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 Transboundary Pursuers of Chai Chunya s The Book of Tibetan Red Palimpsest Peng MingWei Abstract In the short stories collection 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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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 104 年 9 月頁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彭明偉摘要從柴春芽一系列自傳性色彩濃厚的短篇作品來看或者可以說近百年來中國歷史劇變過程中的漢藏矛盾問題在柴春芽個人身上矛盾統一起來具體而微地則展現在信仰的危機與處理上本文主要想討論他的小說集西藏紅羊皮書便是這樣信仰危機的產物集子裡收錄有十五篇中短篇小說較為多樣地展現作者創作思想與寫作技巧其中有一系列城市知識男性到藏地旅行追尋的故事這些旅行者都是厭惡城市生活的厭世者最具作者自傳性色彩也是小說集當中較為出色的作品這些久經城市文明洗禮深受資本主義文化浸染的厭世者憂鬱的旅行者決心離開人心墮落的城市進入藏地追尋信仰幸福或真愛透過這些旅行者在藏地追尋的故事可以看出柴春芽透過尋找自我尋找藏族這樣雙重且同時進行的過程逐漸形塑以佛教為核心的價值和藏族文化的意識且大量運用神祕化的魔幻現實描寫手法來突顯藏族文化的特殊性和原始性而將漢人文化及城市文化乃至科學理性推向另一種對立的極端來描寫關鍵詞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魔幻現實信仰危機朝聖收件日期 2015/01/14 修改日期 2015/07/16 接受日期 2015/08/29 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所助理教授

出色的作品這些久經城市文明洗禮深受資本主義文化浸染的厭世者憂鬱的旅行者決心離開人心墮落的城市進入藏地追尋信仰幸福或真愛透過這些旅行者在藏地追尋的故事可以看出柴春芽透過尋找自我尋找藏族這樣雙重且同時進行的過程逐漸形塑以佛教為核心的價值和藏族文化的意識且大量運用

2 65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 Transboundary Pursuers of Chai Chunya s The Book of Tibetan Red Palimpsest Peng MingWei Abstract In the short stories collection The Book of Tibetan Red Palimpsest, Chai Chunya s stories are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Han-Tibetan cultural and political conflicts, and he severely criticizes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s persecution of the Tibetan and suppressions of the Tibetan Buddhism. Chai transforms these historical and realistic national and cultural conflicts by magical realistic skills. In the collection, there are a series of stories about misanthropic pursuers who hate their life in capitalism cities and encounter crisis of faith, therefore, they take a trip or a pilgrimage to Tibetan region for the legendary Shangri-La. These transboundary pursuers, from modern cities to wild Tibetan region, from materialism to religion, are always on the way for something spiritual, however, their long and desperate pursues are usually in vain at the end. I would like to discuss these autobiographical stories to show how Chai overcomes the crisis of faith in post-revolutionary China. Key words: Chai Chunya, The Book of Tibetan Red Palimpsest, magical realism, the crisis of faith, pilgrimage Received January 14,2015 Sent out for revision July 16,2015 Accepted August 29,2015 Assistant Professor of Graduate Institute for Social Research and Cultural Studies, National Chiao Tung University

Tibetan Buddhism. Chai transforms these historical and realistic national and cultural conflicts by magical realistic skills.

3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66 一引言柴春芽與西藏問題柴春芽在新世紀之初接連在臺灣出版了長篇小說西藏流浪記 2009 中短篇小說集西藏紅羊皮書 2009 及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 2010 等書這一系列以西藏為題材的作品率先在臺灣出版這一件事本身就值得留意作者直言不諱地碰觸敏感的漢藏民族間的文化與政治的矛盾問題對於中共統治西藏的政策有嚴厲批判繼而探索更為深層的信仰危機問題當前這種信仰危機在資本主義全球化與新的帝國主義的擴張下不僅衝擊作為中國少數民族的藏族人也衝擊了多數的漢族對皈依藏傳佛教的漢族人柴春芽而言感觸格外地深刻在當代中國大陸作家中除了張承志等柴春芽是少數勇於揭露並思索這個普遍且深刻的信仰危機問題的作家不過受限於中國大陸的言論檢查制度目前對他作品的研究在兩岸仍未充分展開 1 將屆不惑之年的柴春芽生長在甘肅一個偏僻貧窮的山村他自小在藏族回族和漢族雜居的環境中成長對多元的民族文化有親身的體會他就讀蘭州的西北師大法政系時熱衷於詩歌創作和文藝活動並深受藏族詩人才旺瑙乳的啟發而開始接觸西藏文化大學畢業後先後在蘭州西安和廣州等地的平面媒體工作他不僅精於文字寫作也擅長攝影 2005 年他由藏族女作家唯色介紹以志願者身分到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一個高山牧場的小學義務執教在執教期間並完成紀實攝影作品戈麥高地上的康巴人此後開始發表一系列描寫藏地文化的作品如上述在臺灣出版的三部作品其中西藏流浪記更名為寂靜瑪尼歌後在中國大陸出版2 現在為獨立作家和自由攝影師2014 年發表首部執導的影片我故鄉的四種死亡方式在國際影展上獲得好評柴春芽的文學起步於詩歌創作日後他的小說作品保有濃厚的抒情性與自傳性色彩小說題材大半取自個人童年經驗和個人進入藏區的生活見聞如長篇西藏流浪記以極富詩意的抒情手法敘述一位漢族青年到藏地義務支教的經歷內心感受到漢藏文化文明與傳統之間的劇烈衝突西藏流浪記最末一卷寓言書裡的整個故事題材和人物的基本架構也被沿用成為中短篇小說集西藏紅羊皮書裡的開篇之作格桑梅朵從柴春芽一系列自傳性色彩濃厚的短篇作品來看或者可以說近百年來歷史劇變過程中的漢藏矛盾問題在柴春芽個人身上矛盾統一起來具體而微地則展現在信仰的危機與處理上本文主要想討論的小說集西藏紅羊皮書便是這樣信仰危機的產物集子裡收錄有十五篇中短篇小說較為多樣地展現作者創作思想與寫作技巧其中有一系列城市知識男性到藏地旅行追尋的故事這些旅行者都是厭惡城市生活的厭世者最具作者自傳性 1 目前對柴春芽作品較全面的整理研究有一部 2014 年臺灣的碩士論文張凱婷著陳大為指導當代漢語文學西藏圖象的建構與演變臺北臺北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論文2014 年 6 月這部論文裡闢有一節柴春芽對後期藏傳魔幻寫實的創新頁專門討論柴春芽作品 2 柴春芽寂靜瑪尼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年 2 月

