 式 的 狂 欢 节 形 象 类 似, 但 精 神 已 然 迥 异 文 中 反 复 出 现 的 几 个 人 物, 如 老 绅 士 酒 馆 老 板 妓 女 领 头 人, 无 一 不 透 着 怪 异 首 先 出 场 的 是 老 绅 士 这 位 戴 假 发 的 先 生 每 走 一 步 就 哼 哼 两 声, 听 起 来 十 分 阴 沉, 让 罗 宾 不 由 联 想 到 冰 冷 的 坟 墓 (Hawthorne,1995:552), 哼 哼 声 显 然 是 身 衰 体 弱 身 体 有 病 的 标 志, 冰 冷 的 坟 墓 意 味 着 死 亡 这 与 狂 欢 节 的 怪 诞 人 物 形 象 有 相 似 之 处, 因 为 后 者 往 往 以 夸 张 过 分 的 方 式 展 现 表 现 死 亡 和 诞 生 生 长 与 形 成, 处 于 变 化 尚 未 完 成 的 变 形 状 态, 选 择 的 人 体 多 处 于 婴 儿 或 老 年 时 期, 因 为 它 们 最 接 近 母 腹 / 诞 生 处 / 生 坟 墓 / 归 宿 地 / 死 ( 巴 赫 金,2009: 27 34) 文 末 老 头 在 阳 台 上 狂 笑, 笑 得 浑 身 乱 抖, 笑 容 印 在 他 严 峻 的 面 容 上, 好 似 墓 碑 上 滑 稽 的 铭 文 (Hawthorne,1995:562), 笑 声 中 还 夹 杂 着 阴 沉 的 哼 哼 声 乱 抖 的 身 躯 肆 无 忌 惮 的 狂 笑 与 严 峻 的 面 容, 笑 与 铭 文 的 意 象 都 构 成 了 强 烈 的 反 差, 造 成 了 一 种 滑 稽 怪 异 的 效 果 其 中, 阴 沉 的 哼 哼 声 坟 墓 铭 文 只 有 单 一 的 指 向, 即 阴 冷 的 死 亡, 生 的 意 义 是 缺 失 的 比 较 而 言, 狂 欢 节 的 怪 诞 风 格 具 有 双 重 性, 死 亡 和 诞 生 如 同 孪 生 子, 是 世 界 生 生 不 息 的 一 部 分, 可 以 相 互 转 化 对 照 之 下, 老 头 的 形 象 死 气 沉 沉, 缺 少 生 机, 显 得 怪 异 而 阴 冷 其 他 的 人 物 形 象, 也 趋 于 怪 异 和 夸 张 酒 馆 老 板 是 法 国 移 民 的 后 代, 他 法 国 式 的 彬 彬 有 礼 和 带 有 口 音 的 尖 锐 嗓 音, 在 罗 宾 看 来 很 不 自 然 穿 着 红 裙 的 妓 女, 因 为 裙 子 被 裙 环 撑 得 老 大, 看 去 就 像 站 在 一 只 气 球 上 ( 同 上,1995:556) 游 行 领 袖 首 次 出 现 时, 外 表 触 目 惊 心 他 额 头 凸 出 超 出 常 人 一 倍, 正 中 一 条 沟 纹, 鼻 梁 比 一 根 手 指 头 还 要 宽 ( 同 上,1995:553), 眼 睛 好 似 深 洞 里 的 两 团 火 描 写 额 头 鼻 梁 眼 睛 时, 除 意 象 外, 使 用 了 比 较 级, 说 明 领 头 人 的 外 表 偏 离 常 规, 133
趋 于 丑 陋 和 怪 异, 而 怪 诞 风 格 的 一 个 重 要 方 面 是 丑 ( 巴 赫 金,2009:50) 除 怪 异 之 外, 领 头 人 的 形 象 还 与 可 怖 的 魔 鬼 意 象 联 系 起 来 在 罗 宾 的 眼 中, 他 黑 红 的 脸 颊 如 同 两 个 魔 鬼, 一 个 火 神, 一 个 夜 神 [ ], 组 成 阴 间 才 有 的 怪 相 (Hawthorne,1995:557), 黑 红 的 脸 颊 实 际 上 是 游 行 领 袖 将 脸 涂 成 黑 色 和 红 色, 如 同 戴 着 双 色 的 面 具 一 样 作 为 狂 欢 重 要 道 具 的 面 具, 霍 桑 在 欢 乐 山 的 五 月 柱 中 有 更 具 体 的 描 绘 : 人 群 在 山 林 中 载 歌 载 舞, 有 的 戴 着 动 物 面 具 ( 模 拟 鹿 恶 狼 公 山 羊 熊 等 ), 有 的 人 长 着 奇 长 的 红 鼻 子, 有 的 张 着 血 盆 大 嘴 狂 欢 节 中 的 假 面, 本 意 在 于 表 现 生 活 的 不 可 穷 尽 性 和 多 姿 多 彩 ( 巴 赫 金,2009:46), 并 通 过 打 破 自 然 界 限, 实 现 对 同 一 性 单 一 性 的 否 定 而 对 清 教 传 统 而 言, 面 具 象 征 魔 鬼 