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 头 猪 肚 豹 尾 凤 头 猪 肚 豹 尾 谈 死 水 微 澜 的 结 构 艺 术 艾 芦 摘 要 : 论 文 从 死 水 微 澜 的 人 物 和 场 景 描 写 入 手, 具 体 地 分 析 了 这 部 长 篇 小 说 的 艺 术 结 构, 同 时 针 对 以 往 研 究 者 的 某 些 观 点 提 出 了 不 同 的 见 解 ; 认 为 作 品 以 精 粹 见 长, 以 少 胜 多, 由 小 及 大, 内 容 丰 富, 人 物 生 动, 主 题 鲜 明, 是 一 部 形 象 大 于 思 想, 不 可 多 得 的 新 文 学 经 典 作 品 关 键 词 : 结 构 因 人 设 事 经 典 司 马 长 风 (1920 一 1980) 中 国 新 文 学 史 ( 中 卷 ) 第 十 九 章, 把 李 劫 人 列 为 20 世 纪 三 十 年 代 年 代 中 长 篇 小 说 七 大 家 之 一 他 写 道 : 李 氏 风 格 沈 实, 规 模 宏 大, 长 于 结 构, 而 个 别 人 物 与 景 物 的 描 绘 又 极 细 致 生 动, 有 直 迫 福 楼 拜 托 尔 斯 泰 的 气 魄 ( 香 港 昭 明 出 版 社 第 54 页,1978 年 再 版 ) 后 一 句 显 然 与 战 争 与 和 平 包 法 利 夫 人 有 关 只 是 点 到 为 止, 未 作 具 体 分 析 李 劫 人 反 映 近 代 四 川 社 会 风 貌 的 三 部 曲, 论 规 模 宏 大 当 数 新 版 大 波, 就 长 于 结 构 而 言, 非 死 水 微 澜 莫 属 这 篇 拙 文 试 就 后 者 作 一 次 粗 略 的 认 识, 抛 砖 引 玉, 希 望 得 到 方 家 指 正 3 石 1
从 因 人 设 事 谈 起 一 部 文 学 作 品 ( 尤 其 是 长 篇 小 说 ) 的 结 构 至 关 重 要, 因 为 它 是 文 本 整 体 的 组 织 方 式 和 内 部 构 造, 既 是 形 式 又 是 内 容 ; 乃 是 表 达 主 题 最 有 效 的 艺 术 手 段 元 代 戏 曲 作 家 乔 梦 符 对 剧 本 创 作 曾 提 出 凤 头 猪 肚 豹 尾 之 说 即 : 开 场 如 凤 头 那 么 美 貌, 中 间 如 猪 肚 那 么 充 实, 结 局 如 豹 尾 那 么 有 力 这 就 涉 及 到 作 品 的 结 构 问 题 清 代 戏 剧 家 李 渔 闲 情 偶 寄 结 构 第 一 里 以 建 筑 作 比 方 谈 作 品 的 艺 术 结 构 他 说 : 工 师 之 建 宅 亦 然, 基 础 初 平, 间 架 未 立, 先 筹 何 处 建 厅, 何 方 开 户, 栋 需 何 木, 梁 用 何 材, 必 俟 成 局 了 然, 始 可 运 斤 挥 斧 ( 闲 情 偶 寄, 第 4 页,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1985 年 出 版 ) 虽 然 他 们 都 是 针 对 戏 曲 剧 本 而 说 的, 但 对 长 篇 小 说 创 作 同 样 适 用 和 必 要 李 劫 人 的 长 篇 小 说 死 水 微 澜, 其 艺 术 结 构 以 精 致 紧 密 而 自 成 一 家 恕 我 孤 陋 寡 闻, 纵 观 中 国 现 代 长 篇 小 说 同 辈 作 家, 在 艺 术 结 构 上 还 未 发 现 有 哪 位 超 过 他 的, 茅 盾 的 子 夜 庶 几 近 之 以 叙 事 为 主 体 以 人 物 为 中 心 反 映 广 阔 社 