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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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 盛 弘 關 鍵 字 : 臺 北 的 同 志 書 寫 李 東 霖 國 立 臺 北 教 育 大 學 語 文 與 創 作 學 系 碩 士 生 摘 要 攤 開 臺 灣 當 代 散 文 的 軸 線, 同 志 散 文 的 指 標 作 品 不 多, 而 其 中 gay sexuality 涉 及 的 是 男 同 志 個 人 的 性 特 質 而 性 特 質 延 伸 出 性 身 分 性 認 同 性 取 向 等 意 涵 王 盛 弘, 作 為 一 個 已 出 櫃 的 散 文 作 家, 他 的 同 志 形 象 在 其 散 文 作 品 中 是 真 實 的 關 鍵 字 : 臺 北 是 王 盛 弘 的 第 七 本 散 文, 其 中 把 男 同 志 內 心 的 幽 微 情 感 淋 漓 盡 致 地 寫 出, 細 緻 地 表 現 象 徵 映 襯 著 他 內 心 的 認 同 與 思 索 王 盛 弘 自 謂 關 鍵 字 : 臺 北 一 書 是 他 的 三 稜 鏡 系 列 中 的 第 二 部 曲 如 同 三 稜 鏡 利 用 不 同 的 折 射 率 將 光 線 色 散, 解 析 成 不 同 的 成 分, 王 盛 弘 的 散 文 透 過 同 志 的 三 稜 鏡 視 野, 色 散 之 後, 也 寫 出 了 他 的 特 殊 同 色 本 文 擬 從 同 志 的 性 別 書 寫 來 探 討 王 盛 弘 關 鍵 字 : 臺 北, 期 待 整 理 出 作 者 的 性 別 思 索 慾 望 參 與, 以 及 心 靈 的 自 我 寬 慰 等 特 色 關 鍵 詞 : 王 盛 弘 散 文 同 志 書 寫 性 ( 特 ) 質 53

2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壹 前 言 抒 情 散 文 除 了 寫 出 時 代 背 景, 還 可 以 是 個 人 的 1 這 樣 的 散 文 傳 統 在 現 代 散 文 更 是 直 接 指 向 自 我 : 現 代 抒 情 散 文 重 在 自 我 表 現, 通 過 自 我, 自 然 地 顯 現 出 時 代 的 折 光 2 特 別 是 上 個 世 紀 八 O 年 代 中 期 之 後, 不 同 類 型 散 文 日 益 多 元, 議 題 的 聚 焦 更 見 集 中, 系 統 化 的 旗 幟 日 益 鮮 明 3 這 樣 的 論 點 道 出 散 文 議 題 的 多 元 與 集 中, 當 中 無 疑 地 也 包 括 了 以 同 志 為 議 題 的 散 文 書 寫 同 志 書 寫 因 為 受 異 性 戀 制 度 禁 錮 壓 抑, 性 裡 有 更 多 的 情 感 濃 度, 從 而 成 為 更 能 體 現 生 命 思 慮 的 文 學 類 型 4 且 我 們 無 法 否 認,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是 近 幾 十 年 來 臺 灣 文 學 發 展 中 一 個 不 可 忽 視 的 現 象 5 在 當 代 臺 灣 文 學 的 眾 聲 喧 嘩 裡, 儘 管 曹 惠 民 認 為 : 同 志 書 寫 已 層 層 累 積 了 30 多 年 的 歷 史, 其 間 在 20 世 紀 90 年 代 中 後 期 成 為 引 領 時 代 風 騷 的 文 學 風 潮, 出 現 了 數 量 可 觀 的 作 者 與 作 品 6 但 我 們 仔 細 觀 察 可 以 發 現, 近 些 年 臺 灣 文 學 並 不 乏 同 志 書 寫, 但 多 以 小 說 形 式 虛 擬 故 事 出 現 7 表 示 同 志 散 文 數 量 仍 為 少 數 尤 其 是 攤 開 當 代 散 文 的 軸 線, 同 志 散 文 的 指 標 人 物 其 實 不 多, 若 關 注 具 有 公 開 的 同 志 身 分 的 男 性 散 文 作 家, 可 以 從 白 先 勇 許 佑 生 推 延 到 蔡 康 永 徐 嘉 澤 等 人 其 中, 有 一 位 音 色 材 質 獨 特 且 辨 識 度 高 8 的 聲 音 在 新 世 紀 突 出 地 唱 著, 他 就 是 王 盛 弘 王 盛 弘 曾 獲 臺 灣 新 聞 報. 西 子 灣 副 刊 年 度 散 文 家 梁 實 秋 文 學 獎 王 世 勛 文 學 新 人 獎 臺 灣 省 文 學 獎 教 育 部 文 學 獎, 以 及 臺 北 文 學 寫 作 年 金 等 其 散 文 重 視 自 身 心 理 描 寫, 尤 其 是 他 作 為 一 個 已 出 櫃 的 散 文 作 家, 在 同 志 書 寫 的 內 心 經 營 上 很 具 特 色 關 鍵 字 : 臺 北 是 王 盛 弘 的 第 七 本 散 文 如 同 白 先 勇 的 評 價, 他 認 為 王 盛 弘 一 貫 在 尋 覓 在 渴 求, 在 追 逐 他 那 似 乎 圓 不 了 的 綺 夢 9 從 同 樣 是 勇 敢 現 身 同 志 書 寫 身 分 的 一 隻 男 人 (2001) 開 始, 從 一 本 無 所 保 留 的 臺 灣 的 同 志 書 寫 中 首 創 的 懺 情 書 10, 寫 到 關 鍵 字 : 臺 北 (2008), 王 盛 弘 有 了 滄 桑, 變 得 淒 惋 11, 更 向 自 身 內 心 深 處 進 行 挖 掘 佘 樹 森 : 中 國 現 當 代 散 文 研 究 (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1993), 頁 5 同 上 註, 頁 6 張 春 榮 : 現 代 散 文 廣 角 鏡 ( 臺 北 : 爾 雅,2001), 頁 6 徐 紀 陽 劉 建 華 : 從 偽 裝 到 自 白 邱 妙 津 的 女 同 志 認 同 之 路, 世 界 華 文 文 學 論 壇 第 2 期 (2008 年 6 月 ), 頁 20 曹 惠 民 :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別 想 像 及 其 元 素, 華 文 文 學, 第 78 期 (2007 年 1 月 ), 頁 50 同 上 註, 頁 53 其 中, 雖 然 曹 氏 論 述 的 是 臺 灣 的 同 志 書 寫, 但 其 在 作 品 與 作 家 的 舉 例, 卻 僅 限 於 小 說 一 類, 缺 乏 同 志 散 文 與 同 志 詩 的 引 證, 讀 者 仍 難 一 窺 同 志 書 寫 的 全 貌 白 先 勇 : 歡 樂 臺 北, 印 刻 文 學 生 活 誌, 第 4 卷 第 11 期 (2008 年 7 月 ), 頁 140 張 瑞 芬 : 鳶 尾 盛 開 : 文 學 評 論 與 作 家 印 象 (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2009), 頁 53 白 先 勇 : 歡 樂 臺 北, 頁 140 同 上 註 同 上 註, 頁

3 王 盛 弘 在 其 散 文 書 寫 的 同 志 形 象 是 真 實 的, 他 勇 於 真 誠 地 自 剖 : 在 言 之 有 趣 上, 須 知 所 有 的 趣, 必 須 奠 基 在 真 誠 上 畢 竟, 真 誠 是 登 入 散 文 國 度 的 通 行 證 12 王 盛 弘 將 內 心 的 趣 不 侷 限 指 陳 幽 默, 更 含 有 同 志 身 分 的 認 同 之 味 藉 由 抒 情 的 典 型 散 文 與 借 來 的 故 事 13 把 內 心 幽 微 的 情 感 敘 事 出 來, 很 具 真 實 性 地 表 現 映 襯 著 他 的 內 心 如 同 佘 樹 森 所 說 的 : 從 作 者 心 田 裡 傾 流 的 人 生 真 味, 還 必 然 透 入 文 字 中 來, 形 成 作 者 獨 具 的 筆 調 14 他 並 進 一 步 提 出 : 儘 管 散 文 的 筆 調 因 人 而 異 然 而, 其 共 同 的 品 格 應 該 是 樸 實 與 自 然 15 散 文 作 家 阿 盛 讚 譽 王 盛 弘 的 文 學 書 寫 具 有 農 人 的 樸 素 務 實 等 美 德, 並 形 容 他 的 文 字 是 心 跳 的 聲 音, 既 不 輕 柔, 也 不 刺 耳, 但 強 健 有 力 16, 他 的 散 文 經 營, 其 形 象 的 真 實 與 內 心 的 誠 懇 是 無 庸 置 疑 的 關 鍵 字 : 臺 北 是 王 盛 弘 三 稜 鏡 系 列 的 第 二 部 