崇 拜, 代 表 众 人 的 罪 恶, 对 霍 桑 而 言, 面 具 跟 各 种 华 丽 的 露 天 盛 会 一 样, 意 味 着 欺 骗 和 虚 妄, 总 会 被 严 酷 的 现 实 击 溃 (Yates,1955:68 69) 在 本 篇 小 说 中, 假 面 同 样 意 味 着 遮 掩 欺 骗, 阴 郁 色 彩 浓 厚 领 头 人 化 妆 后 的 大 嘴 几 乎 咧 到 耳 朵 根, 显 然 是 一 副 喜 剧 面 孔, 带 着 永 远 的 笑 意, 这 与 他 的 实 际 行 为 相 反 : 他 带 着 众 人 给 莫 利 纳 上 校 涂 上 柏 油 和 插 上 羽 毛, 对 上 校 实 施 私 刑, 领 头 人 代 表 的 无 疑 是 暴 力 和 死 亡 阿 尔 卡 纳 (Alkana) 认 为 领 头 人 涂 抹 的 黑 红 面 孔 可 能 意 味 着 将 非 白 色 人 种 ( 黑 色 和 红 色 人 种 ) 从 社 区 中 驱 逐 出 去 (Alkana,2007:16 17), 这 一 论 断 从 侧 面 反 映 了 面 具 隐 含 的 暴 力 性 而 在 罗 宾 看 来, 领 头 人 的 双 色 脸 颊 透 着 诡 异, 令 人 恐 惧, 这 一 感 受 至 少 被 提 及 了 三 次 另 外, 狂 欢 节 式 的 语 言 在 小 说 中 也 经 历 了 变 异 罗 宾 问 路 过 程 中 碰 到 的 几 个 人, 包 括 老 绅 士 酒 馆 老 板 领 头 人, 无 一 例 外 地 对 他 进 行 了 语 言 威 胁 或 辱 骂, 受 此 经 历 影 响, 罗 宾 在 喧 闹 的 人 群 中, 也 感 到 他 们 的 目 光 充 满 了 敌 意 而 在 狂 欢 节 语 言 里, 包 含 语 言 斗 殴 ( 辱 骂 诅 咒 嘲 弄 揶 揄 等 ), 它 偏 离 严 肃 语 言, 跟 殴 打 一 样, 本 意 在 于 不 拘 礼 节, 摆 脱 一 本 正 经 的 日 常 规 范, 具 有 创 造 的 欢 乐 的 节 日 的 性 质 此 时, 孩 子 可 以 说 你 死 吧, 父 亲 先 生 ( 巴 赫 金,2009:285), 而 不 受 责 罚 文 中 老 绅 士 认 为 罗 宾 拉 扯 他 的 衣 角 是 不 尊 重 自 己 的 表 现, 威 胁 送 他 入 狱, 酒 馆 老 板 则 念 着 墙 上 的 悬 赏 告 示, 故 意 暗 示 罗 宾 是 逃 跑 的 契 约 仆 人, 威 胁 着 捉 他 回 去, 领 头 人 被 罗 宾 拦 着 去 路 时, 骂 他 是 傻 瓜, 威 胁 要 揍 他 对 罗 宾 这 位 老 老 实 实 的 问 路 人 而 言, 威 胁 的 言 语 突 如 其 来, 伴 随 着 强 烈 的 恶 意, 令 人 莫 名 其 妙 而 且 老 绅 士 和 酒 馆 老 板 的 语 言 威 胁, 诉 诸 于 官 方 权 威 法 律 规 定 等 权 力 手 段 的 实 施, 与 狂 欢 节 语 言 的 平 民 性 和 诙 谐 性 精 神, 显 然 相 悖 134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4 怪 诞 的 世 界 : 孤 独 的 心 灵 之 旅 通 过 上 文 分 析 可 以 看 出, 霍 桑 在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在 形 式 上 再 现 了 典 型 的 狂 欢 化 场 景, 在 精 神 氛 围 上 却 使 之 蒙 上 了 怪 异 恐 怖 的 色 彩 这 种 怪 诞 风 格 与 狂 欢 式 的 怪 诞 风 格 在 精 神 上 已 经 大 相 径 庭, 如 果 说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狂 欢 节 展 现 的 是 一 个 欢 快 光 明 无 所 畏 惧 的 怪 诞 世 界, 它 只 有 以 滑 稽 怪 物 形 式 出 现 的 恐 怖, 即 只 有 已 被 诙 谐 战 胜 的 恐 怖 ( 巴 赫 金,2009:45), 那 么 本 篇 小 说 中 的 怪 诞 风 格 呈 现 的 则 是 一 个 阴 暗 恐 怖 可 怕 的 世 界, 它 仿 佛 是 一 种 独 自 体 验 并 强 烈 意 识 到 自 身 孤 独 性 的 狂 欢 节 ( 