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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四 章 馬 庫 塞 對 解 放 的 看 法 馬 庫 塞 的 現 代 社 會 解 放 論 建 立 在 他 對 現 代 社 會 病 源 的 分 析 之 上, 不 同 於 馬 克 思 的 進 路 (approach), 馬 庫 塞 並 不 是 把 對 資 本 主 義 的 批 判 放 在 對 這 個 社 會 特 有 的 生 產 方 式 的 運 動 和 社 會 基 本 矛 盾 分 析 之 上, 而 是 把 現 實 社 會 的 一 切 不 合 理 性 歸 於 現 代 社 會 操 縱 原 則 造 成 的 心 理 (psycho) 與 本 能 (instinct) 結 構 的 變 化 之 上, 因 此, 當 代 社 會 革 命 的 可 能 性 與 動 力, 來 自 於 心 理 的 需 要 與 本 能 結 構 的 變 換 在 愛 欲 與 文 明 1 等 著 作 中, 馬 庫 塞 又 用 弗 洛 伊 德 心 理 學 來 解 釋 社 會 主 義 的 實 質 與 理 論 基 礎 2 馬 庫 塞 認 為, 文 明 發 展 與 現 代 社 會 對 人 們 造 成 的 最 大 影 響 是 對 人 性 與 人 的 本 能 ( 尤 其 是 生 的 本 能 與 愛 欲 ) 的 壓 抑, 現 代 社 會 最 大 的 病 症 在 於 人 的 心 理 本 能 結 構 遭 到 破 壞 馬 庫 塞 對 馬 克 思 異 化 理 論 的 修 正 與 補 充, 必 須 由 人 的 本 能 結 構 (instinctual 國 立 政 治 structure) 入 手, 以 弗 洛 伊 德 的 後 設 心 理 學 來 補 充 並 完 善 馬 克 思 主 義 的 理 論 3, 將 批 判 的 焦 點 置 於 反 對 社 會 對 人 所 進 行 的 非 人 道 的 壓 抑 之 上 馬 庫 塞 認 為 唯 有 將 馬 克 思 的 社 會 批 判 與 弗 洛 伊 德 的 心 理 分 析 進 行 融 合, 建 立 全 新 的 社 會 批 判 理 論, 才 能 更 加 適 切 地 分 析 當 代 先 進 工 業 社 會 的 文 明 既 然 馬 克 思 的 社 會 解 放 理 論 已 不 適 用 於 當 代 社 會, 因 此 馬 庫 塞 將 他 的 解 放 理 論, 即 他 所 謂 的 解 放 的 生 物 學 基 礎 (biological foundation), 建 立 在 弗 洛 伊 德 的 本 能 理 論 之 上 馬 庫 塞 認 為, 所 謂 解 放 首 先 就 是 解 放 人 類 本 能 中 的 愛 欲 National Chengch (Eros) 4, 把 人 的 本 能 中 存 在 著 的 原 欲 (Libido) 能 量, 朝 愛 欲 的 方 向 發 展, 朝 非 壓 抑 文 明 的 方 向 發 展 因 此, 必 須 首 先 證 明, 在 成 熟 文 明 的 條 件 下 原 欲 有 可 能 得 到 非 壓 抑 性 的 發 展, 這 樣 才 能 使 非 壓 抑 文 明 的 假 設 具 有 理 論 上 的 有 效 性 大 學 i University 1 愛 欲 與 文 明 這 部 著 作 對 弗 洛 伊 德 著 作 中 隱 含 的 社 會 意 味 作 了 馬 克 思 主 義 化 的 闡 釋, 把 壓 抑 與 異 化 愛 欲 與 解 放 聯 繫 在 一 起, 指 出 了 重 建 一 種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的 社 會 方 向 參 見 否 定 的 美 學 --- 法 蘭 克 福 學 派 的 文 藝 理 論 和 文 化 批 評, 楊 小 濱 著, 第 206 頁 2 法 蘭 克 福 學 派 的 集 體 作 品, 從 三 十 年 代 開 始 充 滿 了 弗 洛 伊 德 心 理 分 析 的 概 念 和 論 點, 以 此 作 為 它 本 身 大 部 分 理 論 研 究 的 組 織 聯 繫 馬 庫 塞 的 主 要 研 究 著 作 愛 欲 與 文 明, 可 以 明 確 地 稱 為 對 弗 洛 伊 德 的 哲 學 探 討, 該 書 中 關 於 壓 抑 與 昇 華 現 實 原 則 與 表 現 原 則 愛 欲 與 死 亡 等 一 套 語 彙, 都 是 弗 洛 伊 德 著 作 範 圍 內 的 語 彙 參 見 西 方 馬 克 思 主 義 探 討, 佩 里 安 德 森 (Perry Anderson) 著, 第 68 頁 3 馬 庫 塞 在 接 受 麥 基 (Bryan Magee) 訪 談 時 指 出 心 理 學 是 必 須 融 入 馬 克 思 主 義 理 論 的 一 個 主 要 知 識 部 門, 這 不 是 為 了 取 代 馬 克 思 主 義, 而 是 為 了 充 實 馬 克 思 主 義 參 見 思 想 家 --- 與 十 五 位 傑 出 哲 學 家 的 對 話 (Men of Ideas: Dialogues with Fifteen Leading Philosophers), 第 66 頁 4 依 照 馬 庫 塞 的 看 法, 人 類 的 生 存 是 立 基 於 愛 欲 厄 洛 斯 (Eros) 是 希 臘 象 徵 性 愛 的 神 厄 洛 斯 最 初 作 為 理 性 (reason) 的 反 面 出 現 在 赫 希 奧 德 (Hesiod, 西 元 前 八 世 紀 時 的 希 臘 詩 人 ) 中, 後 來 逐 漸 成 為 象 徵 愛 情 的 各 個 不 同 方 面 的 標 誌 然 而 一 般 而 言, 厄 洛 斯 被 希 臘 人 ( 例 如 巴 門 尼 德 斯 Parmenides ) 理 解 為 一 種 統 一 的 力 量 在 恩 培 多 克 利 斯 (Empedocles) 的 著 作 中, 它 是 用 來 解 釋 宇 宙 歷 史 的 兩 種 外 在 力 量 之 一, 另 一 種 則 是 衝 突 這 些 力 量 類 似 於 赫 拉 克 利 特 斯 (Heraclitus) 所 謂 的 隱 藏 著 的 和 諧 (hidden harmony) 55

2 第 一 節 愛 欲 的 解 放 馬 庫 塞 認 為, 本 能 革 命 的 目 的 在 於 建 設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而 愛 欲 的 解 放 是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non-repressive civilization) 的 前 提, 他 指 出 : 非 壓 抑 性 秩 序 之 可 能 存 在 的 唯 一 條 件 是, 性 本 能 (sex instincts) 藉 助 其 自 身 的 原 動 力 (dynamic), 在 變 化 了 的 生 存 條 件 與 社 會 條 件 下, 在 成 熟 個 體 之 間 形 成 持 久 的 愛 欲 聯 繫 (erotic relations) 5 壓 抑 性 文 明 起 源 於 對 愛 欲 的 壓 抑, 要 想 建 設 一 種 反 傳 統 的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必 須 反 其 道 而 行, 就 是 要 從 壓 抑 性 文 明 的 根 源 上 做 起, 實 現 愛 欲 的 徹 底 解 放 這 樣 一 種 愛 欲 解 放 的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的 出 現 是 一 種 倒 退, 而 且 是 雙 重 的 倒 退, 這 種 倒 退 既 是 精 神 的, 又 是 社 會 的 一 方 面, 它 將 恢 復 在 現 實 自 我 的 發 展 中 已 被 超 越 的 早 期 原 欲 階 段 另 一 方 面, 它 將 破 壞 現 實 自 我 所 賴 以 存 在 的 那 個 社 會 機 構 對 這 些 機 構 而 言, 本 能 的 解 放 乃 是 向 野 蠻 狀 態 的 倒 退 6 而 馬 庫 塞 指 出, 愛 欲 向 原 始 階 段 的 倒 退 將 是 在 文 明 的 進 步 自 身 中 進 行, 並 且 藉 助 於 成 熟 自 由 的 個 體 而 發 生, 它 仍 然 是 文 明 進 程 的 一 種 逆 轉, 仍 然 是 對 文 化 的 一 種 顛 覆, 但 這 是 在 文 化 完 成 了 自 己 的 使 命, 並 創 造 了 自 由 的 人 與 世 界 之 後 才 發 生 7 也 就 是 說 這 樣 的 一 種 倒 退 是 發 生 在 文 明 高 度 發 展, 並 且 生 存 鬥 爭 不 再 成 為 人 類 的 威 脅 時 因 此, 這 樣 的 倒 退 不 是 回 到 真 正 的 原 始 野 蠻 狀 態, 而 是 要 回 到 原 欲 不 受 壓 抑 的 原 形 自 由 狀 態, 因 此, 這 樣 的 逆 轉 與 顛 覆 將 是 進 步 的 解 放 8 愛 欲 的 解 放 實 際 上 是 性 欲 向 壓 抑 性 文 明 史 前 的 這 一 多 形 態 性 欲 的 回 歸 在 現 實 原 則 沒 有 對 性 欲 抑 制 之 前, 性 欲 的 主 要 內 容 是 在 肉 體 的 若 干 區 域 獲 得 快 樂 的 功 能 這 種 功 能 只 是 在 後 來 才 被 用 於 繁 殖 9 就 如 奧 菲 爾 斯 (Orpheus) 10 與 那 西 塞 斯 (Narcissus) 11 一 樣, 性 欲 是 體 現 在 身 體 各 部 位 的, 表 現 為 多 種 功 能 的, 對 自 然 自 我 的 多 方 面 的 愛 欲 當 非 壓 抑 性 文 明 出 現 時, 性 欲 將 不 再 被 限 於 繁 殖 功 能, 肉 體 也 不 再 只 是 勞 動 的 工 具, 整 個 身 體 都 將 成 為 愛 欲 貫 注 與 追 求 的 對 象, 馬 庫 塞 稱 此 情 形 為 向 前 生 殖 器 多 形 態 性 欲 的 甦 醒 (a resurgence of pregenital polymorphous sexuality) 以 及 對 於 性 器 至 高 無 上 性 的 削 弱 (a decline of genital supremacy) 多 形 態 性 欲 的 回 歸 將 導 致 社 會 機 構 產 生 變 化, 尤 其 是 一 夫 一 妻 制 與 父 權 家 庭 的 瓦 解 而 性 欲 滿 足 的 過 程 也 因 此 顛 倒 過 來, 過 去, 人 恰 恰 是 在 其 滿 足 中, 特 別 是 在 其 性 欲 滿 足 中, 才 成 了 一 種 高 級 存 在 物, 並 遵 從 高 級 的 價 值 標 準, 5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多 形 態 性 欲 (polymorphous sexuality) 一 詞 的 意 思 是 指, 進 步 的 這 個 新 方 向 將 完 全 取 決 於 使 受 壓 抑 被 束 縛 的 有 機 體 (organic) 的 生 物 需 求, 能 發 揮 積 極 作 用 的 機 會, 也 就 是 使 人 的 軀 體 成 為 享 樂 的 工 具 (instrument of pleasure) 而 不 是 勞 動 的 工 具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xv 9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奧 菲 爾 斯, 希 臘 神 話 中 的 色 雷 斯 歌 手 和 詩 人, 河 神 歐 伊 亞 格 羅 斯 之 子 據 傳 說 他 是 同 性 戀 的 形 象 11 納 西 塞 斯, 希 臘 神 話 中 的 美 少 年, 他 只 愛 自 己, 不 愛 別 人 愛 人 阿 佛 洛 狄 忒 懲 罰 他, 使 他 愛 戀 自 己 在 水 中 的 倒 影, 最 後 憔 悴 而 死 後 人 把 他 視 作 自 戀 的 形 象 56