会 生 活 的 长 篇 小 说, 其 艺 术 结 构 主 要 表 现 在 两 方 面 : 一 个 是 因 人 设 事 ; 一 个 是 因 事 设 人 比 较 之 下, 前 者 更 符 合 创 作 规 律 和 艺 术 特 征, 作 品 取 得 成 功 的 可 能 性 也 较 大 尽 管 某 些 长 篇 小 说 故 事 闹 热 情 节 曲 折, 颇 能 吸 引 读 者, 然 而 只 见 事 不 见 人, 读 罢 再 也 引 不 起 兴 趣 这 类 因 事 设 人 的 作 品 缺 乏 艺 术 生 命 力, 经 不 起 时 间 的 检 验 与 此 相 反, 有 的 小 说 并 无 什 么 曲 折 的 故 事 情 节, 但 是 人 物 性 格 突 出, 血 肉 丰 满, 栩 栩 如 生, 令 读 者 难 以 忘 怀 这 类 因 人 设 事 的 作 品 不 厌 重 读, 每 读 一 次 必 有 新 的 感 受 和 新 的 发 现 爱 好 文 学 的 读 者, 总 是 喜 欢 那 种 既 见 人 又 见 事 的 作 品 因 为 文 学 是 人 学, 是 人 的 个 体 命 运 情 感 活 动 与 心 灵 流 露 的 形 象 反 映 文 学 作 品 的 结 构 必 须 也 应 当 以 人 为 本 当 作 家 心 中 有 了 最 为 熟 悉 呼 之 欲 出 的 人 物 之 后, 才 会 据 此 安 排 情 节, 设 置 场 景, 反 映 特 定 的 社 会 生 活, 描 绘 复 杂 的 人 际 关 系, 综 合 成 一 个 错 落 有 致 各 尽 其 妙 的 整 体 情 节 跟 着 人 物 发 展, 场 景 随 着 人 物 转 换, 社 会 关 系 也 相 应 变 化, 使 你 从 中 认 识 到 生 活 的 丰 富 多 彩, 3 目
凤 头 猪 肚 豹 尾 气 象 万 千 又 光 怪 陆 离, 感 受 到 人 物 喜 怒 哀 乐 的 情 绪 反 应, 体 会 到 人 物 悲 欢 离 合 的 际 遇 变 化 ; 进 而 得 到 审 美 愉 悦, 达 到 物 我 两 忘 的 阅 读 最 高 境 界 古 今 中 外 许 多 文 学 名 著 无 不 具 有 这 样 的 效 应, 从 而 成 为 传 世 不 朽 之 作 死 水 微 澜 正 是 因 人 设 事, 以 既 见 人 又 见 事 进 行 艺 术 结 构 的 上 世 纪 50 年 代 中 期, 李 劫 人 在 四 川 省 文 学 创 作 会 议 上 谈 创 作 经 验 时, 曾 这 样 说 : 如 蔡 大 嫂 那 样 的 女 人 我 看 的 很 多, 很 亲 切, 她 们 的 生 活 思 想 内 心 境 遇, 我 都 熟 悉 至 于 罗 歪 嘴 这 个 类 型 的 人 的 思 想 行 为, 我 早 就 熟 悉 ; 有 这 两 个 人 物, 小 说 的 架 子 就 立 起 来 了, 然 后 通 过 他 们 思 想 行 为 的 发 展, 把 故 事 串 联 起 来 ( 李 劫 人 选 集 第 五 卷, 第 540 页,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 1986 年 出 版 ) 老 作 家 的 经 验 之 谈 弥 足 珍 贵, 值 得 后 辈 认 真 学 习 死 水 微 澜 共 有 一 十 六 万 二 千 字, 如 此 精 粹 的 长 篇 小 说 并 不 多 见 作 品 内 容 丰 富, 意 蕴 深 邃, 揭 示 的 社 会 关 系 错 综 复 杂, 人 物 众 多, 有 名 有 姓 的 几 十 个 ; 着 力 创 造 了 蔡 大 嫂 罗 歪 嘴 顾 天 成 等 三 个 人 物 的 艺 术 形 象 其 中, 尤 以 蔡 大 嫂 的 性 格 发 展 命 运 变 化 更 令 读 者 关 注, 这 个 人 物 已 经 穿 越 历 史 时 空, 成 为 跨 时 代 的 艺 术 形 象 比 如 曾 是 年 轻 漂 亮 精 明 能 干 好 胜 心 强 的 邓 么 姑, 在 当 今 川 妹 子 群 里 不 是 依 稀 可 见 她 的 身 影? 