將屆不惑之年的柴春芽生長在甘肅一個偏僻貧窮的山村他自小在藏族回族和漢族雜居的環境中成長對多元的民族文化有親身的體會他就讀蘭州的西北師大法政系時熱衷於詩歌創作和文藝活動並深受藏族詩人才旺瑙乳的啟發而開始接觸西藏文化大學畢業後先後在蘭州西安和廣州等地的平面媒體工作他不僅精於文字寫作也擅長攝影 2005 年他由藏族女作家唯色介紹以志願

4 67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色彩也是小說集當中較為出色的作品這些厭世者旅行者都沒有個性化的姓名作者稱呼他們就是厭世者旅行者久經城市文明洗禮深受資本主義文化浸染的厭世者憂鬱的旅行者決心離開人心墮落的城市進入藏地追尋信仰幸福或真愛然而當信仰逐漸遠離的年代不僅城市裡籠罩著虛無主義藏地的傳統宗教力量也已式微故事裡喇嘛和藏人形象不乏縱欲貪婪以致墮落的藏地傳統價值觀正劇烈崩解柴春芽著力描繪達賴喇嘛出走後中共統治下西藏的末法時代末法時代信仰佛教的人數漸漸稀少修行的人更少修行而證聖道的人則已沒有了到最後佛法也就被世間的邪說和物欲所淹沒縱然尚有佛經存在也沒有人去信受奉行 3 柴春芽對當前西藏社會的變化極度憂慮他說即使是昔日的神所棲居之地今日的旅遊之城拉薩你所看到的大多是盆景式的惡俗建築和毫無規劃的凌亂城區而積澱了歷史記憶和藏人智慧的拉薩老城則在歲月的侵蝕和人為的遺忘中日漸衰落和破敗 4 對於藏地傳統式微故事裡歸咎於漢藏衝突共產黨的入侵破壞與資本主義的汙染與此同時故事裡的厭世者憂鬱的旅行者卻要遠離城市到名為毛卜拉藏地來尋找夢中的香格里拉烏托邦或故事中反覆提及的聖地印南寺然而故事裡印南寺的格桑喇嘛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影射達賴喇嘛 1959 年起流亡境外與藏傳佛教在藏地的沒落在真幻莫辨的藏地神秘背景下柴春芽講述一系列厭世者旅行者在面目已非的藏地追尋信仰幸福的故事或寓言故事歷經種種艱辛考驗折磨在故事結尾他們所追尋的目標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或是成了幻影或者在絕望之際由神蹟來化解困境總體來看與其說柴春芽講述信仰藏傳佛教的故事不如說是在獲得信仰真知之前如何懷著追尋的困惑艱難地跨越了城市與藏地現代與傳統俗世與聖地的界限使得舊的我蛻變為新的我本文將著重分析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以及阿依瑪的種子等篇作品探討何以城市來的文明人滿懷著自我療癒的目的而來最終他們孤獨的心靈未能融入神秘野性的西藏飽經創傷的身心並未獲得治療乃至陷入卡夫卡式永無止境的惡夢裡二魔幻的現實與荒誕西藏紅羊皮書一書的特點是作者大量運用如幻似真的魔幻現實手法將神諭夢幻與現實自由地交織穿插顛覆理性主義的時空框架藉以突顯藏傳佛教的神祕思維特色並將靈性的藏人與唯物的漢人截然地區分開來柴春芽不諱言自己的創作深受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特別如馬奎斯 3 柴春芽我要說的是巴依老爺的刀子西藏紅羊皮書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09 年頁柴春芽關切一種緘默的力量刊載世界博覽 2011 年 15 期頁 85

則在歲月的侵蝕和人為的遺忘中日漸衰落和破敗 4 對於藏地傳統式微故事裡歸咎於漢藏衝突共產黨的入侵破壞與資本主義的汙染與此同時故事裡的厭世者憂鬱的旅行者卻要遠離城市到名為毛卜拉藏地來尋找夢中的香格里拉烏托邦或故事中反覆提及的聖地印南寺然而故事裡印南寺的格桑喇嘛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影射達賴喇嘛 1959 年起流亡境外與藏傳佛教在藏地的沒落

5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68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長篇百年孤獨但在如幻似真神秘誇張的表現形式背後其實有其嚴肅的現實批判意識與民族文化意識這一層面往往容易受到忽略 1980 年代中期以來興起中國大陸的文化尋根熱便是基於這種理念而蓬勃發展的往後民族文化或民俗風格的元素都被廣泛吸納進藝術文學電影等創作領域柴春芽的西藏系列作品也可說是這一尋根浪潮後續的波瀾但較為特別的是他在追尋藏族文化時往往是突出藏族文化受漢人政權的壓迫而毀壞變質而將藏傳佛教的神祕感加以渲染如陳正芳談論拉丁美洲的魔幻現實主義追求本土化的傾向時所說我以為這裡已經散發出建構美洲精神的使命感特別是將神奇現實濃縮在美洲這塊土地讓魔幻現實的技法必須透過描摹拉美土地而展現雖是對魔幻現實定義的侷限換個角度來看卻是魔幻現實主義得以脫胎自超現實主義或歐洲前衛風潮而輕易轉化為本土書寫模式的重要策略 5 這種突出藏地文化自主性的做法可能是雙面刃一方面型塑某種文化的獨特性另一方面這種本質式的文化獨特性不免也有其侷限有論者曾梳理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和民族文化意識政治批判精神之間的關聯歸納說在拉丁美洲意識的影響和啟迪下拉丁美洲知識分子紛紛拿起筆來抨擊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他們對拉丁美洲受到強者的經濟掠奪和文化滲透憂心忡忡但對本國的制度和現狀又十分不滿卡彭鐵爾的這個世界的王國阿斯圖里亞斯的玉米人胡安魯爾福的彼得羅巴拉莫及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就是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它們既要表現拉丁美洲極其嚴酷複雜的現實以抗議帝國主義和國內反動派又想在尋找民族特性的基礎上探索拉丁美洲國家的共同的文化傳統以促進拉丁美洲人民的團結和拉丁美洲意識的發展 6 這段話頗能傳達柴春芽所深切感受藏族面臨的政治危機與文化危機他的作品也由此產生了強烈的批判和抵抗的意識不過柴春芽筆下的藏地傳統文化往往是以現代文明漢族文化中共統治的對立面而衍生出來小說敘事裡漢藏二元對立的結構十分鮮明例如一隻玻璃瓶裡的小母牛我要說的是巴依老爺的刀子神奴等篇往往不惜筆墨渲染當權者負面形象有時寫得較為刻板單調柴春芽的小說沒有具體的歷史社會背景他擅長以荒誕的寓言故事來表現精 5 陳正芳溯源魔幻現實主義魔幻現實主義在台灣臺北縣華文網股份有限公司2007 年頁 57 6 陳眾議論魔幻現實主義的民族淵源收錄在柳鳴九主編未來主義超現實主義魔幻現實主義臺北淑馨出版社1990 年初版 1999 年二刷頁 408