3 性 欲 因 愛 而 獲 得 了 尊 嚴 但 隨 著 非 壓 抑 性 現 實 原 則 的 出 現, 隨 著 為 操 作 原 則 所 必 需 的 額 外 壓 抑 的 消 除, 這 個 過 程 就 被 顛 倒 過 來 12 人 不 再 受 限 於 生 殖 性 欲 之 中, 肉 體 的 禁 忌 已 隨 之 解 開, 個 體 轉 而 從 其 自 身 的 滿 足 獲 得 快 樂 與 尊 嚴 多 形 態 性 欲 的 回 歸 因 而 是 性 欲 向 愛 欲 的 轉 變, 因 為 它 不 僅 是 原 欲 的 釋 放, 而 且 是 整 個 人 格 的 愛 欲 化 作 為 多 形 態 性 欲 的 愛 欲, 不 但 透 過 多 方 的 活 動 追 求 其 滿 足 的 對 象, 還 同 時 藉 此 與 其 追 求 的 對 象 達 到 互 動, 自 然 不 是 被 作 為 統 治 與 開 發 的 對 象, 而 是 作 為 可 以 成 長 同 時 也 使 人 類 生 長 起 來 的 一 個 花 園 ( garden ) 13 馬 庫 塞 認 為 正 是 這 種 態 度 使 得 人 類 與 自 然 能 夠 達 到 統 一 存 在 體, 在 此 就 與 弗 洛 伊 德 對 愛 欲 的 定 義 結 合 起 來, 因 為 愛 欲 就 是 使 生 命 體 進 入 更 大 的 統 一 體, 從 而 延 長 生 命 並 使 之 進 入 更 高 的 發 展 階 段 的 一 種 努 力 14 馬 庫 塞 還 深 入 探 討 了 愛 欲 解 放 的 本 能 障 礙 問 題 弗 洛 伊 德 認 為 無 壓 抑 性 文 明 不 能 實 現, 除 了 因 為 現 實 原 則 控 制 個 體 的 必 要 性 之 外, 還 有 本 能 結 構 中 的 自 身 障 礙 馬 庫 塞 討 論 了 弗 洛 伊 德 提 到 的 三 種 本 能 障 礙 第 一 種 是 阻 止 獲 得 滿 足 的 障 礙 弗 洛 伊 德 認 為, 遵 循 快 樂 原 則 的 本 能 欲 望 是 無 止 境 的, 它 追 求 絕 對 的 滿 足, 但 是 本 能 欲 望 的 滿 足 達 到 有 限 程 度 之 後, 就 會 出 現 阻 止 欲 望 進 一 步 滿 足 的 本 能, 它 會 停 止 本 能 的 進 一 步 追 求 這 是 一 種 本 能 欲 望 繼 續 發 展 的 障 礙, 它 對 本 能 起 著 與 現 實 原 則 同 樣 的 抑 制 作 用, 所 以, 它 是 壓 抑 性 文 明 維 持 和 發 展 的 機 制 之 一 相 反, 馬 庫 塞 認 為, 這 種 障 礙 不 但 不 能 否 定 本 能 對 快 樂 的 追 求, 而 且 如 果 擺 脫 了 古 代 的 禁 忌 與 外 在 的 壓 抑, 還 可 能 有 助 於 形 成 快 樂 快 樂 不 是 本 能 欲 望 的 盲 目 滿 足, 以 愛 欲 支 配 自 己 行 為 的 個 體 能 夠 根 據 自 身 的 實 際 需 求 去 選 擇 不 同 方 式 和 不 同 程 度 的 滿 足, 個 體 將 拒 絕 窮 盡 畢 生 精 力 來 追 求 無 限 度 的 直 接 滿 足, 本 能 欲 望 和 理 智 達 到 了 統 一 這 樣, 第 一 個 障 礙 就 在 愛 欲 的 解 放 中 失 效 了 第 二 個 障 礙 是 超 我 的 限 制 如 前 所 述, 弗 洛 伊 德 認 為 超 我 是 從 本 我 中 發 展 出 來 的 自 我 的 一 部 份, 超 我 是 人 性 中 高 級 的 道 德 的 超 個 人 的 方 面, 它 以 良 知 的 形 式 嚴 格 地 支 配 自 我, 進 而 控 制 本 我 超 我 體 現 了 對 本 能 的 壓 抑, 所 以, 它 也 是 無 壓 抑 性 文 明 的 障 礙 馬 庫 塞 認 為 : 超 我, 作 為 道 德 的 心 理 代 表, 並 不 明 確 地 代 表 現 實 原 則, 特 別 是 不 代 表 那 個 令 人 可 怕 的 使 人 痛 苦 的 父 親 在 許 多 情 況 下, 超 我 似 乎 在 與 本 我 秘 密 聯 姻, 捍 衛 著 本 我 反 對 自 我 和 外 部 世 界 的 主 張 因 為 超 我 是 人 的 良 知, 代 表 人 內 心 中 存 在 的 理 想 成 份, 其 中 不 可 避 免 地 含 有 捍 衛 人 的 本 性 的 因 素 超 我 的 壓 抑 性 也 是 由 現 實 原 則 造 成 的, 現 實 原 則 被 廢 棄 之 後, 超 我 將 與 本 我 統 一 起 來, 也 就 是 社 會 規 範 倫 理 道 德 與 個 體 本 能 欲 望 統 一 起 來 於 是, 愛 欲 解 放 的 第 二 個 障 礙 也 被 排 除 了 第 三 個 障 礙 是 死 亡 本 能, 馬 庫 塞 稱 之 為 最 內 在 的 障 礙 死 亡 本 能 驅 使 個 體 趨 向 死 亡, 死 亡 這 個 嚴 峻 的 事 實 一 次 性 地 取 消 了 一 種 非 壓 抑 生 存 的 現 實 性 死 亡 對 於 追 求 人 生 快 樂 的 個 體 始 終 是 不 可 逃 脫 的 壓 抑, 只 有 擺 脫 死 亡, 人 才 能 獲 得 永 恆 的 快 樂, 然 而 這 是 不 可 能 的 因 此, 死 亡 的 必 然 性 就 是 壓 抑 的 永 恆 性 同 時, 死 亡 造 成 生 命 或 時 間 的 中 斷, 使 個 體 本 能 產 生 一 種 忘 卻 作 用 12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4 原 初 的 快 樂 狀 態 和 對 未 來 的 美 好 憧 憬 不 斷 地 隨 同 死 亡 而 被 忘 卻, 忘 卻 過 去 和 未 來 的 美 好, 就 不 能 識 破 現 存 的 醜 惡, 就 會 對 現 存 壓 抑 順 從 地 忍 受 馬 庫 塞 認 為, 死 亡 造 成 的 種 種 壓 抑 不 是 正 常 死 亡 本 身 的 結 果, 而 是 壓 抑 文 明 中 痛 苦 地 死 亡 造 成 的 對 文 明 提 出 巨 大 控 告 的, 不 是 那 些 死 亡 的 人, 而 是 那 些 在 他 們 必 須 死 亡 和 希 望 死 亡 之 前 就 已 過 早 地 死 去 的 人, 那 些 痛 苦 地 死 去 的 人 當 壓 抑 性 文 明 被 取 代 之 後, 死 亡 同 其 他 必 然 性 一 樣, 也 可 以 變 得 很 合 理, 即 變 得 無 痛 苦 人 可 以 無 憂 無 慮 地 死 去, 只 要 他 們 知 道, 他 們 所 愛 的 東 西 沒 有 遭 受 痛 苦 和 被 人 忘 卻 這 種 生 物 必 然 性 的 無 痛 苦 和 無 憂 慮 的 死 乃 是 安 樂 死, 它 不 是 壓 抑, 而 是 自 由 於 是, 死 亡 本 能 與 生 命 本 能 統 一 起 來, 愛 欲 最 終 排 除 了 一 切 障 礙, 本 能 革 命 取 得 了 最 終 的 勝 利 馬 庫 塞 指 出, 對 弗 洛 伊 德 而 言, 若 原 欲 不 被 統 治 集 團 的 利 益 所 用, 而 且 其 滿 足 也 不 被 阻 礙 的 話, 那 麼 原 欲 就 能 以 其 自 身 的 滿 足 需 求 為 依 靠, 它 獲 得 滿 足 的 努 力 越 不 受 統 治 利 益 的 阻 礙 與 支 配, 原 欲 就 越 能 自 由 地 以 重 要 的 生 命 需 求 的 滿 足 為 依 靠 15 因 此, 原 欲 的 解 放 實 際 上 表 明 了 人 生 命 本 質 的 解 放 解 放 愛 欲 的 關 鍵 就 是 要 解 放 勞 動, 換 言 之, 就 是 要 使 愛 欲 進 入 勞 動 領 域, 使 人 擺 脫 異 化 勞 動 的 痛 苦, 在 勞 動 當 中 獲 得 快 樂 這 是 因 為 勞 動 在 人 的 一 切 活 動 中 是 最 基 本 的 因 為 在 現 今 生 活 中, 愛 欲 的 表 現 即 是 勞 動 在 壓 抑 性 社 會 中, 工 作 的 性 質 是 延 緩 以 及 將 人 的 本 能 滿 足 帶 離 它 原 來 的 方 向, 這 明 顯 地 顯 示 出 異 化 勞 動 的 性 質 既 然 人 的 本 能 欲 望 之 滿 足 在 勞 動 中 被 遏 制 與 阻 礙, 因 此 要 解 放 愛 欲 則 必 須 從 異 化 勞 動 中 將 人 的 本 能 解 放 出 來, 恢 復 其 原 來 的 欲 望 追 求, 故 愛 欲 的 解 放 亦 即 是 勞 動 的 解 放 在 馬 庫 塞 的 主 張 中, 愛 欲 的 解 放 目 的 是 在 使 作 為 生 命 本 能 的 愛 欲 回 復 其 原 來 的 實 現 生 命 的 自 在 滿 足, 愛 欲 作 為 生 命 本 能, 指 的 是 一 種 較 大 的 生 物 本 能, 而 不 是 一 個 較 大 的 性 欲 範 圍 愛 欲 是 性 欲 本 身 的 意 義 的 擴 大 --- 愛 欲 所 指 的 是 性 欲 的 擴 張 與 質 的 提 高 16 此 外 性 本 能 與 破 壞 衝 動 相 融 合, 亦 即 性 本 能 本 身 具 有 破 壞 性 衝 動, 所 以 愛 