曲 物 理 領 域 中 的 三 稜 鏡, 是 利 用 光 線 折 射 率 的 不 同, 將 光 線 色 散 解 析 成 不 同 的 成 分 我 們 將 王 盛 弘 關 鍵 字 : 臺 北 放 在 同 志 書 寫 這 個 三 稜 鏡 前, 然 後 發 射 光 芒, 穿 過 三 稜 鏡 色 散 之 後, 可 以 看 到 他 獨 特 的 同 志 性 ( 特 ) 質 (gay sexuality) 17 不 論 是 實 際 空 間, 或 者 心 理 定 位, 王 盛 弘 從 自 身 出 發, 透 過 認 同 與 自 我 位 置 的 找 尋, 將 同 志 題 材 寫 入 散 文 本 文 則 擬 以 王 盛 弘 關 鍵 字 : 臺 北 的 同 志 書 寫 為 探 討 主 題, 檢 視 他 在 散 文 中 如 何 創 造 他 的 同 志 認 同 及 其 書 寫 特 色 貳 以 性 別 的 思 索 作 為 召 喚 孟 樊 認 為 同 志 的 認 同 有 三 個 步 驟 : 召 喚 (interpellation) 出 櫃 與 去 汙 名 三 部 曲, 他 進 一 步 論 述 : 召 喚 是 同 志 認 同 自 身 的 第 一 步, 有 了 召 喚 喚 起 同 志 的 我 群 意 識, 真 正 面 對 自 己, 認 識 自 己, 進 而 才 能 肯 定 自 己 18 不 可 否 認, 同 志 的 性 別 認 同 是 在 異 性 戀 霸 權 的 社 會 中 獲 得 的, 這 種 邊 緣 的 投 身 成 為 一 種 壓 迫 的 形 式, 進 而 內 化 成 同 志 的 自 我 意 識 王 盛 弘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對 同 志 所 處 的 性 別 邊 緣 位 置, 以 及 出 於 自 我 戀 惜 的 情 感 再 三 思 索, 進 而 成 為 一 種 認 同 的 召 喚 張 春 榮 : 現 代 散 文 廣 角 鏡, 頁 8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王 盛 弘 在 目 次 的 其 中 三 篇 標 上 了 借 來 的 故 事, 根 據 作 者 表 示 : 除 了 借 來 的 故 事 三 篇 ( 算 是 小 說 ), 其 餘 的 都 是 散 文 他 在 一 九 九 九 年 前 後 曾 試 著 寫 短 篇 小 說, 當 時 寫 了 三 篇 : 花 盆 種 貓 夜 間 飛 行 及 一 夜 好 眠 ( 此 篇 未 發 表 ) 鄭 明 娳 也 表 示 近 年 有 許 多 散 文 具 有 小 說 化 的 傾 向, 她 並 且 定 義 小 說 化 的 散 文 是 : 大 致 上, 散 文 的 敘 述 性 加 強 故 事 情 節 增 多, 並 使 用 第 三 人 稱 觀 點, 全 篇 含 有 一 個 較 具 體 的 故 事 等 參 見 鄭 明 娳 : 現 代 散 文 現 象 論 ( 臺 北 : 大 安, 1992), 頁 36 佘 樹 森 : 中 國 現 當 代 散 文 研 究, 頁 136 同 上 註 阿 盛 : 民 權 路 回 頭 ( 臺 北 : 爾 雅,2004), 頁 175 據 甯 應 斌 的 說 法 : gay sexuality 指 的 不 但 是 gay sex acts or desires, 而 且 也 是 gay personality 的 展 現, 以 及 構 成 gay personality 的 特 質 sexuality 涉 及 個 人 的 性 特 質, 因 此 gay sexuality 則 涉 及 的 是 男 同 志 個 人 的 性 ( 特 ) 質 而 性 ( 特 ) 質 延 伸 出 性 身 分 性 認 同 性 取 向 等 意 涵 參 閱 甯 應 斌 : 關 於 社 會 性 與 sexuality, 收 於 兩 岸 三 地 性 / 別 政 治 新 局 勢 學 術 研 討 會 會 議 論 文 集, 國 立 中 央 大 學 性 / 別 研 究 室 主 辦,2009 年 12 月 5-6 日, 頁 7-8 孟 樊 : 文 學 史 如 何 可 能 : 臺 灣 新 文 學 史 論 ( 臺 北 : 揚 智,2006), 頁

4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 一 ) 從 性 別 邊 緣 覺 醒 因 為 社 會 性 別 認 同 的 形 成 與 他 者 的 的 認 同 關 係 密 切 19, 且 男 同 志 的 情 感 往 往 比 較 容 易 因 為 受 到 歧 視 與 壓 迫 的 切 身 經 驗, 一 方 面 體 會 女 性 [ 陰 性 ] 的 生 命 處 境, 一 方 面 意 識 到 異 性 戀 父 權 的 存 在 20 於 是 同 志 的 處 境 漸 漸 往 邊 緣 靠 近 王 盛 弘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寫 出 一 個 處 於 邊 緣 的 世 界, 這 個 世 界 是 在 大 社 會 之 外 的 : 經 過 左 右 兩 隻 銅 臥 牛, 便 把 館 前 路 上 男 女 喧 嘩 車 聲 嘈 嘈 給 阻 擋 在 外 了 (16) 21 自 成 了 一 個 異 想 世 界, 他 寫 到 : 走 進 旋 轉 門, 走 進 一 個 異 想 的 世 界 (16) 而 這 個 世 界 籠 罩 著 濃 濃 的 霧 : 天 起 大 霧, 精 液 般 的 濃 (34) 更 加 增 添 邊 緣 的 隔 絕 但 其 實 這 個 世 界 並 非 完 全 封 閉, 撥 開 層 層 阻 隔 之 後, 仍 可 以 看 到 人 性 化 的 性 別 思 索 : 脫 去 迷 霧 後, 王 盛 弘 的 邊 緣 敘 事 深 化 成 了 人 性 思 考, 也 使 自 己 的 寫 作 格 局 走 出 了 封 閉 困 境 22 在 異 性 戀 社 會 的 標 準 裡 面, 到 了 適 婚 年 齡 的 作 者 無 法 擺 脫 相 親 與 繁 衍 子 代 的 叮 嚀 : 父 親 說 出 : 你 若 不 結 ( 婚 ), 我 的 責 任 就 還 沒 了 (60) 這 樣 的 異 性 戀 霸 權 思 維, 也 令 作 者 在 面 對 傳 統 規 範 和 主 流 文 化 時, 展 現 了 防 衛 自 辯 與 為 同 性 戀 者 尋 求 理 解 和 同 情 23 作 者 對 於 異 性 戀 主 流 的 標 準 行 事 有 他 的 看 法, 他 在 作 品 中 藉 同 志 情 侶 的 對 話 寫 出 : 你 說 : 和 大 家 一 樣 是 比 較 省 事 啦, 但 希 望 和 大 家 不 一 樣 的 想 法 其 實 就 和 希 望 和 大 家 一 樣 的 想 法 一 樣 強 烈, 就 算 只 有 自 己 知 道 也 無 妨 (65) 又 自 若 地 說 : 努 力 和 別 人 一 樣 或 努 力 和 別 人 不 一 樣, 都 一 樣 累, 都 一 樣 當 不 成 自 己 (68) 王 盛 弘 更 進 一 步 在 土 撥 鼠 私 語 中 直 接 地 陳 述 他 的 想 法 : 藉 由 他 者 來 建 構 自 己 的 生 活, 於 是 對 自 己 的 性 向 吞 吞 吐 吐 畏 畏 縮 縮, 忙 著 搪 塞 種 種 理 由, 給 自 稱 最 愛 我 們 的 人 這 是 個 百 花 齊 放 的 年 代, 凡 事 見 怪 不 怪, 但 是 各 人 心 中 都 有 一 把 尺 可 爭 議 的 是, 愛 男 人 的 男 人 明 明 自 己 也 該 有 一 把 尺, 卻 偏 偏 棄 置 不 用, 還 要 借 用 別 人 的, 借 來 異 性 之 間 婚 姻 愛 情 與 性 模 式, 來 打 量 自 己 的 舉 止 於 是 像 我 們 這 樣 的 男 人, 如 我 也 如 你, 大 多 藏 在 這 個 城 市 的 角 落, 像 沒 有 時 機 開 放 的 苞 蕾 無 法 萌 芽 的 種 子 一 隻 易 受 驚 嚇 的 小 獸 (69) 王 盛 弘 認 為 同 志 對 於 邊 緣 位 置 應 該 有 所 覺 醒, 不 該 只 是 一 逕 待 在 自 己 的 小 角 落, 在 暗 夜 中 徘 徊 徘 徊 復 徘 徊, 還 聲 稱 是 大 環 境 的 壓 迫 (70) 同 志 面 對 社 會 應 該 要 有 挺 身 的 勇 氣, 找 到 自 己 的 位 置, 因 為 這 個 族 群 是 期 待 陽 光 的 : 你 我 都 不 願 流 連 暗 夜, 貪 戀 陌 生 的 肉 體, 排 泄 多 餘 的 精 液, 強 以 為 事 了 拂 衣 去 是 難 得 的 瀟 灑 ; 你 我 都 希 望 站 在 陽 光 下, 用 自 己 的 真 姓 名 真 性 情, 揮 灑 元 氣 飽 滿 的 情 和 愛 (70) 劉 曉 春 : 民 俗 使 社 會 性 別 認 同 : 以 傳 統 漢 人 社 會 為 對 象, 思 想 戰 線, 第 31 期 (2005 年 3 月 ), 頁 22 畢 恆 達 : 男 性 性 別 意 識 之 形 成, 應 用 心 理 研 究, 第 17 期 (2003 年 3 月 ), 頁 63 王 盛 弘 : 關 鍵 字 : 臺 北 ( 臺 北 : 馬 可 孛 羅,2008) 以 下 出 自 該 書 的 引 文, 僅 於 引 文 後 以 括 號 方 式 標 示 頁 碼, 不 再 另 標 註 釋 張 瑞 芬 : 鳶 尾 盛 開 : 文 學 評 論 與 作 家 印 象 (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2009), 頁 55 朱 雙 一 : 戰 後 臺 灣 新 世 代 文 學 論 ( 臺 北 : 揚 智,2002), 頁