人 物 的 生 命 力 在 于 具 有 永 久 性 存 在 的 意 义, 作 品 的 主 题 自 然 融 于 其 中, 这 与 艺 术 结 构 密 切 相 关 序 幕 扒 开 主 角 亮 相 死 水 微 澜 由 六 个 部 分 组 成 前 有 序 幕 后 有 余 波, 中 间 包 括 在 天 回 镇 交 流 兴 顺 号 的 故 事 死 水 微 澜 等 四 个 部 分 它 们 之 间 既 相 对 独 立 又 互 为 依 傍, 前 呼 后 应, 纵 横 交 织, 浑 然 一 体 开 始, 作 品 通 过 我 这 个 补 充 形 象 的 所 见 所 闻, 让 已 经 成 为 新 顾 三 奶 奶 的 邓 么 姐 登 台 亮 相 那 是 至 今 四 十 多 年 了 的 往 事, 每 逢 清 明 节, 我 家 必 定 去 坟 园 扫 墓 祭 祖," 而 这 一 年, 坟 园 里 发 现 了 奇 事 原 先 看 守 坟 园 的 只 是 邓 大 爷 一 对 老 夫 妇, 而 今 却 与 往 年 有 点 不 同 因 为 凭 空 添 了 一 个 邓 么 姐, 同 一 个 野 娃 娃 她 的 儿 3 石 3
李 劫 人 研 究 :2007 子 然 后, 是 对 邓 么 姐 的 穿 着 打 扮 言 谈 举 止 和 肖 像 描 绘 ( 经 过 润 色 的 新 版 比 旧 版 更 细 致 ) 从 而, 一 个 长 相 漂 亮 能 说 会 道 的 青 年 妇 女 形 象, 便 显 露 在 读 者 面 前, 还 介 绍 了 那 个 野 娃 娃 有 两 个 老 子 : 一 个 亲 生 老 子, 一 个 后 老 子, 亲 生 老 子 还 在, 他 姓 蔡, 他 的 老 子 姓 顾 真 怪!" 我 们 全 家 都 喜 欢 她 ( 指 邓 么 姐 ), 只 有 爹 爹 一 个 人, 似 乎 不 大 高 兴 她 她 在 眼 前 时, 虽 也 拿 眼 睛 看 她, 却 不 大 同 她 说 话 当 他 吃 到 邓 么 姐 烹 调 的 鱼, 不 禁 称 赞 : 看 不 出, 这 女 人 还 有 这 样 的 本 事 一 凡 百 都 好 一 只 可 惜 品 性 太 差!" 一 直 到 后 来 若 干 年, 集 合 各 方 传 闻, 才 恍 然 爹 爹 批 评 的 那 句 话, 乃 是 有 这 么 一 段 平 庸 而 极 普 遍 的 故 事 由 我 叙 述 的 见 闻 给 读 者 造 成 悬 念, 必 欲 知 道 故 事 的 来 龙 去 脉 接 着 又 写 道 : 故 事 虽 然 明 白, 而 金 娃 子 ( 野 娃 娃 ) 业 已 飞 黄 腾 达, 并 且 与 我 们 有 姻 娅 之 谊, 当 日 喊 的 邓 么 姐, 这 时 要 尊 称 为 姻 伯 母 了 爹 爹 见 着 她 时, 也 备 极 恭 敬, 并 且 很 周 旋 她 品 行 太 差 一 句 话, 他 老 人 家 大 约 久 已 忘 怀 了 言 外 之 意 耐 人 寻 味! 