欲 與 死 欲 是 緊 相 連 結 的, 因 此 馬 庫 塞 極 力 排 斥 愛 欲 的 解 放 等 同 於 無 條 件 放 縱 的 性 解 放, 在 此 他 駁 斥 了 愛 欲 的 解 放 等 於 放 縱 的 性 解 放 論 愛 欲 的 解 放, 亦 即 從 壓 抑 性 文 明 中 的 性 欲 轉 變 為 愛 欲, 目 的 不 僅 在 於 使 愛 欲 獲 得 持 久 自 由 的 滿 足, 它 更 是 對 社 會 機 構 生 產 制 度 的 改 造, 因 為 性 欲 向 愛 欲 的 轉 變 及 其 向 持 久 的 原 欲 工 作 關 係 的 擴 展 的 前 提 是, 對 巨 大 工 業 設 施 和 高 度 專 門 化 的 社 會 勞 動 分 工 的 合 理 組 織, 對 具 有 巨 大 破 壞 作 用 的 能 量 的 充 分 利 用 以 及 廣 大 民 眾 的 通 力 合 作 17 解 放 愛 欲 所 要 做 的, 其 實 是 在 拒 絕 排 除 快 樂 原 則 的 壓 抑 性 社 會, 而 非 文 明 的 持 久 性, 正 如 馬 庫 塞 所 說 的 : 自 由 的 愛 欲 並 不 排 斥 文 明 持 久 的 社 會 關 係, 它 所 拒 絕 的 只 是 在 一 個 否 定 了 快 樂 原 則 指 導 下 的 超 壓 抑 性 的 (supra-repressive) 社 會 關 係 組 織 18 因 此, 解 放 愛 欲 便 形 同 對 整 個 社 會 的 解 放 15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43 58

5 第 二 節 美 學 與 解 放 馬 庫 塞 於 審 美 的 向 度 (The Aesthetic Dimension) 開 宗 明 義 表 達 了 他 對 藝 術 的 政 治 潛 能 之 關 注, 其 核 心 議 題 之 所 在 即 如 何 變 革 現 存 不 合 理 的 狀 態 : 在 一 個 只 有 透 過 激 進 的 政 治 實 踐 (radical political praxis) 才 能 變 革 苦 難 現 實 (miserable reality) 的 情 境 下 去 關 注 美 學, 需 要 有 正 當 理 由 我 們 無 意 否 認 內 在 於 這 種 對 美 學 的 關 注 中, 有 一 種 絕 望 的 因 素 : 即 逃 避 到 一 個 虛 構 的 世 界, 僅 僅 在 一 個 想 像 的 王 國 (the realm of the imagination) 中, 去 克 服 和 變 革 現 存 狀 態 不 過, 這 種 純 粹 是 意 識 型 態 的 藝 術 觀 念, 越 發 強 烈 地 遭 到 人 們 的 質 問 可 以 說, 作 為 藝 術 的 藝 術 (art as art) 應 當 去 表 現 真 理 經 驗 和 必 然 性 ; 這 些 東 西 雖 然 不 屬 於 激 進 的 實 踐 領 域, 但 它 們 畢 竟 是 革 命 的 基 本 成 份 19 在 此 段 引 文 中, 馬 庫 塞 所 著 重 的 是 美 學 與 政 治 實 踐 的 聯 繫, 美 學 必 須 具 有 變 革 現 實 的 效 用 馬 庫 塞 以 美 學 作 為 對 現 實 宰 制 的 控 訴, 藝 術 本 身 具 有 批 判 現 實 的 向 度 : 藝 術 作 為 這 種 意 識 型 態, 它 反 對 既 存 的 社 會 (the given society) 在 藝 術 的 自 主 性 (the autonomy of art) 中, 存 在 著 這 樣 一 個 絕 對 命 令 (the categorical imperative): 事 物 必 須 改 變 ( things must change. ) 20 藝 術 的 這 些 激 進 性 質, 亦 即 藝 術 對 既 成 現 實 的 控 訴, 以 及 藝 術 對 解 放 的 美 景 的 呼 喚, 的 確 是 以 更 基 本 的 向 度 為 基 礎 藝 術 正 是 在 這 個 更 基 本 的 向 度 上 超 越 其 社 會 決 定 性, 掙 脫 既 存 的 論 域 和 行 為 領 域 藝 術 之 所 以 能 夠 帶 來 解 放 富 於 顛 覆 能 力, 其 原 因 就 在 於 藝 術 本 身 不 受 他 者 控 約 的 自 主 性, 因 此, 藝 術 的 反 叛 性 格 源 自 於 藝 術 自 身 的 自 主 性 (autonomy) 在 馬 庫 塞 的 看 法 裡, 藝 術 可 以 創 造 一 個 與 現 存 思 想 及 實 踐 領 域 相 牴 觸 的 新 思 想 ; 但 是, 與 技 術 領 域 的 現 實 性 相 對 照, 藝 術 領 域 是 幻 想 虛 幻 的 領 域 然 而, 社 會 的 不 合 理 性 愈 明 顯, 藝 術 領 域 的 合 理 性 就 愈 大 21 由 於 人 與 自 然 是 由 不 自 由 的 社 會 所 構 成, 所 以 它 們 被 壓 抑 被 扭 曲 的 潛 能 就 只 能 以 疏 離 的 形 式 表 現 出 來, 藝 術 世 界 是 另 一 個 實 在 原 則 的 世 界, 是 疏 離 的 世 界 --- 而 且, 正 是 因 為 疏 離 (estrangement), 藝 術 才 真 正 滿 足 了 一 種 認 知 功 能 (a cognitive function): 藝 術 使 一 些 不 能 以 其 他 語 言 來 溝 通 的 真 理 獲 得 溝 通 ; 藝 術 具 有 矛 盾 性 22 無 目 的 的 合 目 的 性 (purposiveness without purpose) 及 無 規 律 的 合 規 律 性 (lawfulness without law), 其 本 身 就 是 生 命 的 純 形 式, 是 自 由 與 必 然 的 和 諧 統 一 23, 這 個 觀 點 是 馬 庫 塞 由 康 德 的 美 學 擷 取 而 來 康 德 指 出, 美 是 不 及 概 念 而 普 遍 的 使 人 愉 快 的 康 德 認 為, 審 美 向 度 是 一 個 中 介 (medium), 感 性 與 理 性 在 此 結 合 起 來 中 介 有 賴 於 想 像 去 完 成, 它 是 第 三 種 心 靈 能 力 另 外, 審 美 向 度 還 是 使 自 由 與 自 然 得 以 結 合 的 中 介 這 個 雙 重 中 介 之 所 以 成 為 必 要, 就 在 於 文 明 19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 : Toward a Critique of Marxist Aesthetics,(Boston: Beacon Press,1978),p.1 20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p Herbert Marcuse, One-Dimensional Man,pp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p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

6 進 步 所 創 造 的 人 的 低 級 能 力 與 高 級 能 力 之 間 日 益 加 深 的 衝 突 --- 這 種 進 步 的 取 得, 是 通 過 將 人 的 感 性 能 力 置 於 理 性 的 統 治 之 下, 是 為 了 社 會 的 需 求, 對 它 們 所 施 加 的 壓 抑 性 作 用 在 審 美 向 度, 在 感 性 與 理 性 之 間 進 行 哲 學 調 解 的 努 力, 因 而 就 表 現 為 去 調 和 壓 抑 性 的 現 實 原 則 (repressive reality principle) 撕 裂 的 人 類 實 存 的 兩 個 領 域 這 種 調 和 的 作 用 是 由 審 美 能 力 行 使 的, 它 涉 及 到 感 性, 涉 及 到 感 官 24 因 此 審 美 的 調 解 (aesthetic reconciliation) 就 意 味 著 加 強 感 性, 反 抗 理 性 的 暴 戾, 並 最 終 喚 起 感 性 使 之 擺 脫 理 性 的 壓 抑 性 統 治 (repressive domination of reason) 25 既 然 正 是 文 明 本 身 給 現 代 人 這 種 傷 痛, 那 麼, 只 有 新 的 文 明 形 式 才 能 醫 治 它 該 傷 痛 產 生 於 人 類 實 存 的 兩 極 層 面 之 間 的 對 抗 關 係 席 勒 以 一 系 列 成 雙 成 對 的 概 念, 描 述 出 這 個 對 抗 : 感 性 與 理 性 質 料 與 形 式 ( 精 神 ) 自 然 與 自 由 特 殊 與 普 遍 兩 個 層 面 中 的 每 一 方, 都 受 制 於 一 種 基 本 衝 動 (basic impulse): 即 感 性 衝 動 ( sensuous impulse ) 和 形 式 衝 動 (form-impulse) 前 者 在 根 本 上 是 被 動 的 接 受 性 的 ; 後 者 是 主 動 的 征 服 性 的 控 制 性 的 (domineering) 文 化, 即 是 由 這 兩 種 衝 動 的 結 合 和 相 互 作 用 構 成 的 而 在 已 形 成 的 文 明 中, 它 們 的 關 係 是 對 抗 的 : 並 沒 有 通 過 使 感 性 理 性 化 與 理 性 感 性 化 而 調 和 這 兩 種 衝 突 文 明 反 而 把 感 性 (sensuousness) 歸 屬 於 理 性 (reason), 以 致 前 者 若 要 重 新 確 證 自 身, 就 得 以 破 壞 性 或 蒙 昧 的 ( savage ) 形 式 表 現 出 來 ; 而 理 性 的 專 制 (the tyranny of reason) 卻 使 得 感 性 貧 瘠 化 野 蠻 化 假 如 人 類 的 潛 能 要 自 由 地 實 現 自 身, 那 麼, 衝 突 就 必 須 被 和 解 既 然 只 有 衝 動 才 具 有 在 根 本 上 影 響 人 類 實 存 的 永 久 性 力 量, 那 麼, 這 兩 個 衝 突 之 間 的 和 解, 就 必 定 是 第 三 個 衝 動 的 工 作 席 勒 將 這 個 第 三 調 解 性 的 衝 動 (third mediating impulse), 界 定 為 遊 戲 衝 動 (play impulse), 它 的 對 象 是 美, 它 的 目 的 是 自 由 26 席 勒 在 他 主 要 是 受 判 斷 力 批 