脫胎自超現實主義或歐洲前衛風潮而輕易轉化為本土書寫模式的重要策略 5 這種突出藏地文化自主性的做法可能是雙面刃一方面型塑某種文化的獨特性另一方面這種本質式的文化獨特性不免也有其侷限有論者曾梳理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和民族文化意識政治批判精神之間的關聯歸納說在拉丁美洲意識的影響和啟迪下拉丁美洲知識分子紛紛拿起筆來抨擊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他們對拉丁美洲受到強者的經濟掠奪和文化

6 69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神空虛的困境現代人活在嚴密規範的社會體制遵循法令照章辦事盲目服從政治權威卻沒有真正的信仰結果產生了種種自我異化的現象柴春芽筆下人物常常為了一種荒唐的意念而長久堅持漫長等待所堅持的既是一種空洞的條文癡心的妄想結果只是流於形式而沒有實際的收穫例如在短篇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裡厭世者和警察局長簽署買賣合同後洽談後續運送石灰到目的地的事宜厭世者詢問警察局說要是我永遠不在合同書上填寫地址你們也會把這批石灰作廢嗎不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將嚴格遵循商業道德一直等到你填寫完地址才發貨即使要等許多年我們也不會放棄但需要說明的是你所訂購的那批石灰現在已經堆在了倉庫前面的空地上如果時隔太久的話那批石灰就會因風吹雨淋而變成石頭一樣的硬塊甚至會變成一座石山不過請你放心你什麼時候填寫了地址我們就什麼時候送貨即使那批石灰變成了石塊或者石山我們也保證給你送到 7 警察局長所說的永不放棄遵循崇高的商業道德其實僅僅是遵循著規則本身照章辦事而完全不顧其結果這種作風看似高貴實則異常迂腐可笑抽象的權威法律原則凌駕一切而人毫無自覺地臣服永遠陷入一個怪誕的迴圈又如在皇帝企鵝在岡底斯這篇出色的寓言故事裡兩位戍守岡底斯山邊境的士兵為了在國慶日迎接遠自首都來的女歌星據說是皇帝的秘密情人前來勞軍他們懷著對皇帝無限的忠心與崇敬決心克服一切困難在物資缺乏的岡底斯山上徒手修建豪華舒適的廁所供女歌星使用兩個士兵還為了按照城市的規矩在廁所牆壁上寫上女字不惜割破自己的靜脈擠出一臉盆的血做紅色塗料結果第一年國慶日過去他們失望了第二年國慶日又到了女歌星還是沒來他們在失望之餘無辜的皇帝企鵝成了洩憤的對象即便在為了埋葬兒子的河流裡紅軍老兵大鬍子連長在接連十年的乾旱期間不聽鄰人勸阻堅持搬運石塊努力修築堤壩以防範未來的大洪水他這麼做僅僅為了一個簡單的信念與夢境中由他死去的兒子化身的魚重逢柴春芽寫出他的內心獨白只有我人稱大鬍子連長的老傢伙敢頂著太陽修築這抵擋大洪水的堤壩無論如何我都要看到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我還要看到河流重新奔騰因為等待了十年的那條魚會隨時隨著河流回到我的身邊來 8 他努力不懈堅持了十年最終在砌上最後一塊石塊前累垮了彷彿間又聽見洪水 7 8 柴春芽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西藏紅羊皮書頁 57 柴春芽為了埋葬兒子的河流西藏紅羊皮書頁 187

批石灰變成了石塊或者石山我們也保證給你送到 7 警察局長所說的永不放棄遵循崇高的商業道德其實僅僅是遵循著規則本身照章辦事而完全不顧其結果這種作風看似高貴實則異常迂腐可笑抽象的權威法律原則凌駕一切而人毫無自覺地臣服永遠陷入一個怪誕的迴圈又如在皇帝企鵝在岡底斯這篇出色的寓言故事裡兩位戍守岡底斯山邊境的士兵為了在國慶日迎接遠自首都來的女歌星據說是皇帝的秘密情人前來

7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70 聲卻沒能等到他所期待的那條魚回來叫他一聲阿爸柴春芽寫出了這些卡夫卡式的寓言故事雖然荒誕正也切切實實嘲諷了人的信念之虛妄信仰之空洞為了某種虛妄的信念經過漫長的等候最後卻毫無收穫博爾赫斯談論卡夫卡的小說時曾精闢指出弗蘭茲卡夫卡的作品貫穿有兩種觀念更確切地說兩種迷戀其一是從屬性其二便是無限性中略在作家的短篇小說裡這種無休無止的耽擱同樣貫穿始終 9 不過相較之下柴春芽寓言裡的人物有更為明顯的反抗意志不屈服於命運和環境的限制如這位在烈日下築堤十年的大鬍子連長最後等到洪水重來又如兩位戍守岡底斯山的士兵在絕望之際最後動了反叛皇帝的念頭在這種反叛的精神上柴春芽的作品與他最景仰的哥倫比亞作家馬奎斯更為接近馬奎斯的中篇傑作沒有人寫信給上校敘述一位從內戰退役的上校每週盼望收到政府寄來的養老金通知他整整等候了漫長的二十五年他和老妻早已三餐不繼且無計可施了最後上校的老妻苦苦質問那麼我們這段時間吃什麼馬奎斯最後寫道這件事已耗去上校二十五年的光陰他生命中的二十五年一分一秒地過去而到達了這個時刻而這個時刻他覺得已是單純而明顯地無法可想了於是他回答說狗屎 10 驕傲的老上校仍有一絲不屈服的意志柴春芽的這些故事人物被體制和命運所束縛他們為了某種虛妄的意念在毫無意義的努力和等待中消磨生命不過最後即便是一無所獲僅僅是那剩下的頑強的意志還是令人動容相較之下柴春芽的旅行者人物有了更清楚的自覺自省想要擺脫城市生活機械化的循環於是他們走出城市文明的牢籠來到蠻荒的藏地追求個人的生命意義三旅行者的朝聖苦行閱讀柴春芽的小說常常會讓人想起沈從文他們兩人在以截然二元對立的模式批判城市文明的立場上大概是一致的城市生活對人性的壓抑和城市價值觀對人的樸素性靈的扭曲壓抑了活潑的生命力如邊城故事所描繪的沈從文的理想是人情淳厚的鄉村生活這樣的湘西世界獨立自在而未受外界侵擾無須懷疑也無須追求而柴春芽的理想是一種性靈生活這是城市裡的知識者中產階級所欠缺的他們若要獲得心靈的充實圓滿則必須要離開城市走向神秘的 9 阿根廷博爾赫斯著林一安譯弗蘭茲卡夫卡變形記博爾赫斯全集散文卷上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 年初版頁哥倫比亞馬奎斯著楊耐冬譯沒有人寫信給上校馬奎斯小說傑作選臺北志文出版社1983 年初版頁 88

