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讀 書 : 道 德 原 則 衝 突 下 的 囚 徒 困 境 董 國 強 迄 今 為 止 國 內 媒 體 對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X 述 和 詮 釋, 包 括 許 多 當 事 人 平 反 以 後 發 表 的 回 憶 文 章, 都 不 超 出 1978 年 中 共 中 央 轉 發 中 央 組 織 部 關 於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調 查 報 告 的 軌 範 Pamela Lubell,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and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he Case of the Sixty- One Renegades (Houndmills, Basingstoke, Hampshire; New York: Palgrave, 2002). 提 起 文 革 期 間 發 生 的 六 十 一 人 叛 徒 集 團 案, 許 多 人 或 許 並 不 感 到 陌 生 但 是 要 講 清 楚 這 個 事 件 的 原 委 以 及 含 義, 卻 不 是 一 件 容 易 的 事 情 就 筆 者 所 知, 迄 今 為 止 國 內 媒 體 對 此 事 件 的 L 述 和 詮 釋, 包 括 許 多 當 事 人 平 反 以 後 發 表 的 回 憶 文 章, 都 不 超 出 1978 年 12 月 中 共 中 央 轉 發 中 央 組 織 部 關 於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調 查 報 告 的 軌 範 其 核 心 觀 點 是 : 這 一 事 件 是 中 央 文 革 康 生 等 一 班 人 策 動 和 利 用 紅 2 兵 造 反 派 製 造 的 一 個 冤 假 錯 案, 其 最 終 目 的 是 為 了 徹 底 打 倒 劉 少 奇 上 述 文 件 和 論 著 對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描 述 和 定 性 基 本 上 是 正 確 的, 但 問 題 在 於 過 於 簡 單, 缺 乏 必 要 的 思 想 底 蘊 和 理 論 深 度 從 這 個 意 義 上 來 講, 路 拜 爾 (Pamela Lubell) 所 著 中 國 共 產 黨 與 文 化 大 革 命 : 六 十 一 人 叛 徒 案 件 研 究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and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he Case of the Sixty-One Renegades) 一 書, 是 一 塊 他 山 之 石 路 拜 爾 是 一 位 以 色 列 籍 青 年 學 者, 曾 先 後 在 以 色 列 耶 路 撒 冷 希 伯 來 大 學 美 國 哈 佛 大 學 費 正 清 東 亞 研 究 中 心 和 英 國 牛 津 大 學 聖 安 東 尼 學 院 從 事 研 究 工 作 本 書 是 在 其 博 士 論 文 的 基 礎 上 修 改 完 成 的,2002 年 由 聖 安 東 尼 學 院 和 佩 爾 格 瑞 塢 國 際 出 版 公 司 (Palgrave) 聯 合 出 版