从 上 述 序 幕 不 难 看 出, 深 受 中 国 古 典 小 说 熏 陶 的 李 劫 人, 不 仅 善 于 以 情 造 文, 而 且 善 于 讲 故 事, 还 像 民 间 说 书 艺 人 那 样 卖 关 子 吊 胃 口, 让 听 众 如 痴 如 醉, 欲 罢 不 能 序 幕 在 叙 述 方 面 的 时 空 转 换, 如 草 蛇 灰 线, 伏 脉 千 里, 直 至 读 完 余 波 才 豁 然 开 朗, 原 来 那 段 平 庸 而 极 普 通 的 故 事 竟 是 如 此 这 般 的 藕 断 丝 连, 令 人 击 节 赞 赏 如 果 说 死 水 微 澜 的 序 幕 如 凤 头 的 话, 那 么, 余 波 便 是 豹 尾 了 两 者 前 呼 后 应, 各 尽 其 妙, 充 分 显 示 出 作 家 高 超 的 结 构 艺 术 由 于 序 幕 独 出 心 裁 的 安 排, 显 得 扑 朔 迷 离, 进 而 形 成 一 个 令 研 究 者 费 解 的 谜 比 如 : 我 家 是 否 郝 公 馆 那 户 官 绅 之 家? 爹 爹 是 否 是 郝 达 三? 我 是 否 郝 又 三? 然 而 我 家 兄 妹 姐 弟 的 顺 序 又 被 颠 倒 了 与 顾 家 姻 娅 之 谊 的 女 方 是 谁? 金 娃 子 又 是 怎 样 飞 黄 腾 达 的? 凡 此 种 种, 如 云 遮 雾 障 的 峰 峦, 虚 实 隐 显, 迷 人 眼 目 对 上 述 一 连 串 问 题, 有 的 学 者 曾 作 过 一 番 考 证, 结 果 似 是 而 非, 未 能 得 出 令 人 满 意 的 回 答 窃 以 为, 文 学 是 艺 术 作 品 不 是 科 学 论 著, 何 况 小 说 者 乃 街 谈 巷 议 之 谓 也, 它 想 象 与 虚 构 的 成 分 占 绝 大 多 数, 不 必 去 考 证 更 不 用 去 索 隐 因 为 在 文 学 艺 术 创 作 中, 对 象 并 不 是 原 来 的 样 子, 而 是 有 了 想 象 的 反 映 这 是 最 重 要 的 郝 公 馆 只 不 过 是 当 年 成 都 不 少 官 绅 之 家 的 集 中 表 现 而 已 作 品 以 此 为 序 幕 3 石 4
凤 头 猪 肚 豹 尾 开 场, 完 全 是 出 于 艺 术 结 构 需 要 作 出 的 安 排 余 波 是 死 水 微 澜 精 彩 的 结 尾 作 家 描 绘 了 蔡 大 嫂 出 人 意 料 的 喜 剧 收 场, 它 是 人 物 性 格 发 展 的 必 然 ; 反 复 咀 嚼, 余 味 不 尽 从 少 女 到 少 妇 的 蔡 大 嫂, 人 物 性 格 不 断 发 展, 尽 管 她 曾 经 放 荡 有 违 妇 道, 然 而 关 键 时 刻 性 格 闪 光, 具 体 表 现 在 : 因 维 护 无 辜 受 冤 的 丈 夫, 不 惜 以 弱 女 之 身 与 官 兵 拼 命, 被 打 得 遍 体 鳞 伤, 倒 死 不 活, 随 之 家 破 人 散 大 难 不 死 的 蔡 大 嫂, 出 于 生 存 的 需 求 和 解 放 狱 中 的 丈 夫, 消 除 罗 顾 之 间 的 仇 恨, 迫 不 得 已 ( 也 是 自 愿 ) 改 嫁 曾 是 仇 人 的 顾 天 成 她 向 对 方 提 出 的 婚 约 条 件 那 么 多, 那 么 苛 刻, 但 都 如 愿 以 偿 了 就 某 意 义 而 言, 蔡 大 嫂 的 处 境 转 危 为 安, 在 多 变 的 生 活 遭 际 中 还 是 一 个 赢 家 作 品 最 后 这 样 描 写 道 : 哈 哈! 只 要 我 顾 三 奶 奶 有 钱, 一 肥 遮 百 丑! 一 怕 哪 个? 然 而 有 的 研 究 者 不 顾 作 品 实 际, 先 验 地 把 她 比 喻 为 中 国 的 包 法 利 夫 人, 好 像 她 俩 是 异 域 孪 生 姐 妹, 似 乎 李 劫 人 模 仿 了 福 楼 拜 其 实, 两 个 人 物 的 差 异 是 相 当 明 显 的 更 有 甚 者, 如 死 水 微 澜 法 文 译 者 温 晋 仪, 竟 把 蔡 大 嫂 联 想 成 川 西 的 潘 金 莲! 