敘述一位從內戰退役的上校每週盼望收到政府寄來的養老金通知他整整等候了漫長的二十五年他和老妻早已三餐不繼且無計可施了最後上校的老妻苦苦質問那麼我們這段時間吃什麼馬奎斯最後寫道這件事已耗去上校二十五年的光陰他生命中的二十五年一分一秒地過去而到達了這個時刻而這個時刻他覺得已是單純而明顯地無法可想了於是他回答說狗屎 10 驕傲的老上校仍有一絲不屈服的意志

8 71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藏地走上另一種形式的朝聖之旅在自傳性長篇西藏流浪記裡柴春芽寫道從抽象的意識上說你進入草原其實是一個自覺隔離於喧囂城市的隱士一個厭世者進入一種寧靜你熱衷於自我間離在粗礪的流浪中成就藝術在自我的肉體上成就另一種生存意志世人眼裡的一次出走也許是一次逃離背向城市向著大自然作一個優美的眺望與撲入依止與回歸像是許久以前那面龐潮紅的農業少年挺進七月的麥地 11 柴春芽故事中的旅行者不是一般的觀光客商務人士他們自覺遠離城市生活的享樂和安逸帶著空虛的心靈走上前途未知承受苦難試煉的旅程這種苦行朝聖既是一種自我的放逐也是另一種自我的追尋如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這兩篇皆以旅行者我為主經歷了自我的磨練與蛻變最終看見自己的文明的偏執在阿依瑪的種子中人類學家我到藏地尋訪阿依瑪的傳說故事他看到當前藏人的墮落但同時他更加相信度母化身的阿依瑪將成為拯救藏人的希望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裡厭世的旅行者因緣際會地到拉薩追求夢中的愛情女神拉姆措增添諷刺現實政治的意味在這些故事裡旅行者雖是隻身來到藏區但一路大都有藏人的導師引路人伴隨這些引路人不斷將旅行者引領到目的如同但丁神曲的故事例如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的旅行者我與虎皮斑紋少年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裡的旅行者我與巴巴益西老人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裡的旅行者我與老 K 阿依瑪的種子中的旅行者我則有多位陌生路人講述阿依瑪的故事指路導引使我逐漸靠近阿依瑪傳說的真實這些城市來的旅行者都是理性主義者無神論者來到藏地見識種種難以解釋的神奇景象而有所改觀先談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在現實與夢幻互為關聯的兩篇最能彰顯柴春芽在這部小說集裡的魔幻現實主義風格在一般理性可認識的現實之外還有另一種理性科學認識之外的現實存在藏傳佛教的精神世界是更為博大豐厚的真實而科學理性的觀點所認定的真實則是一種狹隘的偏執在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裡的旅行者是位橋樑工程師他隻身來藏地尋找野性的活力目的地是傳聞中的聖地印南寺他在藏地草原荒野徒步旅途中遇上了一位由紅衣喇嘛化身的虎皮斑紋的少年和伴隨他的小藏獒旅行者一路懷疑斑紋少年卻又緊緊跟隨在他們後面最後遠遠看到了印南寺出現在前頭無奈有條河橫阻在眼前又沒有橋可過於是旅行者就決心憑一己之力來搭橋過河柴春芽描寫我們年輕的旅行者是個頗富盛名的橋樑工程師他決定不顧疲勞立刻動手修建一座通向彼岸的橋一座橋的意義不僅僅是為了讓 11 柴春芽出城記西藏流浪記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09 年頁 38

我到藏地尋訪阿依瑪的傳說故事他看到當前藏人的墮落但同時他更加相信度母化身的阿依瑪將成為拯救藏人的希望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裡厭世的旅行者因緣際會地到拉薩追求夢中的愛情女神拉姆措增添諷刺現實政治的意味在這些故事裡旅行者雖是隻身來到藏區但一路大都有藏人的導師引路人伴隨這些引路人不斷將旅行者引領到目的如同但丁神曲的故事例如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的旅行者我與虎皮斑紋少年

9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72 他能夠抵達目的地而且還可以便利兩岸的人們通行 12 然而橋總在搭了一半就遭到洪水衝垮也許即使他耗盡一生也極有可能完成不了修橋的工程不過我們年輕的旅行者決心要跟殘酷的命運鬥爭下去結果就這樣年復一年旅行者在修橋的過程中慢慢老去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幾乎像個未從接觸過現代文明的野蠻人 13 旅行者無論如何努力始終無法修好橋通向印南寺但他經常看見河對岸有少年和獒犬的幻影出沒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這篇明顯在諷刺科學主義唯物主義的傲慢與偏見學理工出身的旅行者懷疑斑紋少年懷疑妻子的說詞不信宗教的救贖旅行者心想你這瘋子妄想充當先知像尼采那樣的先知也許你還妄想成為太陽呢可事實上你卻是個瘋子只知道整天胡言亂語即使你給自己搞個醜陋的文身就能矇騙得了我嗎我是學理工出身的我相信科學但我不信巫術我不相信一語成讖我連宗教都不再相信旅行者記得幾天前妻子還對他說要是到了印南寺一個人再怎麼罪大惡極都會獲得救贖因為那裡有神的存在但現在他才發現相信妻子的說法是一種多麼幼稚和愚蠢的行為呀 14 妻子在夢中看見了旅行者的命運不過信奉科學的旅行者並不把妻子的夢當成一回事到了故事結尾有了強烈的反諷虎皮斑紋喇嘛現身拯救了臨死絕望的旅行者神跡顯現在眼前使這位工程師不得不相信幻影為真這世界有另一種真實存在柴春芽並非是個反理性反科學主義者他諷刺的是唯物的科學主義者的自大和獨斷不過他大肆運用神秘化的手法有時不免也落入另一種獨斷與極端了如達賴喇嘛所言我相信在現代科學和西藏文化之間還有一個可以對話的空間這和理論性的知識有關而不是經驗性的知識 15 達賴並不貶低或否定現代科學的長處在他的自傳中特別闢了一章神通與神秘來向世人解釋藏傳佛教給人的神秘印象他從頭到尾以淺白易懂親切幽默的說法配和清晰理性邏輯的思維乃至科學的概念與術語來解說轉世認證過程和神諭夢等神秘現象亟欲破除長久以來西藏被世人神秘化的刻板印象 16唯色散文集名為西藏的詩 17 諸篇在談論當代藏地社會文化信仰的種種狀況時文字也都相當樸實可親並不刻意渲染任何神奇難以理解的現象相較之下柴春芽筆下的藏地神秘和 12 柴春芽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藏紅羊皮書頁 165 柴春芽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藏紅羊皮書頁柴春芽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藏紅羊皮書頁達賴喇嘛著康鼎譯神通與神秘達賴喇嘛自傳流亡中的自在臺北聯經出版公司1990 年初版 1996 年初版十刷頁可參考達賴喇嘛著康鼎譯神通與神秘達賴喇嘛自傳流亡中的自在頁唯色名為西藏的詩臺北大塊文化2006 年 13

