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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1 年 8 月 30 日 9 期 总 第 七 十 四 期 2008 年 9 月 13 日 创 刊 汇 聚 研 究 成 果 提 供 学 术 资 讯 建 立 交 流 平 台 推 动 文 革 研 究 九 一 三 专 辑 ( 上 ) 今 年 是 九 一 三 事 件 四 十 周 年,1971 年 9 月 13 日 发 生 的 这 场 政 治 大 地 震, 极 大 地 改 变 了 中 国 有 关 文 化 大 革 命 全 面 胜 利 的 神 话, 有 关 无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的 神 话, 有 关 九 大 的 团 结 胜 利 路 线 的 神 话, 有 关 毛 泽 东 明 察 秋 毫 英 明 伟 大 的 神 话, 都 在 温 都 尔 汗 的 那 一 声 巨 响 中 垮 塌 六 亿 国 人, 无 论 是 这 场 大 革 命 的 动 力 还 是 对 象, 无 论 其 地 位 尊 卑 处 境 优 劣, 大 多 都 感 受 到 了 这 场 地 震 的 威 力 许 多 人 的 生 活 由 此 改 变, 更 多 人 的 思 想 由 此 转 轨 四 十 年 后, 回 忆 九 一 三 在 个 体 生 命 中 的 印 迹, 评 论 这 一 事 件 的 主 角 以 及 那 一 段 国 史, 有 意 思 更 有 意 义 这 里 刊 出 的, 就 是 记 忆 的 友 人 们 应 本 刊 之 邀 写 下 的 文 字 因 稿 件 较 多, 此 专 辑 将 分 上 下 两 期 本 期 目 录 蓦 然 回 首 曾 林 辉 方 子 奋 戴 煌 女 儿 的 回 忆 九 一 三 后 的 曾 国 华 将 军 一 家 我 在 狱 中 是 怎 样 知 道 林 彪 事 件 的 九 一 三 时 的 见 闻 与 感 慨 1

2 潘 雪 媛 戴 为 伟 邵 燕 祥 陈 益 南 九 一 三 传 到 街 道 小 厂 九 一 三 和 小 学 生 的 政 治 课 遥 远 又 不 遥 远 的 林 彪 我 被 禁 止 听 九 一 三 文 件 传 达 津 平 小 百 姓 与 九 一 三 李 西 园 在 车 间 里 听 传 达 九 一 三 启 之 赵 诚 庄 菁 瑞 折 戟 沉 沙 日, 长 忆 九 一 三 林 彪 与 谄 谀 军 代 表 传 达 九 一 三 的 另 一 种 说 法 一 个 小 孩 子 的 九 一 三 记 忆 Carl Crook( 英 ) 记 忆 中 的 一 个 亮 点 简 讯 韦 陀 九 一 三 四 十 周 年 学 术 研 讨 会 在 京 召 开 编 读 往 来 1 陶 世 龙 谈 王 行 国 牛 棚 生 涯 2 李 树 泉 谈 王 行 国 的 牛 棚 生 涯 3 王 芸 生 谈 王 行 国 的 牛 棚 生 涯 4 赵 之 洪 谈 王 行 国 文 5 蓬 铁 权 谈 王 行 国 文 6 周 一 云 谈 胜 平 文 中 的 人 名 翻 译 蓦 然 回 首 女 儿 的 回 忆 九 一 三 后 的 曾 国 华 将 军 一 家 曾 林 辉 曾 林 辉, 空 军 副 司 令 员 曾 国 华 将 军 之 长 女 九 一 三 事 件 发 生 时 24 岁, 在 2

3 3556 部 队 气 象 台 任 气 象 预 报 员 静 静 的 机 场 1971 年 9 月 13 日 是 星 期 一, 一 个 普 通 的 日 子 那 时 我 在 空 军 34 师 沙 河 机 场 气 象 台 做 气 象 预 报 员 这 一 天 是 我 值 班 如 往 常 一 样, 早 饭 后, 我 独 自 一 人 从 营 区 沿 着 长 长 的 小 路, 向 外 场 的 气 象 台 走 去 早 晨 显 得 格 外 寂 静 往 常, 经 过 了 星 期 日 的 休 息, 星 期 一 照 例 是 飞 行 训 练 的 第 一 天, 飞 行 员 一 般 是 在 天 刚 亮 不 久 就 要 进 入 外 场, 开 始 训 练 前 的 准 备 工 作 这 时 应 该 看 到 忙 碌 的 人 员 车 辆, 远 远 地 就 能 听 到 飞 机 引 擎 巨 大 的 轰 鸣 声 可 随 着 气 象 台 的 小 楼 出 现 在 我 的 视 线 中, 周 围 仍 旧 是 一 片 寂 静, 寂 静 得 有 些 异 常, 有 些 可 怕 我 心 里 有 一 种 诧 异 的 感 觉 紧 接 着, 在 空 中 荡 出 一 串 高 音 喇 叭 大 声 的 呼 唤 : 3685, 请 你 马 上 回 来!3685, 请 你 马 上 回 来! 从 飞 行 调 度 室 的 楼 上 发 出 的 声 音, 撞 击 着 寂 静 的 机 场, 空 旷 地 回 荡 着 调 度 室 与 气 象 台 紧 邻, 比 气 象 台 更 靠 近 机 场 的 跑 道 在 它 的 前 方 是 长 长 的 跑 道, 不 像 气 象 台 被 一 圈 高 大 的 树 掩 映 着 它 要 能 在 观 测 室 里 为 飞 行 指 挥 员 调 度 员 们 提 供 最 佳 的 指 挥 视 线, 观 察 到 机 场 跑 道 上 的 每 一 架 飞 机 的 位 置 与 动 态, 跑 道 上 的 每 一 架 飞 机 都 要 按 照 飞 行 指 挥 官 的 指 令 起 降 可 今 天 显 然 有 一 架 飞 机 不 在 他 们 的 指 挥 范 围 之 内 我 从 来 没 有 听 过 指 挥 员 调 度 员 们 直 呼 飞 机 的 番 号, 而 不 是 用 代 号, 从 来 没 有 听 过 他 们 不 用 对 讲 机 而 是 用 高 音 喇 叭 指 挥 调 度 飞 机, 也 从 来 没 有 听 过 请 你 马 上 回 来 的 用 语 我 的 心 骤 然 缩 紧, 产 生 了 一 种 从 未 有 过 的 疑 虑 随 着 我 迈 进 气 象 台 的 值 班 室, 心 中 的 疑 虑 越 来 越 大 ( 上 图 : 本 文 作 者 在 沙 河 机 场 气 象 台 观 测 箱 旁 ) 我 问 即 将 下 班 的 女 预 报 员 邝 宁 ( 空 军 副 司 令 员 邝 任 农 的 女 儿 ) 发 生 了 什 么 事? 她 笑 着 说 : 飞 机 不 听 话 了 显 然 她 还 不 知 道 出 了 什 么 事, 但 这 句 话 却 让 我 3

4 产 生 了 一 连 串 的 疑 问 : 为 什 么 飞 机 不 听 话 了? 它 在 哪 儿? 跑 到 哪 里 去 了? 这 样 呼 唤 它, 它 能 听 见 吗? 高 音 喇 叭 的 音 频 能 传 出 多 远? 为 什 么 不 用 对 讲 机 与 机 组 人 员 联 系? 为 什 么 是 一 架 飞 机? 今 天 没 有 飞 行 训 练 了 吗? 值 班 室 里, 弥 漫 着 一 种 从 未 有 过 的 静 穆 气 氛, 每 个 人 都 显 得 神 秘 兮 兮 直 到 下 午, 有 一 个 人 在 气 象 台 二 楼 平 台 侧 部 的 铁 楼 梯 处, 悄 悄 告 诉 我 一 个 消 息 : 在 我 们 机 场 学 习 驾 驶 云 雀 直 升 机 的 周 宇 驰, 和 几 个 人 在 凌 晨 驾 驶 着 直 五 3685 跑 了 今 天 早 上 高 音 喇 叭 就 是 在 呼 叫 这 架 直 升 机 疑 问 解 开 了 但 我 的 大 脑 轰 的 一 下, 当 时 就 懵 了 : 这 怎 么 可 能?! 周 宇 驰 是 空 军 司 令 部 党 委 办 公 室 的 副 主 任 ( 主 任 是 王 飞 ), 级 别 不 低 虽 然 解 放 后 有 过 空 军 飞 机 叛 逃 的 事 件, 但 都 是 些 普 通 的 飞 行 员, 而 且 大 部 分 是 逃 往 台 湾 而 这 次 是 空 军 的 高 级 官 员, 他 们 要 是 跑 出 去 了, 会 给 我 国 造 成 多 么 恶 劣 的 国 际 影 响? 会 使 我 军 的 高 层 机 密 泄 露 出 去, 又 将 给 我 军 的 国 防 带 来 多 大 的 威 胁? 周 宇 驰 这 个 人, 我 与 他 并 不 认 识, 只 是 听 母 亲 提 到 过 他 大 概 是 在 1971 年 5 月 份, 他 在 我 们 机 场 学 飞 行, 是 由 203 团 飞 行 副 大 队 长 陈 士 印 负 责 教 他 当 时 是 学 开 云 雀 直 升 机 一 开 始 在 机 场 里 传 的 是 林 立 果 在 学 飞 行, 我 听 人 提 到 过 的, 我 当 时 觉 得 挺 新 奇 6 月 份 有 一 次 我 回 家 看 到 父 亲, 他 正 在 院 子 里 看 报, 花 镜 架 在 鼻 子 尖 上 我 对 他 说, 林 立 果 在 我 们 机 场 学 飞 行, 你 知 道 吗? 父 亲 一 边 看 报 一 边 说 : 是 吗? 我 又 说 : 我 还 听 说 林 立 果 在 机 场 打 兔 子 呢 父 亲 对 此 不 感 兴 趣, 说 不 知 道 他 在 那 儿 学 飞 行 还 奇 怪 : 怎 么 会 呢? 那 是 造 谣, 林 立 果 在 广 州 再 说, 他 怎 么 能 随 便 打 兔 子 呢 记 得 在 周 宇 驰 学 飞 行 时, 有 一 次 到 了 气 象 台 看 天 气 预 报 图, 我 在 值 班 陪 他 去 的 人 向 他 介 绍 我 : 这 是 曾 国 华 副 司 令 的 女 儿, 是 这 里 的 预 报 员 他 看 看 我, 和 我 握 握 手, 说 了 几 句 问 候 的 话, 因 这 时 是 9 月 了, 父 亲 一 直 是 在 医 院 或 疗 养 院 治 疗, 没 有 在 京 9 月 5 日 我 最 后 一 次 回 家 ( 九 一 三 后 我 就 不 能 回 家 了, 一 直 到 我 快 从 部 队 复 员 ) 看 到 妈 妈, 向 她 讲 了 这 件 事, 还 对 她 说 周 不 懂 气 象, 却 装 作 懂 的 样 子 听 我 给 他 讲 气 象 情 况, 我 觉 得 好 笑 我 在 听 到 直 升 机 逃 跑 事 件 之 后, 曾 经 在 1971 年 9 月 14 日 写 了 日 记 : 气 愤 怒 不 可 遏 中 带 些 惊 讶 万 分 诧 异 不 解 与 恨 之 入 骨, 思 想 4

5 上 矛 盾 交 织, 复 杂 极 了 我 相 信 我 自 己 也 一 定 要 立 场 坚 定 还 有 什 么 人 比 毛 主 席 更 伟 大 的 呢? 还 有 什 么 制 度 比 社 会 主 义 制 度 更 优 越 呢? 还 有 什 么 事 业 比 共 产 主 义 更 壮 丽 呢? 这 是 事 物 发 展 的 规 律, 是 历 史 列 车 前 进 的 轨 道 谁 人 不 知, 想 违 抗, 必 将 粉 身 碎 骨 党 把 我 抚 养 成 人, 我 只 能 终 生 跟 党 走, 任 何 事 都 不 能 阻 碍 自 己 是 这 样 想 了, 就 要 这 样 去 做 我 把 事 情 想 了 数 遍, 我 仍 然 相 信 事 实 如 何, 等 着 瞧 吧 就 算 我 们 没 有 看 透, 记 住 这 个 教 训 好 了 后 面 还 将 有 什 么 事 等 着 我 呢? 我 没 有 详 细 记 录 当 时 我 的 思 想 全 过 程 但 从 这 几 个 形 容 词 中, 已 能 看 出 我 听 到 此 事 后 是 怎 样 想 的 对 周 宇 驰 等 人 驾 机 叛 逃 的 行 为 是 非 常 气 愤 的, 对 位 居 这 么 高 职 务 的 人 叛 逃 很 感 惊 讶 我 的 矛 盾 交 织, 是 想 到 了 父 亲, 怕 他 被 牵 进 去, 我 说 我 相 信, 是 指 我 相 信 父 母 不 会 反 党 我 感 到 父 母 和 周 的 关 系 算 是 较 好 的, 有 一 些 来 往 其 实 这 些 人, 父 母 在 沈 阳 时 都 不 认 识, 可 能 交 往 也 不 深 吧? 这 个 时 候 想 得 多 的 就 是 父 亲 会 不 会 有 事? 从 文 革 开 始, 就 不 断 地 看 到 同 学 的 父 母 被 打 成 走 资 派, 戴 高 帽 游 街 关 牛 棚 等 等 我 自 己 也 曾 经 随 着 红 卫 兵 组 织 去 搜 过 辽 宁 省 委 书 记 周 桓 的 家 另 一 次 是 到 沈 阳 市 话 剧 团, 搜 一 个 什 么 人 的 家 那 时 是 觉 得 响 应 党 中 央 和 毛 主 席 的 号 召, 破 四 旧 立 四 新, 很 革 命 的 行 动 心 里 对 这 些 行 动 说 不 上 多 大 反 感, 但 很 不 适 应, 我 基 本 上 是 站 在 那 儿 看 别 人 递 给 我 个 本 儿, 我 就 翻 翻, 给 我 封 信, 就 看 看 在 别 人 家 里 乱 翻 乱 找, 找 反 革 命 证 据, 两 次 都 没 有 找 到 什 么 有 价 值 的 东 西 以 后 这 样 的 行 动 我 再 也 没 有 参 加 5

6 可 所 有 这 些 在 我 的 思 想 上 也 刻 下 了 很 深 的 烙 印 在 这 个 疯 狂 的 年 代, 父 母 是 我 们 这 些 尚 未 走 上 社 会 还 不 能 独 立 生 活 的 孩 子 们 的 保 护 伞 他 们 在 一 天, 革 命 一 天, 地 位 保 证 一 天, 我 们 就 能 安 全 一 天 出 身 论 虽 被 一 批 再 批, 可 中 国 封 建 社 会 几 千 年 遗 留 下 来 的 东 西 并 没 有 被 破 四 旧, 反 而 是 更 加 突 显 出 老 子 英 雄 儿 好 汉, 老 子 反 动 儿 混 蛋 的 定 律 所 以 每 一 次 大 些 的 揭 批 运 动, 我 的 神 经 都 格 外 紧 张, 深 怕 父 亲 被 牵 进 去 母 亲 是 辽 宁 省 科 委 的 党 委 副 书 记 在 文 革 初 期, 她 也 被 冲 击 过 一 回, 挨 了 批 斗, 连 办 公 桌 都 被 抬 出 办 公 室, 放 在 走 廊 厕 所 旁 边 这 一 切, 母 亲 和 我 们 也 很 少 提 及, 当 时 只 讲 了 群 众 给 她 提 的 意 见, 办 公 桌 的 事 还 是 到 了 八 十 年 代, 聊 天 中 无 意 说 出 的 我 们 的 父 辈 对 党 忠 心 耿 耿 忍 辱 负 重 无 怨 无 悔 他 们 从 年 青 时 就 投 身 革 命, 老 了 却 被 后 辈 戴 上 反 革 命 的 帽 子, 可 他 们 只 是 检 查 自 己 的 言 行 有 没 有 错 误, 很 少 去 抱 怨 什 么 这 一 次, 沙 河 机 场 跑 了 一 架 直 升 机, 整 个 机 场 被 陆 军 武 装 戒 严, 看 起 来 问 题 很 严 重 的 父 亲 是 空 军 的 第 三 把 手, 是 主 管 军 事 训 练 工 作 的 第 一 副 司 令 员, 这 件 事, 他 能 脱 了 干 系?( 事 实 上, 他 是 主 管 空 军 工 作 的 常 务 委 员, 因 吴 法 宪 的 工 作 主 要 是 在 军 委 办 事 组 ) 那 些 天, 脑 子 一 直 不 停 地 在 想, 总 怕 父 亲 出 事 不 知 道 父 亲 知 不 知 道 我 们 机 场 的 事?( 那 时 年 轻, 也 不 想 想, 他 是 空 军 最 上 层 的 领 导, 空 军 各 部 队 有 什 么 情 况, 第 一 时 间 就 会 报 告 给 他 们, 他 能 不 知 道?) 因 为 这 时 机 场 已 被 陆 军 包 围, 消 息 都 封 锁 了 9 月 13 日 他 还 在 大 连 疗 养, 回 京 了 吗? 终 于 忍 不 住 给 家 里 写 了 封 信, 信 上 不 敢 明 写, 只 是 暗 示 周 宇 驰 出 事 了, 让 妈 妈 注 意, 不 要 再 和 他 家 人 来 往 妈 妈 的 回 信 很 快 来 了, 也 暗 示 他 们 知 道 了 沙 河 机 场 的 事 看 了 回 信, 知 道 父 母 还 在 家, 我 稍 微 放 下 心 来 3685 直 升 机 逃 跑 后 的 机 场 没 有 了 飞 行 训 练, 整 个 机 场 真 的 静 了 下 来 但 每 个 人 都 不 喜 欢 不 适 应 这 个 静 而 我 因 父 亲 职 务 的 关 系, 更 是 担 心, 静 反 倒 使 我 日 夜 不 能 安 心 我 希 望 机 场 快 些 恢 复 正 常, 陆 军 撤 走, 飞 行 团 重 新 训 练, 我 能 重 新 去 给 飞 行 员 们 讲 天 气 实 况 可 事 情 不 按 我 们 希 望 的 那 样 发 展 此 时, 我 们 还 不 知, 沙 河 机 场 的 直 升 机 的 6