相 去 之 远 何 止 十 万 八 千 里? 三 条 线 索 一 月 殳 绳 作 为 一 部 全 景 式 的 描 绘 历 史 社 会 生 活 的 长 篇 小 说, 死 水 微 澜 并 非 只 以 单 个 人 的 命 运 变 化 为 叙 事 线 索, 而 主 要 是 以 三 个 人 的 命 运 变 化 为 叙 事 线 索 ; 三 条 线 索 扭 成 一 股 难 分 难 解 的 绳 在 以 蔡 大 嫂 为 主 线 的 生 活 经 历 与 遭 际 中, 交 织 着 罗 歪 嘴 顾 天 成 两 条 副 线 也 就 是 说, 三 条 线 索 中 你 我 他 紧 紧 地 扭 结 在 一 起, 缺 一 不 可, 进 而 构 成 尖 锐 激 烈 的 矛 盾 纠 葛, 演 出 了 一 场 有 声 有 色 复 杂 而 微 妙 的 活 剧! 作 品 第 二 部 在 天 回 镇, 堪 称 一 幅 古 老 斑 驳 的 风 俗 画 在 那 个 小 小 的 乡 镇 上, 有 一 家 兴 顺 号 杂 货 铺, 附 带 卖 冷 淡 杯 ; 另 有 一 家 云 集 栈 旅 店, 兼 开 设 赌 场 活 动 于 两 处 之 间 的 人 物 各 种 各 样, 彼 此 的 关 系 与 交 往 又 非 同 一 般 作 为 陪 衬 的 乡 邻 与 过 客, 都 有 随 事 态 发 生 与 变 化 的 不 同 反 应 先 以 蔡 大 嫂 来 说, 3 石 5
李 劫 人 研 究 :2007 她 自 幼 爱 好 又 不 甘 平 庸 地 在 农 村 度 过 一 生, 痴 心 向 往 城 市 大 户 人 家 的 生 活 心 比 天 高 却 命 如 纸 薄, 因 父 母 之 命, 媒 妁 之 言, 嫁 与 外 号 蔡 傻 子 的 为 妻 随 之 生 了 一 个 儿 子 ( 金 娃 子 ), 便 当 上 兴 顺 号 的 掌 柜 娘, 人 称 天 回 镇 的 盖 面 菜 蔡 大 嫂 背 地 里, 她 被 乡 邻 喻 为 一 朵 鲜 花 插 在 牛 屎 上, 痴 迷 她 的 也 不 在 少 数, 如 小 地 主 陆 茂 林 就 表 现 得 尤 为 突 出 兴 顺 号 杂 货 铺 的 生 意 兴 隆, 不 单 是 卖 的 酒 渗 水 比 别 家 少, 而 是 因 为 有 漂 亮 的 掌 柜 娘 在 坐 堂 偏 偏 蔡 傻 子 有 一 个 姑 表 兄 罗 德 生, 人 称 罗 歪 嘴 的 袍 哥 大 管 事 罗 五 爷 他 又 是 一 个 东 奔 西 走 浪 荡 江 湖 的 跑 滩 匠, 云 集 栈 旅 店 则 是 他 归 来 的 下 榻 之 处, 吸 鸦 片, 挟 妓 聚 赌, 掌 红 吃 黑, 是 他 的 日 常 生 活 因 为 有 罗 歪 嘴 这 层 关 系, 蔡 傻 子 一 家 的 日 子 过 得 平 平 安 安, 极 少 数 对 蔡 大 嫂 有 非 分 之 想 的 青 年 乡 邻, 慑 于 罗 歪 嘴 的 势 力, 当 然 不 敢 轻 举 妄 动 不 久, 人 们 意 料 之 中 的 事 发 生 了 : 堂 堂 正 正 的 罗 五 爷 在 天 回 镇 阳 沟 里 翻 了 船, 他 与 表 弟 媳 蔡 大 嫂 有 了 情 爱 双 方 越 陷 越 深, 难 以 摆 脱, 狂 得 昏 天 黑 地 开 初, 他 俩 关 于 反 对 洋 人 白 头 帖 子 的 交 谈, 只 是 一 个 起 点, 她 的 不 平 凡 见 识, 让 罗 歪 嘴 感 到 惊 异 妓 女 刘 三 金 有 意 撮 合 罗 蔡 的 情 爱, 她 离 开 天 回 镇 前 夕, 