5 這 個 社 會, 看 似 追 求 個 人 外 在 形 象 的 多 元 審 美 標 準 的 背 後, 其 實 仍 然 承 載 著 社 會 的 恐 同 壓 力, 以 致 於 男 同 志 在 其 社 會 人 際 互 動 中, 必 須 突 顯 陽 剛 特 質 的 認 同 24 這 樣 追 求 陽 剛 特 質 之 突 顯, 在 王 盛 弘 散 文 中 也 明 顯 可 見 即 使 自 處 於 邊 緣 或 非 主 流, 同 志 圈 中 卻 也 不 可 避 免 地 也 分 有 中 心 與 邊 緣, 如 同 畢 恆 達 所 說 : 仍 然 有 人 有 拒 C(sissy, 女 性 化 ) 情 結, 崇 拜 陽 剛 特 質 25 也 因 此 在 王 盛 弘 的 散 文 中, 書 寫 呈 現 的 仍 然 是 男 同 志 圈 中 的 主 流 形 象, 壯 碩 的 肌 肉 男 面 貌 姣 好 的 美 男 子 等 等 這 種 對 男 同 志 形 象 的 選 擇 與 注 視, 或 許 擺 脫 不 掉 他 對 相 同 性 別 的 要 求 與 戀 慕, 如 同 出 自 自 戀 的 審 美 情 感 ( 二 ) 男 體 戀 慕 的 情 感 每 個 同 志 或 多 或 少 都 有 自 愛 26 的 習 性, 許 佑 生 也 贊 同 這 樣 的 說 法, 他 認 為 這 是 一 種 自 體 觀 窺 的 慾 望, 然 後 推 及 到 別 的 男 性 身 上, 尋 覓 自 己 心 中 與 慾 望 中 的 那 種 理 想 型 27 精 神 分 析 大 師 佛 洛 伊 德 (Sigmund Freud) 認 為 同 性 戀 的 形 成 原 因 複 雜, 其 中 一 種 說 法 認 為 是 自 戀 的 原 欲 (libido) 配 置 28, 換 言 之, 即 指 同 性 戀 者 之 所 以 愛 慕 同 性, 乃 是 源 於 同 性 戀 者 的 自 戀 心 態, 亦 即 是 從 我 身 ( 的 性 別 ) 到 我 群 的 愛 慕 然 而, 有 些 同 性 戀 者 的 自 戀, 沒 有 反 映 到 愛 對 方 上 面, 而 一 直 停 留 在 對 自 己 的 重 視 29 從 我 身 的 戀 慕 來 看, 王 盛 弘 將 健 身 房 裡 面 的 男 人 與 孔 雀 作 了 連 結 : 健 身 房 裡 孔 雀 一 般 的 那 些 同 道 中 人, 每 每 讓 我 想 起 演 化 圖 譜 上 的 孔 雀 (60) 這 些 有 著 美 麗 長 尾 羽 的 雄 孔 雀, 怎 麼 捨 得 不 展 屏? (58) 於 是, 健 身 房 的 更 衣 室 成 為 搔 首 弄 姿 的 伸 展 臺, 這 些 身 體 一 個 個 對 自 己 充 滿 愛 意 地 自 我 檢 視 著 : 更 衣 室 裡 一 個 個 在 鏡 前 站 定, 順 順 眼 角 細 紋, 掐 掐 腰 間 溢 出 骨 架 的 不 知 是 肌 肉 還 是 五 花 肉, 扭 麻 花 辮 也 似 回 頭 檢 查 鏡 中 自 己 的 背 部, 陽 光 或 日 曬 機 在 臀 部 紋 出 小 泳 褲 性 感 痕 跡 眼 神 是 那 樣 的 無 限 珍 惜, 那 樣 充 滿 愛 意, 挑 剔 也 是 有 的, 驕 傲 也 是 有 的, 一 隻 隻 孔 雀 一 般 (57-58) 又 如 他 將 圈 內 對 對 象 的 追 求 比 喻 為 狩 獵 : 最 驍 勇 的 獵 人 同 時 是 眾 所 追 逐 的 獵 物, 如 一 匹 昂 首 闊 步 最 尊 貴 的 鹿, 在 園 子 裡 繞 著 圈 圈 轉 (22) 而 這 些 獵 人 出 發 狩 獵 之 前, 卻 獨 自 對 鏡 掂 了 掂 胸 肌, 又 抓 抓 腰 腹, 接 著, 學 那 健 美 先 生 在 舞 臺 上 裝 腔 作 勢, 上 臂 胸 部 臀 部, 一 一 檢 查 著 身 上 的 肌 肉 (92) 他 們 不 僅 是 狩 獵 的 獵 人, 同 時 也 將 自 己 裝 扮 為 最 鮮 美 誘 人 的 獵 物 這 些 人 如 同 西 方 神 話 中 的 水 仙 花 神, 在 水 邊 低 著 頭 30, 自 我 注 視 他 們 自 己 的 形 象, 謝 文 宜 : 衣 櫃 裡 的 親 密 關 係 : 臺 灣 同 志 伴 侶 關 係 研 究 ( 臺 北 : 心 靈 工 坊,2009), 頁 125 畢 恆 達 : 男 性 性 別 意 識 之 形 成, 頁 78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 臺 北 : 開 心 陽 光,1998), 頁 104 同 上 註, 頁 105 Sigmund Freud 著,Joseph Sandler Ethel Spector Person Peter Fonagy 編, 李 俊 毅 譯 : 佛 洛 伊 德 的 論 自 戀 : 一 篇 導 論 ( 臺 北 : 五 南,2009), 頁 3-4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頁 105 神 話 中, 納 西 瑟 斯 (Narcissus) 王 子 死 去 後, 水 邊 長 出 了 清 秀 的 花 朵 即 水 仙 花 水 仙 花 有 個 明 顯 57

6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同 志 族 群 以 這 樣 的 標 準 裝 扮 自 己, 也 以 同 樣 的 標 準 挑 選 情 人 如 同 謝 文 宜 藉 由 訪 談 與 調 查, 歸 納 出 男 同 志 擇 偶 要 素 反 映 出 重 視 外 貌 的 集 體 意 識 31 這 樣 的 論 點 欣 賞 的 是 與 自 己 同 性 別 的 人, 於 是 就 將 對 我 身 的 要 求, 投 射 為 對 我 群 中 的 對 方 的 揀 選 標 準 王 盛 弘 同 樣 也 以 獵 人 為 喻 寫 到 : 獵 人 的 後 裔 也 重 視 鍛 鍊, 在 紫 外 線 加 工 室 曬 出 一 身 古 銅 兩 臀 留 下 小 底 褲 痕 跡, 游 泳 池 裡 揮 發 過 多 的 卡 路 里, 不 同 部 位 肌 肉 群 送 進 各 有 職 司 的 機 器 裡 雕 塑, 雕 塑 有 成 的, 常 穿 貼 身 衣 物, 典 型 是 短 髮 上 膠 如 頭 頂 刺 蝟, 白 色 T 恤 裹 不 住 肌 群 賁 張 (22) 這 般 重 視 外 貌 的 集 體 意 識, 使 得 同 志 族 群 中 健 身 有 成 者, 其 肌 塊 賁 張 讓 人 好 似 飽 餐 以 感 官 饗 宴 (55) 那 樣 可 口 誘 人 王 盛 弘 將 這 些 誘 人 的 男 體 直 接 描 出 : 我 要 37 的 體 溫 香 水 汗 水 交 融 微 微 刺 鼻 的 體 味 微 血 管 隱 隱 可 見 的 皮 肉 (87) 且 這 樣 的 身 體 是 有 著 潮 潤 飽 滿 的 紅 色 嘴 唇 和 亞 當 的 蘋 果 核, 嚥 了 一 下 而 輕 輕 蠕 動, 以 及 修 整 乾 淨 的 鬍 鬚, 在 唇 上 和 下 巴 渲 染 了 一 片 淡 淡 的 青 色 (67-68) 那 美 好 的 形 象 十 分 鮮 明 清 晰 王 盛 弘 也 將 這 樣 的 美 好 樣 貌 比 擬 為 每 個 人 都 是 米 開 朗 基 羅 把 他 們 從 大 理 石 中 釋 放 出 來 的 美 男 子 (83)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王 