我連宗教都不再相信旅行者記得幾天前妻子還對他說要是到了印南寺一個人再怎麼罪大惡極都會獲得救贖因為那裡有神的存在但現在他才發現相信妻子的說法是一種多麼幼稚和愚蠢的行為呀 14 妻子在夢中看見了旅行者的命運不過信奉科學的旅行者並不把妻子的夢當成一回事到了故事結尾有了強烈的反諷虎皮斑紋喇嘛現身拯救了臨死絕望的旅行者神跡顯現在眼前使這位工程師不得不相信幻影為真這世界有另一種真實存在

10 73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陰鬱的情調顯得格外鮮明有時又不免流於獵奇在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裡同樣有位旅行者要到印南寺拜見格桑喇嘛一路有格桑喇嘛的侄子巴巴益西老人伴隨老人並且沿途講述故事老人講述的故事當中就包括了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裡這位徒勞的橋樑工程師修橋未竟的軼事旅行者也夢見這位耗盡心力徒勞死去的橋樑工程師至此這兩篇故事在現實與夢幻之間相互關聯從佛教的因陀羅網觀念宇宙萬物彼此相互關連現實與夢境相互照映一篇作品與另一篇之間也無不存在這種隱藏的聯繫巴巴益西老人一路和旅行者談死亡與轉世的道理他說關於死亡的道理 18 年輕人這個道理將教會你向死而生的藝術巴巴益西老人講述他年輕時參加游擊隊這往事應當是指他當年保護達賴喇嘛出走抗擊中共部隊隨著游擊隊流亡到尼泊爾後來他戰敗投降遭到尼泊爾政府監禁多年出獄後他對自己苟且偷生背叛隊友的行徑而懊悔終身他說終身的監禁啊年輕人你應該明白那意味著什麼那可是一種比死亡還要糟糕一萬倍的生活方式在一個個漫長的夜晚我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死亡等待死亡的歲月就像是在一條黑暗的河流中艱難泅渡到了後來絕望會讓人產生一種病態的激情那病態的激情刺激著我愛上了死亡有什麼比愛上死亡更加讓人感到快樂 19 為了克服這種比死亡還令人絕望的處境巴巴益西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的悲哀年輕人你得相信靈魂轉世 20 當旅行者被黑森林包圍巴巴益西老人卻不見身影旅行者後來才發現巴巴益西老人幾年前被特赦出獄後早已死了一路伴隨他的是鬼魂他心想我用了整整一夜西行三十里陪伴我的原來是一個並不存在的人所謂的巴巴益西老人要麼就是個被我夢見的人要麼就是個鬼魂但他至少證明了一個道理年輕人所謂的另一個世界並非不存在 21 柴春芽也曾表示魔幻現實主義的文學作品其實就是現實主義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它是在探索超驗世界的存在因而具有形而上的意義 22 超自然的神靈與鬼魂在這兩篇故事裡伴隨著兩位旅行者經歷了心靈之旅成為旅行者的人生導師巴巴益西老人留給旅行者的最後啟示讓他看清了在河的對岸他所要尋找的柴春芽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西藏紅羊皮書頁 171 柴春芽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西藏紅羊皮書頁 175 柴春芽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西藏紅羊皮書頁 175 柴春芽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西藏紅羊皮書頁 181 柴春芽西藏對於一個作家的意義西藏紅羊皮書頁 322

背叛隊友的行徑而懊悔終身他說終身的監禁啊年輕人你應該明白那意味著什麼那可是一種比死亡還要糟糕一萬倍的生活方式在一個個漫長的夜晚我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死亡等待死亡的歲月就像是在一條黑暗的河流中艱難泅渡到了後來絕望會讓人產生一種病態的激情那病態的激情刺激著我愛上了死亡有什麼比愛上死亡更加讓人感到快樂 19 為了克服這種比死亡還令人絕望的處境巴巴益西老人語重心長地說

11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74 印南寺不過是間破敗的黃泥小屋沒有金碧輝煌的殿宇也沒有每天只吃七粒青稞修行的格桑喇嘛格桑喇嘛出走以後印南寺已面目全非了往日的聖地氣象已蕩然無存種瓜得豆種豆得瓜旅行者原本所要熱切追求的都落空了上述這兩篇旅行者的故事都包含了受苦試煉的歷程但在故事結尾奇蹟乍現柴春芽以神秘化的方式將故事的教育意義刻意模糊了旅行者來到藏地體驗不可思議的夢幻將城市帶來的理性主義和唯物主義的偏見和執著給破除了四信仰危機時代的救贖在當代藏族社會與文化急遽變化之際藏族作家唯色曾談論她的尋根焦慮她說從小我就困惑於故鄉這個概念如同困惑於我的血統中略一個人的血統是否就是累世業力的化現呢長久以來我一直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但我同時深信一旦找到故鄉便如葉落歸根就能過上真正意義的生活 23 唯色的父親是有康巴血統的漢人母親為藏人身分認同問題長久困惑著她最終她在走上回歸藏族文化之路認清自己前世是供在佛菩薩跟前的一盞燈 24 她表示我願意做這樣一盞供燈願意永遠做一盞佛前的供燈常燃不熄在柴春芽的故事裡救贖與性愛往往聯繫在一塊生命的意義來自更複雜的靈肉矛盾與合一性愛是柴春芽小說中相當普遍的題材性愛既讓人墮落也讓人獲得救贖例如在喜馬拉雅之豹結尾柴春芽將性愛與救贖結合起來以一種張揚的詩性表達25 方式如醉如狂似地大膽鋪展描寫衣著華麗的女人眼角尤猶帶淚痕垂手站在門洞裡顯然已經恭候多時她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呼喚豹他一手將她撈起緊緊地抱在懷裡像是為了彌補某種過失他以懺悔者微微發抖的雙手輕輕解開她的袍帶和她耳鬢廝磨款款做愛鉻鐵鍛造的沉沉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他不知道大門之內是一個自由樂園還是一塊囚禁之地但性的歡愉讓他忘乎所以唯色我的德格老家名為西藏的詩臺北大塊文化2006 年頁唯色我的德格老家名為西藏的詩頁 92 海杰柴春芽高地的讚美與密語東方美術 2012 年 5 期頁 149 柴春芽喜馬拉雅之豹西藏紅羊皮書頁 255