7 逃 跑 不 是 孤 立 的, 也 不 知 停 飞 是 因 中 央 向 全 国 下 了 禁 空 令 我 们 机 场 的 所 有 人 员 被 告 知, 不 能 随 便 出 入 机 场 及 营 地 很 快 我 们 得 知, 北 京 卫 戍 区 三 师 已 将 机 场 包 围 了 气 象 台 的 观 测 员 李 凤 来, 那 时 还 只 有 18 岁, 据 他 在 三 十 三 年 后 告 诉 我, 九 一 三 事 件 的 几 天 后, 他 和 卫 戍 区 的 一 个 战 士 聊 天, 那 战 士 说, 我 们 已 将 你 们 包 围 了 到 处 是 岗, 跑 道 的 两 头 用 汽 油 桶 堵 了 起 来 并 说 : 已 经 用 炮 对 准 了 两 个 小 楼, 就 是 气 象 台 和 调 度 室 李 凤 来 说, 那 我 们 不 就 成 了 牺 牲 品 了? 真 是 好 险! 万 一 再 有 飞 机 上 天, 这 两 小 楼 也 要 跟 着 上 天 了 场 站 来 了 个 新 的 参 谋 长, 是 从 陆 军 调 来 的 人 们 对 那 架 直 升 机 跑 的 经 过 不 断 地 补 充 着 新 的 内 容, 我 也 弄 不 清 哪 条 是 真 哪 条 是 假 : 听 说 那 架 直 升 机 在 沙 河 机 场 的 北 部 降 落 后, 被 民 兵 包 围 了 ; 听 说 很 快 机 场 去 人 了, 要 带 回 那 架 直 升 机 上 的 人 ; 而 民 兵 们 不 让, 说 你 们 空 军 跑 了 飞 机, 又 来 带 人, 谁 知 你 们 是 不 是 一 伙 的 ; 还 听 说 陈 修 文 死 了, 陈 士 印 受 了 伤 但 有 一 点 是 确 凿 的, 那 就 是 这 架 直 升 机 是 企 图 外 逃 的, 周 宇 驰 已 经 死 了 虽 然 此 时 我 们 还 是 不 知 真 正 的 具 体 的 情 况 陈 士 印 的 爱 人 是 西 郊 机 场 军 用 客 机 上 的 服 务 员 陈 修 文 的 爱 人 是 一 个 农 村 妇 女, 有 一 个 8 岁 男 孩 ( 也 可 能 是 6 岁, 记 不 清 了, 好 像 还 没 上 学 ), 在 机 场 生 活 区 的 路 边 我 曾 经 看 见 过 她 那 时 她 是 怯 怯 的, 不 敢 多 说 一 句 话, 只 是 默 默 地 领 着 她 的 儿 子 我 听 别 人 告 诉 过 我, 她 是 安 徽 人, 刚 随 军 时 间 不 长 和 陈 修 文 生 过 三 个 男 孩, 只 有 老 二 活 下 来 她 外 表 还 是 带 着 农 村 妇 女 的 那 种 纯 朴 我 惊 讶 她 那 么 年 轻, 居 然 已 生 了 三 个 孩 子 她 站 在 我 的 面 前, 怯 怯 地 向 我 询 问 着 什 么 事 情 因 她 的 安 徽 口 音 我 听 不 懂, 所 以 我 也 没 弄 清 她 要 问 我 什 么 她 梳 着 两 条 长 长 的 辫 子, 大 大 的 眼 睛 亮 亮 的, 可 这 时 眸 子 里 却 带 着 忧 愁 陈 士 印 和 陈 修 文 是 驾 机 跑 的 飞 行 员, 他 们 外 逃, 军 法 难 容 他 们 的 妻 子 岂 能 落 个 干 净? 我 当 时 也 不 知 对 她 说 什 么 好 后 来 再 次 见 到 她, 又 是 在 营 区 的 路 边 这 一 次 应 该 是 在 全 体 人 员 都 听 了 文 件 传 达 之 后 的 某 一 天, 大 家 都 知 道 了 陈 士 印 是 个 胆 小 鬼, 还 没 有 给 他 定 结 论, 还 在 给 他 办 学 习 班 而 陈 修 文 的 事 情 全 部 弄 清, 他 是 阻 止 直 升 机 外 逃 成 功 的 关 键 人 物, 被 空 军 党 委 定 为 烈 士 这 次 也 真 巧, 刚 看 到 陈 修 文 的 妻 子 和 孩 子, 就 又 看 到 陈 士 印 的 妻 子 和 另 一 个 7

8 人 这 是 午 饭 后, 她 俩 可 能 是 吃 完 饭 回 宿 舍 ( 她 是 被 从 西 郊 机 场 带 到 沙 河 机 场 来 办 学 习 班 的 ) 陈 修 文 的 妻 子 见 了 陈 士 印 的 妻 子, 突 然 冲 到 陈 士 印 妻 子 面 前, 连 哭 带 打 地 说 着 什 么 她 的 儿 子 在 后 面 追 着, 看 见 妈 妈 哭, 也 就 哇 哇 地 哭 起 来 我 当 时 和 另 一 个 人 吃 完 饭 回 宿 舍, 刚 好 看 到 她 们 揪 在 一 起, 连 忙 过 去 拉 开 这 时 是 初 冬, 北 京 郊 外 的 冬 天 已 经 冷 了 路 两 边 高 高 的 杨 树 叶 子 快 落 光 了 陈 修 文 妻 子 提 了 一 个 月 的 心 放 回 去 了, 她 可 以 理 直 气 壮 地 哭, 喊, 不 用 顾 忌 什 么 她 可 以 将 她 埋 在 心 底 一 个 月 的 恐 惧 释 放 出 来, 可 以 将 她 失 去 丈 夫 的 悲 痛 释 放 出 来 甚 至 可 以 将 她 对 林 彪 周 宇 驰 的 愤 恨, 具 体 地 撒 在 某 个 人 的 身 上 是 啊, 就 是 那 几 个 小 时 改 变 了 她 的 后 半 生 她 还 那 么 年 轻 就 失 去 了 丈 夫, 以 后 该 怎 么 办? 中 央 文 件 通 知 林 彪 叛 逃 很 快 就 到 了 9 月 底, 马 上 就 是 10 月 1 日 国 庆 节, 照 例 又 该 游 行 毛 主 席 检 阅, 接 见 游 行 队 伍 ( 还 要 不 要 阅 兵 呢?) 我 们 机 场 还 是 被 戒 严 着, 看 来 今 年 的 国 庆 是 不 能 回 家 了 9 月 30( 或 者 是 29) 日 晚, 沙 河 机 场 的 所 有 干 部 统 一 坐 车 到 了 西 郊 机 场 ( 空 军 直 属 34 师 师 部 所 在 ) 礼 堂 听 传 达 中 央 57 号 文 件 整 个 礼 堂 很 静, 听 一 个 首 长 ( 不 记 得 是 谁 了 ) 在 念 中 共 中 央 关 于 林 彪 叛 国 出 逃 的 通 知 会 场 静 得 压 抑, 扩 音 喇 叭 将 文 件 中 的 每 一 句 每 一 字 压 进 嗡 嗡 作 响 的 耳 膜, 压 进 云 里 雾 里 的 脑 袋 我 们 虽 然 知 道 本 机 场 跑 了 一 架 直 升 机, 却 完 全 不 知 我 师 还 有 一 架 飞 机 三 叉 戟 从 山 海 关 机 场 起 飞 逃 往 蒙 古 更 想 不 到 的 是 上 面 坐 着 林 彪 和 他 的 老 婆 儿 子 他 们 一 直 在 想 搞 政 变, 他 们 要 暗 杀 毛 主 席, 他 们 摔 死 在 温 都 尔 汗 这 件 事 将 我 震 得 几 乎 不 会 思 考 了 很 多 人 都 是 这 种 感 觉, 完 全 不 知 是 怎 么 一 回 事 在 此 之 前, 林 彪 还 是 我 们 的 军 委 副 主 席, 是 党 的 接 班 人, 被 写 进 了 党 章 的 这 么 庄 重 地 被 写 进 了 党 章, 立 他 为 党 的 接 班 人, 在 中 共 党 史 上 可 称 是 空 前 ( 但 愿 也 是 绝 后 ) 万 万 没 有 想 到 这 个 接 班 人 竟 会 暗 杀 毛 主 席! 更 没 有 想 到 他 们 会 逃 往 苏 联 这 个 被 中 共 排 斥 并 想 驱 逐 出 社 会 主 义 阵 营 的 国 家 同 时, 沙 河 机 场 的 直 升 机 3685 的 情 况 基 本 弄 清 了 8

9 那 天 夜 里, 陈 修 文 正 在 睡 觉, 忽 被 陈 士 印 叫 起 说 是 执 行 紧 急 任 务 他 俩 虽 同 是 开 直 升 机 的, 却 不 是 一 个 机 型 陈 士 印 是 开 云 雀, 陈 修 文 是 开 直 五 直 五 的 体 形 大, 装 载 量 也 大, 并 且 飞 行 距 离 比 云 雀 远 大 概 这 也 是 周 宇 驰 为 什 么 会 舍 去 他 曾 经 学 开 的 云 雀 而 选 择 了 直 五 的 原 因 ( 邵 一 海 著 的 林 彪 : 九 一 三 事 件 始 末 一 书 中, 对 为 什 么 周 不 用 云 雀 而 用 直 五 是 这 样 分 析 的 : 当 时 云 雀 机 都 在 西 郊 机 场, 而 从 西 郊 起 飞 已 是 不 可 能 了 这 才 决 定 劫 持 直 五 叛 逃 ) 陈 修 文 立 刻 穿 好 了 飞 行 服, 和 陈 士 印 等 人 一 起 去 了 外 场 据 说 陈 修 文 有 个 习 惯, 飞 机 有 两 把 钥 匙, 应 该 在 飞 行 后 都 放 回 飞 行 值 班 室, 而 陈 修 文 却 习 惯 自 己 拿 一 把 钥 匙 他 们 上 了 直 升 机 后, 起 飞 向 北 飞 行, 这 时 是 3 点 15 分 距 三 叉 戟 零 点 32 分 强 行 起 飞 将 近 三 个 小 时 了, 距 三 叉 戟 1 点 55 分 左 右 从 414 号 界 桩 进 入 蒙 古 国 境 时 是 1 个 小 时 20 分, 也 就 是 在 这 之 后, 周 总 理 向 全 国 下 达 了 禁 空 令 这 个 禁 空 令 下 达 之 后 约 1 小 时, 直 五 从 沙 河 机 场 起 飞, 禁 空 令 被 压 在 何 处? 它 如 同 一 张 废 纸 ( 直 五 上 天 后, 是 朝 着 西 北 飞 的, 与 三 叉 戟 是 同 一 个 方 向, 而 这 时 三 叉 戟 早 已 坠 毁, 林 立 果 与 周 宇 驰 的 联 系 只 能 是 在 起 飞 之 前, 甚 至 是 早 已 谋 划 好 的 我 个 人 现 在 的 分 析 ) 当 时 在 机 舱 里, 陈 修 文 终 于 从 一 些 反 常 的 现 象, 感 到 周 宇 驰 是 要 驾 机 跑 到 国 外 ( 邵 一 海 的 书 中 讲, 陈 士 印 得 到 周 宇 驰 的 指 示, 不 去 山 海 关 改 飞 乌 兰 巴 托, 后 来 他 通 知 了 陈 修 文 ) 就 在 直 升 机 快 到 张 家 口 机 场 时, 陈 修 文 开 始 了 他 的 反 抗 他 先 是 巧 妙 地 利 用 无 线 电 把 机 上 的 大 概 情 况 通 知 了 机 场 ( 因 为 周 宇 驰 借 口 任 务 秘 密 不 让 飞 行 员 和 地 面 联 系, 关 掉 了 无 线 对 讲 机 ), 然 后 悄 悄 地 将 罗 盘 转 了 个 方 向, 指 北 针 变 成 了 指 南 针, 再 将 直 升 机 绕 大 圈 转 了 方 向, 指 针 向 北, 飞 机 向 南 他 要 将 直 升 机 飞 回 沙 河 周 宇 驰 不 愧 是 学 过 飞 行, 马 上 有 所 察 觉 他 看 到 另 一 个 罗 盘 上 的 指 针 指 向 南 方, 就 问, 这 是 怎 么 回 事? 陈 修 文 冷 静 地 说, 那 个 罗 盘 坏 了, 以 这 个 罗 盘 为 主 周 又 发 现 直 升 机 在 空 中 转 圈, 陈 修 文 又 说 有 飞 机 拦 截, 我 在 做 迂 回 飞 行 陈 修 文 终 于 将 直 升 机 飞 回 到 沙 河 机 场 上 空 ( 书 上 记 载, 是 5 点 12 分 ), 直 升 机 盘 旋 落 地 时, 因 天 还 没 完 全 亮, 机 场 值 班 的 战 士 打 开 了 跑 道 灯, 想 让 直 升 9