盛 弘 透 過 處 在 邊 緣 的 同 志 性 別 之 關 照, 思 考 並 認 同 自 己 身 為 同 志 族 群 的 身 分, 成 為 性 別 認 同 上 的 一 股 召 喚 力 量 參 以 慾 望 的 參 與 作 為 現 身 向 他 人 表 明 同 志 身 分 稱 為 出 櫃 (out of the closet), 也 叫 作 現 身 (come out) 阮 慶 岳 在 談 到 人 的 自 我 認 同 與 性 別 定 位 時, 他 說 : 我 們 藉 由 身 體 與 空 間 的 關 係 來 確 認 自 己, 並 由 此 賦 與 自 己 在 社 會 中 的 價 值 32 而 這 樣 的 自 我 確 認 是 與 社 會 觀 感 息 息 相 關 的, 特 別 是 同 志 族 群 : 男 同 性 戀 或 者 隱 藏 身 分, 過 著 雙 重 生 活 ; 一 旦 現 身 就 要 面 臨 人 際 與 體 制 的 歧 視 與 壓 迫 33 對 於 身 體 與 慾 望 之 在 意, 王 盛 弘 也 自 言 : 人 們 在 面 對 陽 具 與 陰 戶 時, 那 一 副 戒 慎 恐 懼 避 之 惟 恐 不 及 的 心 態, 事 實 是 我 自 己 也 難 超 越 34 因 為 無 法 超 越 對 於 性 別 慾 望 的 投 入, 他 遂 真 誠 地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以 參 與 作 為 現 身, 他 出 沒 在 白 先 勇 口 中 的 歡 樂 臺 北 35, 悠 遊 在 酒 吧 溫 泉 公 園 或 網 路 世 界 之 間, 也 在 自 己 的 私 領 域 大 肆 繽 紛 著 他 的 性 感 慾 望 的 不 同 點 : 一 般 花 兒 喜 愛 向 天 空 仰 望 太 陽, 而 水 仙 則 是 深 情 款 款 地 低 頭 對 著 自 己 倒 影 綻 放 謝 文 宜 : 衣 櫃 裡 的 親 密 關 係 : 臺 灣 同 志 伴 侶 關 係 研 究, 頁 124 阮 慶 岳 :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 臺 北 : 元 尊,1998), 頁 133 畢 恆 達 : 男 性 性 別 意 識 之 形 成, 頁 59 王 盛 弘 : 假 面 與 素 顏 ( 臺 北 : 九 歌,2000), 頁 160 gay 一 字, 作 名 詞 意 思 是 同 性 戀 者 ; 作 形 容 詞 時, 則 可 以 是 男 同 性 戀 的 華 麗 的 與 歡 樂 的 等 解 釋 參 見 白 先 勇 : 歡 樂 臺 北, 頁

7 ( 一 ) 歡 樂 臺 北 的 暗 夜 出 席 其 實, 一 個 空 間 應 該 是 中 性 的, 可 以 讓 任 何 人 沒 有 好 壞 評 價 地 生 活 其 中, 換 言 之, 任 何 一 種 性 質 的 空 間 也 應 該 是 無 所 不 在 的, 畢 恆 達 曾 言 : 同 志 空 間 本 來 應 該 無 所 不 在 的, 就 像 異 性 戀 空 間 但 是 在 現 實 異 性 戀 的 宰 制 下, 仍 然 需 要 一 些 專 屬 同 性 戀 的 空 間, 讓 同 性 戀 可 以 彼 此 看 見 彼 此 現 身, 讓 同 性 戀 不 再 覺 得 自 己 是 怪 異 的, 是 孤 獨 的 36 他 同 時 對 同 性 戀 空 間 作 了 定 義, 他 認 為 同 性 戀 空 間 意 即 同 性 戀 者 可 以 公 然 相 互 牽 手 擁 抱 的 空 間, 一 個 可 以 完 全 做 自 己 的 地 方 ; 所 以 同 性 戀 空 間 也 可 以 說 是 應 該 無 所 不 在 的 37 因 為 受 了 異 性 戀 主 流 的 審 視, 使 得 目 前 的 同 志 族 群 只 能 以 異 端 的 位 置 存 在 於 空 間 中, 處 於 社 會 有 色 眼 鏡 的 審 視 之 下, 自 然 顯 得 另 類, 常 常 只 能 以 隱 蔽 的 形 態 存 在 38 無 怪 乎 同 志 族 群 難 免 具 有 一 種 暗 夜 的 心 理 狀 態 即 使 是 白 先 勇 口 中 那 個 自 由 開 放 的 歡 樂 臺 北 39, 在 目 前 的 處 境 看 來, 似 乎 也 只 能 稱 作 一 個 海 市 蜃 樓 式 的 世 界 40 如 同 王 盛 弘 寫 到 的 公 司 即 臺 北 新 公 園 他 在 那 兒 的 時 候, 心 情 也 顯 得 惴 惴 不 安 : 好 忐 忑, 不 知 如 何 與 來 來 往 往 探 詢 的 目 光 交 換 熱 量 (42) 不 知 道 應 該 如 何 與 許 許 多 多 打 量 式 的 眼 光 互 動 他 在 夜 遊 神 一 篇 更 是 將 自 己 在 臺 北 新 公 園 的 探 索 心 情 道 盡, 他 以 這 樣 的 段 落 開 始 : 日 後 也 常 有 人 就 這 樣, 月 光 下, 以 差 不 多 的 語 氣, 差 不 多 的 姿 勢, 差 不 多 的 和 善 態 度 向 我 靠 攏, 聊 聊 天 (18) 又 以 類 似 的 段 落 結 尾 : 日 後, 常 有 人 就 這 樣, 月 光 下, 以 差 不 多 的 語 氣, 差 不 多 的 姿 勢, 差 不 多 的 和 善 態 度, 離 我 而 去 (23) 隨 著 將 情 感 收 束 張 小 虹 認 為, 公 園 在 同 志 族 群 的 生 存 空 間 中, 可 以 是 脫 軌 的 奇 想 邊 緣 與 殘 餘 的 所 在 41 而 除 了 公 園, 馬 槽 花 藝 村 作 為 同 志 族 群 聚 集 的 溫 泉 鄉, 門 下 了 栓, 這 裡 便 是 伊 甸 園, 諸 神 請 迴 避, 鬼 也 不 要 進 來 (33) 也 如 臺 北 新 公 園 一 般, 是 一 個 自 己 的 獨 特 / 立 世 界 夜 色 更 晚, 在 臺 北 新 公 園 與 溫 泉 池 打 烊 之 後, 我 們 隨 著 同 志 族 群 的 腳 步, 來 到 的 是 不 夜 的 同 志 酒 吧 同 志 酒 吧 是 同 志 從 遊 走 於 都 市 邊 緣, 轉 入 正 式 固 定 空 間 的 第 一 步 42 王 盛 弘 用 Nature High 來 書 寫 同 志 酒 吧 Funky 的 魅 力, 而 他 也 在 酒 後, 誠 實 率 真 地 向 好 奇 的 計 程 車 司 機 吐 真 言 : 一 回 司 機 吞 吞 吐 吐, 是 明 知 故 問 : 怎 麼 都 是 男 人? 倦 極 了 的 我 不 似 平 日 畏 縮 掩 藏, 隨 口 回 他 : 同 性 戀 酒 吧 啊 過 癮! (125) 這 樣 看 似 坦 率 的 現 身, 卻 只 能 選 擇 在 夜 晚 時 分, 王 盛 弘 不 僅 在 作 品 中 暗 示 了 這 樣 的 心 聲, 他 也 直 接 說 了 : 缺 少 了 夜 色 掩 護, 我 們 相 對, 好 陌 生 (43) 若 不 是 在 夜 晚 若 沒 有 酒 氣 的 微 醺, 或 許 許 多 同 志 族 群 就 無 法 那 樣 現 身 畢 恆 達 : 同 性 戀 空 間, 收 於 阮 慶 岳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 臺 北 : 元 尊,1998), 頁 同 上 註, 頁 20 曹 惠 民 :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別 想 像 及 其 元 素, 頁 50 白 先 勇 : 歡 樂 臺 北, 頁 140 同 上 註, 頁 140 張 小 虹 : 慾 望 新 地 圖 : 性 別 同 志 學 (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1996), 頁 81 阮 慶 岳 :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頁 76 59