唯色的父親是有康巴血統的漢人母親為藏人身分認同問題長久困惑著她最終她在走上回歸藏族文化之路認清自己前世是供在佛菩薩跟前的一盞燈 24 她表示我願意做這樣一盞供燈願意永遠做一盞佛前的供燈常燃不熄在柴春芽的故事裡救贖與性愛往往聯繫在一塊生命的意義來自更複雜的靈肉矛盾與合一性愛是柴春芽小說中相當普遍的題材性愛既讓人墮落也讓人獲得救贖例如在喜馬拉雅之豹結尾柴春芽將性愛與救贖結合起來以

12 75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在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與阿依瑪的種子兩篇裡性愛的這種雙重性相互交錯著且矛盾統一起來但前一篇寫厭世者陷溺在俗世的肉欲的愛後一篇則寫阿依瑪超越了這種俗世的愛而成為拯救世人拯救歷史的力量信仰與性愛之間似乎存在某種緊密的關聯由性愛也是通向信仰的某種契機在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故事開頭讀者看到厭世者吞食大量安眠藥在巴哈的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與組曲背景音樂流淌中渴望平靜睡著他想著自殺結束他的城市恐懼症突然間一通來自陌生人老 K 的莫名其妙的電話暫時拯救了他使他最後的生命有一丁點的目的厭世者協助自稱是某台灣記者的老 K 在北京訂購一卡車石灰購買地點的某警察局而運送的目的地是暴動剛過後的拉薩厭世者在協助老 K 期間兩人逐漸熟悉而成為朋友他對老 K 坦言實不相瞞愛麗達曾是我的戀人因為失去了她我才意志消沈準備自殺以免失戀的痛苦像可惡的瘋狗追隨我整整一生 27厭世者如同週遭的城市男女為愛欲而生也為愛欲而死愛欲成為主宰城市人的生命的唯一力量厭世者在現實中追求愛麗達的愛受到挫敗但他在夢幻中從女神拉姆措的垂憐獲得再生的力量為了獨佔拉姆措的愛厭世者將不惜與草原上眾多的競爭者血肉拚搏柴春芽描寫厭世者泡溫泉時做了的好夢夢裡的拉姆措環佩叮噹她騎著鬣鬃飛揚的白馬穿越了拔地而起的狂飆從遙遠的毛卜拉草原上疾馳而來悠揚的情歌從她那粉嘟嘟的性感嘴唇裡飄出來讓所有在草原上蹉跎著青春的漢子都心旌搖曳厭世者是那群漢子中的一員為了贏得拉姆措的芳心他必須與別的漢子展開一場生死角逐這是毛卜拉草原上流傳了幾百年的規矩女王一般尊貴的拉姆措騎坐在她的白馬上用冷若冰霜的眼神望著一個個躍躍欲試的男人只有最後的倖存者最勇敢也最具有生命力的男人才會有幸成為她唯一的效忠者厭世者要為這唯一的名額而浴血草原 28 拉姆措的歌聲是救贖的歌聲也是致命的歌聲吸引著無數男人來以生死搏鬥來爭逐厭世者和老 K 因緣際合在騷動時期將一卡車石灰順利運送到了拉薩冥冥之中註定要與他的夢中情人在現實裡相見厭世者在拉薩的藍瑪歌舞廳見到他的夢中情人拉姆措他率先跳上舞臺當眾在拉姆措跟前表達愛意他說從少年時代起我就日復一日地夢見你我夢你夢了二十年如今我只想說一句我愛你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只想愛你到永遠的最後一天為止 29 沒想到拉姆措的回應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她說她同樣也夢了厭世者二十年了兩人做了夢中情人已有二十年之久直到這一天才在遙遠的拉薩相會柴春芽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西藏紅羊皮書頁 67 柴春芽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西藏紅羊皮書頁 65 柴春芽送給拉姆措的一卡車石灰西藏紅羊皮書頁 75

不相瞞愛麗達曾是我的戀人因為失去了她我才意志消沈準備自殺以免失戀的痛苦像可惡的瘋狗追隨我整整一生 27厭世者如同週遭的城市男女為愛欲而生也為愛欲而死愛欲成為主宰城市人的生命的唯一力量厭世者在現實中追求愛麗達的愛受到挫敗但他在夢幻中從女神拉姆措的垂憐獲得再生的力量為了獨佔拉姆措的愛厭世者將不惜與草原上眾多的競爭者血肉拚搏柴春芽描寫厭世者泡溫泉時做了的好夢夢裡的拉姆措環佩叮噹