10 机 落 地 周 宇 驰 在 这 里 飞 过 夜 航, 对 这 儿 的 环 境 熟 悉, 他 发 现 不 对, 气 急 败 坏, 立 时 用 枪 逼 着 飞 行 员 将 直 升 机 再 度 向 北 飞 去 直 升 机 飞 到 了 沙 河 机 场 北 面 的 怀 柔 县 沙 裕 公 社 的 上 空, 在 一 片 河 滩 沙 地 上, 寻 找 落 地 点 就 在 离 地 只 剩 二 三 十 米 时, 陈 修 文 转 身 扑 向 周 宇 驰, 与 他 争 夺 手 枪, 不 幸 被 周 宇 驰 开 枪 打 死 周 在 直 升 机 落 地 后, 向 陈 士 印 开 了 一 枪, 陈 士 印 装 死 周 宇 驰 和 于 新 野 李 伟 信 三 人 逃 到 一 片 玉 米 地 里, 周 宇 驰 让 三 人 学 日 本 人 的 武 士 道 精 神, 开 枪 自 杀, 说, 我 数 123, 大 家 一 起 开 枪! 三 人 将 枪 口 对 准 自 己 的 太 阳 穴, 周 宇 驰 喊 三 声 枪 响 过 后 倒 下 两 个 人, 李 伟 信 在 扣 扳 机 的 一 霎 那 将 枪 口 冲 上, 他 活 了 下 来 那 时 的 我 很 坚 定 文 件 传 达 之 后, 到 了 10 月 1 日, 这 年 的 国 庆 庆 典 游 行 被 取 消 了 林 彪 事 件 只 限 在 军 队 传 达, 而 且 还 是 传 达 到 团 以 上 的 干 部, 传 达 的 范 围 很 窄, 我 们 机 场 属 于 例 外, 但 也 只 到 干 部, 还 没 有 传 达 到 基 层, 只 是 军 官 们 知 道 干 部 们 开 始 学 习 文 件, 批 判 林 彪 集 团 的 反 革 命 罪 行 我 记 得 台 里 让 我 代 表 气 象 台 的 干 部 写 批 判 稿, 在 场 站 召 开 的 批 判 会 上 发 言, 我 写 的 稿 好 像 还 得 到 好 评 详 情 我 记 不 清 了, 因 为 很 快 就 把 我 归 到 了 另 一 个 阵 营, 大 会 发 言 再 也 没 有 我 了 在 这 些 日 子 里, 我 反 复 思 考 的 一 个 问 题 是 : 我 的 父 母 在 这 次 路 线 斗 争 中 怎 么 样 了? 他 们 能 不 能 幸 免? 这 次 事 件 绝 不 同 于 刘 邓, 不 同 于 文 革 这 几 年 出 现 的 几 次 较 大 的 路 线 斗 争 它 发 生 在 军 队, 尤 其 是 林 彪 的 儿 子 女 儿 都 在 空 军, 而 父 亲 一 直 是 林 彪 的 老 部 下 从 林 立 果 到 空 军 以 后, 父 母 与 林 家 有 过 私 人 的 交 往 更 何 况 林 立 果 是 空 军 的 作 战 部 副 部 长, 林 立 衡 是 空 军 报 社 的 副 总 编 工 作 上 的 来 往 也 是 密 切 的 吧? 那 他 们 仅 仅 是 工 作 和 生 活 上 的 友 谊 吗? 存 不 存 在 其 他 的 问 题? 像 林 立 果 阴 谋 暗 杀 毛 主 席, 搞 联 合 小 舰 队 等 等, 父 亲 是 知 情? 是 参 与? 抑 或 什 么 都 不 知 道? 种 种 疑 问 整 日 在 我 脑 中 盘 旋 我 思 索 的 另 一 个 问 题 是 : 假 如 父 母 真 与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有 牵 连, 我 该 怎 么 办? 这 一 时 期 没 有 多 少 政 治 上 的 文 件 和 报 纸 可 供 我 学 习, 我 努 力 学 习 毛 著, 从 中 汲 取 力 量 虽 然 我 不 是 共 产 党 员, 但 我 在 用 党 员 的 标 10

11 准 要 求 自 己 很 快 我 就 得 知 父 亲 被 牵 进 了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被 办 了 学 习 班 现 在 我 已 回 忆 不 起 来 是 谁 告 诉 我 这 个 消 息 的, 又 是 怎 样 告 诉 我 的 我 查 看 了 我 那 一 时 期 写 的 日 记, 有 一 篇 日 记 (1971 年 11 月 27 日 ) 里 写 到 : 我 却 有 理 由 证 明 自 己 的 态 度 是 一 贯 明 确 的 因 为 当 石 副 政 委 把 这 事 告 诉 我 时, 我 当 场 表 明 了 自 己 的 态 度 那 时 心 里 有 恐 惧, 从 这 以 后, 日 记 写 得 都 不 很 明 了, 而 且 尽 量 不 去 涉 及 人 与 事 情, 多 是 讲 我 自 己 的 思 想 活 动 记 录 思 想 总 不 会 有 罪 的 吧? 日 记 1971 年 10 月 8 日 想 了 多 少 遍, 不 愿 设 想 的 猜 测 终 于 成 了 现 实 不 知 为 什 么, 我 异 常 冷 静 地 承 认 下 来, 内 心 反 倒 没 有 那 种 惊 慌, 心 也 没 有 乱 跳 一 下 其 实 道 理 很 明 白, 我 不 是 早 就 考 虑 过 了 吗? 我 是 党 的 女 儿, 是 人 民 的 血 汗 养 大 的 我 不 属 于 哪 个 人 的, 我 属 于 党, 属 于 人 民, 没 有 任 何 力 量 能 够 使 我 和 党 和 毛 主 席 分 离 我 说 过 要 跟 着 毛 主 席 干 一 辈 子 革 命, 就 有 这 个 决 心, 有 这 个 行 动, 排 除 任 何 干 扰, 风 吹 雨 打 不 动 摇 在 这 种 时 候, 不 考 虑 国 家 的 命 运, 民 族 的 存 亡, 反 而 在 个 人 的 前 途 上 转 来 转 去, 难 道 不 可 耻 吗? 这 就 是 在 行 动 和 思 想 上 背 离 了 党, 站 到 了 敌 人 的 立 场 去 了 相 信 群 众 相 信 党, 这 不 是 口 头 说 说 而 已, 而 是 要 思 想 上 承 认 行 动 上 体 现 在 这 些 问 题 上, 有 考 虑 是 可 以 的, 但 决 不 允 许 自 己 站 到 党 和 群 众 的 对 立 面 去 思 考 这 些 问 题 革 命, 不 是 别 人 允 不 允 许 的 问 题, 关 键 在 于 自 己 是 真 心 革 命, 为 党 的 事 业 奋 斗, 还 是 抱 有 各 种 各 样 的 个 人 目 的, 投 机 革 命 现 在 是 革 命 高 潮, 是 无 产 阶 级 当 政, 所 以 叫 喊 革 命 的 人, 不 一 定 都 是 真 的 马 列 主 义 者 自 己 要 警 惕 不 要 做 那 种 在 革 命 的 高 潮 中 被 裹 挟 进 入 革 命 队 伍, 在 革 命 低 潮 时 又 逃 向 敌 阵 营 的 投 机 者 11

12 入 党 的 问 题 我 更 加 看 清 了 思 想 入 党 的 重 要 性 不 努 力 改 造 世 界 观, 思 想 上 没 有 入 党, 仅 仅 在 组 织 上 加 入 了 组 织, 那 还 不 是 一 个 真 正 的 马 列 主 义 者 有 多 少 这 样 的 革 命 者, 几 十 年 来, 满 足 于 过 去 的 战 功, 文 化 大 革 命 的 新 功, 不 重 视 思 想 改 造, 在 思 想 上 成 了 资 产 阶 级 的 俘 虏, 行 动 上 成 了 资 产 阶 级 的 走 狗 为 革 命 奋 斗 了 大 半 辈 子, 却 不 理 解 自 己 的 事 业, 不 明 白 自 己 和 党 和 群 众 关 系, 最 后 竟 背 叛 了 自 己 的 事 业 身 上 还 留 着 国 民 党, 帝 国 主 义 的 子 弹, 却 又 转 过 身 去 为 帝 修 反 效 劳 这 该 是 多 么 沉 痛 的 教 训 呀! 我 想 这 一 生 都 没 有 解 决 组 织 问 题, 是 自 己 的 遗 憾, 但 这 一 生 没 有 解 决 思 想 入 党, 和 党 离 心 离 德, 那 将 是 自 己 的 耻 辱 毛 主 席 说 过 儿 子 变 修 了, 孙 子 会 起 来 造 他 的 反 今 天, 我 就 要 成 为 这 种 造 反 的 人! 这 篇 日 记 不 长, 但 将 我 当 时 的 心 理 活 动 全 部 描 写 出 来 了 我 的 想 法 不 敢 细 写, 也 不 用 细 写 这 之 后 的 两 个 多 月, 台 领 导 和 战 士 们 对 我 还 是 不 错 的 他 们 的 态 度 没 什 么 变 化 我 心 里 很 感 谢 他 们, 认 为 全 台 同 志 还 是 能 将 老 子 和 子 女 区 别 对 待 甚 至 还 没 有 将 我 看 成 可 教 育 好 的 子 女 岂 知 这 只 是 暂 时 的 这 时 的 我, 还 是 不 想 听 天 由 命 的 但 我 们 一 家 命 运 的 改 变, 又 实 实 在 在 由 天 而 定 什 么 人 的 命 运 可 以 掌 握 在 自 己 手 中, 什 么 我 们 不 能 任 由 别 人 摆 布, 这 些 豪 言 壮 语 在 事 实 面 前 粉 粉 碎 命 运 是 不 可 预 知 的, 预 知 了 就 不 是 命 运 了 可 我 还 不 懂 这 个 道 理, 总 是 狂 傲 地 睨 视 世 界, 仿 佛 自 己 什 么 都 行 直 到 听 到 父 亲 真 的 被 牵 进 去 了, 还 是 这 样 的 思 维 我 相 信 自 己 能 够 认 清 父 母 的 罪 行, 我 能 够 和 他 们 划 清 界 限 我 虽 是 父 母 生 的, 但 我 是 在 红 旗 下 长 大 的, 也 是 经 过 了 党 20 多 年 的 教 育, 是 党 和 毛 主 席 在 培 育 着 我, 我 是 要 紧 跟 着 毛 主 席 紧 跟 着 党 干 革 命 的 我 决 不 会 像 父 母 那 样 去 背 叛 革 命 我 为 自 己 定 下 了 这 个 基 调, 信 心 十 足 我 相 信 我 的 命 运 我 做 主 再 看 另 一 篇 日 记, 那 是 我 苦 思 苦 索 之 后 写 下 的, 那 时 我 还 不 到 24 岁, 那 一 12

13 年 是 我 的 第 二 个 本 命 年 日 记 1971 年 10 月 17 日 的 确, 无 论 看 什 么 人, 看 什 么 事 都 要 用 阶 级 的 眼 光 分 析, 要 站 在 无 产 阶 级 的 立 场 上 对 待 在 阶 级 社 会 里, 离 开 阶 级 斗 争 这 个 纲, 就 会 是 非 看 不 清, 好 坏 辨 不 出, 糊 糊 涂 涂 地 上 当, 死 心 塌 地 地 干 下 去 如 果 这 件 事 发 生 在 其 他 国 家, 像 我 们 这 个 部 队 能 得 到 这 种 政 治 待 遇 吗? 别 说 比 别 的 单 位 提 前 传 达 了, 恐 怕 早 就 见 上 帝 了 而 我 则 更 是 不 能 幸 免 的 想 到 这 一 点, 难 道 我 们 对 党 的 政 策 不 是 有 更 进 一 步 的 了 解 吗? 我 们 的 党 是 英 明 伟 大 的, 毛 主 席 领 导 下 的 人 民 是 世 界 上 最 有 觉 悟 的 因 此, 党 相 信 群 众, 群 众 热 爱 党 忠 于 党, 这 种 息 息 相 关 的 感 情, 世 界 上 哪 一 个 国 家 的 政 党 与 人 民 能 够 与 之 相 比 呢? 这 就 是 无 产 阶 级 的 感 情, 这 就 是 社 会 主 义 的 制 度! 在 阶 级 社 会 中, 无 一 不 带 上 阶 级 的 色 彩 甚 至 家 庭 也 毫 无 例 外 过 去 我 爱 他 们, 是 因 为 他 们 革 命, 我 为 自 己 能 是 革 命 的 后 代 而 自 豪 幸 福, 因 为 我 感 到 父 母 为 革 命 奋 斗 着, 为 人 民 服 务 着, 是 我 的 自 豪 自 己 能 够 加 入 到 这 个 队 伍, 为 这 个 伟 大 的 事 业 也 添 上 自 己 那 全 部 的 力 量, 尽 管 是 微 不 足 道 的, 我 也 感 到 幸 福 可 现 在 完 全 变 了, 这 一 点 我 过 去 无 论 如 何 是 想 不 到 的 我 只 想 过 自 己 是 革 命 者 的 后 代, 干 革 命 是 理 所 当 然 的 事, 哪 里 会 想 得 到 今 天, 我 却 变 成 了 可 以 教 育 好 的 子 女 多 么 大 的 变 化 呀! 现 在 我 很 不 愿 意 提 到 他 们, 为 什 么 自 己 没 有 生 在 一 个 最 普 通 的 家 庭 里? 否 则 哪 会 有 今 天 什 么 大 志 呀, 什 么 将 来 负 点 责 任 呀, 都 烟 消 云 散 了 唯 一 的 想 法 就 是 能 够 安 安 稳 稳 地 过 好 下 半 辈 子, 无 论 如 何 也 不 要 再 碰 上 这 样 倒 霉 的 事 了 13

14 人 人 都 有 父 母, 不 管 怎 样, 多 数 人 都 是 和 自 己 的 父 母 和 平 地 渡 过 了 一 生 而 我 呢? 过 去 我 是 那 样 的 爱 他 们, 可 哪 里 想 得 到 爱 的 却 是 一 个 反 革 命 别 人 谈 起 自 己 的 父 母 是 愉 快 的, 而 我 却 只 有 耻 辱 过 去 我 爱 谈 理 想, 为 能 参 加 革 命 和 父 母 当 年 干 革 命 一 样, 为 远 大 理 想 奋 斗 感 到 高 兴 现 在 呢? 我 是 照 样 要 奋 斗 的, 可 是 每 当 想 到 他 们, 我 多 次 提 到 的 父 母 为 之 奋 斗 一 辈 子 的 事 业, 今 天 他 却 背 叛 了, 心 里 真 是 有 一 股 说 不 出 的 滋 味 过 去, 我 常 用 自 己 是 革 命 的 后 代, 要 严 格 要 求 自 己, 来 激 励 自 己, 为 了 不 给 革 命 事 业 丢 脸 不 给 父 母 丢 脸, 而 努 力 地 干 着, 克 服 着 一 切 非 无 产 阶 级 思 想, 并 且 也 经 常 用 这 些 话 激 励 着 弟 弟 们, 朋 友 们 可 是 现 在, 到 底 是 谁 给 谁 丢 脸 呢? 过 去 我 常 感 到 别 人 对 高 干 子 女 有 特 殊 要 求, 对 我 有 不 同 的 看 法, 有 时 感 到 压 力 很 大, 但 心 里 还 是 高 兴 的 可 是 现 在, 仍 然 有 这 种 感 觉, 甚 至 更 加 强 烈, 但 已 完 全 被 另 一 种 原 因 代 替 了 是 啊, 尽 管 我 的 性 格, 我 的 本 质 没 有 变, 仍 然 是 要 革 命 的, 但 每 当 我 说 起 自 己 的 想 法 时, 对 问 题 的 看 法, 和 别 人 谈 心 时, 总 在 想 别 人 会 相 信 我 吗? 他 不 会 认 为 我 是 装 腔 作 势 吗? 一 种 突 然 而 来 的 失 去 信 任 的 感 觉, 总 是 在 我 脑 子 里 回 旋, 使 我 不 由 得 沉 默 下 来, 甚 至 总 想 避 开 人 们, 自 己 一 个 人 在 那 里 沉 思, 苦 索 地 位 的 突 然 变 化, 竟 给 人 的 思 想 感 情 这 样 大 的 影 响, 这 是 我 所 没 有 料 到 的 今 后 怎 么 办? 一 切 大 概 都 要 重 新 考 虑 了 只 是 一 点 无 需 改 变, 那 就 是 跟 着 毛 主 席 干 一 辈 子 革 命, 这 个 信 念 始 终 不 会 变 变 的 只 是 排 除 任 何 私 心 杂 念, 更 加 坚 定 我 的 信 念 14

15 人 的 一 生 应 该 怎 样 渡 过? 当 时 我 真 想 就 这 样 普 普 通 通 地 老 老 实 实 地 过 一 生 算 了 还 有 什 么 可 谈 的 呢? 过 去 我 是 无 产 阶 级 本 阶 级 的 后 代, 本 阶 级 的 人, 而 现 在 好 像 我 要 背 叛 资 产 阶 级 参 加 到 无 产 阶 级 的 队 伍 里 面 来 这 话 我 多 么 不 愿 意 听, 但 事 实 就 是 如 此 尽 管 对 我 来 说, 这 是 不 可 思 议 的, 似 乎 在 一 个 早 晨, 我 就 由 这 个 阶 级 的 后 代 变 成 了 另 一 个 阶 级 的 后 代 但 这 已 经 成 为 事 实, 而 且 并 不 是 一 个 早 晨 才 变 的, 只 不 过 我 是 不 知 道 而 已 这 些 想 法 在 没 有 知 道 此 事 之 前, 反 复 考 虑 过, 知 道 之 后, 斗 争 反 不 如 原 先 激 烈 了, 只 是 感 到 耻 辱, 有 些 自 卑, 又 很 自 尊 这 是 因 为 在 我 不 知 道 之 前, 我 总 是 想 找 些 理 由, 替 他 分 分 辩, 这 是 不 可 能 的, 那 是 不 会 的 总 有 种 不 理 解 他 会 走 这 条 路 的 想 法 也 就 是 说 同 情 心 多 一 些 但 是 一 当 我 想 到 他 的 行 为, 他 平 时 的 言 谈, 他 所 常 接 触 的 人, 又 使 我 深 深 感 到, 我 的 愿 望 是 良 好 的, 但 也 是 自 私 的 我 没 有 跳 出 家 庭 关 系 的 束 缚, 还 没 有 站 在 党 的 立 场 上 考 虑 这 个 问 题 如 果 他 是 坏 人, 被 揪 出 来, 有 什 么 不 好 呢? 难 道 对 这 种 卑 鄙 无 耻 反 革 命 勾 当, 自 己 还 应 当 抱 有 一 丝 同 情 吗? 这 两 种 想 法 矛 盾 着 斗 争 着 在 思 考 中 斗 争 中, 自 己 的 信 念 逐 渐 坚 定 了, 无 论 如 何, 我 不 会 怜 惜 蛇 一 样 的 恶 人, 不 管 这 恶 人 与 自 己 的 关 系 如 何, 都 是 如 此 今 天 这 样 做, 以 后 还 是 这 样 做 我 是 属 于 党 和 毛 主 席 的 20 多 年 来, 是 人 民 的 血 汗 把 我 养 大, 是 毛 泽 东 思 想 哺 育 我 成 长, 家 庭 的 变 化 是 阶 级 斗 争 的 必 然, 而 我 是 要 革 命 的, 要 为 共 产 主 义 奋 斗 的, 那 么 今 天 背 叛 他, 更 是 理 所 当 然 的, 我 只 能 这 样 做, 别 无 他 路 在 这 种 时 刻 犹 豫, 就 是 对 党 的 背 叛, 就 是 对 毛 主 席 的 不 忠 要 坚 信 毛 主 席, 这 是 要 不 计 较 任 何 代 价 的 他 有 问 题, 我 与 他 划 清 界 限, 只 能 获 得 大 家 的 信 任, 怎 么 能 更 加 不 信 任 了 呢? 15