与 蔡 大 嫂 密 谈 的 一 番 私 房 话, 起 了 穿 针 引 线 作 用 蔡 罗 双 方 多 次 的 亲 密 接 触, 终 于 点 燃 了 埋 藏 于 心 的,, 清 爱 之 火, 而 且 愈 来 愈 炽 烈 作 品 第 二 三 四 五 部 分, 都 是 以 此 为 中 轴 展 开 故 事 情 节 的 穿 插 其 间 的 顾 天 成 是 一 条 重 要 线 索 如 果 没 有 这 条 线 索 扭 结 那 就 不 成 其 为 死 水 微 澜, 而 是 一 个 妻 子 给 丈 夫 绿 帽 子 的 平 庸 故 事 了 顾 天 成 初 来 天 回 镇 在 云 集 栈 赌 博, 被 罗 歪 嘴 等 设 下 圈 套, 先 以 妓 女 刘 三 金 引 诱, 赌 场 上 又 耍 手 脚, 使 那 个 土 老 肥 输 光 准 备 捐 灾 的 银 子, 又 捱 一 顿 饱 打 从 此 结 下 仇 恨 一 波 未 平, 一 波 又 起, 故 事 情 节 从 天 回 镇 推 到 成 都, 东 大 街 元 宵 之 夜 花 灯 会 上, 仇 人 狭 路 相 逢 演 出 武 戏, 顾 天 成 再 次 惨 败 ( 丢 失 了 独 生 女 儿 ) 从 此, 这 条 副 线 与 蔡 大 嫂 的 主 线 扭 结 在 一 起 了, 三 条 线 索 随 之 扭 得 越 来 越 紧, 随 着 事 态 的 发 展, 矛 盾 纠 葛 的 恶 化, 袍 哥 与 教 民 的 相 激 相 荡, 在 如 一 潭 死 水 的 天 回 镇 搅 起 了 微 澜! 作 品 的 深 刻 之 处 在 于 : 原 本 是 一 场 极 为 普 通 的 矛 盾 纠 纷, 随 着 北 京 庚 子 与 辛 丑 的 政 治 风 云 变 幻, 在 时 代 的 大 背 景 下 蔡 大 嫂 罗 歪 嘴 顾 天 成 三 个 人 物 的 恩 怨 情 仇, 命 运 起 伏, 各 自 来 了 个 一 百 八 3 石 石
凤 头 猪 肚 豹 尾 十 度 的 大 转 弯 出 奇 制 胜 的 艺 术 结 构, 引 出 如 此 丰 富 的 社 会 生 活 内 容, 与 充 实 的 猪 肚 多 么 相 似 从 一 粒 沙 看 世 界, 死 水 微 澜 为 三 个 不 好 不 坏, 亦 好 亦 坏, 善 恶 并 存, 美 丑 兼 具 的 人 物 作 了 形 象 生 动 逼 真 传 神 的 艺 术 留 影 它 显 示 的 历 史 沧 桑 与 生 活 动 感 比 许 多 老 照 片 更 引 人 遐 想! 作 品 第 五 部 分 死 水 微 澜 里, 写 到 的 蔡 大 嫂 毕 生 难 忘 的 一 天, 也 就 是 恶 气 氛 笼 罩 天 回 镇 的 这 一 天 作 家 笔 酣 墨 饱 写 得 淋 漓 尽 致, 令 读 者 为 之 动 容 俗 话 说 : 闭 门 家 中 坐, 祸 从 天 上 来 不 懂 政 治 斗 争 为 何 物 也 从 来 不 与 之 沾 边 的 蔡 大 嫂, 却 无 端 遭 到 政 治 风 浪 的 迎 头 袭 击 沉 醉 在 温 柔 乡 的 罗 歪 嘴 并 未 参 与 三 道 堰 打 教 堂 杀 教 民 的 行 动, 却 因 被 诬 告 遭 官 兵 捉 拿 而 逃 亡 他 乡, 从 此 如 泥 牛 入 海 杳 无 消 息 这 突 然 发 生 的 变 化 来 自 顾 天 成 自 从 他 当 上 教 民 后, 也 经 历 过 大 落 大 起, 如 今 有 教 会 撑 腰, 有 官 府 庇 护, 为 了 报 仇, 在 有 阴 暗 心 理 的 陆 茂 林 唆 使 下, 把 罗 歪 嘴 推 人 那 场 教 案, 借 以 达 到 报 仇 的 目 的 那 场 不 大 不 小 的 政 治 风 波, 受 害 最 深 最 惨 的 是 被 当 做 窝 户 的 蔡 家 面 对 被 官 兵 洗 劫 一 空 惨 不 忍 睹 的 兴 顺 号, 连 陆 茂 林 也 低 着 头, 意 兴 很 是 沮 丧 他 更 心 疼 的 是 多 次 遭 婉 拒 又 求 之 不 得 的 蔡 大 嫂 他 只 是 顿 脚 道 : 我 害 了 她 了! 