13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76 諷刺的是當老 K 表明自己是拉薩市警察局長並斬釘截鐵地指認厭世者和拉姆措是引發拉薩騷亂的元兇予以逮捕時軟弱的厭世者在政治權力和暴力之前毫無抗拒便屈服了他不僅未加反抗未加辯解反倒卑微地請求警察局長想只在拉姆措面前自殺一死以表明心跡從未想過要解救他的女神拉姆措他最後請求將這一卡車石灰送給拉姆措以便用來覆蓋她的屍首阿依瑪的種子收錄在西藏紅羊皮書裡最後一篇柴春芽刻意安排將這度母化身的阿依瑪故事做為壓卷之作與卷首開篇格桑梅朵相呼應在最後留給讀者宗教救贖的希望在這篇故事裡衰老的阿依瑪對想到拉薩朝聖的痲瘋病人說我的身體就是你的拉薩 30 這是阿依瑪最後一次性愛這痲瘋病人是她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男人在此之後阿依瑪便急遽衰老最後變成了一粒種子這位最卑賤也是最純潔的女人成為包容一切罪惡撫慰人心愴痛的女神故事裡的旅行者我是一位人類學家他聽聞阿依瑪的傳說想到毛卜拉草原四處探聽阿依瑪的故事尋訪阿依瑪的足跡阿依瑪原本是鐵匠的女兒她有銷人魂魄的美貌為此她成為男人覬覦的對象從十二歲起便屢屢遭受男人的暴力奸污承受世人的鄙視旅行者在火車上聽藏族老人講述阿依瑪的故事遙遠的阿依瑪傳說與眼前火車上藏族青年男女的暴力與色情交織在一塊老人不禁 31 感嘆世風日下唉這個年代藏人變得像漢人漢人變得像鬼柴春芽還刻意敘述阿依瑪和共產黨的歷史有著密切的關聯傳說阿依瑪曾在文革時撫慰了一個翻身農奴的孩子被拘禁的紅衛兵他們一塊被關押在豬圈裡彼此萌發愛情一位藏族的老婦人講述這段故事時說而我們的阿依瑪也在那樣一個忘情的良宵第一次萌發了度母般聖潔的菩提心她發現自己從來都不曾恨過男人也未曾恨過世人因為她的心中盛滿了大海一樣的愛以及對一切有情眾生的悲憫 32 此外傳說阿依瑪在某支漢族軍隊經過雪山時曾給予救助這支漢族軍隊應當是指 1930 年代長征至藏地的紅軍阿依瑪用她的身體用性愛拯救過許多紅軍軍官與兵士使他們低落的士氣為之振奮她用自己的身體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財富撫慰著老弱病殘的士兵那幾乎冰涼的肉體很多準備放棄生命的士兵開始精神振奮並漸漸變得容光煥發阿依瑪陪伴這支軍隊爬過一座座雪山走過一片片沼澤地終於到達了漢人的地界 33 這是正統的紅軍長征故事裡所沒有收錄的可說是阿依瑪版的長征故事在先前提及的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兩篇長著虎皮斑紋的少年的故事背景時代模糊純粹是故事自身自足的寓柴春芽阿依瑪的種子西藏紅羊皮書頁 296 柴春芽阿依瑪的種子西藏紅羊皮書頁 301 柴春芽阿依瑪的種子西藏紅羊皮書頁 308 柴春芽阿依瑪的種子西藏紅羊皮書頁

故事裡的旅行者我是一位人類學家他聽聞阿依瑪的傳說想到毛卜拉草原四處探聽阿依瑪的故事尋訪阿依瑪的足跡阿依瑪原本是鐵匠的女兒她有銷人魂魄的美貌為此她成為男人覬覦的對象從十二歲起便屢屢遭受男人的暴力奸污承受世人的鄙視旅行者在火車上聽藏族老人講述阿依瑪的故事遙遠的阿依瑪傳說與眼前火車上藏族青年男女的暴力與色情交織在一塊老人不禁 31 感嘆世風日下唉這個年代藏人變得像漢人漢人變得像鬼

14 77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言而在西行三十里我們只談死亡的事情這篇故事裡則提及巴巴益西老人年輕時參加抗擊中共部隊的藏族游擊隊之後被監禁在尼泊爾的軼事柴春芽在阿依瑪的種子這篇則增添了更為明顯的政治寓意以男女的權力性愛關係影射漢藏之間糾葛的長征文革等現代歷史事件或者說以女性弱者的樣貌現身的藏族現代的命運如何被男性暴力化的現代漢人的戰爭和政治運動所緊緊牽動著旅行者聽聞種種有關阿依瑪的故事片段零星拼湊阿依瑪和現代歷史的關聯他如同是走了一趟傳說與歷史之旅重新認識了歷史的面貌柴春芽曾談論現實中西藏社會的種種問題他表示在西藏集中了中國目前最敏感的問題民族乃至種族衝突文化衝突傳統與現代化的衝突宗教神學與庸俗唯物主義的衝突民族自由與共產主義式的帝國主義的衝突等等這些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我覺得一個作家寫作如果要有價值就必須面對這些問題面對在這些衝突之下艱難生活著的個體生命而後思考並尋找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與犧牲 34 阿依瑪的故事是化解這種種現實的政治衝突矛盾的宗教寓言度母化身的阿依瑪象徵西藏阿依瑪用她的身體容納現代中國的種種罪惡用博大的愛拯救了現實中血腥暴力的歷史在阿依瑪縮小還原成為一粒種子後十五世格桑喇嘛把種子種在印南寺前的菩提樹下這粒種子將成為未來人類的希望旅行者聽聞一位神授的說唱藝人講述格桑喇嘛把那粒種子植入了菩提樹下濕潤的土地等到人類滅絕了以後阿依瑪的種子就會長出地面格桑喇嘛朗聲說那時候世界將開始一個人類的新紀元一個嶄新的善良的智慧的充滿愛與悲憫的人類將在大地上像莊稼一樣廣為繁衍 35 這十五世格桑喇嘛意指現實中十四世達賴喇嘛的轉世化身他重回印南寺並將種下救贖的希望故事最後旅行者經歷過這一連串如夢似幻的歷程他帶著阿依瑪的傳說離開毛卜拉草原此行他收穫的是對未來人類的希望柴春芽在面對西藏問題時強調宗教性的超越他很少具體談論藏人的現實出路和稍早馬麗華所寫的藏地題材散文比較更能看出這一特點張瀛太總結馬麗華之西藏散文時曾表示當她在讚揚藏民族超越苦難的精神雪山精神朝聖精神之外已柴春芽西藏對於一個作家的意義西藏紅羊皮書頁柴春芽阿依瑪的種子西藏紅羊皮書頁 315

我覺得一個作家寫作如果要有價值就必須面對這些問題面對在這些衝突之下艱難生活著的個體生命而後思考並尋找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與犧牲 34 阿依瑪的故事是化解這種種現實的政治衝突矛盾的宗教寓言度母化身的阿依瑪象徵西藏阿依瑪用她的身體容納現代中國的種種罪惡用博大的愛拯救了現實中血腥暴力的歷史在阿依瑪縮小還原成為一粒種子後十五世格桑喇嘛把種子種在印南寺前的