16 过 去 对 这 个 问 题 的 种 种 考 虑, 离 不 开 父 母, 离 不 开 这 个 感 情, 这 是 不 对 的, 这 对 自 己 是 个 妨 碍 当 然 这 其 中 有 痛 心, 有 难 过, 有 遗 憾, 还 是 允 许 的 对 党 的 政 策 自 己 有 所 理 解, 现 在 似 乎 也 是 由 于 这 种 政 策, 自 己 才 能 享 受 这 些 待 遇 和 领 导 谈 过 之 后, 原 已 绝 望 的 事 实 又 带 来 了 一 丝 幻 想, 也 许 还 不 至 于 走 到 悬 崖 边, 又 跌 落 下 去 吧 现 在 这 种 情 况, 是 否 可 用 悬 崖 勒 马 来 形 容 他? 这 时 的 我 对 父 亲 是 爱 恨 交 织 我 不 愿 意 他 在 多 年 革 命 之 后 走 到 了 自 己 的 反 面, 更 不 愿 意 自 己 也 背 叛 了 革 命 我 努 力 地 学 习 毛 泽 东 选 集, 努 力 地 学 习 中 央 文 件, 与 自 己 脑 子 里 出 现 的 各 种 私 心 杂 念 斗 争 我 以 为 自 己 经 过 了 自 我 学 习, 已 经 坚 定 了 立 场, 已 经 与 父 亲 划 清 了 界 限, 已 经 获 得 了 大 家 的 信 任 我 的 哥 哥 弟 弟 和 妹 妹 其 实 我 只 是 不 知 道, 我 们 家 的 男 孩 们 早 就 被 管 制 了 他 们 早 在 国 庆 期 间 就 被 分 别 进 行 了 处 理 哥 哥 莒 城, 初 中 毕 业 参 加 了 选 拔 飞 行 员 他 的 身 体 很 好, 只 有 一 个 小 项 不 合 格, 没 有 选 上 正 好 解 放 军 体 育 学 院 招 运 动 员, 他 身 高 1.81, 被 选 上 了 父 母 虽 不 太 愿 意 让 他 当 运 动 员, 但 还 是 尊 重 了 他 的 意 见 他 刚 去 时 是 学 篮 球, 后 改 学 击 剑 两 年 后, 击 剑 项 目 下 马, 国 家 体 委 决 定 不 发 展 这 项 运 动 他 所 学 无 用 武 之 地, 就 上 了 航 校, 改 学 了 地 勤 先 做 机 械 员, 后 提 升 为 机 械 师 在 1969 年 春 节 过 后, 他 从 吉 林 四 平 28 师 调 到 沈 空 独 立 大 队, 半 年 之 后 又 调 到 沈 空 司 令 部 直 属 政 治 部 保 卫 科 任 干 事 在 1971 年 8 月 被 任 命 为 副 科 长 据 他 讲, 在 当 时 是 全 沈 空 最 年 轻 的 一 名 副 科 长, 还 不 到 27 岁 ( 下 图 :1970 年 10 月, 全 家 在 北 京 空 军 大 院 家 中 留 影 后 排 中 为 父 母, 母 亲 抱 着 飞 宇 ) 16

17 刚 刚 到 职 两 个 多 星 期 (8 月 28 日 上 任 ), 就 发 生 了 九 一 三 事 件 哥 哥 不 像 我 当 时 还 蒙 在 鼓 里, 他 早 就 知 道 了 这 件 事 也 是 因 为 他 的 工 作 性 质 和 所 在 单 位 决 定 的 我 们 机 场 因 为 跑 了 一 架 直 升 机, 当 时 就 被 戒 严, 消 息 都 被 封 锁 哥 哥 是 9 月 14 日 就 知 道 了 有 一 个 小 车 司 机 ( 沈 空 某 首 长 的 司 机 ) 告 诉 他, 九 一 三 凌 晨, 有 一 架 飞 机, 从 山 海 关 机 场 跑 了 预 计 向 苏 联 跑 去 在 沈 空 作 战 值 班 室 里, 王 毓 淮 ( 沈 空 司 令 员 ) 和 张 雍 耿 ( 沈 空 政 委 ) 坐 镇, 吴 司 令 命 令 把 全 东 北 的 雷 达 全 打 开 结 果 没 有 任 何 显 示 他 调 到 沈 空 后, 分 给 了 他 一 间 小 屋, 还 是 和 别 人 在 同 一 个 单 元 房 里, 刚 把 家 安 置 起 来 ( 当 时 为 了 顾 及 影 响, 没 有 给 他 要 一 整 套 单 元 住 房 ) 10 月 1 日 早 晨, 因 是 节 日, 哥 哥 还 在 家 保 卫 科 的 科 长 叫 他 : 小 曾, 你 快 到 科 里 开 会 到 了 科 里 一 看, 坐 着 四 个 陆 军, 是 沈 阳 军 区 保 卫 部 的 向 他 宣 布 : 曾 国 华 是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的 重 要 成 员, 现 在 停 止 你 的 工 作, 给 你 办 学 习 班, 交 代 曾 国 华 的 问 题 哥 哥 被 带 到 沈 空 炮 六 师 门 诊 部 的 一 个 手 术 室 里 窗 户 都 用 木 板 钉 死 让 他 交 代 曾 国 华 和 林 彪 的 关 系, 都 有 什 么 人 到 你 家 去, 跟 沈 空 领 导 有 什 么 接 触 等 等 他 被 关 了 四 年 关 于 他 的 经 历, 应 该 由 他 自 己 来 写 遗 憾 的 是, 他 身 体 不 好, 直 到 2005 年 去 世, 他 始 终 没 有 写 回 忆 作 为 家 中 的 长 子, 他 知 道 的 事 情 最 早 最 多, 可 惜 都 被 他 带 走 了 二 弟 会 江, 当 兵 时 在 新 疆 部 队 1971 年 5 月 妈 妈 带 五 个 儿 子 去 38 军 玩 时, 某 师 的 领 导 提 出 将 他 调 到 38 军 来, 妈 妈 同 意 了 很 快 就 办 好 了 调 动 手 续,6 月 份 会 江 到 了 38 军 113 师 37 团 报 到 九 一 三 事 件 之 后, 他 也 被 办 了 学 习 班 当 时 是 给 三 个 人 办 了 班, 还 有 李 天 佑 将 军 的 三 儿 子, 另 一 个 是 某 人 的 女 儿 因 为 时 间 过 去 久 了, 会 江 已 记 不 很 清 当 时 的 具 体 情 况 了 他 说 给 他 办 了 三 个 月 时 间 的 班, 基 本 上 算 是 隔 离, 活 动 范 围 就 在 一 个 楼 里, 吃 饭 有 人 送 来, 有 两 个 干 部 给 他 办 班, 但 在 楼 里 的 活 动 还 算 是 自 由 主 要 是 让 他 讲 清 为 什 么 调 到 38 军, 原 因 经 过 等 等 他 来 这 个 部 队 的 时 间 很 短, 年 龄 又 轻 (20 岁 出 头 ), 所 以 也 没 什 17

18 么 问 题 可 交 待, 到 了 后 来 每 天 就 是 闲 聊 他 复 员 最 早,1973 年 初 就 回 了 地 方 三 弟 东 江, 原 在 沈 空 高 炮 一 师, 他 的 部 队 在 鞍 山 1971 年 5 月 1 日, 我 回 家 时, 他 也 在 ( 我 家 的 五 个 男 孩 子 和 妈 妈 去 38 军 玩, 就 是 这 一 时 期 ) 那 时, 他 觉 得 自 己 文 化 低 ( 文 革 时 刚 上 初 一 ), 此 时 虽 然 也 提 为 排 长, 但 他 觉 得 再 向 上 发 展 比 较 吃 力, 所 以 他 向 父 亲 提 出 上 学 的 想 法 他 这 个 请 求 在 沈 空 可 能 不 好 解 决, 空 四 军 的 王 维 国 就 答 应 让 东 江 调 去, 先 到 教 导 队, 然 后 再 上 学 他 是 4 月 份 就 请 病 假 回 来 了, 一 直 在 家 父 亲 去 大 连 疗 养, 他 也 去 了 到 了 10 月 3 日, 沈 空 来 人 把 他 带 回 去 办 学 习 班 他 的 调 动 手 续 还 没 办 好, 还 属 于 沈 空 但 正 因 为 他 这 几 个 月 一 直 在 家, 在 爸 爸 身 边, 而 且 又 是 要 调 往 空 四 军, 所 以 怀 疑 他 是 林 立 果 小 舰 队 的 人 东 江 被 关 的 时 间 较 长, 关 了 一 年 小 妹 朝 晖, 正 随 着 沈 阳 医 学 院 ( 现 在 的 中 国 医 科 大 学 ) 的 学 生 们 到 鞍 山 实 习 她 还 不 知 道 家 里 出 事, 东 江 被 关 她 找 到 东 江 所 在 的 部 队, 要 看 他 部 队 当 然 不 准 见 她 联 想 到 大 嫂 此 前 被 沈 空 来 人 带 走 了, 不 准 再 上 学, 觉 得 是 家 里 出 事 了 找 二 哥 汉 江 也 找 不 到 所 以 就 给 我 来 了 那 封 信 还 算 是 幸 运, 她 1969 年 入 伍, 在 北 空 466 医 院 当 护 理 员 1970 年 全 国 各 院 校 开 始 陆 续 招 收 学 生, 也 就 是 所 谓 的 工 农 兵 学 员 朝 晖 一 心 想 上 学, 和 妈 妈 磨, 妈 妈 终 于 同 意 先 是 由 北 空 送 到 广 州 医 学 院 学 习 去 了 半 年 因 水 土 不 服, 浑 身 长 疙 瘩 过 敏, 又 想 家 ( 上 学 时 还 不 到 16 岁 ), 所 以 通 过 空 后 调 转 关 系, 到 了 沈 阳 医 学 院 九 一 三 之 后, 她 成 了 三 不 管 的 人 沈 空 肯 定 不 管, 父 亲 曾 经 是 沈 空 司 令, 可 现 在 不 是 了 ; 北 空 不 管, 她 的 档 案 和 供 给 已 被 空 后 调 走 ; 空 后 不 管, 她 只 是 从 这 儿 过 了 一 下 手 续, 不 属 于 空 后 的 人 所 以 她 能 平 安 地 把 这 个 学 念 了 下 来 还 不 用 愁 吃 愁 穿, 因 为 军 队 的 供 给 关 系 照 常 发 挥 着 作 用 朝 晖 算 是 一 条 漏 网 之 鱼 说 到 大 弟 弟 汉 江, 也 算 是 有 惊 无 险 的 一 条 鱼 他 原 在 空 军 高 炮 六 师 参 军 后 即 随 部 队 去 了 越 南 1968 年 时 的 抗 美 援 越 战 争 已 近 尾 声 汉 江 在 那 儿 没 怎 么 打 仗 中 国 军 队 在 越 南 一 时 不 能 撤 兵, 汉 江 成 了 助 农 的 战 士, 帮 助 越 南 的 妇 女 插 秧 具 有 讽 刺 意 味 的 是, 汉 江 这 时 的 务 农 还 只 是 预 演 1969 年 回 国 后 不 久, 汉 江 调 到 沈 空 独 立 八 团, 任 无 线 电 技 师 这 是 他 一 直 喜 欢 做 的 事 情, 从 小 就 做 矿 石 收 音 机, 喜 欢 无 线 电 部 队 的 驻 地 在 沈 阳 于 洪 屯 1971 年 10 月 1 日, 他 正 在 宿 舍 洗 衣 服, 来 了 一 个 人 通 知 他 : 政 委 找 你 谈 话 政 委 见 了 汉 江, 只 是 简 单 地 交 18

19 代 了 几 句, 高 干 子 弟 应 该 去 下 面 锻 炼 锻 炼, 你 现 在 去 干 校 劳 动 一 段 时 间 于 是 由 保 卫 干 事 陪 同, 坐 车 去 了 吉 林 省 山 城 镇 的 一 个 沈 空 所 属 的 干 校 去 了 以 后, 对 他 的 态 度 就 变 了 两 天 之 后, 干 校 的 一 群 领 导 正 式 找 他 谈 话 : 曾 汉 江, 你 父 亲 曾 国 华 在 九 一 三 事 件 中 被 牵 连, 是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的 重 要 成 员 现 在 摆 在 你 面 前 的 有 两 条 路 一 条 是 与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以 及 你 父 亲 划 清 界 限, 一 条 是 与 党 与 人 民 为 敌 汉 江 即 刻 表 示 : 坚 决 与 党 保 持 一 致, 与 林 彪 及 曾 国 华 划 清 界 限 这 是 他 的 真 心 话 汉 江 老 实 ( 父 亲 对 他 的 评 语 就 是 老 实 ), 他 真 就 踏 下 心 来, 在 农 场 老 老 实 实 地 改 造 自 己, 继 续 保 持 着 他 帮 助 越 南 妇 女 插 秧 时 的 干 劲 过 了 将 近 3 个 月, 先 让 他 回 了 独 八 团, 然 后 调 他 到 大 连 金 县 干 校 这 里 是 营 以 上 犯 错 误 干 部 的 集 中 地 汉 江 提 干 时 间 不 长, 调 到 这 里 来 算 是 照 顾 1972 年 春 节 后, 干 校 解 散 他 又 被 调 到 空 二 军 农 场 ( 当 时 部 队 都 自 办 农 场, 种 粮 种 菜, 养 鸡 养 猪 ) 一 年 后 又 调 到 空 二 军 某 师 生 产 队 代 理 会 计 在 这 里 一 直 干 到 1978 年 转 业 汉 江 虽 然 从 1971 年 10 月 以 后, 一 直 是 在 当 农 民, 可 是 也 有 好 处 没 有 对 他 进 行 批 斗 帮 教 什 么 的, 大 家 一 直 对 他 挺 好 在 那 个 物 资 匮 乏 的 年 代, 搞 生 产 有 它 有 利 的 一 面, 不 但 自 己 能 吃 得 好, 还 能 给 家 人 以 支 援 当 年 汉 江 常 常 是 拎 着 油 米 面 肉 鱼 蛋 去 哥 哥 家 还 搞 了 不 少 木 材 三 合 板 五 合 板 一 类 的 东 西, 给 家 里 人 和 他 自 己 打 家 具, 我 们 家 多 年 来 一 直 是 随 父 亲 的 工 作 调 动 从 北 到 南 从 南 到 北 地 流 动 着, 家 具 都 是 公 家 配 备 的, 父 亲 成 了 反 党 集 团 成 员, 我 家 被 赶 出 空 军 大 院, 家 具 就 剩 了 几 个 装 衣 物 的 藤 条 编 的 大 箱 子 汉 江 给 做 的 家 具 正 好 补 充 了 家 中 的 空 白 我 的 学 习 班 1971 年 12 月, 气 象 台 领 导 找 我 谈 话, 告 诉 我, 把 我 抽 出 来 学 习 日 记 1971 年 12 月 9 日 已 是 学 习 的 第 三 天 了 我 不 愿 意 回 忆 那 次 严 厉 然 而 是 不 愉 快 的 谈 话 尽 管 他 们 要 求 我 仔 细 考 虑 一 下 他 的 谈 话 19