8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王 盛 弘 在 作 品 中 將 同 志 族 群 再 度 比 喻 為 獵 人 族 群, 他 說 : 我 們 都 是 獵 人 的 後 裔, 而 且 這 些 獵 人 的 後 裔 是 夜 行 性 動 物, 當 月 亮 升 起, 隱 隱 然 便 有 一 股 騷 動, 準 備 出 獵 去 (22) 曹 惠 民 論 及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空 間 存 在 時 說 到 : 同 志 書 寫 中 的 自 然 空 間, 與 同 性 戀 族 群 的 存 在 方 式, 有 其 必 然 的 內 在 關 聯 臺 北 新 公 園, 作 為 同 志 書 寫 最 早 的 經 典 作 品 孽 子 裡 所 描 寫 的 那 群 青 春 鳥 們 的 棲 息 之 地, 已 有 著 公 認 的 象 徵 性 這 種 空 間 意 象 的 深 度 詮 釋, 也 許 能 給 同 志 書 寫 的 進 一 步 定 位 提 供 有 力 的 推 助 43 王 盛 弘 也 認 為 同 志 族 群 的 世 界 往 往 處 於 黑 暗, 同 志 活 動 多 半 是 在 夜 裡, 不 管 是 在 公 園 或 街 道 : 公 司 關 門 後 我 轉 移 陣 地 到 黑 街, 看 著 黑 夜 睡 去 白 天 醒 來, 冷 冷 的 風 一 整 個 晚 上 東 奔 西 竄 (38) 也 如 同 張 小 虹 所 描 述 的 黑 夜 鬼 魅 場 景, 難 免 充 滿 閃 躲 與 曖 昧 (104) 許 佑 生 更 是 直 接 說 明 : 同 性 戀 人 口 礙 於 現 身 後 的 諸 多 困 擾, 總 是 隱 藏 在 暗 處, 忍 受 沒 有 同 類 的 孤 寂 44 由 於 現 身 可 能 帶 來 困 擾, 才 使 得 同 志 族 群 只 好 忍 受 黑 暗, 在 暗 夜 出 沒, 參 與 這 個 歡 樂 的 臺 北 世 界, 也 參 與 自 己 的 性 別 ( 二 ) 私 密 領 域 的 性 感 探 索 暗 自 在 私 密 處 探 索 在 私 領 域 現 身, 作 為 同 志 族 群 的 相 互 標 記, 性 感 的 探 索 在 王 盛 弘 的 散 文 中 也 處 處 可 見 除 了 海 水 浴 場 隱 蔽 處 的 裸 曬, 他 寫 出 : 一 具 驕 傲 的 肉 體 呈 現 在 眼 前 那 男 人 躺 在 鋪 著 報 紙 的 土 坡 上, 戴 一 副 墨 鏡, 金 屬 藍 色 如 水 銀 在 鏡 片 上 流 竄, 陽 光 照 在 裸 露 的 身 體, 浮 泛 紅 棕 色 澤, 縛 於 腰 間 的 泳 褲 在 光 線 欺 凌 下, 閃 耀 華 麗 的 光 彩 (112) 王 盛 弘 更 將 性 愛 的 自 主 權 可 視 作 現 代 的 人 權 觀 念 一 個 重 要 的 指 標 45 這 樣 的 思 維 實 踐 在 作 品 中, 其 散 文 亦 不 乏 私 密 的 性 愛 場 面 關 上 小 浴 室 的 門, 營 造 出 一 個 淫 靡 的 兩 人 世 界 : 漂 浮 一 股 難 以 形 容 的 氣 味, 硫 磺 的 微 臭, 木 頭 的 暗 香, 經 久 受 潮 的 輕 霉, 還 有, 洗 髮 精 和 肥 皂 積 鬱 的 軟 軟 的 一 股 難 以 形 容 的 氣 味 漂 浮, 當 蒸 汽 揚 起, 很 輕 易 便 營 造 了 一 個 淫 靡 的 氛 圍 (33) 然 後 他 們 要 在 自 己 的 空 間 裡, 尋 找 身 體 的 解 放 泉 源 46 接 下 來 的 互 動, 在 一 隻 男 人 中, 王 盛 弘 這 樣 描 寫 : 我 們 探 索 彼 此, 以 最 饑 最 渴 的 方 式, 啃 噬 囓 咬, 溫 柔 時 如 花 瓣, 狂 放 時 如 野 獸 47 到 了 關 鍵 字 : 臺 北, 他 將 這 樣 交 歡 的 性 感 指 數 放 大, 這 樣 來 寫 : 你 細 細 檢 索 好 像 一 切 都 是 第 一 次, 用 你 的 手 指 你 的 皮 膚 你 的 唇 和 舌, 用 你 的 器 官 而 我, 回 報 你, 比 花 瓣 更 溫 柔, 比 野 獸 更 狂 暴 (33) 私 密 的 性 愛 描 摹 場 面, 又 如 同 志 轟 趴 (home party) 的 參 與 雖 然 王 盛 弘 在 此 是 以 小 說 化 借 來 的 故 事 呈 現, 但 卻 也 不 離 他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所 營 造 的 性 感 探 索 的 整 體 在 轟 趴 的 場 合 的 暗 黑 小 房 間, 他 寫 出 同 志 族 群 的 性 愛 摸 索, 呼 應 著 轟 趴 小 曹 惠 民 :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別 想 像 及 其 元 素, 頁 52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 臺 北 : 開 心 陽 光,1998), 頁 23 同 上 註, 頁 25 林 怡 君 任 天 豪 : 性 感 的 歷 史 ( 臺 中 : 好 讀,2006), 頁 212 王 盛 弘 : 一 隻 男 人 ( 臺 北 : 爾 雅,2001), 頁 46 60

9 房 間 此 雙 重 邊 緣, 即 在 已 為 非 主 流 中 的 角 落 探 索 : 他 往 他 身 上 欺 過 去, 他 沒 有 拒 絕, 順 勢 躺 到 床 上, 扶 住 他 的 後 腦 杓, 輕 輕 囓 咬 他 的 耳 垂, 像 鳥 雀 啄 破 果 皮 一 探 爛 熟 的 汁 液, 舌 尖 蛇 一 般 往 耳 洞 冒 進, 突 然 傳 來 一 陣 苦 意, 他 遂 轉 移 陣 地, 舔 舐 他 的 脖 子, 他 別 開 頭 去, 深 怕 留 下 痕 跡, 他 的 雙 唇 微 張, 吐 出 一 蓬 蓬 熱 氣, 連 帶 有 一 聲 呻 吟, 什 麼 氣 味 似 有 若 無 竄 進 他 的 意 識, 腐 了 爛 了 (106) 他 接 著 又 寫 : 他 又 反 身 在 上 將 他 壓 在 身 下, 他 隔 著 底 褲 磨 蹭 他 下 體, 每 一 次 用 力, 都 令 他 發 出 一 聲 唐 突 喘 氣 (107) 然 後, 隨 之 而 來 的 是 狂 如 突 圍 般 的 高 潮 : 一 時 心 防 鬆 懈, 他 索 性 任 亢 奮 的 身 軀 賁 張 的 器 官 黏 膩 的 觸 感 等 想 像, 恣 意 突 圍 (110) 這 樣 直 接 卻 浪 漫 的 將 私 密 領 域 的 探 索, 描 寫 得 十 分 盡 致 私 密 領 域 不 僅 是 身 體 部 位 上 的 私 密, 更 指 涉 了 社 會 空 間 的 私 密, 正 如 許 佑 生 所 言, 臺 灣 社 會 目 前 仍 普 遍 缺 乏 現 身 的 友 善 環 境, 因 此 為 數 眾 多 的 同 志 族 群 人 口 仍 然 無 法 化 暗 為 明 48 王 盛 弘 在 散 文 中 對 私 密 領 域 的 性 感 書 寫, 將 此 身 體 空 間 的 探 索, 作 為 一 種 暗 中 的 現 身, 也 是 同 志 族 群 相 互 的 標 記, 足 以 彰 顯 彼 此 在 性 別 社 會 中 自 我 認 定 的 位 置, 不 必 公 開, 自 己 心 知 肚 明 就 已 經 足 夠 肆 以 心 靈 的 自 慰 作 為 淨 化 謝 文 宜 在 研 究 中 指 出, 同 志 族 群 經 常 必 須 面 對 自 己 面 對 別 人, 不 斷 地 在 自 我 認 同 / 愛 情 / 家 人 / 朋 友 / 外 界 的 看 法 中 拉 扯, 多 重 的 壓 力, 遠 遠 超 過 一 般 異 性 戀 的 伴 侶 關 係 能 想 像 的 49 道 出 了 同 志 族 群 沈 重 的 負 擔 不 過, 佘 樹 森 認 為 好 的 散 文 作 家 在 面 對 處 境 坎 坷 的 時 候, 雖 徬 徨 苦 悶, 終 不 致 完 全 悲 觀 頹 廢 50 因 為 他 們 會 藉 由 散 文 來 書 寫 對 生 活 的 執 著, 對 光 明 的 嚮 往, 以 及 對 真 理 的 追 求 51 在 王 盛 弘 的 散 文 裡, 也 四 處 可 見 他 對 自 身 心 理 的 寬 慰 可 以 如 飛 行 的 想 像 那 樣 急 速, 也 可 以 像 植 物 生 長 般 慢 慢 茁 長, 張 瑞 芬 評 王 盛 弘 的 關 鍵 字 : 臺 北 一 書 時 曾 這 樣 說 : 慢, 是 他 的 內 在 節 奏, 也 是 他 自 己 尋 找 並 建 構 自 我 的 態 度 與 速 度 52 王 盛 弘 不 必 擔 心 自 己 會 因 為 私 闖 這 個 世 界 而 即 將 迷 途 在 慾 望 叢 林 中 不 可 自 拔 (110)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我 們 看 到 的 是 他 藉 由 植 物 生 機 與 飛 行 想 像 的 觀 點 轉 換 (shift), 如 同 自 我 撫 慰 地 補 足 了 心 靈 的 缺 憾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頁 128 謝 文 宜 : 衣 櫃 裡 的 親 密 關 係 : 臺 灣 同 志 伴 侶 關 係 研 究, 頁 61 佘 樹 森 : 中 國 現 當 代 散 文 研 究, 頁 143 同 上 註 張 瑞 芬 : 狩 獵 月 光 : 當 代 文 學 及 散 文 論 評 (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2007), 頁