在 這 本 近 260 頁 ( 正 文 近 200 頁 ) 的 英 文 著 述 中, 作 者 依 據 大 量 文 史 資 料 和 研 究 資 訊 ( 近 400 種 ), 以 薄 一 波 安 子 文 劉 瀾 濤 楊 獻 珍 等 人 為 主 要 代 表, 系 統 考 察 了 他 們 的 早 期 革 命 經 歷 1930 年 前 後 被 捕 的 詳 情 在 北 平 草 嵐 子 監 獄 中 的 英 勇 表 現 1936 年 出 獄 的 經 過 出 獄 後 至 文 革 前 的 主 要 活 動 及 他 們 在 黨 政 領 導 機 構 中 的 任 職 情 況 在 文 革 中 作 為 叛 徒 被 打 倒 的 經 過, 以 及 最 終 獲 得 平 反 的 曲 折 過 程 從 微 觀 實 證 研 究 的 角 度 看, 該 書 無 疑 是 迄 今 為 止 關 於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及 其 涉 案 人 員 最 為 翔 實 的 歷 史 記 錄 更 為 重 要 的 是, 在 努 力 復 原 歷 史 真 相 的 過 程 中, 作 者 提 出 並 回 答 了 以 下 幾 個 其 他 著 述 沒 有 提 及 的 問 題 : 第 一 這 批 人 當 年 是 奉 中 共 華 北 局 的 指 示, 以 簽 署 反 共 啟 事 的 方 式 從 草 嵐 子 監 獄 獲 得 釋 放 的 華 北 局 的 這 個 動 作 事 先 得 到 中 央 的 批 准, 因 此 後 來 在 延 安 整 風 期 間 和 中 共 七 大 代 表 資 格 審 查 期 間, 黨 組 織 對 這 批 人 1936 年 出 獄 問 題 做 出 了 服 從 組 織 決 定, 個 人 不 負 責 任 的 結 論 然 而, 為 甚 麼 這 些 重 要 的 審 查 結 論 只 是 分 散 地 保 留 在 各 個 當 事 人 的 個 人 檔 案 ú, 而 沒 有 形 成 一 個 統 一 的 正 式 文 件 存 入 中 央 檔 案? 第 二 為 甚 麼 1966 年 秋 冬 南 開 紅 2 兵 造 反 派 向 中 央 反 映 劉 瀾 濤 趙 林 等 人 的 叛 徒 問 題 時, 主 持 大 局 的 周 恩 來 只 是 含 糊 其 辭 地 強 調 中 央 知 道 這 些 情 況, 要 求 紅 2 兵 不 要 公 開 擴 散 調 查 材 料, 而 沒 有 將 當 年 中 央 和 華 北 局 處 理 這 個 問 題 的 情 況 和 盤 托 出? 第 三, 為 甚 麼 在 林 彪 事 件 和 四 人 幫 倒 台 以 後, 許 多 老 幹 部 紛 紛 復 出, 而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幾 次 申 訴 都 石 沉 大 海, 一 直 拖 到 1978 年 底 才 得 以 解 決? 作 者 認 為, 這 個 冤 案 在 文 革 期 間 發 生, 首 先 與 毛 澤 東 當 時 的 現 實 政 治 需 要 打 倒 劉 少 奇 有 關 因 此, 儘 管 周 恩 來 康 生 等 人 明 知 這 批 人 1936 年 出 獄 的 真 實 詳 情, 卻 沒 有 公 開 出 面 加 以 澄 清 作 為 這 個 冤 案 的 始 作 俑 者, 康 生 的 表 現 尤 為 惡 劣 他 不 但 暗 中 慫 恿 南 開 紅 2 兵 追 查 所 謂 叛 徒 問 題, 而 且 通 過 專 案 人 員 向 同 樣 知 道 內 情 的 張 聞 天 ( 當 年 的 中 共 總 書 記 ) 施 加 壓 力, 阻 止 他 公 布 事 實 真 相 然 而, 僅 僅 從 權 力 鬥 爭 和 陰 謀 論 的 角 度 解 釋 這 個 問 題 顯 然 是 不 夠 全 面 的 如 果 將 上 面 提 到 的 三 個 疑 問 聯 繫 起 來, 不 難 看 出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的 涉 案 人 員 不 僅 是 黨 內 政 治 鬥 爭 的 犧 牲 品, 而 且 是 長 期 以 來 形 成 的 一 種 社 會 道 德 觀 念 的 犧 牲 品 也 就 是 說, 為 了 論 證 中 國 共 產 主 義 運 動 的 必 要 性, 樹 立 黨 在 國 家 政 治 生 活 中 至 高 無 上 的 領 導 地 位, 黨 的 意 識 形 