判 影 響 而 作 的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1795) 一 書 中 就 是 想 借 助 於 審 美 功 能 的 解 放 力 量 達 到 重 建 文 明 的 目 的 : 審 美 功 能 被 認 為 具 有 包 含 著 一 種 嶄 新 的 現 實 原 則 的 可 能 性 正 如 馬 庫 塞 指 出 的, 審 美 領 域 不 可 避 免 地 也 是 政 治 的 一 種 實 現, 這 最 清 楚 地 表 現 在 席 勒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中 席 勒 對 美 學 藝 術 的 探 索, 所 要 尋 求 的 是 一 24 馬 庫 塞 在 愛 欲 與 文 明 一 書 中 對 於 理 性 的 看 法 如 下 : 理 性 就 是 操 作 原 則 的 合 理 性 理 性 也 已 被 看 作 是 壓 制 本 能 的 工 具 ; 本 能 感 性 領 域 被 看 作 始 終 對 立 於 理 性, 有 害 於 理 性 的 凡 屬 於 感 性 快 樂 衝 動 領 域 的 東 西 都 意 味 著 是 與 理 性 相 對 抗 的, 是 必 須 予 以 征 服 和 壓 制 的 東 西 壓 抑 性 的 理 性 統 治, 無 論 理 論 上 還 是 實 踐 上, 都 從 來 不 是 完 全 的, 它 對 認 識 的 專 斷 也 從 來 不 是 沒 有 爭 議 的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159 當 哲 學 把 邏 各 斯 (Logos) 看 作 存 在 的 本 質 時, 這 種 邏 各 斯 (Logos) 就 已 經 是 統 治 的 邏 各 斯 (Logos) 了, 已 經 是 人 與 自 然 必 須 服 從 的 理 性, 這 種 邏 各 斯 (Logos) 不 僅 發 號 施 令 為 所 欲 為 而 且 還 確 定 方 向 愛 欲 被 邏 各 斯 (Logos) 吸 收 了, 而 邏 各 斯 (Logos) 乃 是 抑 制 本 能 的 理 性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p 自 亞 里 斯 多 德 將 邏 輯 定 於 一 尊 以 來, 邏 各 斯 一 詞 已 與 整 理 劃 分 控 制 的 理 性 沒 有 區 別 邏 各 斯 (Logos) 表 現 為 統 治 的 邏 輯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p

7 種 政 治 的 ( political ) 問 題 的 解 決 : 將 人 從 非 人 的 存 在 狀 態 中 解 放 出 來 (the liberation of man from inhuman existential conditions) 席 勒 認 為, 為 了 解 決 政 治 問 題, 人 們 必 須 通 過 美 學 這 條 路, 因 為 正 是 美 導 致 自 由 ( one must pass through the aesthetic, since it is beauty that leads to freedom ) 27 馬 庫 塞 認 為, 正 統 馬 克 思 主 義 美 學 的 命 題 也 是 工 具 理 性 控 制 下 的 產 物 他 直 言 不 諱 地 說, 所 謂 正 統 (orthodoxy), 在 他 看 來, 從 現 行 的 生 產 關 係 的 整 體 這 個 觀 點 來 詮 釋 一 件 藝 術 品 的 品 質 與 真 理 ; 尤 其 是, 這 種 詮 釋 認 為, 藝 術 品 是 以 大 致 正 確 的 態 度 來 表 現 一 些 社 會 階 級 的 利 益 與 世 界 觀 28 這 種 正 統 理 論 是 以 馬 克 思 本 人 的 理 論 依 據, 因 為 馬 克 思 的 理 論 也 是 從 現 行 社 會 關 係 的 脈 絡 中 考 察 藝 術 ; 而 且 把 政 治 功 能 與 政 治 潛 能 關 於 藝 術 藝 術 主 要 是 自 主 的, 藝 術 抗 拒 現 存 關 係, 同 時 又 超 越 它 們 藝 術 就 要 破 除 那 些 占 支 配 地 位 的 意 識 形 態 與 日 常 經 驗 馬 庫 塞 認 為 馬 克 思 主 義 美 學 的 下 述 觀 點 必 須 予 以 批 判 : 一 在 藝 術 與 物 質 基 礎 之 間, 在 藝 術 與 生 產 關 係 的 整 體 之 間, 有 一 定 的 關 聯 隨 著 生 產 關 係 的 改 變, 藝 術 本 身 也 被 轉 化 為 上 層 結 構 (superstructure) 的 一 部 分, 但 是, 像 其 他 意 識 形 態 一 樣, 藝 術 既 可 能 落 在 社 會 變 遷 之 後, 也 可 能 預 見 社 會 變 遷 二 在 藝 術 與 社 會 階 級 之 間 有 一 定 的 關 聯 唯 一 真 正 的 真 實 的 進 步 的 藝 術 是 屬 於 新 興 階 級 (ascending class) 的 藝 術, 它 表 達 這 個 階 級 的 意 識 三 於 是, 政 治 與 美 學 革 命 內 容 與 藝 術 品 質 彼 此 漸 漸 相 互 一 致 四 作 家 有 義 務 去 表 達 這 個 新 興 階 級 的 利 益 與 需 要 ( 在 資 本 主 義, 新 興 階 級 即 指 無 產 階 級 ) 五 一 個 沒 落 階 級 (declining class) 或 其 代 表 們 就 只 能 生 產 頹 廢 派 (decadent) 藝 術 六 現 實 主 義 ( 具 有 多 種 意 義 ) 被 認 為 是 最 貼 切 地 相 應 於 社 會 關 係 的 藝 術 形 式, 也 因 此 是 正 確 的 (correct) 藝 術 形 式 29 正 統 派 馬 克 思 主 義 美 學 的 論 點, 固 然 重 視 藝 術 的 客 觀 面, 強 調 藝 術 是 階 級 意 識 形 態 的 表 達, 也 賦 予 了 藝 術 或 美 學 一 種 反 映 現 實 的 任 務, 但 由 於 他 們 強 調 藝 術 作 為 一 種 上 層 結 構, 故 受 到 下 層 結 構 ( 特 別 是 經 濟 結 構 ) 的 決 定, 遂 使 得 藝 術 失 去 了 絕 對 的 自 主 性 與 超 越 性, 無 法 達 致 改 造 現 實 的 目 的 馬 庫 塞 認 為 上 述 觀 點, 帶 有 鮮 明 的 工 具 理 性 特 徵, 它 掉 進 了 它 曾 向 整 個 社 會 揭 露 與 抨 擊 過 的 那 個 物 化 過 程 中 為 此, 他 對 傳 統 馬 克 思 主 義 美 學 的 兩 個 論 點 進 行 批 判 : 一 是 反 映 論, 即 認 為 文 藝 作 品 是 客 觀 現 實 的 反 映 的 觀 點 ; 二 是 階 級 論, 即 認 為 文 藝 作 品 表 現 了 特 定 社 會 階 級 的 利 益 與 世 界 觀 這 兩 個 論 點 都 與 美 學 真 理 的 批 判 性 與 超 越 性 相 對 立, 而 與 工 具 理 性 屈 從 現 實 模 擬 現 實 的 特 徵 相 合, 是 一 種 物 化 意 識 對 於 反 映 論, 馬 庫 塞 指 出, 它 歪 曲 了 文 藝 作 品 與 客 觀 現 實 的 相 互 關 係, 27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p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p.ix 29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pp

8 陷 入 了 庸 俗 唯 物 主 義 他 從 三 個 方 面 對 機 械 反 映 論 作 出 批 判 : 首 先, 他 認 為, 這 種 反 映 論 抹 殺 了 創 作 主 體 的 主 體 性 經 濟 基 礎 與 上 層 建 築 關 係 的 框 架, 不 符 合 馬 克 思 的 辯 證 構 想, 這 對 美 學 已 產 生 不 良 的 後 果 這 種 框 架 隱 密 地 表 現 著 一 種 看 法, 將 物 質 基 礎 視 為 真 正 的 現 實 存 在, 忽 視 個 體 意 識 與 潛 意 識 力 量 以 及 它 們 的 政 治 功 能 也 是 一 種 現 實 存 在 的 潛 能 這 種 潛 能 可 以 成 為 解 放 的 或 倒 退 的 物 質 力 量 馬 庫 塞 認 為, 如 果 歷 史 唯 物 論 無 法 解 釋 主 體 的 作 用, 就 是 庸 俗 的 唯 物 論 這 種 反 映 論 低 估 了 主 體 領 域, 取 消 了 革 命 發 生 必 須 憑 藉 的 主 體 性 潛 能 要 有 革 命 的 行 動, 首 先 要 有 革 命 的 意 識, 此 乃 革 命 的 先 決 條 件 產 生 激 進 變 革 (radical change) 的 需 求, 必 須 源 於 (rooted in) 個 體 本 身 的 主 體 性 (subjectivity), 源 於 個 體 的 理 智 (intelligence) 與 個 體 的 熱 情 (passions), 個 體 的 衝 動 (drives) 與 個 體 的 目 標 (goals) 30 現 今 由 工 具 理 性 所 主 導 的 極 權 主 義 統 治 時 代, 主 體 性 已 成 為 一 種 政 治 力 量, 作 為 與 攻 擊 性 和 剝 削 性 的 社 會 相 對 峙 的 反 對 力 量 藝 術 作 品 從 其 內 在 的 邏 輯 中, 產 生 出 另 一 種 理 性 與 感 性, 這 些 理 性 與 感 性 公 開 對 抗 那 些 滋 生 於 社 會 統 治 制 度 中 的 理 性 與 感 性 其 次, 反 映 論 觀 點 否 定 文 藝 作 品 與 客 觀 現 實 之 間 存 在 著 距 離 馬 庫 塞 主 張 藝 術 的 特 質 不 在 於 內 容, 也 不 在 於 形 式, 而 在 於 內 容 成 為 形 式 藝 術 手 段 是 形 式 對 於 內 容 的 超 越 作 用 與 疏 離 效 果, 而 不 是 順 從 世 俗 反 映 現 實 的 直 接 性 藝 術 手 段 所 具 備 的 這 種 超 越 作 用 與 疏 離 效 果 決 定 了 藝 術 與 客 觀 現 實 總 有 一 段 距 離 而 藝 術 與 其 他 的 上 層 建 築 組 成 部 分 的 重 大 區 別 在 於 它 具 有 美 學 