20 我 现 在 还 不 能 较 好 地 领 会 领 导 的 意 图, 为 什 么 要 把 我 抽 出 来 学 习? 为 什 么 早 不 抽 晚 不 抽, 偏 偏 在 这 个 时 候 抽? 似 乎 我 的 理 解 面 太 窄 了, 并 不 是 由 于 我 哭 了 一 次, 与 台 里 领 导 谈 了 一 次 不 成 功 的 话, 而 是 运 动 深 入 发 展, 事 态 有 所 变 化, 领 导 怕 我 在 听 到 父 亲 倒 台 时 会 感 到 突 然, 感 到 接 受 不 了, 以 至 于 产 生 对 立 情 绪, 与 父 亲 划 不 清 界 限, 滚 到 反 革 命 的 泥 坑 里 去 从 他 们 的 话 中, 我 开 始 意 识 到 了 这 一 点, 但 是 这 对 我 来 说, 又 有 什 么 不 可 接 受 的 呢? 我 早 就 接 受 下 来 了, 早 就 认 为 他 完 蛋 了 我 并 不 抱 幻 想, 曾 经 有 过 的 一 线 希 望 还 是 从 领 导 谈 话 中 得 来 的 因 此 我 以 为 领 导 上 的 顾 虑 是 多 余 的 这 次 谈 话, 我 是 作 为 同 志 出 现 在 他 们 面 前 吗? 听 着 他 们 左 一 个 你 小 曾 在 这 个 问 题 上 是 犹 豫 过 的, 右 一 个 你 曾 林 辉 不 学 习 就 如 何 如 何, 上 一 个 你 小 曾 没 有 划 清 界 限, 下 一 个 你 曾 林 辉 在 这 个 问 题 上 有 反 感 有 抵 触 是 不 对 的 等 等, 等 等 似 乎 二 位 是 拯 救 我 出 地 狱 的 天 使, 似 乎 我 曾 林 辉 在 这 个 大 事 发 生 之 后 就 陷 入 了 无 穷 的 忧 虑 个 人 家 庭 前 途 名 利 的 人 性 论 毒 网 中, 似 乎 我 小 曾 在 这 个 问 题 上 采 取 的 态 度 是 消 极 的, 被 动 的 这 一 切 又 把 不 被 组 织 和 群 众 信 任 的 桎 梏 紧 紧 地 束 缚 在 我 的 思 想 上 一 个 战 友 的 来 信 浮 现 在 我 的 眼 前 : 的 确, 如 果 后 果 是 最 坏 的, 那 么 对 于 你, 今 后 的 世 界 观 的 改 造 是 更 加 艰 难 了, 不 仅 要 时 时 战 胜 自 己, 战 胜 感 情, 而 且 还 要 对 外 界 的 不 理 解 予 以 极 大 的 理 解 是 啊, 这 种 不 理 解 是 一 种 人 为 的 障 碍 物, 特 别 是 在 这 最 开 初 的 几 天, 我 的 思 想 我 的 行 动 如 能 为 大 家 所 理 解, 将 要 付 出 何 等 大 的 代 价, 而 我 又 是 一 贯 地 不 善 于 表 白 自 己 的 这 次 参 加 学 习 又 使 自 己 感 到 只 有 服 从, 别 无 他 路 这 对 我 这 个 叛 逆 者 又 是 很 不 习 惯 的 然 而 也 只 能 如 此, 岂 有 它 哉? 20

21 在 我 头 脑 发 胀 的 时 候, 是 需 要 这 样 一 盆 冷 水, 现 在 对 于 种 种 的 问 题 的 考 虑 与 处 理, 似 乎 是 冷 静 多 了, 也 谨 慎 多 了 这 次 学 习, 是 由 黄 万 源 副 台 长 和 我 一 起 脱 产 学 习 的 好 像 还 有 一 个 人 也 是 帮 助 我 的, 我 现 在 记 不 清 是 不 是 有 这 个 人? 这 个 人 是 谁? 学 习 的 主 要 经 过 和 内 容, 统 统 记 不 清 了 因 为 这 次 学 习, 使 我 感 到 非 常 痛 苦 几 十 年 来, 我 拒 绝 回 忆 当 时 我 还 做 了 一 份 记 录, 上 面 记 的 是 黄 副 台 长 让 我 讲 自 己 问 题 的 一 二 三 条, 还 有 我 写 的 自 己 的 认 识, 这 几 页 纸 我 保 存 了 一 段 时 间, 但 一 直 不 敢 再 看, 为 的 是 不 愿 去 回 忆 到 了 八 十 年 代, 索 性 烧 掉 了 这 一 次 为 写 我 们 的 经 历, 我 重 新 想, 重 新 写, 但 也 只 能 是 一 个 大 概 了 学 习 一 开 始, 学 习 了 文 件 然 后 由 我 谈 自 己 的 想 法 和 对 我 父 亲 问 题 的 认 识 当 然, 他 们 是 讲 了 你 父 亲 在 这 次 ( 第 十 次 ) 路 线 斗 争 中 有 问 题, 但 什 么 问 题, 又 不 说, 只 说 还 不 清 楚 ( 那 时 真 是 傻 实 在, 领 导 领 着 你 学 习, 他 们 都 不 知 道 你 父 亲 是 什 么 性 质 的 问 题, 你 自 己 讲 那 么 多 干 什 么 ) 我 就 将 自 己 从 听 到 林 彪 事 件 之 后, 自 己 的 思 想 活 动, 都 怎 样 学 习 的, 学 习 了 什 么, 开 始 怎 么 想 的, 现 在 又 是 怎 样 认 识 的 一 一 道 来 我 最 后 讲, 我 要 坚 定 地 站 在 毛 主 席 的 革 命 路 线 一 边, 与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划 清 界 限, 与 父 母 划 清 界 限 我 那 时 写 批 判 稿 是 很 能 写 的, 何 况 这 些 想 法 在 我 脑 子 里 转 了 几 个 月 了 讲 得 黄 副 台 长 坐 在 那 儿, 无 话 再 学 习 时, 黄 副 台 长 显 然 是 在 汇 报 之 后, 领 导 给 他 定 下 了 基 调 ( 黄 副 台 长 这 个 人 很 老 实, 我 对 他 说 的 话 没 有 反 感, 我 相 信 他 只 是 为 了 完 成 任 务, 只 是 个 传 话 的 ), 他 讲, 你 不 可 能 还 没 开 始 学 习, 就 能 有 这 样 的 觉 悟 意 即 我 说 的 是 违 心 的 话, 是 为 了 混 过 去 这 时 他 举 例, 有 一 次 全 台 好 多 人 在 大 屋 吃 地 瓜, 叫 你 去 吃, 你 说 吃 什 么 吃, 我 全 家 人 都 不 知 哪 里 去 了! 然 后 就 哭 起 来 你 说 你 当 时 为 什 么 哭? 你 父 亲 在 这 次 路 线 斗 争 中 有 问 题, 组 织 上 给 他 办 学 习 班, 是 正 确 的 你 的 哥 哥 以 及 弟 弟, 他 们 的 部 队 为 他 们 办 学 习 班 是 为 了 帮 助 他 们 和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划 清 界 限, 也 是 正 确 的 你 哭, 说 明 了 你 对 组 织 上 的 决 定 有 抵 触 情 绪, 是 资 产 阶 级 的 人 性 论 的 表 现 ( 其 实 我 当 时 并 不 知 道 他 们 的 情 况, 哭, 那 是 我 亲 情 的 自 然 流 露, 如 果 连 这 点 亲 情 都 没 有, 还 叫 人 吗?) 他 还 说 了 不 少, 但 我 印 象 最 深 的 就 是 这 件 事 一 个 多 月 的 学 习, 他 们 应 该 是 有 所 收 获 的 我 重 新 写 了 学 习 汇 报, 检 举 21

22 了 父 亲 母 亲 的 问 题 表 面 上 看 来 我 的 认 识 是 提 高 了 我 的 本 命 年 就 是 这 样 在 学 习 班 里 过 去 了, 我 完 全 忘 了 自 己 的 生 日 我 的 检 举 好 像 是 有 这 样 几 件 事 : 年 6 月, 我 一 次 回 家 见 到 爸 爸, 问 他 : 林 立 果 在 我 们 机 场 学 开 直 升 机, 你 知 道 吗? 我 爸 爸 对 我 说 不 知 道 这 事 并 说 林 立 果 不 是 在 广 东 吗? 年 9 月 6 日, 我 回 家 时 见 到 妈 妈 和 她 讲 了 周 宇 驰 有 一 次 在 学 飞 行 时, 到 我 们 气 象 台 看 天 气 预 报 图, 我 正 好 在 值 班 他 不 懂 装 懂, 还 听 我 给 他 讲 气 象 预 报, 真 有 意 思 3. 有 一 次 和 妈 妈 聊 起 林 立 果 的 小 册 子, 妈 妈 问 我 有 没 有 天 才? 说 林 立 果 就 是 天 才 4. 妈 妈 告 诉 我, 她 和 几 个 人 去 到 林 彪 家, 在 那 见 到 叶 群 ( 这 事 我 记 不 清 具 体 内 容 了 ) 5. 有 一 次 我 看 到 有 人 给 我 家 送 来 一 箱 芒 果, 说 是 林 立 果 送 的 好 像 就 是 这 些 事 我 虽 然 从 1969 年 9 月 就 调 到 北 京, 可 是 我 平 时 都 是 在 部 队, 最 多 一 个 月 回 去 两 次, 还 不 一 定 见 到 我 父 母, 所 以 接 触 的 时 间 还 是 不 多 记 得 学 习 时 上 面 还 让 我 揭 发 我 哥 哥 我 说 没 有 什 么 可 揭 发 的 他 们 就 给 我 上 课, 端 正 我 的 思 想 说 你 哥 哥 的 部 队 既 然 给 他 办 学 习 班, 就 说 明 他 有 问 题, 你 要 相 信 组 织 我 说, 我 相 信, 只 要 组 织 上 说 他 是 反 革 命, 我 马 上 就 与 他 划 清 界 限 就 这 样 一 个 多 月 的 学 习 终 于 过 去 了 我 也 像 他 们 希 望 的 那 样, 彻 底 改 头 换 面 了 这 次 学 习 过 后, 首 先 变 化 的 是 台 里 的 战 士, 他 们 对 我 开 始 疏 远 我 还 是 团 支 部 副 书 记, 可 是 往 往 和 我 谈 完 心 了, 就 去 找 真 正 的 组 织 汇 报 和 我 谈 心 的 内 容, 比 如 吃 地 瓜 一 事, 当 时 在 屋 子 里 大 部 分 是 战 士, 台 长 不 在 后 来 这 件 事 成 了 导 火 索, 被 他 们 拿 来 攻 破 我 的 防 线, 领 导 们 怎 么 会 知 道 这 件 事 呢? 只 能 是 当 时 在 屋 里 吃 地 瓜 的 人 汇 报 了 我 却 不 知 这 些, 还 是 尽 我 的 职 责 哪 料 到 我 谈 得 越 多, 领 导 掌 握 我 的 思 想 越 多 其 实 我 也 没 有 什 么 反 党 的 言 论, 可 架 不 住 他 们 分 析 抓 辫 子, 总 会 找 出 一 些 问 题 的 渐 渐 地 我 也 有 所 察 觉 我 不 会 骗 人, 心 里 怎 么 想 的 就 怎 么 说 我 说 实 话, 别 人 不 信, 还 硬 要 往 你 头 上 扣 上 一 些 莫 须 有 的 帽 子 这 次 学 习 的 经 过 以 及 此 后 大 家 对 我 态 度 的 变 化, 使 我 感 到 我 确 确 实 实 地 被 踢 22

23 出 了 革 命 阵 营, 革 命 队 伍 因 此 净 化 了 无 论 我 怎 样 真 诚 地 表 白, 剖 析 自 己 的 思 想, 都 不 可 能 得 到 组 织 上 的 信 任 在 革 命 的 大 家 庭 里, 已 经 没 有 我 的 一 席 之 地 我 是 所 有 人 眼 中 的 异 类, 他 们 时 刻 警 惕 着 我 的 一 言 一 行 有 些 人 表 面 上 仍 然 与 我 谈 心, 却 拿 我 做 他 们 进 步 的 垫 脚 石, 与 我 谈 完 话 转 身 就 去 向 台 领 导 汇 报, 以 示 他 们 革 命 立 场 的 坚 定 与 眼 光 的 敏 锐 这 也 怨 不 得 他 们, 这 个 时 期, 人 人 需 要 自 保, 不 与 我 划 清 界 限 就 没 有 他 们 进 步 的 可 能 但 我 确 实 不 能 理 解 他 们 这 样 做 的 动 机, 他 们 都 还 只 有 十 八 九 二 十 出 头 呀, 多 年 后 他 们 回 忆 起 这 些, 能 安 心 吗? 学 习 过 后, 我 精 神 上 一 直 很 痛 苦 我 不 明 白 我 一 向 崇 敬 的 父 母 怎 么 会 是 反 党 反 毛 主 席 反 社 会 主 义 的? 我 不 明 白 他 们 什 么 时 候 和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搞 到 一 起 了? 我 不 明 白 我 为 什 么 就 不 能 自 觉 地 站 到 毛 主 席 一 边? 我 不 明 白 为 什 么 我 剖 心 剖 腹 地 向 党 表 示 忠 诚, 却 不 被 接 受? 我 从 小 在 军 营 长 大,20 多 年 都 是 受 着 我 是 革 命 后 代, 要 接 革 命 的 班 等 等 这 样 的 教 育, 为 什 么 现 在 父 母 有 了 问 题, 我 就 不 是 革 命 接 班 人 了, 我 就 必 须 是 反 党 的? 何 况 此 时 我 父 母 还 在 被 审 查, 没 有 被 定 性, 台 里 的 领 导 和 战 士 凭 什 么 就 如 此 不 信 任 我? 母 亲 也 被 办 了 学 习 班 自 九 一 三 后, 妈 妈 也 进 了 学 习 班 只 不 过 对 她 比 较 特 殊, 在 家 办 班 这 是 什 么 原 因? 或 许 是 沾 了 飞 宇 的 光 (1972 年 3 月 份 两 岁 )? 假 如 把 奶 奶 关 到 别 的 地 方 去 了, 小 孩 怎 么 办? 抑 或 我 妈 的 问 题 还 没 有 严 重 到 集 中 办 班 的 程 度? 据 小 妹 的 信 说, 妈 三 个 月 不 写 一 个 字, 不 积 极 配 合 组 织 上 把 问 题 弄 清 后 来 又 后 悔 了, 想 交 代 问 题, 又 怕 影 响 到 子 女 的 前 途 现 在 是 顾 虑 重 重 我 和 会 江 都 给 妈 写 了 信 写 信 之 前, 我 的 思 想 也 斗 争 着 原 以 为 妈 妈 没 有 什 么 事 情, 她 的 情 况, 我 也 分 析 过, 认 为 她 不 会 是 反 党 分 子, 只 能 算 是 受 蒙 蔽 者 其 实, 我 那 时 是 矛 盾 的 从 父 母 对 我 们 的 言 传 身 教, 他 们 决 不 会 是 反 党 反 毛 主 席 的 但 从 那 一 段 时 期 我 妈 给 我 讲 的 一 些 情 况 来 看, 他 们 又 和 林 彪 林 立 果 关 系 较 密 生 活 上 的 来 往 不 少 我 对 父 母 问 题 的 性 质, 始 终 在 思 索, 很 矛 盾 有 时 我 觉 得 他 们 是 被 骗 的, 有 时 我 又 觉 得 很 恨 他 们, 恨 他 们 在 路 线 斗 争 中 站 错 了 队, 恨 他 们 多 年 革 命 后 没 有 保 23