同 上,2009:43) 这 种 风 格 实 际 上 就 是 巴 赫 金 所 提 到 的 浪 漫 主 义 的 怪 诞 风 格, 一 种 主 观 的 个 体 的 世 界 感 受 的 形 式 ( 同 上, 2009:42), 它 是 狂 欢 式 的 怪 诞 风 格 发 展 到 近 代 后 的 一 个 变 异 可 以 说, 罗 宾 面 对 的 就 是 一 个 敌 对 的 陌 生 的 非 人 的 ( 同 上,2009:56) 怪 诞 世 界, 小 说 呈 现 的 是 他 对 这 个 世 界 的 主 观 的 体 验, 这 种 体 验 是 令 人 恐 惧 的 在 一 个 陌 生 的 充 满 威 胁 的 城 市 里, 罗 宾 失 去 父 母 故 乡 的 保 护 宗 教 的 皈 依, 城 市 里 唯 一 的 亲 戚 莫 利 纳 上 校 自 身 性 命 难 保, 这 一 切 让 罗 宾 成 为 一 个 赤 裸 裸 的 个 体, 没 了 束 缚 也 丧 失 了 安 全 感, 剩 下 的 只 有 个 体 对 自 由 的 恐 惧, 这 一 恐 惧 感 在 罗 宾 见 到 堂 叔 被 辱, 随 着 人 群 大 笑 时 显 露 无 疑 不 少 评 论 承 认 罗 宾 的 笑 令 人 费 解, 有 学 者 则 认 为 这 表 现 了 罗 宾 对 堂 叔 代 表 的 父 辈 权 威 有 意 无 意 的 反 抗 或 背 叛 (Abrams,1979:342) 实 际 上, 在 游 行 队 伍 的 喧 闹 的 笑 声 中, 罗 宾 的 笑 是 疏 离 怪 5 异 的 如 果 说 狂 欢 式 的 笑 是 社 会 性 的 全 民 性 的, 是 欢 乐 喜 庆 的 笑, 是 整 个 人 [ ] 用 思 想 感 情 和 肉 体 一 起 演 出 和 体 验 的 ( 巴 赫 金,2009:56), 展 现 了 人 与 世 界 亲 密 无 间 的 话, 那 么 罗 宾 的 笑 混 合 着 痛 苦, 是 肉 体 对 自 身 精 神 的 背 离, 透 露 出 与 狂 欢 人 群 的 格 格 不 入 感 : 他 在 人 群 中 一 直 能 感 受 到 周 围 人 的 眼 光 和 敌 意, 游 行 首 领 似 乎 在 盯 着 他, 守 夜 人 妓 女 在 嘲 笑 地 看 着 他 他 在 大 笑 后, 没 有 融 入 人 群, 反 而 紧 紧 抱 住 石 柱, 似 乎 害 怕 自 己 被 众 人 的 洪 流 冲 走 一 般 这 也 能 解 释 罗 宾 为 什 么 在 最 后 脸 色 灰 白, 语 气 冷 淡, 透 露 出 对 城 市 生 活 的 深 切 厌 倦 他 并 没 有 被 游 行 队 伍 同 化, 对 城 市 的 拒 绝, 表 明 了 他 对 所 处 世 界 的 敌 意 和 失 望, 因 为 个 人 与 这 样 的 异 己 世 界 是 无 法 和 解 的, 与 世 界 和 解, 如 果 说 有 这 种 情 况 的 话, 那 也 是 在 主 观 抒 情 的 层 面 上, 甚 至 或 是 在 神 秘 的 层 面 上 ( 同 上,2009:45) 在 小 说 结 尾, 即 使 罗 宾 在 绅 士 的 引 导 下, 能 留 在 城 市 并 走 向 自 立, 这 种 希 望 也 是 渺 茫 的 霍 桑 展 现 在 人 前 的 是 离 群 索 居 与 世 隔 绝 对 世 事 百 态 冷 眼 旁 观 的 作 家 形 象, 在 萨 拉 姆 度 过 的 12 年 (1825 1837) 籍 籍 无 名 孤 寂 写 作 的 日 子, 让 他 对 孤 独 有 着 独 特 的 体 验 和 认 知, 他 的 短 篇 小 说 如 罗 杰 麦 尔 文 的 葬 礼 (Roger 135
Malvin s Burial,1832) 好 小 伙 布 朗 (Young Goodman Brown,1835) 教 长 的 黑 面 纱 (The Minister s Black Veil,1836) 韦 克 菲 尔 德 (Wakefield,1835) 呈 现 了 一 个 个 孤 独 者 的 形 象, 传 递 了 人 生 而 孤 独, 孤 独 销 蚀 人 心 是 一 种 罪 恶 ( 黄 建 人,2001:11) 的 思 想, 评 论 者 如 牛 顿 阿 文 (Newton Irving) 更 将 他 的 短 篇 小 说 看 作 孤 独 者 要 与 世 界 对 话 与 他 人 交 流 的 渴 