形 式, 正 是 美 學 的 形 式 賦 予 藝 術 自 主 性 藝 術 是 自 主 的, 它 並 不 完 全 由 社 會 現 實 所 決 定 傳 統 的 馬 克 思 主 義 美 學 由 於 忽 視 藝 術 特 質 在 於 內 容 成 為 形 式, 忽 視 藝 術 手 段 的 超 越 作 用 與 疏 離 效 果 以 及 藝 術 的 自 主 性, 因 而 忽 視 文 藝 作 品 與 客 觀 現 實 之 間 的 距 離, 忽 視 二 者 的 聯 繫 是 間 接 的, 故 其 錯 誤 極 為 明 顯 最 後, 馬 庫 塞 批 判 反 映 論 將 藝 術 視 為 糢 仿 的 手 段, 是 對 現 實 作 機 械 的 反 映 他 認 為, 藝 術 與 現 實 的 關 係, 不 是 模 擬 與 被 模 擬 複 製 與 被 複 製 反 映 與 被 反 映 的 關 係 藝 術 不 僅 模 擬 反 映 世 界, 更 重 要 的 是 批 判 佔 有 世 界 文 藝 作 品 不 向 讀 者 觀 眾 提 供 一 種 反 映 或 知 識, 而 是 在 現 實 活 動 中 揭 示 現 實 的 矛 盾 本 質 在 藝 術 中 本 質 矛 盾 即 是 被 壓 抑 的 愛 欲 形 象, 經 由 想 像 力 回 憶, 使 之 再 現 出 來 藝 術 是 現 實 的 本 質 與 形 象, 而 不 是 對 現 實 的 複 製, 它 是 現 存 世 界 的 否 定 因 此, 傳 統 美 學 將 藝 術 視 為 模 擬 手 段, 從 根 本 上 扭 曲 了 藝 術 的 性 質 與 功 能, 僅 止 於 粉 飾 現 實, 認 同 現 實 總 而 言 之, 它 被 工 具 理 性 化, 喪 失 它 的 批 判 與 超 越 之 功 能 馬 庫 塞 認 為, 階 級 論 觀 點 也 是 錯 誤 的 31 真 正 的 文 藝 具 有 人 類 的 共 通 性, 它 超 越 作 者 的 階 級 侷 限 具 體 來 說, 馬 庫 塞 認 為, 藝 術 的 性 質 與 批 判 功 能, 以 及 32 它 對 解 放 鬥 爭 的 貢 獻, 皆 寓 於 美 學 形 式 之 中, 而 美 學 形 式 是 超 越 階 級 的 另 外 30 Herbert Marcuse, The Aesthetic Dimension,pp 在 馬 庫 塞 看 來, 藝 術 並 不 服 務 於 特 定 的 階 級, 那 種 把 藝 術 當 作 階 級 鬥 爭 的 政 治 工 具, 是 對 藝 術 的 曲 解, 是 對 藝 術 本 身 具 有 的 超 越 性 價 值 的 否 定 參 見 新 馬 克 思 主 義 文 論, 馬 馳 著, 山 東 教 育,1998, 第 216 頁 32 馬 庫 塞 在 接 受 麥 基 (Bryan Magee) 訪 談 時 曾 指 出 : 美 學 形 式 是 一 個 既 不 受 現 實 的 壓 抑, 也 無 須 62

9 是 關 於 藝 術 創 作 的 主 體, 其 主 體 性 是 在 其 內 心 中 形 成 的, 而 其 內 心 的 歷 史 往 往 與 階 級 地 位 無 關 還 有 藝 術 的 主 題 --- 人 性 是 具 有 普 遍 性 的, 它 超 越 了 特 定 的 階 級 利 益 與 世 界 觀 而 藝 術 活 動 雖 是 少 數 人 的 特 權, 但 不 能 認 為 這 些 只 是 代 表 某 一 階 級 的 利 益 藝 術 所 作 的 解 放 承 諾, 超 越 了 任 何 一 種 獨 立 的 階 級 內 容 馬 庫 塞 說 : 人 存 在 的 悲 慘 世 界 與 不 斷 提 出 從 這 一 世 界 中 解 脫 出 來 的 新 要 求, 這 就 是 解 放 的 承 諾 我 早 已 指 出, 藝 術 要 求 這 樣 的 許 諾, 並 憑 藉 這 一 功 能 超 越 了 任 何 一 種 獨 立 的 階 級 內 容, 而 又 並 未 完 全 消 滅 這 種 內 容 33 藝 術 作 為 反 抗 現 實 的 形 式, 藝 術 的 自 主 形 式 與 藝 術 作 為 人 的 解 放 承 諾, 其 根 本 的 感 性 解 放 性 質 藝 術 的 意 識 形 態 特 徵 與 藝 術 的 美 學 政 治 內 涵 的 理 解, 皆 有 賴 於 藝 術 幻 象 以 及 幻 想 與 想 像 兩 種 意 識 形 態 心 理 力 量 的 理 解 馬 庫 塞 認 為, 幻 想, 作 為 一 種 基 本 的 獨 立 的 心 理 過 程, 有 它 自 己 的 符 合 它 自 己 的 經 驗 的 真 理 價 值, 這 就 是 超 越 對 抗 性 的 人 類 實 在 (the surmounting of the antagonistic human reality) 幻 想 在 整 個 心 理 結 構 中 具 有 舉 足 輕 重 的 作 用 它 將 無 意 識 的 最 深 層 次 與 意 識 的 最 高 產 物 ( 藝 術 ) 相 聯 繫, 將 夢 想 與 現 實 相 聯 繫 ; 它 保 存 了 這 個 屬 的 原 形, 即 保 存 了 持 久 的 但 被 壓 抑 的 集 體 記 憶 和 個 體 記 憶 的 觀 念, 保 存 了 被 禁 忌 的 自 由 形 象 34 由 此 可 見, 幻 想 是 一 種 將 無 意 識 中 的 本 能 力 量 與 意 識 及 現 實 聯 繫 起 來 的 心 理 過 程 馬 庫 塞 之 所 以 將 藝 術 視 為 意 識 的 最 高 產 物, 其 理 由 在 於 藝 術 具 有 超 越 現 實 反 抗 社 會 壓 抑 的 作 用 馬 庫 塞 認 為 藝 術 是 對 現 實 的 否 定 與 超 越, 是 第 二 次 異 化 他 說 : 藝 術 的 異 化 (artistic alienation) 使 得 藝 術 作 品 藝 術 的 世 界 在 根 本 上 是 不 真 實 的 (unreal) 它 創 造 出 一 個 並 不 存 在 的 世 界, 一 個 顯 現 (Schein) 表 象 (appearance) 幻 象 (illusion) 的 世 界 然 而, 正 是 在 這 種 把 現 實 變 為 幻 象 的 轉 化 中, 而 且 也 只 有 在 這 個 轉 化 中, 才 表 現 出 藝 術 顛 覆 性 之 真 理 (the subversive truth of art) 35 馬 庫 塞 認 為, 現 實 世 界 是 一 個 異 化 的 世 界, 藝 術 的 任 務 在 於 顛 覆 這 個 世 界, 永 恆 的 美 學 顛 覆, 這 就 是 藝 術 之 路 36 (Permanent aesthetic subversion---this is the way of art) 藝 術 要 將 異 化 的 現 實 翻 轉 過 來, 所 以 藝 術 創 造 了 一 個 實 質 上 與 現 實 世 界 相 對 立 的 藝 術 世 界, 藝 術 世 界 作 為 一 個 高 於 現 實 世 界 的 理 想 境 界 是 對 壓 抑 性 的 現 實 之 否 定, 因 此, 藝 術 世 界 是 異 化 世 界 的 異 化, 是 第 二 次 異 化 在 這 個 世 界 裡, 每 一 句 話 每 一 種 顏 色 每 一 種 聲 音 都 是 新 穎 的 ( new ) 不 同 的 --- 跳 脫 了 把 人 與 自 然 囿 蔽 (enclosed) 於 其 中 的 習 以 為 常 的 感 知 (perception) 與 理 解 (understanding) 的 框 架, 跳 脫 了 習 以 為 常 的 感 官 確 定 性 (sense certainty) 與 理 性 (reason) 框 架 37 理 會 現 實 禁 忌 的 全 新 領 域 它 所 描 繪 的 人 的 形 象 與 自 然 的 形 象, 是 不 受 壓 抑 性 的 現 實 原 則 的 規 範 和 拘 束 而 是 真 正 致 力 於 追 求 人 的 實 現 與 人 的 解 放, 甚 至 不 惜 以 死 為 代 價 換 言 之, 藝 術 是 獨 立 於 既 定 現 實 原 則, 它 所 召 喚 的 是 人 們 對 解 放 形 象 的 嚮 往 參 見 當 代 哲 學 對 話 錄 ( 上 ), 第 頁 33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Eros and Civilization, p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98 63

10 這 段 引 文 是 指 藝 術 為 人 們 展 現 出 一 個 全 然 不 同 於 現 實 的 嶄 新 世 界, 是 自 由 幸 福 與 解 放 的 世 界, 它 號 召 人 們 抗 拒 腐 朽 陳 舊 的 世 界 藝 術 的 超 越 僅 僅 是 思 想 意 識 中 的 超 越, 針 對 於 此, 馬 庫 塞 認 為 : 藝 術 不 能 代 表 革 命, 它 只 能 以 另 一 種 媒 介, 即 美 學 形 式 來 表 現 革 命, 在 這 種 形 式 中, 政 治 內 容 成 了 後 設 政 治 學 的 (metapolitical), 並 由 藝 術 的 內 在 必 然 性 所 規 定, 每 一 次 革 命 的 目 標 ( 安 逸 與 自 由 的 世 界 ) 都 表 現 在 一 種 完 全 非 政 治 的 媒 介 裡, 受 著 美 的 法 則, 即 和 諧 的 法 則 的 支 配 由 此 可 見, 對 於 馬 庫 色 而 言, 藝 術 並 不 等 同 於 革 命 的 實 際 行 動, 它 只 能 以 美 學 的 形 式 表 達 革 命 的 理 想, 它 作 為 一 種 媒 介 是 對 現 實 不 合 理 的 超 越, 它 的 主 要 作 用 是 引 導 誘 發 革 命 行 動 的 產 生 64