15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78 逐步減少那些遊牧傳奇的美麗描寫開始殺風景地挖掘現實並尋求跨文化解釋的方法從此她從一個文學觀察記錄者變成半是文學半是社會工作者且進一步了解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期的心態那就是不分民族人群所追求的沒什麼不同更明白的說就是摒棄貧窮飢餓愚昧和落後的人類共同訴求 36 從西藏紅羊皮書卷首格桑梅朵和卷末阿依瑪的種子首尾呼應的兩篇作品來看一切歷史現實的衝突和苦難無法在現實中解消最後只能在夢幻中以宗教的神蹟和神諭來解消將希望寄託在來世柴春芽接受藏人的生死輪迴說他以充滿火藥味的方式表示如果人真像唯物主義者他們否認靈魂否認靈魂的再生能力與不滅的本性所說的那樣死後一堆灰那我覺得生而為人當是一種最絕望最悲慘的事情我覺得投胎轉世是一劑治療絕望的良藥 37 五結語柴春芽的創作勇於直接面對棘手的西藏問題他寫的雖是藏地的題材憂慮藏族文化消亡的命運同時也觸及當前整個中國的信仰危機如何面臨這個危機正是當前中國社會的關鍵課題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資本主義無法解決人的信仰空虛的問題不擇手段地追求財富反而加速社會衝突矛盾以致出現了種種光怪陸離的混亂景象在信仰危機的時代他的作品代表了當代中國大陸文學特殊而重要的發展路線如同張承志史鐵生的作品宗教信仰成為文學作品裡的核心同樣是書寫西藏題材與背景和先前扎西達娃阿來等的作品比較柴春芽描寫藏族的傳統習俗文化較少他將藏地風景內在化將複雜的政治矛盾民族文化衝突轉化為旅行者個人內在的信仰危機以及信仰危機的化解或轉化透過這些旅行者在藏地追尋的故事可以看出柴春芽透過尋找自我尋找藏族這樣雙重且同時進行的過程逐漸形塑以佛教為核心的價值和藏族文化的意識且大量運用神祕化的魔幻現實描寫手法來突顯藏族文化的特殊性和原始性而將漢人文化及城市文化乃至科學理性推向另一種對立的極端來描寫在這樣的極端化抽象化象徵化處理下藏族人平凡的生活具體細節抽離只留下外地來的追尋者一種苦苦追尋西藏性的執念此外柴春芽如同故事中的追尋者帶著贖罪自我否定憎恨漢人的複雜情緒在苦行試煉中梳理自我認同的困惑他以一種孤獨的英雄的口吻宣示我 36 張瀛太朝聖精神與雪山精神馬麗華散文對西藏人文自然精神的詮釋及階段性轉變輔仁大學國文學報第三十期 2010 年 4 月頁柴春芽騷亂時期的西藏魔幻之旅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 2010 年頁 223

柴春芽的創作勇於直接面對棘手的西藏問題他寫的雖是藏地的題材憂慮藏族文化消亡的命運同時也觸及當前整個中國的信仰危機如何面臨這個危機正是當前中國社會的關鍵課題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資本主義無法解決人的信仰空虛的問題不擇手段地追求財富反而加速社會衝突矛盾以致出現了種種光怪陸離的混亂景象在信仰危機的時代他的作品代表了當代中國大陸文學特殊而重要的發展路線如同張承志史鐵生的作品宗教

16 79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第 18 期是以一個漢族作家的良知在贖罪 38 從而可以看到他所筆下呈現的藏族文化不是自在自為的而是從否定一切中國性將漢人文化城市文化乃至科學理性整個綜合起來所呈現的對立面形象柴春芽小說中的西藏性明顯是要否定一切既現代又殘暴的中國性而存在這種寫法把自己逼進狹窄的幽深的小徑而不是廣闊的大道他的寓言小說故事以諷刺否定的方式來表現較為深刻有力如皇帝企鵝在岡底斯若要從正面宣揚理念則顯得難以自圓其說含糊其辭下筆似乎缺乏自信如格桑梅朵與阿依瑪的種子難以正面立論或許也使得柴春芽的寓言故事結尾往往是開放的或模糊的如同卡夫卡的寓言故事沒有明確的道德教訓寓意例如格桑梅朵便是沒有明確意義的結尾意義模糊不易解釋在這篇故事結尾柴春芽寫道後來有民俗學家經過研究最終發現那個不知名的人用五十六種語言寫作的長篇小說沒有結尾 39 那個柴春芽的化身不知名的小說家在面對當前中國官方劃分的五十六個民族而實際上遠不只有五十六個民族迴避不了多元民族如何平等和諧並存這個現實的大難題卻又難以下筆如何表述西藏怎麼寫西藏問題要嘛拿起鋼筆繼續寫下無意義的省略號無止盡地思考結尾用五十六種語言寫作要不讓掌心長出預言一個人來世福報的格桑梅朵 40 參考文獻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09 年柴春芽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10 年柴春芽寂靜瑪尼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年 2 月柴春芽關切一種緘默的力量刊載世界博覽 2011 年 15 期頁 85 海杰柴春芽高地的讚美與密語東方美術 2012 年 5 期頁唯色名為西藏的詩臺北大塊文化2006 年陳眾議論魔幻現實主義的民族淵源收錄在柳鳴九主編未來主義超現實主義魔幻現實主義臺北淑馨出版社1990 年初版 1999 年二刷頁陳正芳溯源魔幻現實主義魔幻現實主義在台灣臺北縣華文網股份有限公司2007 年頁 57 張瀛太朝聖精神與雪山精神馬麗華散文對西藏人文自然精神的詮釋及階段性轉變輔仁大學國文學報第三十期 2010 年 4 月頁張凱婷著陳大為指導當代漢語文學西藏圖象的建構與演變臺北臺北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論文2014 年 6 月柴春芽騷亂時期的西藏魔幻之旅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頁 221 柴春芽格桑梅朵西藏紅羊皮書頁 25 柴春芽格桑梅朵西藏紅羊皮書頁 23

那個柴春芽的化身不知名的小說家在面對當前中國官方劃分的五十六個民族而實際上遠不只有五十六個民族迴避不了多元民族如何平等和諧並存這個現實的大難題卻又難以下筆如何表述西藏怎麼寫西藏問題要嘛拿起鋼筆繼續寫下無意義的省略號無止盡地思考結尾用五十六種語言寫作要不讓掌心長出預言一個人來世福報的格桑梅朵 40 參考文獻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09 年柴春芽

17 越界的追尋柴春芽西藏紅羊皮書初探 80 達賴喇嘛著康鼎譯神通與神秘達賴喇嘛自傳流亡中的自在臺北聯經出版公司1990 年初版 1996 年初版十刷哥倫比亞馬奎斯著楊耐冬譯沒有人寫信給上校馬奎斯小說傑作選臺北志文出版社1983 年初版頁阿根廷博爾赫斯著林一安譯弗蘭茲卡夫卡變形記博爾赫斯全集散文卷上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 年初版頁

馬奎斯小說傑作選臺北志文出版社1983 年初版頁 11-88 阿根廷博爾赫斯著林一安譯弗蘭茲

/ 1942 11 1937 2 1936 10 4 1936 8 1 2 1936 10 110 1934 10 2 6 40 1 2 4 5 3 13 No. 709 3 20 1 1936 5 10 11 8 5 10 200 50 1937 2 110 10 2 3 30 20 194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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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臺北大學中文學報 第 18 期 Transboundary Pursuers of Chai Chunya s The Book of Tibetan Red Palimpsest Peng MingWei Abstract In the short stories collection 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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