10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 一 ) 比 擬 植 物 的 盎 然 生 機 如 上 所 述, 王 盛 弘 認 為 同 志 族 群 的 世 界 往 往 處 於 黑 暗 的 夜 裡, 但 基 於 他 天 生 的 向 陽 本 性, 他 喜 愛 一 年 裡 有 半 年, 蛋 白 色 的 花 朵 向 陽 盛 開 (50) 這 樣 的 綻 放 不 僅 因 為 他 年 幼 生 長 在 鄉 村, 服 兵 役 時 如 願 取 得 園 藝 兵 身 分, 使 得 我 對 草 木 的 多 情 與 專 注, 有 了 名 正 言 順 的 積 極 藉 口 (133) 王 盛 弘 更 在 帶 我 去 吧, 月 光 的 後 記 我 將 帶 自 己 往 哪 裡 去? 一 文 中 自 陳 認 為 自 己 心 境 上 的 轉 折 實 可 以 植 物 來 具 體 的 比 擬 53, 這 樣 具 有 物 我 合 一 祈 願 的 哲 學 觀 54, 使 得 他 對 植 物 一 直 以 來 有 意 識 地 深 深 鍾 情 王 盛 弘 除 了 直 接 喜 愛 植 物, 將 山 上 的 枯 木 拐 杖 帶 回 家 後 讓 我 隨 手 插 進 花 圃, 吃 過 幾 場 春 雨, 這 時 候 竟 然 冒 出 幾 枚 嫩 芽 青 青 (62) 以 及 欣 賞 月 亮 圓 在 天 邊, 石 榴 花 在 牆 後 探 頭 探 腦, 徐 徐 吹 來 的 是 清 風, 月 亮 圓 在 天 邊, 黃 槐 怒 放 一 串 串, 徐 徐 吹 來 的 是 清 風 (44) 他 更 不 忍 植 物 受 暗 負 傷 : 植 物 善 於 集 塵, 可 以 改 善 空 氣 正 印 證 書 上 所 說, 但 集 塵 對 於 植 物, 是 滋 養 了 生 命, 抑 或 是 斲 傷? 她 渴 盼 陽 光, 我 卻 獨 享 黑 暗 ; 她 冀 望 清 風, 我 卻 不 耐 嘈 雜 與 囂 塵, 緊 緊 拉 闔 百 葉 窗 ; 我 說 喜 愛, 卻 處 處 在 抑 壓 她 的 生 機 (77) 他 不 僅 用 夕 陽 經 帷 幕 投 射, 花 葉 敷 上 一 層 金 光, 華 麗 而 奇 詭 (50) 描 寫 花 木, 他 亦 擅 長 用 植 物 作 為 人 物 或 生 活 事 物 的 比 喻 : 他, 張 口 卻 無 聲, 窩 進 沙 發 像 一 朵 枯 萎 了 的 孤 挺 花 (19) 以 及 草 木 含 翠, 一 座 座 墳 都 活 了 起 來 (34) 又 如 他 描 寫 人 們 作 瑜 珈 的 動 作 : 像 一 朵 花 緩 緩 綻 放 或 是 露 水 靜 靜 讓 陽 光 蒸 發 那 樣 動 作 著 (50) 王 盛 弘 也 藉 植 物 花 木 來 感 嘆 同 志 愛 情 感 嘆 同 志 生 命 : 離 離 敗 草 取 代 繁 花, 繁 花 也 不 愁 沒 有 當 令 的 時 節 ; 但 人 情 世 故 不 比 時 序 遞 嬗 物 理 循 環, 恪 遵 一 定 的 規 則, 世 間 事 往 往 唐 突 錯 過, 便 要 抱 憾 (64) 或 如 白 色 的 紫 色 的 粉 紅 色 的 杜 鵑 花 瓣 掙 開 花 葉 的 保 護, 試 探 早 春 的 溫 度 ; 我 不 想 過 往 也 不 想 未 來, 只 想 好 好 地 好 好 地 把 當 下 這 一 刻 牢 牢 地 牢 牢 地 記 住 (65) 這 樣 的 抒 懷, 不 僅 是 愛 情 的 溫 度, 更 是 對 待 生 命 的 態 度 那 一 個 片 刻 那 一 種 閒 適, 個 人 縮 小, 小 到 成 為 大 自 然 的 一 個 元 素, 像 風 像 樹 像 風 中 的 飛 鳥 樹 上 的 蟲 蟻, 個 人 又 膨 脹, 因 此 可 以 涵 納 宇 宙, 無 所 不 能 包 容 (158) 他 重 視 自 然 的 秩 序 與 生 命 的 和 諧, 也 因 此, 散 文 中 的 他 極 力 在 尋 找 一 個 和 諧 的 位 置 給 自 己, 在 性 別 認 同 上 如 此, 在 生 命 認 同 上 亦 然 王 盛 弘 並 且 將 男 同 志 比 喻 為 像 沒 有 時 機 開 放 的 苞 蕾 無 法 萌 芽 的 種 子 (69) 如 同 他 在 散 文 中 寫 道 : 因 為 長 時 期 缺 乏 陽 光 與 新 鮮 空 氣, 書 桌 上 一 盆 三 色 堇 逐 漸 荏 弱 (71) 或 者 是 與 名 為 鳶 尾 的 網 友 相 約 碰 面, 卻 因 為 自 覺 失 色 而 不 敢 綻 放 不 敢 相 認, 然 後 他 將 這 般 失 色 的 感 覺 種 入 花 盆 : 我 將 貓 種 進 花 盆, 自 冰 箱 底 層 捏 出 鳶 尾 花 塊 莖 一 併 埋 進 去, 誰 料 得 到 今 年 開 春 它 會 開 得 如 此 失 血? (89) 然 而 下 一 個 春 天, 終 是 開 花 了, 他 的 心 靈 境 界 也 隨 之 昇 華 王 盛 弘 : 帶 我 去 吧, 月 光 ( 臺 北 : 一 方,2003), 頁 218 楊 絮 飛 李 國 新 : 論 中 國 古 典 園 林 中 植 物 語 素 的 多 維 審 美 意 蘊, 浙 江 林 學 院 學 報, 第 26 卷 第 2 期 (2009 年 4 月 ), 頁

11 王 盛 弘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中 自 言 : 植 物 之 於 我, 已 經 幻 化 成 一 個 符 號, 前 往 愉 悅 諧 和 天 人 合 一 等 正 面 能 量 的 通 關 密 碼 (26) 如 同 該 篇 的 篇 名, 他 藉 著 大 規 模 的 盛 開 來 淨 化 他 的 同 志 現 身 之 後 的 挫 折 與 壞 心 情 ( 二 ) 宣 示 自 由 的 飛 行 想 像 飛 翔 即 是 試 圖 掙 脫 外 在 世 俗 觀 念 的 束 縛, 達 到 生 命 的 自 由 55 王 盛 弘 散 文 中 亦 充 滿 了 飛 行 的 想 像 在 借 來 的 故 事 之 夜 間 飛 行 中, 王 盛 弘 書 寫 一 名 參 加 轟 趴 的 男 同 志 為 了 逃 避 記 者 媒 體 的 拍 攝, 從 高 樓 跳 下 : 一 躍 而 下, 真 有 飛 起 來 感 覺 呢, 他 心 裡 想 著, 喜 孜 孜 地 (108) 除 了 像 這 樣 直 接 描 寫 錯 覺 自 己 飛 了 起 來, 拍 翅, 飛 上 了 莿 桐 (100) 王 盛 弘 也 在 書 中 埋 藏 了 幾 個 與 飛 行 相 關 的 意 象 : 風 跳 舞 與 天 燈, 分 別 敘 述 如 下 1 和 風 徐 緩 吹 動 王 盛 弘 在 其 散 文 中, 時 常 登 上 陽 臺, 在 工 作 之 於 享 受 閒 適 : 我 往 後 陽 臺 走 去, 想 送 她 到 一 個 地 方, 那 個 地 方 有 陽 光 燦 爛, 有 和 風 徐 緩, 而 且 不 乏 灰 塵 漂 浮 (78) 關 於 陽 臺 的 描 述, 他 都 不 忘 記 安 排 徐 緩 的 微 風 吹 著 : 到 陽 臺 站 站, 兩 肘 倚 牆 上 負 荷 前 傾 的 體 重, 吹 風, 打 長 長 的 哈 欠 (49) 王 盛 弘 並 在 書 中 寫 道 : 我 聽 別 人 說, 這 世 界 上 有 一 種 鳥 是 沒 有 腳 的, 牠 只 能 夠 一 直 地 飛 啊 飛, 飛 累 了 就 在 風 裡 面 睡 覺, 這 種 鳥 一 輩 子 只 能 下 地 一 次, 那 一 次 就 是 牠 死 亡 的 時 候 (171) 將 人 對 自 由 的 嚮 往, 化 類 在 鳥 的 身 上 : 是 困 境 中 對 自 由 的 想 像, 也 是 面 對 死 亡 的 神 話 隱 語 ; 是 家 族 親 子 間 產 生 緊 張 關 係, 尊 卑 對 峙 強 弱 立 判 之 下, 潛 意 識 所 流 露 的 自 我 異 化, 化 而 為 鳥, 是 身 心 魂 各 種 形 式 的 離 家 出 走, 暗 示 著 