我 简 直 没 想 到 当 窝 户 的 也 要 受 拖 累! 打 成 这 样 子, 我 还 好 去 看 她 吗? 陆 茂 林 后 悔 不 已, 随 后 低 着 头 走 了 心 情 复 杂 又 志 得 意 满 的 顾 天 成, 趁 机 钻 了 空 子, 独 自 多 次 去 探 望 处 境 无 奈 的 蔡 大 嫂, 以 前 在 东 大 街 元 宵 灯 会 上 令 他 动 心 的 蔡 大 嫂, 已 是 今 非 昔 比, 判 若 两 人 了 不 管 受 冷 遇 不 怕 碰 钉 子, 死 心 塌 地 爱 上 她 的 顾 天 成, 接 受 了 她 提 出 的 种 种 婚 约 条 件 ( 多 么 苛 刻 的 条 件!) 终 于 获 得 意 想 不 到 的 结 果 有 的 研 究 却 认 为 顾 天 成 霸 占 了 蔡 大 嫂, 难 以 令 人 苟 同 邓 大 爷 世 道 不 同 了! 世 道 不 同 了!- 的 慨 叹, 为 余 波 画 了 一 个 引 人 深 思 的 句 号 在 杰 出 的 作 家 笔 下, 社 会 生 活 有 多 么 错 综 复 杂, 作 品 的 内 容 也 就 有 多 么 错 综 复 杂 不 仅 如 此, 李 劫 人 创 造 的 人 物 不 是 平 面 的 单 一 的, 而 是 立 体 的 多 元 的 仅 以 一 个 小 小 的 陪 衬 陆 茂 林 而 言, 也 很 难 界 定 他 是 好 还 是 坏, 更 不 消 说 罗 歪 嘴 或 顾 天 成 了 有 的 研 究 者 从 概 念 出 发, 赞 扬 罗 歪 嘴, 贬 低 顾 天 成 其 实, 他 们 都 是 那 个 特 定 历 史 阶 段 川 西 平 原 地 区 的 土 特 产, 不 能 用 今 天 的 标 准 去 衡 量, 更 不 必 在 他 们 身 上 贴 政 治 标 签 艺 术 形 象 总 是 历 史 的 3 石 7
李 劫 人 研 究 :2007 具 体 的, 更 是 个 别 的 作 为 以 精 粹 见 长 以 少 胜 多 由 小 及 大 的 长 篇 历 史 小 说, 死 水 微 澜 内 容 丰 富, 人 物 生 动, 主 题 鲜 明, 是 一 部 形 象 大 于 思 想 之 作, 实 属 中 国 新 文 学 作 品 不 可 多 得 的 经 典 这 部 小 说 取 得 的 巨 大 成 就, 除 了 作 家 拥 有 厚 实 的 生 活 积 累, 精 湛 的 艺 术 功 底, 运 用 自 如 的 叙 述 ( 描 绘 ) 本 领 之 外, 深 思 熟 虑 别 具 匠 心 的 艺 术 结 构, 起 着 相 当 重 要 的 作 用 李 劫 人 的 结 构 艺 术 值 得 研 究 和 认 真 学 习 对 于 提 高 我 们 的 创 作 水 平, 具 有 不 容 低 估 的 现 实 意 义 作 者 系 李 劫 人 研 究 专 家 李 劫 人 故 居 博 物 馆 顾 问 有 过 去 的 成 都 活 在 他 的 笔 下 一 一 李 劫 人 三 部 曲 的 地 方 色 彩 与 生 活 情 调 论 < 大 波 > 旧 版 < 大 波 > 杂 谈 尽 力 写 出 时 代 的 全 貌 等 系 列 论 文 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