24 持 晚 节 就 是 没 有 恨 过 我 是 他 们 的 女 儿, 没 有 恨 他 们 连 累 了 我 们 子 女 听 妹 妹 说 了 妈 妈 的 情 况 后, 我 就 和 二 弟 会 江 给 她 写 了 信 会 江 的 信 中 写 道 : 犯 了 严 重 错 误, 受 了 蒙 蔽, 这 些 倒 不 十 分 可 怕 可 怕 的 是 执 迷 不 悟, 知 错 不 改, 怕 这 怕 那 一 个 共 产 党 员 丧 失 了 对 组 织 的 忠 诚 老 实, 丧 失 了 党 的 立 场 和 党 性, 就 等 于 丧 失 了 政 治 生 命, 就 是 一 个 对 革 命 丝 毫 没 有 价 值 的 人 如 果 他 站 在 党 的 对 立 面 上, 犯 了 错 误, 并 且 对 自 己 的 问 题 不 认 识, 或 者 认 也 不 认 识, 一 直 走 到 底, 那 就 等 于 将 自 己 置 于 无 产 阶 级 专 政 下, 就 是 与 人 民 为 敌 到 底 的 罪 人 当 我 知 道 爸 爸 妈 妈 认 识 不 高, 态 度 不 太 好 的 时 候, 我 不 是 作 为 你 们 的 孩 子 而 感 到 不 安, 焦 急, 而 是 作 为 党 的 战 士 对 你 们 表 示 气 愤, 感 到 可 耻 林 陈 反 党 集 团 是 党 内 十 次 路 线 中 对 党 危 害 最 大 的 一 个, 你 们 犯 了 严 重 错 误, 看 错 了 人, 站 错 了 队, 跟 了 林 彪 一 伙 跑 了 好 长 一 阵 子, 难 道 问 题 不 严 重 吗? 爸 爸 参 与 反 党 集 团 的 活 动, 向 党 向 人 民 犯 下 了 罪 行, 背 叛 了 过 去 为 之 奋 斗 几 十 年 的 伟 大 事 业, 背 叛 了 培 养 自 己 几 十 年 的 伟 大 的 党, 难 道 不 感 到 可 耻, 可 恨 吗? 妈 妈 受 了 蒙 蔽, 难 道 就 可 以 不 揭 发 批 判, 交 代 问 题 而 心 安 理 得 吗? 妈 妈, 我 要 多 问 你 几 个 问 题, 你 平 时 告 诉 我 们, 要 忠 于 毛 主 席, 要 好 好 读 毛 主 席 的 书 去 年 九 月 二 十 七 日, 我 回 家 时, 你 和 我 说 过, 如 果 爸 爸 犯 错 误, 我 们 一 定 要 和 他 划 清 界 限 你 还 说 现 在 要 更 加 相 信 毛 主 席 我 不 禁 要 问 : 在 林 彪 外 逃 事 件 发 生 后 的 三 个 多 月 里, 你 为 什 么 不 书 面 揭 发 林 彪 一 伙 的 反 革 命 罪 行, 不 检 查 自 己 的 问 题, 一 个 字 不 写? 为 什 么 在 组 织 上 耐 心 的 帮 助 和 教 育 下 至 今 你 仍 怕 这 怕 那, 内 心 矛 盾 重 重, 不 敢 勇 敢 革 命? 会 江 的 信 写 得 很 长, 他 最 后 说 揭 发 批 判 林 彪 一 伙 ( 还 有 爸 爸 ) 认 识 自 己 的 24

25 问 题, 这 就 是 为 党 而 冲 锋, 而 战 斗 彻 底 批 判 林 彪 一 伙, 为 的 是 巩 固 无 产 阶 级 专 政 狠 批 狠 揭 爸 爸 的 错 误, 为 的 是 教 育 本 人, 教 育 别 人, 挽 救 他 交 待 自 己 的 问 题, 为 的 是 自 己 能 够 继 续 革 命 总 的 是 向 党 负 责, 向 人 民 负 责, 为 巩 固 无 产 阶 级 专 政 而 工 作, 斗 争 妈 妈 你 应 该 以 共 产 党 员 的 名 义 想 想 过 去, 现 在 和 将 来 不 要 再 怕 这 怕 那 了, 不 要 再 犹 犹 豫 豫 了, 要 像 先 烈 那 样, 像 党 的 无 数 好 战 士 那 样, 像 你 过 去 为 革 命 工 作 时 那 样 战 斗 革 命 我 也 给 妈 妈 写 了 信, 我 的 信 大 概 的 内 容 是 : 在 这 次 运 动 中, 每 个 人 都 受 到 了 很 大 的 触 动 与 教 育 而 对 于 我 们 一 家, 教 训 尤 为 深 刻 与 沉 痛 父 亲 的 问 题, 组 织 上 早 就 跟 我 说 过 了 从 我 知 道 的 那 天 开 始, 我 就 一 再 想 过 这 个 问 题, 父 亲 是 林 陈 反 党 集 团 一 伙 的, 我 怎 么 办? 想 到 伟 大 壮 丽 的 共 产 主 义 事 业, 想 到 二 十 几 年 来 党 对 自 己 的 培 养 与 教 育, 想 到 自 己 曾 多 次 立 下 的 誓 言 : 永 远 忠 于 毛 主 席, 为 共 产 主 义 奋 斗 终 身! 想 到 我 们 伟 大 祖 国 的 过 去, 现 在 与 将 来, 我 感 到 自 己 并 不 属 于 父 母 的, 而 是 属 于 党 的, 属 于 人 民 的 我 和 会 江 朝 晖 都 交 换 了 思 想, 我 们 一 致 坚 定 地 表 示 : 家 庭 不 能 选 择, 道 路 却 可 以 挑 选 过 去 的 两 年 多, 你 崇 拜 林 贼, 迷 信 林 贼, 跟 着 林 陈 一 伙 干 了 一 些 坏 事, 说 了 许 多 错 话, 的 确 是 对 党 有 罪, 对 人 民 有 罪 我 和 会 江 的 两 封 信, 在 今 天 看 来 是 那 样 的 可 笑, 可 当 时 我 们 确 实 很 虔 诚 我 们 对 父 母 有 些 什 么 问 题 并 不 知 情, 只 是 盲 目 地 听 了 空 军 通 过 朝 晖 向 我 们 提 出 的 要 求, 劝 妈 妈 做 检 查 揭 发 我 们 就 猛 上 纲 上 线 会 江 给 我 的 信 里 说 : 我 不 怕 爸 爸 倒 台, 不 怕 全 师 人 都 知 道 自 己 是 一 个 反 党 分 子 的 儿 子 一 个 共 产 党 员 最 大 的 痛 苦 莫 过 于 失 去 组 织 上 的 信 任 而 现 在, 实 践 也 使 我 懂 得 了, 这 也 不 是 可 怕 的, 这 是 最 严 峻 的 考 验 你 是 悲 观 丧 气, 作 山 中 人, 还 是 经 得 住 风, 顶 得 住 浪? 这 是 一 个 共 产 党 员 的 两 条 路, 两 条 衡 量 坚 定 的 革 命 派 25

26 和 动 摇 的 不 革 命 派 的 标 准 我 们 不 希 望 组 织 上 怀 疑, 但 当 这 种 怀 疑 到 来 的 时 候, 我 们 应 该 坦 然 面 对 一 个 坚 定 的 革 命 者, 只 有 在 任 何 情 况 下, 都 丝 毫 不 改 变 对 党 的 忠 实, 不 怕 丢 掉 乌 纱 帽, 丢 掉 一 切, 甚 至 坐 牢 杀 头, 才 能 以 革 命 者 的 坚 定 战 胜 资 产 阶 级 和 一 切 困 难, 经 得 起 一 切 考 验, 为 党 做 出 应 尽 的 贡 献 仰 首 长 天 笑 声 豪, 丹 心 碧 海 化 巨 涛 热 血 莽 原 滴 滴 浸, 青 春 伟 业 处 处 骄 我 并 不 是 共 产 党 员, 我 一 直 在 要 求 入 党 1971 年 6 月, 我 们 几 个 从 空 军 气 象 训 练 班 分 到 34 师 的 预 报 员, 都 被 提 了 干 7 月 份, 气 象 台 党 组 织 按 原 计 划 要 发 展 我 入 党, 可 是, 另 一 名 同 时 和 我 分 到 气 象 台 的 女 预 报 员 的 入 党 介 绍 人, 说 了 一 句 对 高 干 子 女 要 多 考 验 他 们 决 定 再 多 考 验 我 半 年, 放 到 年 底 发 展 我 就 这 样, 我 被 这 句 话 永 远 地 挡 在 了 党 的 大 门 外 但 我 从 来 都 是 按 照 共 产 党 员 的 标 准 来 要 求 自 己, 不 敢 有 丝 毫 的 放 松 在 会 江 这 封 给 妈 妈 的 信 里, 我 发 现 了 一 个 问 题,1971 年 的 9 月 27 日 会 江 还 在 家 妈 妈 对 他 说 过 : 如 果 爸 爸 犯 错 误, 我 们 一 定 要 和 他 划 清 界 限 从 这 句 话 可 以 看 出, 那 天 爸 爸 还 没 有 被 收 审, 爸 爸 也 没 有 就 自 己 的 问 题 和 妈 妈 通 过 气 订 立 所 谓 的 攻 守 同 盟 假 如 他 们 之 间 订 立 了 什 么 攻 守 同 盟, 妈 妈 就 应 该 知 道 爸 爸 到 底 都 做 了 什 么, 比 如 是 不 是 听 从 了 林 立 果 的 指 示 潜 伏 到 医 院 ; 又 跑 到 大 连 去 做 571 工 程 在 东 北 的 总 指 挥 等 等 她 在 这 个 时 候 还 对 孩 子 说 如 果, 难 道 她 真 的 是 为 了 遵 守 与 父 亲 订 下 的 攻 守 同 盟, 连 对 孩 子 都 不 透 露 一 句? 按 妈 妈 的 性 格 是 不 可 能 这 样 做 的, 她 不 是 一 个 阳 奉 阴 违 的 人, 她 此 时 还 这 样 教 育 会 江, 那 一 定 是 她 的 心 里 话 而 在 空 军 对 父 亲 所 做 的 结 论 里, 一 直 都 在 强 调 : 九 一 三 事 件 后, 与 罪 犯 刘 世 英 秘 密 串 连, 统 一 口 径 中 央 [1971]57 号 文 件 下 达 后, 又 多 次 同 他 的 老 婆 和 秘 书 订 立 攻 守 同 盟 销 毁 材 料 假 如 爸 爸 真 的 和 妈 妈 订 立 了 攻 守 同 盟, 她 怎 么 可 能 对 会 江 说 如 果 爸 爸 犯 错 误, 怎 么 能 说 我 们 要 同 他 划 清 界 限? 说 这 话 几 天 后 父 亲 就 被 审 查 了, 到 这 时 候 她 怎 么 还 会 这 样 地 两 面 三 刀 还 瞒 着 孩 子? 到 了 这 种 关 键 时 刻, 她 只 能 是 或 者 什 么 也 不 说, 或 者 向 会 江 讲 他 们 到 底 有 什 么 问 题, 因 为 按 照 空 军 所 说, 即 定 了 攻 守 同 盟, 怎 可 能 没 有 问 题? 刘 时 铁 ( 我 母 亲 的 名 字 ) 怎 么 可 能 不 知 情? 所 以, 后 来 妈 妈 也 被 办 了 学 习 班 26

27 爸 爸 的 两 次 结 论 1978 年 8 月, 空 军 党 委 给 父 亲 做 出 了 一 个 结 论 : 总 政 治 部 一 九 七 八 年 六 月 五 日 政 审 复 字 第 30 号 批 复 经 中 央 中 央 军 委 批 准, 同 意 空 军 党 委 对 曾 国 华 问 题 的 审 查 结 论 曾 国 华 在 党 的 第 十 次 路 线 斗 争 中 所 犯 错 误 和 罪 行 严 重, 问 题 性 质 属 于 敌 我 矛 盾 鉴 于 本 人 检 查 交 代 的 态 度 尚 好, 生 前 表 示 愿 意 悔 改 遵 照 党 的 要 扩 大 教 育 面, 缩 小 打 击 面 的 政 策, 可 不 定 为 林 彪 死 党, 按 人 民 内 部 矛 盾 予 以 结 论, 定 为 上 了 林 彪 贼 船, 积 极 参 与 林 彪 反 党 集 团 的 反 革 命 阴 谋 活 动, 陷 得 很 深, 犯 了 严 重 方 向 路 线 错 误 空 军 政 治 部 1978 年 7 月 17 日 1983 年 2 月 13 日 春 节 空 军 干 部 部 福 利 处 通 知 妈 妈 去 参 加 在 人 民 大 会 堂 召 开 的 党 政 军 国 家 机 关 的 团 拜 会 招 待 票 由 总 政 治 部 发 来 妈 妈 问 福 利 处 彭 干 事 : 我 是 否 以 离 休 老 干 部 身 份 参 加 的? 彭 干 事 说 : 你 是 以 曾 副 司 令 员 夫 人 的 身 份 参 加 的 空 司 专 派 了 一 辆 伏 尔 加 小 车 接 妈 妈 去 大 会 堂 在 那 里 她 碰 到 了 刘 亚 楼 司 令 员 的 夫 人 翟 云 英 和 常 乾 坤 副 司 令 员 的 夫 人 曾 山 的 夫 人 她 们 几 个 坐 到 了 一 桌 会 上 赵 紫 阳 总 理 讲 了 话, 李 副 主 席 出 席 了 团 拜 会 还 有 其 他 的 党 和 国 家 领 导 人 讲 了 话 看 了 文 艺 节 目, 侯 宝 林 父 子 俩 说 了 相 声 萧 何 月 下 追 韩 信 妈 妈 很 高 兴 她 认 为 从 1971 年 以 后, 这 个 春 节 过 得 最 愉 快 了 以 曾 国 华 副 司 令 员 夫 人 的 身 份 去 参 加 团 拜 会, 是 一 个 政 治 信 号 3 月 19 日 至 30 日, 妈 妈 永 江 二 人 给 我 写 了 信, 告 诉 我 3 月 16 日 ( 星 期 三 ) 27

28 空 军 纪 委 通 知 妈 妈 去 看 爸 爸 的 结 论 妈 妈 在 信 中 写 道 上 个 星 期 三 空 军 纪 委 通 知 汉 弟 说 : 你 妈 妈 不 是 要 看 结 论 吗? 可 以 来 看 我 和 汉 弟 星 期 四 下 午 去 看 了,( 并 作 了 抄 写 ) 结 论 是 空 军 党 委 的 复 议, 军 委 还 没 批 共 五 条 错 误 大 意 是 : 1. 九 届 二 中 全 会 吴 法 宪 密 谋 策 划 他 选 政 治 局 委 员 时, 要 选 谁 不 选 谁 2. 九 大 以 后 曾 伙 同 吴 等 人, 积 极 参 于 林 彪 第 一 号 命 令 的 阴 谋 活 动 3. 积 极 拥 护 设 国 家 主 席, 吹 捧 林 彪 反 党 发 言 4. 积 极 拥 护 和 推 行 林 吴 等 人 抛 出 的 反 革 命 的 纲 领 5. 让 老 婆 刘 时 铁 带 着 秘 书 和 儿 子 们 到 三 十 八 军 搞 活 动 ( 没 有 说 是 阴 谋 活 动, 只 说 是 活 动 ) 根 据 这 五 条 错 误, 建 议 结 论 为 犯 有 严 重 政 治 错 误, 补 发 扣 发 的 工 资, 按 军 级 待 遇 进 八 宝 山 永 江 写 道 妈 妈 和 王 浴 光 汉 江 东 江 商 量, 起 草 咱 们 自 己 的 意 见, 不 同 意 他 们 的 结 论 估 计 他 们 就 还 要 拖 因 为 白 云 等 人 的 结 论 都 做 得 比 较 重, 不 合 乎 事 实, 也 不 符 合 军 委 总 政 中 央 的 精 神 他 们 都 否 决 了, 所 以 都 在 等 看 来 只 是 空 军 不 按 政 策 办 事, 上 边 还 是 讲 政 策 的 房 子 的 事, 政 治 部 已 明 确 跟 妈 妈 讲 : 按 妈 妈 的 待 遇 进 东 高 地 干 休 所 第 一 批 入 所 名 单 就 有 妈 妈, 这 跟 爸 爸 的 结 论 没 有 关 系 妈 妈 说 : 等 我 老 头 的 事 完 了, 我 28