既 獲 得 自 由, 卻 也 就 此 消 逝 56 不 管 是 陽 臺 還 是 鳥, 這 些 描 寫 都 沒 有 缺 少 風, 乃 是 因 為 風 的 吹 動 即 是 飛 行 翱 翔 不 可 或 缺 的 要 素 之 一 2 舞 步 掙 脫 飄 飛 如 眾 人 所 知, 跳 舞 可 以 忘 卻 煩 憂 57, 在 王 盛 弘 散 文 中 也 是 如 此 從 一 隻 男 人 的 一 個 人 跳 恰 恰, 到 關 鍵 字 : 臺 北 的 Nature High, 他 愉 快 的 跳 舞 心 情 不 變, 甚 至 如 果 加 上 藥 物 的 刺 激 可 以 跳 到 輕 飄 飄 地 飛 天 : 我 的 朋 友 Kimila 說, 當 搖 頭 丸 與 音 樂 發 生 化 學 作 用, 輕 飄 飄 地 腳 踩 不 到 地, 變 成 棉 花 糖 似 的 綿 綿 的 身 體, 然 後 就 看 見 彩 虹 了, 總 是 有 彩 虹, 我 就 是 彩 虹 (122) 在 酒 吧 與 Disco 空 間 裡, 沈 醉 在 多 彩 的 燈 光 反 射 的 明 鏡 倒 影 以 及, 節 奏 強 烈 的 音 樂 中, 這 有 如 舞 臺 幻 夢 般 的 空 間, 可 以 忘 卻 身 體 的 存 在, 進 入 一 個 沒 有 邊 界 沒 有 現 實 的 變 異 世 界 中 58 他 寫 到 的 忘 卻 身 體 存 在, 就 如 同 飛 翔 這 個 一 貫 的 母 題, 即 是 人 類 期 望 掙 脫 自 己 軀 體, 而 以 精 神 實 存 離 開 陳 穎 : 渴 望 飛 翔 中 國 現 當 代 女 性 文 學 女 性 主 體 意 識 考 察, 上 饒 師 範 學 院 學 報, 第 29 卷 第 4 期 (2009 年 8 月 ), 頁 62 陳 器 文 : 神 鳥 / 禍 鳥 : 試 論 神 族 家 變 與 人 化 為 鳥 的 原 型 意 義, 興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23 期 增 刊 (2008 年 11 月 ), 頁 林 怡 君 任 天 豪 : 性 感 的 歷 史, 頁 204 阮 慶 岳 :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頁 75 63

12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時 空 之 意 義 59 3 天 燈 緩 慢 飛 行 關 於 飛 行, 最 具 體 的 意 象, 莫 過 於 直 接 拿 會 飛 的 天 燈 來 比 擬 王 盛 弘 在 書 中 寫 到 他 與 友 人 施 放 天 燈 的 驚 驗 與 驚 艷 : 每 一 盞 天 燈 順 利 升 空 時, 總 是 伴 隨 著 掌 聲 和 歡 呼 (164) 以 及 奇 蹟 似 地, 在 撞 上 建 築 前, 天 燈 竟 冉 冉 升 起 我 們 又 是 一 陣 鼓 譟, 飛 起 來 了, 飛 起 來 了, 心 情 比 剛 才 更 激 動 然 後 我 們 仰 頭 指 認 久 久, 看 著 它 越 飛 越 遠, 越 遠 越 高, 終 於 成 為 天 上 星 宿 之 一 顆 (164) 這 樣 愈 來 愈 高, 漸 漸 遠 去 的 緩 慢 飛 行, 也 是 王 盛 弘 所 鍾 愛 的 總 的 來 說, 飛 行 的 意 象 在 文 學 裡 總 是 表 達 人 的 生 命 自 由 狀 態, 而 生 命 的 自 由 狀 態 即 是 人 的 主 體 性 的 本 質 所 在 60 人 在 文 學 的 想 像 中 是 可 以 飛 行 的 61, 如 同 王 盛 弘 在 想 像 飛 行 一 篇 中 自 陳 : 我 感 覺 到 身 體 愈 來 愈 輕, 漸 漸 漂 浮, 騰 空, 順 利 起 飛 飛 起 來 了 我 飛 起 來 了, 不 是 飛 鳥 撲 翅 搧 風, 倒 像 游 魚 以 滑 溜 的 體 型 劃 風 前 進, 速 度 平 緩, 方 向 由 意 念 操 縱, 好 遙 遠 的 所 在 可 以 隨 即 召 喚 到 眼 前, 虛 擬 的 城 邦 也 能 親 臨 飛 起 來 了 我 飛 起 來 了, 我 在 空 中 前 行, 輕 盈 得 不 似 棉 花 糖, 而 是 風, 或 者 光 (167) 從 這 些 說 法 來 看, 說 穿 了, 企 圖 飛 翔 即 是 企 圖 自 由 62 王 盛 弘 在 作 品 中, 不 斷 透 露 他 想 要 自 由 飛 翔 的 渴 望, 或 許 可 以 忘 卻 身 為 性 別 邊 緣 同 志 族 群 的 沈 重 壓 力, 甚 至 忘 卻 作 為 人 63 的 一 切, 如 同 他 所 說 的 : 我 豢 養 小 情 人 般 地 豢 養 著 飛 翔 的 想 像 (168) 那 樣 滋 長 著 他 的 渴 望, 那 樣 宣 示 著 伍 結 語 綜 上 所 述, 王 盛 弘 散 文 作 為 召 喚 的 性 別 思 索, 寫 出 了 同 志 族 群 的 共 相, 不 僅 是 從 自 戀 出 發, 更 是 走 在 性 別 的 邊 緣 ; 而 其 作 為 現 身 的 慾 望 參 與, 除 了 將 自 己 的 私 密 探 索 寫 入 書 中, 也 實 地 觀 察 了 歡 樂 (gay) 臺 北 的 暗 夜 情 慾 ; 在 他 的 心 靈 撫 慰 上, 植 物 的 生 機 與 飛 行 的 想 像 更 是 讓 他 淨 化 其 壓 力 與 挫 折 的 一 種 方 式 陳 宜 政 : 希 冀 折 翼 的 天 使 幾 米 幸 運 兒 之 飛 翔 意 涵, 明 道 通 識 論 叢, 第 4 期 (2008 年 5 月 ), 頁 130 陳 穎 : 渴 望 飛 翔 中 國 現 當 代 女 性 文 學 女 性 主 體 意 識 考 察, 頁 62 銀 建 軍 : 文 藝 想 像 與 科 學 想 象 的 創 新 功 能, 湖 南 科 技 大 學 學 報 (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8 卷 第 4 期 (2005 年 7 月 ), 頁 107 陳 宜 政 : 希 冀 折 翼 的 天 使 幾 米 幸 運 兒 之 飛 翔 意 涵, 頁 130 同 志 書 寫 不 必 像 異 性 戀 書 寫 那 樣 同 志 作 家 不 必 那 樣 刻 意 地 標 明, 同 志 的 特 殊 性 別 身 分 得 以 淡 化 甚 至 消 解, 而 凸 顯 其 作 為 人 ( 無 分 常 態 異 態, 亦 無 分 男 / 女 T/ 婆 ) 的 最 基 本 身 分 參 見 曹 惠 民 :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別 想 像 及 其 元 素, 頁 53 64

13 因 為 同 志 性 取 向 認 同 是 藉 由 主 流 文 化 下 差 異 而 標 示 出 來 的 意 義 建 構 64, 而 且 同 性 慾 望 往 往 被 認 為 是 異 常 慾 望 (deviant desires) 65 的 一 種, 於 是 同 志 之 所 以 為 同 志, 不 同 於 酷 兒 族 群 不 斷 地 在 性 別 領 域 中 尋 找 定 位 與 認 同, 乃 是 希 望 覓 得 一 個 有 志 一 同 的 自 身 被 認 可 的 世 界 而 王 盛 弘 在 性 別 與 自 我 的 認 同 上, 同 樣 地, 也 是 男 同 志 的 身 分 認 同, 是 在 意 社 會 的 接 受 與 否 66 這 樣 的 動 力, 即 是 出 自 他 的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趨 力 (libido) 67, 傾 力 在 使 作 品 產 生 同 志 性 的 親 和 力, 包 括 他 在 同 志 散 文 中 對 美 的 追 求 與 嚮 往 68 王 盛 弘 個 人 的 抒 情 散 文 重 視 自 身 心 理 描 寫, 尤 其 是 他 作 為 一 個 已 出 櫃 的 散 文 作 家, 在 同 志 書 寫 的 內 心 經 營 上 尤 是 一 大 特 色 他 透 過 同 志 散 文 的 書 寫 來 圓 了 白 先 勇 所 說 的 圓 不 了 的 綺 夢 而 這 個 夢, 其 實 就 是 向 內 心 深 處 挖 掘, 挖 出 他 自 己 同 志 性 特 質 (gay sexuality) 裡 更 多 的 情 感 濃 度 雖 是 三 稜 鏡 系 列, 卻 沒 有 如 三 稜 鏡 一 般, 使 光 芒 色 散 ; 反 倒 在 同 志 心 理 的 書 寫 與 經 營 上, 讓 同 志 