望 ( 同 上,2001:19)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中 罗 宾 的 孤 独 者 形 象 反 倒 鲜 少 有 人 提 及, 或 许 因 为 以 上 几 篇 小 说 中 的 孤 独 感 是 主 人 公 自 我 封 闭 的 结 果 ( 由 于 罪 意 识 等 原 因 ), 而 罗 宾 的 孤 独 是 被 迫 的, 是 异 己 世 界 强 加 给 个 体 的 孤 独 不 管 怎 样, 罗 宾 的 孤 独 感 显 而 易 见, 文 中 的 怪 诞 风 格 强 化 了 他 作 为 个 体 的 恐 惧 感, 而 这 种 怪 诞 风 格 又 是 他 孤 独 地 面 对 异 己 世 界 之 感 受 的 生 动 写 照 综 上 所 述, 霍 桑 在 小 说 中 借 用 了 典 型 的 狂 欢 形 式, 丰 富 了 文 本 的 同 时, 又 加 入 了 近 代 人 对 世 界 的 主 观 体 验, 让 小 说 蒙 上 了 一 层 独 特 的 怪 诞 色 彩 孤 独 的 心 灵 之 旅 的 主 题 势 必 让 他 的 借 用 离 开 狂 欢 的 精 神 实 质, 而 只 留 下 狂 欢 的 外 壳 狂 欢 化 是 理 解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的 一 把 钥 匙, 但 霍 桑 的 狂 欢 场 面 承 载 了 更 多 的 负 面 意 义, 这 与 巴 赫 金 对 狂 欢 化 的 拔 高 有 着 本 质 的 区 别, 这 样 的 构 建, 或 许 不 是 对 狂 欢 化 的 否 定, 而 是 如 巴 赫 金 所 言, 是 狂 欢 化 本 身 的 蜕 化 在 狂 欢 化 的 近 代 发 展 过 程 中, 霍 桑 站 在 自 己 的 历 史 社 会 语 境 中, 赋 予 了 该 形 式 独 特 的 意 义, 并 展 示 了 个 体 面 对 世 界 的 生 存 感 受 注 释 1 尚 晓 进 (2012:95) 在 霍 桑 与 民 族 主 义 历 史 叙 事 一 文 的 注 释 中 指 出, 李 维 斯 (Q. D. Leavis) 最 早 将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视 作 美 国 成 年 的 故 事, 认 为 莫 利 纳 上 校 代 表 英 国 殖 民 统 治, 而 罗 宾 是 年 轻 的 殖 民 地 的 化 身, 罗 宾 的 成 长 故 事 由 此 被 看 成 美 国 走 向 民 族 独 立 的 政 治 寓 言 2 殖 民 地 时 期 英 国 移 民 占 统 治 地 位, 是 数 量 最 多 的 民 族 群 体 ( 梁 茂 信,1996:27), 外 国 人 这 里 是 相 对 于 英 裔 美 国 人 而 言, 指 移 民 到 北 美 殖 民 地 的 其 他 民 族, 如 德 国 爱 尔 兰 法 国 瑞 典 挪 威 移 民 等 他 们 在 语 言 服 饰 宗 教 信 仰 生 活 方 式 上 或 多 或 少 地 保 留 着 自 己 的 民 族 特 性, 如 1797 年 的 一 位 波 兰 贵 族 发 现, 马 里 兰 地 区 的 德 裔 美 国 人, 移 民 已 历 经 几 代 人, 但 依 旧 保 留 着 传 统 的 德 国 服 饰 (Nolt,2002:14 21) 3 莱 斯 勒 事 件 牵 涉 复 杂 的 宗 教 矛 盾 民 族 矛 盾 经 济 利 益 的 争 夺, 以 及 个 人 恩 怨 莱 斯 勒 虽 是 德 裔 移 民 之 子, 但 因 与 一 富 孀 结 婚, 得 以 与 纽 约 的 荷 兰 望 族 联 姻, 并 投 资 于 皮 毛 烟 草 酒 等 行 业, 成 为 殖 民 地 的 大 商 人, 但 因 种 种 原 因 并 没 有 被 荷 兰 上 层 接 纳, 他 后 来 实 136