29 还 要 按 遗 孀 的 待 遇 管 你 们 要 房 子 他 们 也 没 吭 声 五 六 月 份 就 可 以 搬 进 干 休 所 可 能 这 是 咱 们 家 往 好 里 发 展 的 转 折 点 吧? 冬 天 已 经 过 去 了, 现 已 是 春 暖 花 开, 大 地 复 苏 的 时 令 了 我 们 准 备 种 些 蔬 菜 什 么 的, 你 们 是 不 是 也 要 种 些 蔬 菜 呀? 弟 永 江 八 三 三 二 十 妈 妈 很 快 就 写 了 一 封 信, 谈 了 她 看 了 结 论 后 的 几 点 意 见 张 司 令, 高 政 委 并 空 军 党 委 : 最 近 组 织 上 让 我 看 了 空 军 党 委 一 九 八 二 年 六 月 十 日 给 中 央 军 委, 纪 委 的 请 示 报 告 关 于 曾 国 华 问 题 的 复 议 结 论 看 后 提 出 几 点 看 法 和 意 见, 请 党 委 考 虑 一. 要 求 党 委 能 进 一 步 考 虑 到 十 年 动 乱 这 个 特 定 的 历 史 条 件, 和 空 军 特 定 的 历 史 背 景 如 林 彪 的 第 一 个 号 令 是 带 有 全 军 性 的 普 遍 性 的 问 题 空 军 执 行 第 一 个 号 令 对 于 当 时 分 管 作 战 的 曾 国 华 同 志 只 能 是 执 行 者 的 错 误 对 否, 请 指 正 二. 要 求 党 委 能 将 集 体 的 事 和 曾 国 华 同 志 个 人 的 事 加 以 区 别 如 九 大 选 举 是 受 了 林 彪 四 人 帮 的 干 扰 和 操 纵 的, 曾 国 华 同 志 是 空 军 代 表 团 中 的 一 员, 在 投 票 问 题 上, 曾 国 华 同 志 是 犯 有 密 谋 策 划 的 错 误 还 是 执 行 者 的 错 误 又 如 策 划 空 军 三 代 会 的 阴 谋 活 动 修 建 大 跨 度 飞 机 洞 库 等 问 题, 也 请 领 导 考 虑 29

30 三. 希 望 组 织 上 进 一 步 做 到 事 实 清 楚, 证 据 确 凿, 定 性 准 确 如 关 于 我 到 三 十 八 军 进 行 活 动 的 问 题, 我 到 三 十 八 军 一 一 三 师 不 是 曾 国 华 同 志 派 去 的 也 没 有 进 行 任 何 阴 谋 活 动 请 组 织 上 进 一 步 核 实 四. 曾 国 华 同 志 虽 在 晚 年 犯 了 错 误, 但 他 在 历 史 上 还 是 为 党 为 人 民 做 过 一 定 贡 献 希 望 党 委 本 着 党 的 一 贯 原 则, 对 犯 错 误 的 干 部 进 行 全 面 的 历 史 的 衡 量, 对 曾 国 华 同 志 的 骨 灰 要 求 按 他 原 军 委 空 军 副 司 令 员 职 务 的 规 格 安 放 八 宝 山 革 命 公 墓 五. 另 外 关 于 我 的 住 房 问 题 几 年 来, 我 多 次 向 组 织 上 写 信 反 映 和 要 求 解 决 我 在 南 苑 机 场 住 房 的 困 难 问 题, 现 仍 未 得 到 解 决 近 来 多 病, 迫 切 需 要 子 女 照 顾 希 望 组 织 上 能 在 市 内 安 排 我 的 住 房, 以 便 子 女 照 顾 以 上 如 有 不 当 之 处, 请 批 评 指 正 致 以 敬 礼! 刘 时 铁 一 九 八 三 年 三 月 二 十 三 日 母 亲 尽 到 了 她 做 妻 子 的 责 任 她 知 道 我 父 亲 没 有 反 党 反 毛 泽 东 反 社 会 主 义 他 是 个 军 人, 是 空 军 的 第 一 副 司 令 员, 上 级 的 命 令 他 要 执 行 当 然 他 对 林 彪 还 有 另 一 份 感 情, 从 参 军 就 在 林 彪 手 下 当 兵, 我 们 家 确 实 和 林 彪 走 的 较 近, 但 他 不 会 知 道 林 彪 要 搞 什 么 阴 谋 妈 妈 写 申 诉 信 时 的 心 情 很 焦 虑, 她 不 止 一 次 对 我 说 过, 总 怕 不 等 让 他 出 来, 他 就 会 死 在 里 面 我 不 禁 为 他 们 几 十 年 夫 妻 生 死 与 共, 心 灵 相 通 感 动 但 是, 在 经 历 了 六 年 多 的 生 离 之 后, 她 等 来 的 不 是 团 圆, 而 是 死 别 妈 妈 在 爸 爸 去 世 时 不 让 我 哭, 是 她 的 一 种 坚 强, 不 愿 在 那 个 时 刻 在 外 人 面 前 30

31 表 现 出 软 弱 她 自 己 有 两 次 痛 哭 一 次 在 火 化 时, 一 次 是 看 到 了 从 学 习 班 拿 回 来 的 爸 爸 的 衣 物 那 已 经 不 能 再 控 制 的 悲 愤 只 能 以 这 种 形 式 爆 发 她 也 尽 到 了 做 母 亲 的 责 任 她 生 养 了 我 们 兄 弟 姐 妹 七 个, 抚 养 教 育 耗 尽 了 她 的 心 力 同 时 她 还 要 正 常 上 班, 从 来 不 肯 在 家 当 个 家 庭 妇 女 她 总 是 告 诫 我 : 女 人 首 先 要 自 立, 不 能 依 附 男 人, 不 能 做 花 瓶 尤 其 是 在 我 们 七 个 孩 子 因 为 受 到 父 亲 问 题 的 牵 连, 全 部 从 部 队 复 员 转 业 到 地 方 ( 小 弟 弟 没 有 当 兵, 但 找 工 作 一 直 受 到 很 大 的 影 响 ), 妈 妈 心 里 一 直 很 不 好 受, 老 是 觉 得 对 不 住 子 女 当 她 看 到 我 们 陆 续 成 了 家, 有 了 较 稳 定 的 工 作 后, 才 放 了 心 她 为 我 们 子 女 做 的 最 大 的 事 就 是 努 力 为 父 亲 平 反 虽 然 最 后 也 没 有 达 到 预 想 的 结 果, 但 总 算 让 问 题 减 轻 ( 大 概 父 亲 在 他 那 一 个 级 别 中 算 是 结 局 较 好 的 一 个 ) 我 在 父 亲 牵 到 林 案 之 后 一 直 不 能 回 家, 我 得 以 与 妈 妈 再 次 见 面 是 我 快 复 员 了 从 我 回 家 一 直 到 她 去 世, 我 没 有 听 过 她 说 组 织 上 整 她 整 错 了 等 埋 怨 的 话 她 只 认 为 自 己 有 错 误, 但 绝 不 反 党 她 为 了 讲 清 自 己 的 问 题, 讲 清 与 林 家 的 关 系 以 及 别 人 的 问 题, 写 了 不 知 多 少 遍 材 料, 最 后 精 神 崩 溃 这 一 切 她 从 来 没 有 抱 怨 过, 从 来 没 有 因 为 自 己 是 背 了 一 些 不 实 之 词 组 织 处 理 过 重 等 等 而 抱 怨 党 组 织 感 知 母 亲 的 所 作 所 为, 我 真 觉 得 我 的 母 亲 太 伟 大 了, 她 受 的 苦 太 多 了 2005 年 3 月 5 月 于 石 家 庄 蓦 然 回 首 我 在 狱 中 是 怎 样 知 道 林 彪 事 件 的 方 子 奋 方 子 奋, 高 级 工 程 师 九 一 三 事 件 发 生 时 30 岁 1970 年 在 一 打 三 反 中 被 诬 为 现 行 反 革 命, 判 刑 10 年 当 时 在 南 京 第 四 机 床 厂 ( 江 苏 省 第 十 一 劳 改 队 ) 服 刑 31

32 到 了 1971 年 秋, 我 的 刑 期 下 来 已 经 两 年 出 头 了 这 年 的 国 庆 前 没 几 天, 我 被 调 入 设 计 室 搞 设 计 当 时 我 所 在 的 劳 改 队 ( 南 京 第 四 机 床 厂 ) 开 始 生 产 大 桥 牌 212 越 野 车, 我 的 机 械 设 计 老 本 行, 终 于 使 我 逃 脱 了 地 狱 般 的 出 窑 劳 动, 从 糠 箩 跳 进 了 米 箩 按 劳 改 队 惯 例, 国 庆 放 假 三 天 劳 改 队 里 犯 人 放 长 假 是 令 管 教 干 部 特 别 头 疼 的 事, 为 了 防 止 犯 人 闲 得 无 聊 搞 名 堂, 每 天 总 要 组 织 我 们 集 中 学 习, 让 大 家 围 坐 在 一 起 相 互 盯 着 话 虽 如 此, 为 了 多 少 营 造 点 节 日 气 氛, 每 天 也 恩 准 我 们 可 以 自 由 活 动 几 个 小 时 在 这 点 难 能 可 贵 的 自 由 活 动 时 间, 刑 事 犯 们 大 多 干 些 拆 洗 缝 补 衣 物 之 类 的 事, 我 们 反 革 命 主 要 是 去 阅 览 室 看 报 纸 劳 改 队 虽 然 对 入 口 的 食 物 控 制 很 严 ( 出 于 改 造 需 要, 让 犯 人 处 于 半 饥 半 饱 状 态 永 远 是 最 理 想 的 选 择 ), 但 对 精 神 食 粮 的 供 应 相 对 要 宽 裕 得 多, 外 面 公 开 发 行 的 几 家 大 报, 我 们 在 里 面 基 本 上 都 能 看 到 1971 年 的 那 个 国 庆, 我 注 意 到 了 一 个 反 常 现 象 : 我 看 遍 了 阅 览 室 内 所 有 报 纸, 发 现 没 有 任 何 中 央 领 导 人 参 加 国 庆 活 动 的 报 道 按 多 年 来 的 新 闻 老 规 矩, 国 庆 前 晚 的 招 待 宴 会, 十 一 的 游 行 庆 祝, 天 安 门 城 楼 的 晚 会, 这 些 都 是 报 纸 绝 对 不 可 或 缺 的 头 版 内 容, 与 此 同 时 少 不 了 的, 还 有 无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头 面 人 物 亮 相 的 照 片 可 这 次 什 么 报 道 都 没 有, 最 令 人 惊 异 的 是, 伟 大 领 袖 和 他 亲 密 战 友 林 副 统 帅 的 红 宝 像 也 没 登! 出 于 反 革 命 的 灵 敏 嗅 觉, 我 立 马 感 到 这 个 反 常 现 象 后 面 一 定 隐 藏 着 某 个 不 为 人 知 的 重 要 信 息 只 是 猜 不 透 到 底 是 什 么 作 为 现 行 反 革 命 要 犯, 在 高 墙 电 网 里 虽 然 不 敢 乱 说 乱 动, 但 毕 竟 还 没 吓 到 不 敢 乱 思 乱 想 的 地 步, 我 甚 至 猜 想 到, 报 纸 上 之 所 以 没 报 道 国 庆 节 中 央 领 导 人 露 面, 是 不 是 伟 大 领 袖 龙 体 欠 安, 甚 至 已 经 呜 乎 哀 哉 了, 只 是 秘 不 发 丧 而 已? 不 久 后 才 明 白 自 己 高 兴 得 太 早, 他 老 人 家 当 时 仍 然 神 采 奕 奕, 红 光 满 面, 直 到 五 年 后 才 一 命 归 西 国 庆 一 过, 一 切 又 恢 复 老 样, 每 天 出 工 收 工 吃 饭 学 习 睡 觉, 报 纸 的 事 也 渐 渐 不 多 想 了 这 年 的 10 月 25 日, 大 陆 中 国 在 联 合 国 终 于 捞 到 了 席 位 当 时 大 小 报 纸 一 连 热 闹 了 很 多 天, 我 记 得 单 是 各 国 发 来 的 贺 电 贺 信, 就 在 人 民 日 报 上 整 版 整 32

33 版 地 登 了 一 个 多 星 期 大 约 是 在 10 月 28 日 前 后 某 天 傍 晚, 和 我 同 中 队 的 陈 眊 子 上 厕 所 经 过 我 铺 位 时, 忽 然 把 一 张 摺 成 书 本 大 的 人 民 日 报 丢 在 了 我 床 铺 上, 同 时 朝 报 纸 呶 呶 嘴, 示 意 我 看 看 我 瞟 了 一 眼 后 发 现, 有 一 小 段 铅 字 下 面 用 红 笔 画 了 一 道 杠 杠 显 然, 那 是 他 特 意 让 我 看 的 内 容 这 陈 眊 子 真 名 陈 志 琼, 同 我 一 样 也 是 现 行 反 革 命 他 原 先 在 小 火 轮 上 当 水 手, 船 上 空 闲 时 间 多, 无 事 时 三 个 小 年 轻 天 天 凑 在 一 道 吹 牛, 后 来 不 知 怎 么 议 论 起 林 副 统 帅 的 长 相 来, 说 林 彪 倒 八 字 眉 毛, 一 副 白 脸 奸 臣 相, 一 看 就 不 是 好 人, 顺 带 又 针 对 文 化 旗 手 江 青 同 志 讲 了 些 大 不 敬 言 论, 结 果 被 打 成 三 人 现 行 反 革 命 小 集 团, 他 判 的 最 轻 : 六 年 这 位 反 革 命 老 弟 有 两 个 特 点 : 一 是 深 度 近 视, 故 而 我 的 老 难 友 曹 君 给 他 取 了 个 绰 号 眊 子 ; 再 就 是 爱 看 报, 一 份 报 纸 到 他 手 里, 从 报 名 题 头 到 印 刷 日 期, 若 不 全 部 看 完, 决 不 轻 易 放 手 此 君 还 有 个 长 处 : 记 忆 力 特 好, 经 常 能 背 出 人 民 日 报 社 论 的 大 段 内 容 他 和 曹 是 我 劳 改 期 间 的 同 窗 铁 哥 们 眊 子 一 走, 我 沿 着 他 用 红 笔 划 出 的 文 字 看 了 起 来 那 是 一 份 非 洲 小 国 发 给 中 国 政 府 的 贺 电, 它 夹 在 众 多 国 家 发 来 的 贺 电 贺 信 中 极 不 显 眼, 若 非 有 眊 子 这 种 难 得 的 细 心 读 者, 恐 怕 没 人 能 注 意 到 贺 电 全 文 不 长, 除 了 一 番 阿 谀 奉 承 外, 其 中 有 段 话 立 即 吸 引 住 了 我 : 我 们 深 信, 不 久 之 后 我 们 将 会 高 兴 地 看 到 北 京 出 现 一 个 新 的 稳 定 的 和 谐 政 权 注 : 由 于 年 代 久 远, 我 不 敢 保 证 自 己 记 得 字 字 准 确 了, 但 意 思 绝 没 什 么 出 入 在 所 有 的 贺 电 贺 信 中, 内 容 都 是 千 篇 一 律 祝 贺 中 国 恢 复 联 大 席 位, 唯 独 这 个 不 起 眼 的 非 洲 小 国 独 出 心 裁 地 提 及 不 久 之 后 我 们 将 会 高 兴 地 看 到 北 京 出 现 一 个 新 的 稳 定 的 和 谐 政 权, 这 意 味 着 什 么? 是 这 个 非 洲 蕞 尔 小 国 由 于 文 化 落 后, 只 顾 瞎 奉 承 而 用 辞 不 当? 还 是 它 探 听 到 了 中 国 已 发 生 的 某 些 秘 而 不 宣 大 事, 一 不 小 心 说 漏 嘴 捅 了 出 来? 不 过 想 想 也 不 对 中 国 外 交 宣 传 口 都 是 些 人 精 在 把 持, 即 便 那 个 非 洲 小 国 的 贺 电 中 用 辞 不 当, 中 方 肯 定 会 加 以 适 当 修 饰 ; 如 果 是 无 意 中 说 漏 嘴 捅 出 了 一 些 不 便 公 之 于 众 的 消 息, 那 也 绝 对 会 一 删 了 事, 怎 么 也 不 可 能 让 其 出 现 在 人 民 日 报 上 关 键 在 于, 自 从 彻 底 打 倒 叛 徒 内 奸 工 贼 刘 少 奇, 粉 碎 了 刘 邓 资 33