題 材 更 為 聚 焦 書 中 內 容 涵 蓋 了 實 際 空 間 心 理 定 位, 以 及 王 盛 弘 自 身 的 同 志 認 同, 可 以 看 出 王 盛 弘 在 關 鍵 字 : 臺 北 的 書 寫, 呈 現 了 他 對 性 別 的 思 索 慾 望 的 參 與, 以 及 心 靈 上 自 我 安 慰 的 同 志 書 寫 王 盛 弘 的 書 寫 也 好, 整 個 同 志 認 同 或 文 學 的 發 展 也 好, 或 許 可 以 引 用 許 佑 生 在 述 說 對 全 球 同 性 婚 姻 的 文 章 所 擬 定 的 標 題 來 總 結 : 路 雖 遠, 卻 步 步 接 近 桃 花 源 69 由 此 再 回 過 頭 來 看 王 盛 弘 的 同 志 書 寫, 相 信 其 必 定 可 以 在 臺 灣 文 學 的 發 展 上 堅 持 續 航, 航 行 之 跡 深 刻 地 繪 出 一 幅 獨 有 特 色 的 散 文 地 圖, 而 他 所 認 同 的 桃 花 源 就 在 裡 頭, 終 能 飛 行 到 達 劉 杏 元 黃 玉 趙 淑 員 : 當 性 別 遇 見 同 志 : 女 同 志 性 取 向 認 同 發 展 相 關 理 論 探 討, 長 庚 科 技 學 刊, 第 10 期 (2009 年 6 月 ), 頁 148 De Wight, Middleton 著, 趙 文 琦 譯 : 異 國 情 色 大 不 同 性 愛 人 類 學 ( 臺 北 : 書 林,2005), 頁 110 許 佑 生 引 述 Time Out 紐 約 版 雜 誌 對 男 星 魯 伯 艾 維 特 的 訪 問 中 所 載 : 酷 兒 代 表 一 種 自 信 自 得 自 在, 不 像 同 志 有 太 多 為 他 人 而 活 的 妥 協 成 分 參 見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頁 105 或 譯 為 性 本 能 原 慾, 佛 洛 伊 德 理 論 早 期 的 發 展 核 心 即 是 此 libido 與 自 我 本 能 之 間 的 衝 突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著, 羅 麗 芬 譯 : 愛 欲 與 文 明 ( 臺 北 : 南 方,1988), 頁 45 張 廣 奎 : 文 學 作 品 中 力 比 多 的 精 神 分 析 與 美 學 思 考, 徐 州 工 程 學 院 學 報, 第 21 卷 第 4 期 (2006 年 4 月 ), 頁 4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頁

14 文 學 前 瞻 第 十 期 陸 引 用 書 目 王 盛 弘 : 草 本 記 事, 臺 北 : 智 慧 事 業 體,2000 王 盛 弘 : 假 面 與 素 顏, 臺 北 : 九 歌,2000 王 盛 弘 : 一 隻 男 人, 臺 北 : 爾 雅,2001 王 盛 弘 : 帶 我 去 吧, 月 光, 臺 北 : 一 方,2003 王 盛 弘 : 關 鍵 字 : 臺 北, 臺 北 : 馬 可 孛 羅,2008 白 先 勇 : 歡 樂 臺 北, 印 刻 文 學 生 活 誌, 第 4 卷 第 11 期 ( 第 59 期 )(2008 年 7 月 ), 頁 朱 雙 一 : 戰 後 臺 灣 新 世 代 文 學 論, 臺 北 : 揚 智,2002 佘 樹 森 : 中 國 現 當 代 散 文 研 究,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1993 阮 慶 岳 :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臺 北 : 元 尊,1998 孟 樊 : 文 學 史 如 何 可 能 : 臺 灣 新 文 學 史 論, 臺 北 : 揚 智,2006 阿 盛 : 民 權 路 回 頭 臺 北 : 爾 雅,2004 林 怡 君 任 天 豪 : 性 感 的 歷 史, 臺 中 : 好 讀,2006 徐 紀 陽 劉 建 華 : 從 偽 裝 到 自 白 邱 妙 津 的 女 同 志 認 同 之 路, 世 界 華 文 文 學 論 壇, 第 2 期 (2008 年 6 月 ), 頁 張 小 虹 : 慾 望 新 地 圖 : 性 別. 同 志 學,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1996 張 春 榮 : 現 代 散 文 廣 角 鏡, 臺 北 : 爾 雅,2001 張 廣 奎 : 文 學 作 品 中 力 比 多 的 精 神 分 析 與 美 學 思 考, 徐 州 工 程 學 院 學 報, 第 21 卷 第 4 期 (2006 年 4 月 ), 頁 1-4 張 瑞 芬 : 狩 獵 月 光 : 當 代 文 學 及 散 文 論 評,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2007 : 鳶 尾 盛 開 : 文 學 評 論 與 作 家 印 象, 臺 北 : 聯 合 文 學,2009 曹 惠 民 : 臺 灣 同 志 書 寫 的 性 別 想 像 及 其 元 素, 華 文 文 學, 第 78 期 (2007 年 1 月 ), 頁 陳 宜 政 : 希 冀 折 翼 的 天 使 幾 米 幸 運 兒 之 飛 翔 意 涵, 明 道 通 識 論 叢, 第 4 期 (2008 年 5 月 ), 頁 陳 器 文 : 神 鳥 / 禍 鳥 : 試 論 神 族 家 變 與 人 化 為 鳥 的 原 型 意 義, 興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23 期 增 刊 (2008 年 11 月 ), 頁 陳 穎 : 渴 望 飛 翔 中 國 現 當 代 女 性 文 學 女 性 主 體 意 識 考 察, 上 饒 師 範 學 院 學 報, 第 29 卷 第 4 期 (2009 年 8 月 ), 頁 許 佑 生 : 優 秀 男 同 志, 臺 北 : 開 心 陽 光,1998 畢 恆 達 : 男 性 性 別 意 識 之 形 成, 應 用 心 理 研 究, 第 17 期 (2003 年 3 月 ) 頁 : 同 性 戀 空 間, 收 於 阮 慶 岳, 出 櫃 空 間 : 虛 擬 同 志 城, 臺 北 : 元 尊,1998, 頁 甯 應 斌 : 關 於 社 會 性 與 sexuality, 收 於 兩 岸 三 地 性 / 別 政 治 新 局 勢 學 術 研 討 會 會 議 論 文 集, 國 立 中 央 大 學 性 / 別 研 究 室 主 辦,2009 年 12 月 5-6 日, 頁 6-10 楊 絮 飛 李 國 新 : 論 中 國 古 典 園 林 中 植 物 語 素 的 多 維 審 美 意 蘊, 浙 江 林 學 院 學 報, 第 26 卷 第 2 期 (2009 年 4 月 ), 頁

15 銀 建 軍 : 文 藝 想 像 與 科 學 想 象 的 創 新 功 能, 湖 南 科 技 大 學 學 報 (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8 卷 第 4 期 (2005 年 7 月 ), 頁 劉 曉 春 : 民 俗 使 社 會 性 別 認 同 : 以 傳 統 漢 人 社 會 為 對 象, 思 想 戰 線, 第 31 期 (2005 年 3 月 ), 頁 劉 杏 元 黃 玉 趙 淑 員 : 當 性 別 遇 見 同 志 : 女 同 志 性 取 向 認 同 發 展 相 關 理 論 探 討, 長 庚 科 技 學 刊, 第 10 期 (2009 年 6 月 ), 頁 鄭 明 娳 : 現 代 散 文 現 象 論, 臺 北 : 大 安,1992 謝 文 宜 : 衣 櫃 裡 的 親 密 關 係 : 臺 灣 同 志 伴 侶 關 係 研 究, 臺 北 : 心 靈 工 坊,2009 Marcuse, Herbert 著, 羅 麗 芬 譯 : 愛 欲 與 文 明, 臺 北 : 南 方,1988 Middleton, De Wight 著, 趙 文 琦 譯 : 異 國 情 色 大 不 同 性 愛 人 類 學, 臺 北 : 書 林, 2005 Sigmund Freud 著,Joseph Sandler Ethel Spector Person Peter Fonagy 編, 李 俊 毅 譯 : 佛 洛 伊 德 的 論 自 戀 : 一 篇 導 論, 臺 北 : 五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