11 第 三 節 政 治 途 徑 的 解 放 馬 庫 塞 冀 望 建 立 總 體 性 的 革 命 理 論, 解 放 亦 為 全 面 性 的, 然 而 問 題 在 於 政 治 革 命 在 全 面 宰 制 的 先 進 工 業 社 會 中 有 如 鐵 板 一 塊, 革 命 如 何 才 能 迸 發? 對 此, 馬 庫 塞 試 圖 尋 求 新 的 革 命 主 體, 顯 然 馬 克 思 主 義 理 論 的 革 命 主 體 已 無 法 符 合 馬 庫 塞 的 期 待, 他 認 為 由 於 工 人 階 級 在 當 代 社 會 的 處 境 獲 得 改 善 致 使 其 革 命 意 識 式 微, 生 產 條 件 與 物 質 生 活 水 準 的 提 升 使 得 工 人 階 級 不 再 是 受 剝 削 的 階 級 在 大 多 數 工 人 階 級 的 身 上, 我 們 看 到 的 是 不 革 命 的, 甚 至 是 反 革 命 的 意 識 佔 有 統 治 地 位 當 然 革 命 的 意 識 只 有 在 革 命 的 形 式 下 才 會 顯 現 出 來 ; 但 是 卻 和 以 往 相 反, 工 人 階 級 在 社 會 中 的 一 般 地 位 和 革 命 意 識 的 發 展 是 相 對 立 的 工 人 階 級 的 絕 大 部 分 被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所 同 化, 這 並 不 是 一 種 表 面 現 象, 而 是 扎 根 於 基 礎, 扎 根 於 壟 斷 資 本 的 政 治 經 濟 之 中 : 宗 主 國 的 工 人 階 級 從 超 額 利 潤, 從 新 殖 民 主 義 的 剝 削, 從 軍 火 及 政 府 的 巨 額 津 貼 中 分 得 好 處 工 人 階 級 失 去 的 將 不 只 是 他 們 的 鎖 鏈, 這 一 點 雖 然 是 微 不 足 道 的, 但 卻 是 確 實 的 38 馬 庫 塞 在 單 向 度 的 人 中 指 出 : 如 果 工 人 和 他 的 老 闆 享 受 同 樣 的 電 視 節 目 並 漫 遊 相 同 的 遊 樂 勝 地, 如 果 打 字 員 打 扮 的 跟 她 雇 主 的 女 兒 一 樣 漂 亮, 如 果 黑 人 也 擁 有 凱 迪 拉 克 轎 車, 如 果 他 們 閱 讀 相 同 的 報 紙, 此 種 相 似 並 不 表 示 階 級 的 消 失, 而 是 表 明 現 存 制 度 下 的 各 種 人 在 多 大 的 程 度 上 分 享 著 用 以 維 持 這 種 秩 序 的 需 要 與 滿 足 39 因 此, 資 本 主 義 的 新 變 化 須 要 重 新 定 義 階 級 概 念 與 工 人 階 級 的 歷 史 作 用, 馬 庫 塞 進 而 由 此 斷 定 現 代 激 進 的 思 想 意 識 對 於 壟 斷 資 本 的 階 級 結 構 做 出 錯 誤 的 分 析, 它 們 ( 激 進 的 思 想 意 識 ) 時 常 屈 從 於 對 工 人 階 級 的 崇 拜, 而 實 質 上 這 是 一 種 新 的 商 品 拜 物 教 ( 勞 動 力 最 終 是 一 種 商 品 ) 馬 克 思 的 理 論 認 為, 工 人 階 級 具 有 三 個 特 點 : 一 是 工 人 階 級 本 身 就 能 使 生 產 過 程 停 頓 下 來, 二 是 它 佔 人 民 的 大 多 數, 三 是 就 其 整 體 存 在 而 言, 它 是 現 存 物 的 否 定 者 這 三 個 特 點 使 工 人 階 級 成 了 潛 在 的 革 命 主 體, 但 在 今 天 只 有 第 一 個 特 點 適 用 於 美 國 工 人 階 級 的 一 部 份, 人 們 當 然 可 以 把 這 一 部 份 工 人 階 級 看 作 是 無 產 階 級 在 今 天 的 後 繼 人, 這 一 部 份 人 就 是 藍 領 工 人 但 是 馬 克 思 的 觀 念 是 要 將 這 三 個 特 點 統 一 起 來 的, 構 成 了 人 民 的 大 多 數 的 無 產 階 級 是 由 於 其 需 要 而 成 為 革 命 的, 而 資 本 主 義 不 可 能 滿 足 這 些 需 要 換 言 之, 工 人 階 級 是 革 命 的 潛 在 主 體, 其 原 因 不 但 是 因 為 在 資 本 主 義 的 生 產 方 式 下 它 是 被 剝 削 階 級, 而 且 也 因 為 這 一 階 級 的 需 要 和 追 求 要 求 廢 除 這 種 生 產 方 式 因 此 如 果 工 人 階 級 不 再 是 現 存 社 會 的 絕 對 否 定 者, 如 果 它 成 了 這 一 社 會 內 部 的 一 個 階 級 ( 它 也 有 著 這 一 社 會 的 需 要 和 追 求 ), 那 麼 僅 僅 依 靠 把 權 力 轉 交 給 工 人 階 級 ( 不 論 是 用 什 麼 形 式 ), 就 無 法 實 現 向 社 會 主 義 --- 另 一 種 質 的 社 會 的 過 渡 40 其 次, 馬 庫 塞 認 為, 一 切 革 命 皆 有 其 開 端, 亦 即 意 識 革 命, 革 命 的 意 識 必 38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p Herbert Marcuse, One-Dimensional Man,p.8 40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p

12 然 先 於 革 命 的 行 動 他 指 出 意 識 的 解 放 (the emancipation of consciousness) 乃 首 要 之 務 沒 有 意 識 的 解 放, 感 覺 的 解 放 (all emancipation of the senses) 以 及 所 有 激 進 的 積 極 性 (all radical activism) 都 仍 舊 只 是 盲 目 與 和 自 我 貶 抑 的 (self-defeating) 政 治 實 踐 始 終 仍 舊 有 賴 於 理 論 ( 只 有 既 有 體 制 不 須 理 論 也 能 實 踐 ), 有 賴 於 教 育 說 服 與 理 性 41 意 識 革 命 所 著 重 的 就 是 擺 脫 物 化 意 識 ( 工 具 理 性 ) 的 操 控, 培 養 有 別 於 以 往 的 技 術 理 性 的 新 感 受 力, 真 實 的 革 命 主 體 將 具 備 新 感 受 力, 意 識 革 命 必 然 涉 及 覺 悟 --- 主 體 意 識 的 覺 醒 (awakening), 如 此 始 能 造 就 反 叛 的 主 體 (rebellious subject) 馬 庫 塞 認 為, 現 行 制 度 框 架 內 的 人 始 終 處 於 物 化 過 程 之 中, 是 無 法 先 行 覺 悟 的, 先 行 覺 悟 者 必 定 是 制 度 外 或 是 脫 離 異 化 勞 動 過 程 的 人 如 前 所 述, 工 人 階 級 已 淪 為 反 革 命, 因 為 在 最 先 進 的 資 本 主 義 國 家, 革 命 發 展 的 低 水 平 與 資 本 主 義 發 展 的 最 高 階 段 是 一 致 的, 在 大 多 數 工 人 身 上, 是 不 革 命 的 甚 至 反 革 命 的 意 識 占 統 治 地 位, 他 們 被 資 本 主 義 所 同 化, 這 並 非 表 面 的 現 象, 而 是 已 根 植 於 壟 斷 式 資 本 主 義 的 政 治 經 濟 之 中 就 主 觀 條 件 而 言, 工 人 的 意 識 是 改 良 順 從 的 意 識, 這 與 資 本 主 義 的 權 力 結 構 一 致 ; 就 客 觀 條 件 而 言, 工 人 階 級 的 構 成 有 了 決 定 性 的 變 化, 白 領 人 員 知 識 份 子 被 視 為 工 人 階 級 的 一 部 分, 工 人 階 級 的 隊 伍 明 顯 地 擴 大 馬 庫 塞 認 為, 馬 克 思 早 就 預 見 這 個 轉 變, 這 不 過 是 意 味 著 剝 削 的 擴 大 但 由 於 工 人 們 已 滿 足 於 自 身 的 物 質 需 求, 由 物 質 貧 困 所 引 發 的 反 抗 便 消 失 了 革 命 的 主 體 既 不 在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的 體 制 內, 工 人 階 級 亦 非 革 命 的 主 體, 馬 庫 塞 斷 定 革 命 的 歷 史 使 命 已 落 在 第 三 世 界 的 受 壓 迫 者 與 西 方 工 業 社 會 的 新 左 派 身 上 馬 庫 塞 指 出, 第 三 世 界 外 在 的 無 產 者 對 於 改 變 資 本 主 義 宗 主 國 是 個 根 本 性 因 素, 由 於 他 們 遭 到 本 地 統 治 階 級 與 外 在 宗 主 國 的 雙 重 壓 迫, 所 以 他 們 身 兼 雙 重 的 革 命 使 命, 第 三 世 界 無 產 者 的 悲 慘 處 境, 在 政 治 生 活 中 毫 無 自 由 可 言, 把 宗 主 國 資 產 者 視 為 仇 敵, 這 些 都 是 促 使 他 們 進 行 反 對 資 本 主 義 游 擊 戰 的 因 素, 也 是 外 在 無 產 者 的 貢 獻 而 新 左 派 則 是 現 代 工 業 社 會 出 現 的 革 命 新 星, 新 左 派 首 先 是 新 馬 克 思 主 義 者, 與 正 統 的 馬 克 思 主 義 者 有 著 極 大 的 差 異, 其 特 點 是 對 老 左 派 的 各 政 黨 及 其 理 論 表 示 懷 疑 其 次, 新 左 派 是 由 一 些 不 可 思 議 的 人 物 所 組 成, 新 左 派 在 先 進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處 於 社 會 金 字 塔 的 兩 端 : 一 端 是 那 些 不 幸 者, 另 一 端 是 那 些 幸 運 者, 所 謂 的 不 幸 者 是 由 兩 種 類 別 的 人 所 組 成 : 一 類 是 在 當 代 先 進 工 業 社 會 中 受 排 擠 與 迫 害 的 少 數 民 族, 尤 其 是 黑 人, 他 們 是 資 本 主 義 體 系 的 真 正 威 脅 者 ; 另 一 類 是 那 些 似 乎 沒 有 一 點 政 治 氣 味 的 嬉 痞 垮 掉 的 一 代 (Beat Generation) 以 及 流 氓 無 產 者, 這 些 人 社 會 地 位 低 下, 與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較 少 聯 繫, 因 而 也 就 較 少 受 到 這 個 社 會 的 操 縱 與 控 制, 他 們 最 先 展 現 出 對 這 個 社 會 的 反 抗 所 謂 的 幸 運 者 亦 可 分 成 兩 類 : 其 中 一 類 包 括 技 師 工 程 師 專 家 科 學 家 在 內 的 中 上 層 技 術 人 員 與 管 理 人 員, 儘 管 他 身 處 特 殊 地 位, 但 也 部 分 地 參 與 生 產 過 程, 由 於 這 些 人 處 於 核 心 地 位, 他 們 似 乎 真 正 代 表 了 客 觀 革 命 力 量 的 核 41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13 心, 然 而, 現 存 制 度 對 他 們 的 意 識 有 著 巨 大 影 響 ; 另 一 類 主 要 為 青 年 知 識 份 子 大 學 生 馬 庫 塞 認 為, 青 年 知 識 