狂 欢 视 野 下 的 怪 诞 世 界 试 析 我 的 堂 叔, 莫 利 纳 上 校 际 上 遭 到 英 国 官 员 荷 兰 贵 族 和 荷 兰 神 职 人 员 的 联 合 绞 杀 在 该 次 暴 乱 中, 莱 斯 勒 实 际 上 代 表 的 是 荷 兰 中 下 层 移 民 ( 如 手 工 业 者 小 商 人 等 ) 的 利 益 参 阅 巴 尔 末 (Balmer, 1989) 4 详 情 请 见 巴 赫 金 对 民 间 诙 谐 文 化 形 象 体 系 中 的 怪 诞 现 实 主 义 ( 巴 赫 金,2009:11 40) 以 及 对 拉 伯 雷 作 品 中 狂 欢 节 要 素 的 分 析 ( 同 上,2009:226 279) 5 强 调 标 记 为 原 文 所 有 参 考 文 献 Abrams, R. 1979. The psychology of cognition in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 Philological Quarterly 58(3): 336 347. Alkana, J. 2007. Disorderly history in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 ESQ: A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Renaissance 53(1): 1 30. Balmer, R. 1989. Traitors and papists: The religious dimensions of Leisler s Rebellion. New York History 70(4): 341 372. Conn,P. 1989. Literature in America: An Illustrated Histo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Foner, E. & J. A. Garraty. 1991. The Reader s Companion to American History.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Hawthorne, N. 1995.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 In Nina Byam (ed.),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 Vol.1 (4th ed.). New York: W.W. Norton& Company, Inc., 551 563. Horton, R.W. & H.W. Edwards. 1974. Backgrounds of American Literary Thought. New Jersey: Prentice-Hall, Inc., Englewood Cliffs. Loman, A. 2011. More than a parchment three-pence: Crises of value in Hawthorne s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 Publications of the 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 of America 126(2): 345 362. Miller, J. N. 1989. The pageantry of revolt in My Kinsman, Major Molineux. Studies in American Fiction 17(1): 51 64. Nolt, S. M. 2002. Foreigners in Their Own Land: Pennsylvania Germans in the Early Republic. Pennsylvania: 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Tocqueville, A. 2010. Democracy in America (J. T. Schleifer, trans.). Indianapolis: Liberty Fund, Inc.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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