34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之 后, 无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一 直 紧 密 团 结 在 伟 大 领 袖 毛 主 席 周 围, 现 在 这 个 非 洲 小 国 贺 电 中 突 然 冒 出 来 新 的 稳 定 的 和 谐 政 权 一 语, 那 表 明 中 共 现 有 的 政 权 既 不 稳 定, 又 不 和 谐, 这 究 竟 指 的 什 么? 结 论 只 有 一 个 : 北 京 最 高 层 可 能 出 事 了, 而 且 出 的 是 大 事! 最 高 层 出 事, 无 非 是 又 有 新 的 倒 霉 鬼 被 打 倒 当 晚 我 在 阅 览 室 仔 细 翻 阅 了 近 月 所 有 报 纸, 伟 大 领 袖 语 录 天 天 照 登, 周 恩 来 的 活 动 时 有 报 道, 江 青 也 偶 尔 亮 相, 林 彪 虽 未 见 提 及, 但 他 一 贯 很 少 露 面, 何 况 两 年 前 刚 作 为 接 班 人 写 进 中 共 党 章, 绝 不 至 于 出 问 题, 这 四 个 顶 级 人 物 不 出 事, 又 有 什 么 大 事 可 出 呢? 想 来 想 去, 百 思 不 得 其 解 第 二 天 出 工 上 班 时, 我 瞅 空 去 找 眊 子 就 此 事 嘀 咕 了 一 番 眊 子 的 看 法 同 我 如 出 一 辙, 不 过 有 一 点 他 比 我 考 虑 得 更 深 远 : 他 认 为 非 洲 小 国 贺 电 中 那 段 话 是 中 方 有 意 让 它 出 现 在 报 纸 上 的, 很 可 能 是 中 国 政 府 借 这 个 不 起 眼 小 国 的 这 段 话, 暗 示 中 国 已 发 生 了 某 件 大 事, 只 不 过 暂 时 不 宜 宣 布, 为 不 久 之 后 的 公 之 于 众 预 先 打 一 个 小 小 招 呼, 到 时 不 至 让 人 感 到 过 于 突 兀 眊 子 还 认 为, 说 不 定 这 段 话 是 中 方 通 过 外 交 渠 道 让 那 个 非 洲 小 国 故 意 写 进 贺 电 的, 这 种 第 三 世 界 的 小 小 伙 伴, 甩 根 骨 头 给 它 什 么 都 愿 干 我 和 眊 子 又 对 毛 林 江 周 过 了 一 次 堂 毛 太 祖 没 死 可 以 肯 定 ; 毛 在 江 青 不 会 倒, 这 也 可 以 肯 定 ; 林 彪 是 毛 的 亲 密 战 友, 又 是 钦 定 的 接 班 人, 毛 决 不 至 于 自 己 打 自 己 嘴 巴 子 搞 倒 林 彪, 这 同 样 毋 庸 置 疑 既 然 如 此, 唯 一 可 能 出 事 的 看 来 只 能 是 周 恩 来 了 毛 对 周 猜 忌 已 久, 前 几 年 之 所 以 没 动 他, 是 因 为 帮 凶 人 手 不 足, 不 得 不 用 周 来 救 急, 如 今 文 革 大 业 眼 看 已 经 初 定, 该 是 对 周 下 手 的 时 候 了 可 想 想 还 是 不 对 按 中 共 的 传 统 套 路, 不 管 什 么 头 面 人 物 一 旦 失 势, 报 纸 上 决 无 可 能 让 其 以 正 面 形 象 出 现, 但 是 最 近 以 来 周 恩 来 为 了 中 国 恢 复 联 大 事, 一 直 频 频 露 面, 人 民 日 报 上 几 乎 天 天 有 他 的 活 动 报 道, 怎 么 也 看 不 出 已 被 打 倒 的 迹 象 这 四 个 人 都 没 事, 其 余 的 人 任 谁 也 同 新 的 稳 定 的 和 谐 政 权 沾 不 上 边, 那 这 句 话 到 底 指 的 什 么? 我 和 眊 子 怎 么 也 猜 不 出 没 隔 几 天, 谜 底 答 案 终 于 有 了 34

35 我 们 劳 改 队 规 定 每 月 11 号 家 属 来 接 见,1971 年 11 月 11 号 那 天 正 是 接 见 日, 那 天 临 近 中 午 时, 眊 子 带 着 诡 秘 的 笑 容 悄 悄 把 我 拉 进 厕 所, 当 时 里 面 正 好 空 无 一 人, 我 俩 假 装 大 便 蹲 在 一 起, 眊 子 低 声 告 诉 了 我 一 个 重 大 消 息 : 林 彪 死 了! 同 时 讲 了 林 彪 叛 逃 摔 死 在 蒙 古 温 都 尔 罕 的 大 致 经 过 我 问 他 消 息 从 何 而 来? 他 称 是 上 午 二 姐 来 接 见 时 告 诉 他 的 眊 子 姐 弟 六 人, 上 面 五 个 全 是 姐 姐, 他 母 亲 四 十 出 头 才 生 了 他 这 个 宝 贝 儿 子, 因 此 五 个 姐 姐 个 个 对 他 疼 爱 有 加 眊 子 二 姐 是 个 干 部, 在 郑 州 某 研 究 所 工 作, 办 公 桌 对 面 坐 的 是 张 爱 萍 的 儿 媳, 两 人 是 无 话 不 谈 的 好 友 当 时 张 爱 萍 虽 然 还 没 被 解 放, 但 他 亲 属 们 的 高 层 人 脉 关 系 仍 非 常 人 可 比, 在 林 彪 摔 死 后 没 两 天, 他 们 就 知 道 了 内 情 张 的 儿 媳 了 解 眊 子 二 姐 有 个 弟 弟 因 为 议 论 林 彪 吃 了 官 司, 便 把 这 个 对 外 保 密 的 消 息 暗 中 告 诉 了 她 眊 子 二 姐 得 悉 这 个 惊 人 内 情 后, 立 即 请 假 回 了 南 京 第 二 天 恰 逢 接 见 日, 便 在 接 见 时 告 诉 了 眊 子 附 带 说 一 下, 那 时 劳 改 队 接 见 分 批 进 行, 每 批 十 来 人, 犯 人 和 家 属 可 以 凑 在 一 块 谈 话 ( 不 像 现 在 隔 着 厚 厚 的 玻 璃 只 能 用 电 话 交 谈 ) 旁 边 虽 有 管 教 干 部 巡 回 监 督, 但 他 们 无 法 顾 及 每 一 个 犯 人 和 家 属 的 谈 话 内 容 听 了 这 个 消 息 后, 再 回 顾 前 段 日 子 从 报 纸 上 看 到 的 反 常 现 象, 我 们 一 下 恍 然 大 悟 国 庆 之 所 以 没 搞 任 何 庆 祝 活 动, 那 是 为 了 掩 盖 林 彪 缺 席 给 老 百 姓 造 成 的 疑 虑 ; 而 那 个 非 洲 小 国 贺 电 中 的 那 段 话, 恰 恰 正 是 针 对 副 统 帅 林 彪 倒 台 的 暗 示 只 不 过 我 们 做 梦 也 没 想 到 林 彪 竟 然 也 会 反 毛, 并 且 下 场 那 样 惨 当 天 下 午 我 和 眊 子 又 把 这 消 息 转 告 了 曹, 三 人 免 不 了 大 大 幸 灾 乐 祸 了 一 番 最 为 开 心 的 是, 毛 太 祖 终 于 自 己 搧 了 自 己 一 个 嘴 巴, 这 下 倒 要 看 他 老 人 家 怎 么 挖 空 心 思 编 谎 话 来 糊 弄 全 国 老 百 姓 了 就 这 样, 在 八 亿 革 命 群 众 还 蒙 在 鼓 里 继 续 还 在 敬 祝 林 副 统 帅 身 体 永 运 健 康 的 1971 年 11 月 初, 我 们 三 个 关 在 高 墙 里 的 反 革 命, 居 然 抢 在 全 国 绝 大 多 数 革 命 群 众 ( 当 然 也 包 括 我 们 劳 改 队 的 管 教 干 部 们 ) 前 头, 率 先 知 道 了 林 副 统 帅 的 不 幸 结 局 又 过 了 一 个 多 月, 随 着 九 一 三 事 件 在 社 会 上 越 传 越 广, 劳 改 当 局 也 向 我 们 劳 改 犯 宣 布 了 林 彪 事 件 具 体 内 容 什 么 也 没 提, 只 是 宣 布 林 彪 是 坏 人, 是 叛 徒, 是 反 革 命, 是 反 毛 主 席 的, 今 后 不 准 再 称 他 为 毛 主 席 的 亲 密 战 友 或 林 副 统 35

36 帅, 再 不 准 祝 他 身 体 健 康, 永 运 健 康 林 彪 倒 台 消 息 一 公 开, 不 少 由 于 攻 击 林 彪 而 被 判 刑 的 现 行 反 革 命 开 始 不 安 分 起 来, 一 些 仅 仅 骂 了 几 句 林 彪 而 进 来 的 更 是 愤 愤 不 平 叫 屈, 纷 纷 上 书 申 诉 要 求 平 反 : 我 们 过 去 是 反 林 彪 的, 事 实 证 明 我 们 没 有 反 错 我 们 早 就 看 出 林 彪 是 奸 臣, 因 此 才 坚 决 反 对 他, 现 在 该 是 替 我 们 伸 冤 的 时 候 了 我 的 大 脑 可 没 发 热 当 然, 也 没 这 种 胆 量 首 先, 虽 然 我 以 前 也 攻 击 过 林 副 统 帅, 但 是 除 此 之 外, 以 伟 大 领 袖 为 首 的 无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成 员, 几 乎 全 被 我 疯 狂 攻 击 遍 了, 如 今 去 掉 一 个 林 彪, 也 减 轻 不 了 我 半 点 罪 恶 再 者, 被 我 疯 狂 攻 击 过 的 还 有 无 产 阶 级 专 政 无 产 阶 级 文 化 大 革 命 和 社 会 主 义 制 度, 攻 击 其 中 任 何 一 项, 都 属 于 十 恶 不 赦 的 弥 天 大 罪, 怎 能 因 为 林 副 统 帅 的 倒 台 而 一 笔 勾 销? 即 便 无 产 阶 级 司 令 部 的 伙 计 们 都 死 光 了, 也 轮 不 到 我 鸣 冤 叫 屈! 更 关 键 的 是, 林 彪 的 倒 台 只 不 过 是 他 和 毛 之 间 狗 咬 狗 权 力 斗 争 的 结 果, 这 同 我 们 这 些 现 行 反 革 命 丝 毫 沾 不 上 边, 伟 大 领 袖 费 了 一 番 心 血 好 不 容 易 将 我 们 关 进 笼 子, 难 不 成 为 了 一 个 林 彪 就 大 发 慈 悲 将 我 们 放 出 去? 稍 微 想 想 就 该 知 道 没 门! 果 然, 没 隔 几 天 全 厂 开 了 个 认 清 大 好 形 势, 加 深 认 罪 服 法 大 会, 政 委 在 会 上 严 厉 地 批 判 了 少 数 犯 人 利 用 林 彪 事 件 翻 案 的 罪 恶 企 图 他 那 番 狗 屁 不 通 自 相 矛 盾 的 高 论 足 足 讲 了 三 个 小 时, 有 些 话 时 隔 四 十 年 后 的 今 天 我 还 依 稀 记 得 : 近 来, 有 些 人 利 用 林 彪 事 件 刮 起 了 一 股 翻 案 妖 风, 这 些 人 自 称 早 就 看 出 林 彪 不 是 好 人 了, 我 就 不 信 你 比 我 们 还 英 明? 你 比 我 们 政 治 觉 悟 还 高? 我 在 此 警 告 这 少 数 人, 认 清 形 势, 加 深 认 罪 服 法, 老 老 实 实 接 受 改 造, 这 是 你 们 唯 一 的 出 路, 任 何 翻 案 企 图 都 不 可 能 得 逞! 否 则 必 将 受 到 无 产 阶 级 专 政 的 沉 重 打 击! 这 盆 冷 水 兜 头 一 浇, 从 此 无 人 再 敢 翻 案 林 副 统 帅 之 死, 我 们 这 些 反 过 他 的 现 行 反 革 命 不 仅 没 沾 到 半 点 光, 到 1974 年 初 批 林 批 孔 运 动 时, 反 倒 和 其 他 刑 事 犯 们 一 样, 统 统 成 了 林 彪 复 辟 资 本 主 义 的 社 会 基 础 那 次 批 林 批 孔 运 动 把 我 们 折 腾 得 够 呛 原 先 规 定 我 们 每 晚 学 习 2 小 时, 36

37 为 了 配 合 批 林 批 孔 的 深 入 开 展, 特 地 又 加 了 1 个 小 时, 当 时 正 是 冷 天, 晚 上 3 个 小 时 坐 下 来, 个 个 冻 得 通 体 冰 凉, 恨 得 牙 痒 痒 的, 但 谁 也 不 敢 有 丝 毫 不 满, 嘴 上 还 得 按 照 上 面 要 求, 把 自 己 的 犯 罪 和 林 贼 的 反 党 罪 行 挂 钩, 狠 挖 自 己 和 林 彪 的 思 想 联 系, 挖 空 心 思 将 自 己 打 扮 成 林 彪 复 辟 资 本 主 义 的 社 会 基 础 少 数 不 识 时 务 拒 绝 自 我 打 扮 的, 轻 者 小 组 批 判, 重 则 大 会 批 斗, 戴 镣 上 铐 有 个 因 开 挖 土 机 翻 车 压 死 人 被 判 了 两 年 的 肇 事 犯, 就 因 为 死 活 不 承 认 自 己 是 林 彪 的 社 会 基 础, 整 整 被 斗 了 一 个 月 中 国 的 革 命 辩 证 法 历 来 就 是 如 此 诡 异, 某 位 政 治 明 星 在 台 上 耀 武 扬 威 时, 谁 若 攻 击 他 几 句, 马 上 就 成 为 现 行 反 革 命 ; 一 旦 这 位 明 星 倒 台 了, 攻 击 过 他 的 人 则 立 刻 又 被 摇 身 一 变, 成 了 他 复 辟 资 本 主 义 的 社 会 基 础 我 在 十 年 劳 改 期 间, 曾 先 后 有 幸 地 成 为 过 刘 少 奇 林 彪 邓 小 平 复 辟 资 本 主 义 的 社 会 基 础 到 了 1978 年, 正 当 劳 改 当 局 准 备 将 我 们 纳 为 四 人 帮 的 社 会 基 础 时, 幸 好 天 变 了, 以 至 这 辈 子 不 过 由 于 缺 了 最 后 这 顶 桂 冠 而 未 获 社 会 基 础 四 项 全 能 资 格 认 证 这 是 后 话 了 批 林 批 孔 结 束 后, 在 我 剩 下 的 五 年 刑 期 中, 林 彪 虽 然 没 再 直 接 打 扰 过 我 们, 不 过 在 长 年 累 月 的 认 罪 服 法 教 育 中, 每 当 我 们 深 挖 狠 批 自 己 犯 罪 根 源 时, 总 忘 不 了 捎 带 上 林 彪 我 们 现 反 自 不 必 提 了, 犯 杀 人 放 火 抢 劫 强 奸 盗 窃 诈 骗 甚 至 交 通 肇 事 罪 的, 无 一 不 把 自 己 说 成 是 因 为 中 了 林 彪 的 思 想 流 毒 才 走 上 犯 罪 道 路 的, 总 之, 林 彪 成 了 形 形 色 色 罪 犯 的 精 神 领 袖 这 种 情 况 一 直 持 续 到 1976 年 的 反 击 右 倾 翻 案 风, 到 那 时, 林 副 统 帅 的 位 置 才 被 邓 副 总 理 暂 时 取 代 林 副 统 帅 的 阴 魂 正 式 从 我 头 顶 上 消 逝 是 1979 年 9 月 那 时 我 刚 十 年 刑 满 出 狱 不 久, 一 个 阳 光 炽 烈 的 下 午, 我 有 幸 接 到 了 南 京 中 级 法 院 的 平 反 判 决 书, 那 上 面 提 到 了 林 彪 法 院 对 我 的 复 查 结 论 是 所 谓 反 革 命 活 动, 并 无 事 实, 应 予 否 定 ; 所 谓 攻 击 言 论, 主 要 是 针 对 林 彪 四 人 帮 倒 行 逆 施 不 满 因 此, 原 以 反 革 命 罪 论 处, 显 属 错 判 至 此, 林 彪 终 于 和 我 此 生 的 缘 分 划 上 了 句 号 光 阴 似 箭, 日 月 如 梭, 在 接 下 来 的 日 子 里, 令 人 眼 花 缭 乱 的 八 十 年 代 一 晃 过 去 了, 随 着 经 济 大 潮 的 席 卷, 时 间 很 快 又 推 近 到 了 二 十 世 纪 尾 声 林 彪, 这 个 昔 日 曾 经 不 可 一 世 的 储 君, 也 早 已 随 着 历 史 的 变 迁, 褪 变 成 了 中 国 近 代 史 上 的 一 个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