份 子 的 反 抗 運 動 是 社 會 變 革 中 的 決 定 性 因 素 青 年 知 識 份 子 將 不 幸 者 與 幸 運 者 的 優 秀 特 質 革 命 特 性 集 於 一 身, 他 們 一 方 面 像 中 等 技 術 人 員 與 管 理 人 員 那 樣 在 現 代 化 生 產 中 占 有 重 要 地 位, 具 有 高 度 的 科 學 文 化 知 識, 因 而 能 看 穿 科 學 技 術 的 面 紗 ; 另 一 方 面, 又 如 少 數 民 族 與 嬉 痞 那 般, 能 自 覺 地 意 識 到 自 身 的 悲 慘 處 境, 與 資 本 主 義 制 度 進 行 對 抗 青 年 知 識 份 子 能 產 生 某 種 媒 介 作 用, 他 們 能 在 革 命 中 宣 傳 群 眾 組 織 群 眾 感 化 群 眾 42 然 而, 必 須 注 意 的 是, 馬 庫 塞 認 為 當 代 先 進 工 業 社 會 的 新 革 命 主 體, 只 是 一 些 催 化 團 體, 只 能 產 生 教 育 及 示 範 的 作 用, 真 正 的 政 治 社 會 革 命 並 不 能 僅 由 他 們 來 完 成 因 為 解 放 有 它 的 辯 證 法 43 (Dialectic of liberation): 社 會 的 解 放 以 個 人 的 解 放 為 前 提, 而 個 人 的 解 放 同 樣 離 不 開 社 會 的 解 放 ( 總 體 革 命 ) 因 此, 在 真 正 的 意 義 上, 個 人 只 能 解 放 自 身 因 此, 馬 庫 塞 又 不 徹 底 否 定 工 人 階 級 的 作 用 他 說 : 我 從 未 說 過 這 些 催 化 團 體 可 以 取 代 工 人 階 級, 自 身 作 為 革 命 的 主 體 與 動 力 他 們 是 一 些 教 育 團 體, 主 要 從 事 政 治 教 育, 但 不 僅 僅 從 事 政 治 教 育 他 們 的 主 要 任 務 是 啟 發 人 們 的 覺 悟, 抵 抗 既 定 權 力 結 構 對 人 們 意 識 的 支 配 與 操 縱 ; 從 理 論 上 與 實 踐 上 宣 傳 變 化 的 可 能 性 但 他 們 絕 對 無 法 代 替 工 人 階 級 44 不 僅 革 命 的 主 體 產 生 了 變 化, 而 且 革 命 的 動 因 也 產 生 了 變 化, 革 命 的 動 因 在 過 往 是 物 質 貧 困, 因 此, 馬 克 思 提 出 絕 對 貧 困 論, 認 為 貧 困 意 味 著 痛 苦, 並 未 獲 得 生 活 需 求 的 滿 足, 主 要 是 物 質 需 求, 將 導 致 革 命 的 要 求, 革 命 就 是 要 藉 助 暴 力 手 段 改 變 自 身 貧 困 的 痛 苦 狀 態 隨 著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的 發 展, 當 絕 對 貧 困 概 念 不 能 反 映 先 進 工 業 國 家 工 人 階 級 的 狀 況 時, 又 以 相 對 貧 困 對 它 作 出 新 的 解 釋 相 對 貧 困 就 是 相 對 於 現 有 的 社 會 財 富 而 言, 是 文 明 的 貧 困 馬 庫 塞 認 為, 這 一 解 釋 確 實 可 以 矇 騙 人, 說 明 仍 應 當 進 行 平 等 的 革 命, 向 社 會 主 義 過 渡 但 是, 由 於 馬 克 思 仍 舊 以 貧 困 來 說 明 革 命 的 動 力, 所 以 他 的 理 論 就 不 適 用 先 進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故 也 不 能 說 明 向 社 會 主 義 過 渡 的 必 要 性 因 為 按 照 貧 困 理 論, 由 於 先 進 資 本 主 義 已 解 決 了 貧 困 問 題, 因 而 就 不 需 要 革 命 了 因 此, 革 命 的 動 因 只 能 從 社 會 主 義 革 命 的 性 質 要 求 上 去 找 也 就 是 說, 由 於 社 主 義 革 命 的 性 質 既 不 是 單 純 地 擴 大 滿 足 現 有 範 圍 內 的 需 求, 也 不 是 把 需 求 從 一 個 較 低 的 水 平 提 高 到 一 個 較 高 的 水 平, 而 是 要 與 這 種 範 圍 決 裂, 是 質 的 飛 躍 (qualitative leap) 42 後 期 的 馬 庫 塞 對 新 左 派 提 出 許 多 的 批 判 : 一 新 左 派 的 反 智 主 義 ; 二 新 左 派 使 用 那 種 不 切 實 際 的 語 言 和 基 本 上 行 不 通 的 戰 略 ; 三 新 左 派 的 戰 略 和 理 論 與 現 實 脫 節 ; 四 新 左 派 具 有 暴 力 傾 向 ; 五 新 左 派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脫 離 物 質 生 產 的 過 程, 認 為 這 不 是 任 何 至 理 名 言 所 能 補 救 的 43 辯 證 過 程 作 為 歷 史 過 程 牽 涉 到 自 覺 意 識 : 認 識 與 把 握 解 放 的 潛 在 性 因 此 它 牽 涉 自 由 自 覺 意 識 在 多 大 程 度 上 受 到 已 確 立 社 會 (the established society) 緊 迫 需 要 與 利 益 的 制 約, 它 就 在 多 大 程 度 上 是 不 自 由 的 ( unfree ); 已 確 立 社 會 多 大 程 度 上 是 不 合 理 的 (irrational), 自 覺 意 識 就 在 多 大 程 度 上 只 是 在 反 對 已 確 立 社 會 的 鬥 爭 中 向 更 高 的 歷 史 合 理 性 (historical rationality) 自 由 開 放 否 定 性 思 維 (negative thinking) 的 真 理 與 自 由 在 反 對 已 確 立 社 會 的 鬥 爭 中 有 它 的 基 礎 與 理 由 參 見 Herbert Marcuse, One-Dimensional Man,p Bryan Magee, 思 想 家 --- 當 代 哲 學 的 創 造 者 們, 周 穗 明 翁 寒 松 譯, 北 京 : 三 聯 第 頁 67

14 45 因 而 在 廿 世 紀 或 者 廿 一 世 紀 裡, 革 命 的 主 要 特 徵 是 : 革 命 主 要 不 是 產 生 於 貧 困 46 革 命 就 是 劇 烈 改 變 (radical change), 這 一 轉 變 體 現 為 反 對 勞 動 分 工, 反 對 無 聊 乏 味 的 設 施 和 商 品 的 必 要 性 及 其 生 產, 反 對 想 發 財 致 富 的 資 產 階 級 個 人, 反 對 隱 藏 在 技 術 背 後 的 奴 役, 反 對 幸 福 生 活 掩 蓋 下 的 匱 乏, 反 對 污 染 環 境 的 生 活 方 式 道 德 的 與 美 學 的 需 求 成 為 基 本 的 需 求, 並 對 家 族 上 一 代 人 與 下 一 代 人, 男 子 和 婦 女, 以 及 自 然 之 間 的 關 係 提 出 新 的 要 求 47 所 以, 道 德 的 與 美 學 的 基 本 需 求, 人 與 人 之 間 人 與 自 然 之 間 的 新 關 係 都 成 為 新 的 革 命 動 因 這 充 分 反 映 了 技 術 理 性 控 制 下 的 整 個 人 與 社 會 都 處 於 異 化 狀 態, 愛 欲 受 到 壓 抑, 人 根 本 毫 無 自 由 可 言, 人 都 成 為 機 器, 物 質 生 活 雖 然 富 裕, 但 精 神 仍 處 於 痛 苦 之 中 由 此 也 必 然 要 求 一 種 新 的 革 命 理 論, 它 的 主 要 內 容 應 是 論 證 這 種 新 的 革 命 動 因 然 而, 在 保 守 的 公 眾 基 礎 下 面 的 是 生 活 在 底 層 的 流 浪 漢 和 局 外 人 (the outcasts and outsiders), 不 同 種 族 不 同 膚 色 的 被 剝 削 者 和 被 迫 害 者 (the exploited and persecuted), 失 業 者 (the unemployed) 和 不 能 就 業 者 (the unemployable) 他 們 生 存 在 民 主 進 程 之 外 ; 他 們 的 生 活 就 是 對 結 束 無 法 容 忍 的 生 活 條 件 和 體 制 (intolerable conditions and institutions) 的 最 直 接 最 現 實 的 要 求 因 此, 即 使 他 們 的 意 識 不 是 革 命 性 的, 他 們 的 反 對 也 是 革 命 性 的 (revolutionary) 他 們 的 反 對 是 從 外 部 打 擊 現 存 制 度 因 而 沒 有 被 該 制 度 引 向 歧 路 ; 它 是 一 種 破 壞 遊 戲 規 則 並 在 這 樣 做 時 揭 露 該 遊 戲 是 受 操 縱 的 遊 戲 的 根 本 力 量 當 他 們 為 了 爭 取 基 本 的 公 民 權 聚 集 起 來 走 上 街 來 的 時 候, 沒 有 武 器, 沒 有 保 護, 他 們 知 道 他 們 面 對 警 犬 石 頭 和 炸 彈 監 獄 集 中 營 甚 至 死 亡 他 們 的 力 量 是 每 一 次 為 法 律 和 秩 序 的 受 害 者 舉 行 政 治 示 威 的 後 盾 他 們 開 始 拒 絕 玩 遊 戲 這 一 點, 可 能 標 誌 著 一 個 時 期 終 結 的 開 端 48 技 術 的 發 展 及 其 在 生 產 領 域 中 的 運 用, 產 業 結 構 與 工 人 結 構 發 生 了 變 化, 第 三 產 業 比 重 越 來 越 大, 生 產 的 技 術 與 知 識 含 量 越 來 越 高, 形 成 了 所 謂 的 新 工 人 階 級, 他 們 在 生 產 與 社 會 中 的 作 用 越 來 越 成 為 不 可 忽 視 的 因 素 因 此, 知 識 份 子 與 反 唯 智 主 義 的 知 識 份 子 在 運 動 中 占 主 要 地 位 這 一 點 是 不 可 忽 視 的 49 而 就 青 年 學 生 而 言, 學 生 人 數 的 相 當 部 分 是 未 來 的 工 人 階 級 --- 新 工 人 階 級, 對 現 存 社 會 的 發 展 來 說, 他 們 不 僅 僅 是 不 可 缺 少 的, 而 且 是 必 不 可 少 的 學 生 抗 議 行 動 擊 中 了 這 個 社 會 最 脆 弱 的 部 分 50 在 評 價 1968 年 法 國 學 生 抗 議 運 動 時, 馬 庫 塞 說 : 無 論 他 們 的 行 動 是 一 次 造 反, 或 是 一 次 流 產 的 革 命, 但 它 是 一 個 轉 折 點 51 因 為 它 標 誌 著 現 代 革 命 的 基 本 方 向 與 性 質 但 有 時 候, 馬 庫 塞 對 學 生 運 動 的 革 命 主 體 地 位 的 看 法 也 是 有 所 保 留 從 革 命 的 理 論 上 講, 從 革 命 的 本 性 上 講, 從 革 命 的 最 終 目 標 上 講, 只 要 沒 有 能 夠 並 且 願 意 緊 跟 其 後 的 群 眾, 學 生 運 動 就 不 是 一 種 革 命 力 量, 也 許 甚 至 不 是 一 支 先 鋒 45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A.T. Ferguson, Ed, Revolution or Reform? A Confrontation, New University Press:Chicago,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One-Dimensional Man,p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An Essay on Liberation,p Herbert Marcuse, An Essay on Liberation,p.ix 68

15 隊, 但 在 極 其 強 大 的 與 令 人 窒 息 的 資 本 主 義 宗 主 國, 它 是 希 望 的 酵 母 : 它 證 實 了 選 擇 的 真 正 意 義 --- 真 正 的 需 求 與 一 個 自 由 社 會 的 真 正 可 能 性 52 因 此 我 們 看 到, 馬 庫 塞 在 革 命 主 體 問 題 上 的 立 場 常 常 表 現 出 搖 擺 不 定 的 情 況 一 方 面, 他 認 為 工 人 階 級 不 能 作 為 革 命 主 體 而 出 現, 另 一 方 面 卻 又 認 為 工 人 階 級 還 是 有 可 能 起 來 革 命, 儘 管 資 本 主 義 制 度 及 其 權 力 結 構 培 養 了 順 從 的 改 良 的 意 識, 但 在 某 些 國 家 如 法 國 義 大 利 等, 一 部 分 未 被 同 化 的 工 人 階 級 與 中 產 階 級 還 是 具 有 革 命 的 政 治 意 識, 未 被 同 化 的 知 識 份 子 與 青 年 學 生 也 有 可 能 使 那 些 已 被 同 化 的 工 人 階 級 的 階 級 意 識 與 政 治 覺 悟 激 化 起 來 53 ; 一 方 面, 他 認 為 革 命 需 要 有 一 個 主 體, 另 一 方 面 卻 又 認 為 沒 有 一 個 固 定 的 革 命 主 體 存 在, 革 命 主 體 是 在 革 命 過 程 本 身 中 形 成 社 會 革 命 的 代 理 人 --- 如 傳 統 的 馬 克 思 所 說 --- 只 是 在 轉 變 過 程 本 身 中 形 成 的, 人 們 不 能 指 望 有 這 麼 一 個 情 形, 也 就 是 說 當 革 命 運 動 開 始 的 時 候, 革 命 的 力 量 就 是 現 成 的 54 在 革 命 策 略 問 題 上, 馬 庫 塞 為 人 們 提 供 了 種 種 設 想 首 先, 以 革 命 暴 力 對 付 反 革 命 暴 力 馬 庫 塞 指 出, 現 存 的 社 會 致 力 於 強 迫 反 對 派 實 行 非 暴 力 原 則, 而 它 自 己 卻 天 天 在 行 使 它 那 隱 蔽 的 暴 力 藉 以 維 持 現 狀, 因 此 對 激 進 的 反 對 派 來 說, 就 產 生 了 一 個 暴 力 經 濟 學 的 問 題 : 在 現 存 制 度 下 天 天 犧 牲 於 暴 力, 不 使 用 暴 力 來 對 抗 暴 力, 這 樣 划 得 來 嗎? 應 該 區 分 暴 力 與 革 命 暴 力 在 當 今 的 反 革 命 形 勢 下, 暴 力 是 統 治 集 團 的 武 器 ; 在 機 關 與 組 織 裡, 在 勞 動 與 業 餘 時, 在 大 街 與 公 路 上, 在 空 氣 中, 到 處 都 有 暴 力 但 與 此 相 對 立 的 革 命 暴 力, 應 該 終 止 暴 力 的 革 命 暴 力, 今 天 卻 不 存 在 革 命 暴 力 是 群 眾 或 階 級 的 行 動, 他 們 能 夠 推 翻 已 有 的 制 度, 以 建 立 一 個 社 會 主 義 的 社 會 55 馬 庫 塞 所 具 體 舉 出 的 革 命 暴 力 行 動 有 全 面 性 的 總 罷 工 或 同 時 佔 領 和 接 收 企 業 政 府 大 樓 新 聞 中 心 與 交 通 中 心 等 等 其 次, 大 拒 絕 (the Great Refusal) 56 即 與 現 存 制 度 採 取 不 合 作 的 態 度, 游 離 於 現 存 社 會 與 文 化 之 外, 與 現 存 的 一 切 完 全 徹 底 地 決 裂 馬 庫 塞 認 為, 這 個 制 度 的 壓 抑 本 性 往 往 被 掩 蓋 在 容 忍 的 虛 假 外 表 之 後, 而 如 果 人 們 不 參 加 這 個 制 度 的 民 主 把 戲, 形 成 另 外 的 文 化 與 此 抗 衡, 當 這 種 文 化 發 展 到 當 局 不 能 再 忍 受 的 地 步 時, 他 們 就 會 拋 棄 壓 抑 的 容 忍 (repressive tolerance) 而 採 取 暴 力, 從 而 暴 露 出 統 治 者 的 真 實 面 目 再 來, 制 度 內 的 長 征 馬 庫 塞 贊 同 學 生 運 動 領 袖 R 杜 契 克 提 出 的 穿 越 機 構 的 長 征 的 戰 略 建 議 這 一 戰 略 是 當 人 們 在 現 有 機 構 中 工 作 時, 做 反 對 這 些 機 構 的 工 作, 但 並 不 是 簡 單 地 從 內 部 來 鑽 孔, 而 是 跟 著 事 情 前 進, 是 學 習 ( 如 怎 樣 編 制 計 算 機 程 序, 怎 樣 讀 打 孔 卡 片, 怎 樣 在 各 級 學 校 裡 上 課, 怎 樣 使 用 群 眾 性 的 宣 傳 工 具, 怎 樣 組 織 生 產, 認 識 與 避 免 有 計 劃 的 損 耗, 以 及 一 個 設 計 師 應 如 52 Herbert Marcuse, An Essay on Liberation,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Herbert Marcuse, An Essay on Liberation,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 大 拒 絕 (the Great Refusal) 在 意 識 革 命 與 美 學 解 放 中 也 佔 有 極 為 重 要 的 地 位, 且 易 於 應 用 在 政 治 領 域 69

16 何 工 作 等 等 ), 以 及 同 時 在 與 別 人 一 起 工 作 時 保 持 自 己 的 批 判 意 識 57 長 征 的 最 終 目 標 就 是 建 立 一 個 與 現 存 制 度 相 反 的 制 度 在 工 廠 內 部, 可 以 逐 步 擴 大 工 人 直 接 監 督 生 產 的 民 主 權 力, 逐 漸 由 下 層 的 直 接 的 民 主 擴 展 到 整 個 社 會 的 民 主 這 就 是 馬 庫 塞 的 從 內 部, 從 下 層 開 始 的 革 命 長 征 總 之, 馬 庫 塞 的 基 本 革 命 戰 略 思 想 是, 其 一, 他 相 信 現 代 資 本 主 義 已 經 造 就 了 革 命 的 潛 在 因 素 商 品 形 式 的 無 所 不 包, 與 包 含 了 高 度 物 質 文 明 的 因 素 ( 這 些 因 素 在 以 前 還 享 有 相 對 的 獨 立 性 ), 使 資 本 主 義 的 根 本 矛 盾 極 度 地 尖 銳 化 : 整 個 的 勞 動 人 群 現 在 都 與 資 本 主 義 對 立 著 58 無 論 是 高 收 入 的 技 術 人 員 專 家 與 專 業 人 員, 還 是 因 技 術 而 受 害 的 工 人, 無 論 是 組 織 的 工 人, 還 是 非 生 產 性 的 知 識 份 子 與 被 排 斥 在 生 產 之 外 的 失 業 者 與 少 數 民 族, 他 們 都 被 納 入 資 本 再 生 產 與 資 本 剝 削 的 客 觀 過 程 中, 這 一 現 實 是 一 種 統 一 的 力 量, 它 把 不 獨 立 居 民 的 各 個 互 相 爭 鬥 著 的 階 級 結 合 在 一 起 其 二, 應 該 把 現 實 社 會 的 一 切 鬥 爭 統 統 結 合 起 來 共 同 形 成 反 對 資 本 主 義 的 全 面 與 總 體 的 抗 議 運 動 如 科 技 革 命 生 態 運 動 婦 女 解 放 運 動 少 數 民 族 運 動 等 等 其 三, 現 代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的 革 命 過 程 是 一 個 漫 長 的 事 業, 不 可 能 一 次 就 成 功, 甚 至 在 很 長 時 間 內 會 看 不 到 希 望, 馬 庫 塞 所 作 的 只 是 喚 醒 人 們 對 社 會 主 義 的 熱 情 正 如 他 在 單 向 度 的 人 的 結 尾, 引 用 本 雅 明 (Walter Benjamin) 的 說 法 : 因 為 那 些 不 抱 希 望 的 人 的 緣 故, 希 望 才 歸 於 我 們 59 馬 庫 塞 後 來 又 說 道 : 出 路 主 要 靠 年 輕 一 代, 但 他 們 不 應 該 下 馬, 也 不 應 該 去 適 應, 而 應 該 去 學 習, 應 該 學 會 失 敗 後 重 新 組 織 起 來, 以 及 用 新 的 感 受 力 去 發 展 新 的 合 理 性, 以 經 得 住 漫 長 教 育 過 程 的 考 驗, 而 這 正 是 向 偉 大 的 政 治 行 動 過 渡 的 前 提 條 件 因 為 下 一 次 革 命 將 是 幾 代 人 的 事 業 ; 資 本 主 義 的 最 後 危 機 非 常 可 能 要 延 續 一 個 多 世 紀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p Herbert Marcuse, One-Dimensional Man,p Herbert Marcuse, Counterrevolution and Revolt,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