態 宣 傳 部 門 長 期 以 來 一 直 致 力 於 構 建 一 個 關 於 黨 和 革 命 的 神 話 這 個 神 話 完 全 屏 蔽 了 歷 史 真 實 的 另 一 個 側 面 即 在 錯 綜 複 雜 的 現 實 鬥 爭 中, 黨 也 可 能 犯 這 樣 或 那 樣 的 錯 誤 ; 在 面 臨 生 死 抉 擇 的 時 候, 許 多 黨 員 同 志 也 可 能 發 生 動 搖 或 叛 變 伴 隨 這 種 神 話 而 來 的, 是 逐 漸 形 成 一 套 帶 有 顯 著 的 理 想 主 義 色 彩 和 絕 對 化 傾 向 的 社 會 道 德 價 值 判 斷 標 準 結 果, 一 些 在 特 定 歷 史 條 件 下 形 成 的 有 利 於 革 命 書 介 與 短 評 153 黨 和 革 命 的 神 話 完 全 屏 蔽 了 歷 史 真 實 的 另 一 個 側 面 即 在 錯 綜 複 雜 的 現 實 鬥 爭 中, 黨 也 可 能 犯 這 樣 或 那 樣 的 錯 誤 ; 在 面 臨 生 死 抉 擇 的 時 候, 許 多 黨 員 同 志 也 可 能 發 生 動 搖 或 叛 變
154 讀 書 : 該 書 從 社 會 道 德 觀 念 形 成 及 其 現 實 影 響 的 層 面 出 發, 闡 釋 了 革 命 倫 理 在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形 成 中 的 重 要 作 用, 無 疑 為 我 們 深 入 解 讀 這 一 歷 史 事 件 提 供 了 一 個 新 的 認 知 維 度 事 業 的 政 策 和 策 略, 便 在 日 後 遭 到 一 些 不 了 解 歷 史 內 情 的 人 們 的 質 疑 這 個 案 子 就 是 如 此 作 者 認 為, 縱 觀 幾 位 涉 案 人 的 一 生, 他 們 無 疑 都 是 堅 定 果 敢 的 共 產 黨 員 他 們 在 1930 年 前 後 大 批 被 捕, 與 當 時 黨 中 央 和 共 產 國 際 推 行 的 左 傾 盲 動 主 義 錯 誤 路 線 有 關 而 他 們 在 1936 年 前 後 以 簽 署 反 共 啟 事 的 方 式 出 獄, 則 是 黨 組 織 根 據 抗 戰 的 現 實 需 要 以 及 在 第 二 次 國 共 合 作 即 將 實 現 的 背 景 下 所 作 出 的 決 策 就 個 人 而 言, 他 們 在 出 獄 問 題 上 面 臨 一 種 兩 難 抉 擇 : 從 抽 象 的 道 德 標 準 出 發, 他 們 應 該 最 大 限 度 地 保 持 革 命 氣 節, 拒 絕 以 這 種 屈 辱 的 方 式 出 獄 ; 而 從 黨 的 組 織 原 則 出 發, 他 們 作 為 忠 誠 的 共 產 黨 員, 應 該 無 條 件 地 服 從 組 織 決 定 因 此, 作 者 在 書 中 強 調 指 出 : 尊 重 列 寧 主 義 的 建 黨 原 則, 服 從 這 樣 的 組 織 決 定, 比 起 堅 持 獄 內 鬥 爭 乃 至 犧 牲 個 人 性 命, 需 要 更 大 的 勇 氣, 表 現 出 更 大 的 忠 誠 ( 頁 195) 正 因 為 黨 內 高 層 意 識 到 黨 組 織 在 這 批 人 被 捕 與 出 獄 問 題 上 的 責 任, 因 此 這 批 人 出 獄 以 後 依 然 得 到 黨 的 信 任, 後 來 都 擔 任 了 非 常 重 要 的 黨 政 領 導 職 務 如 薄 一 波 曾 擔 任 過 國 家 經 濟 委 員 會 主 任 國 務 院 副 總 理, 安 子 文 擔 任 過 中 共 中 央 組 織 部 長, 劉 瀾 濤 擔 任 過 中 共 西 北 局 第 一 書 記, 楊 獻 珍 擔 任 過 中 央 黨 校 校 長 但 另 一 方 面, 由 於 導 致 他 們 被 捕 的 左 傾 路 線 錯 誤 和 解 救 他 們 出 獄 的 權 宜 方 式, 與 公 開 宣 傳 中 一 再 強 調 的 偉 大 光 榮 正 確 的 黨 的 形 象 相 抵 牾, 因 此 對 這 個 問 題 的 處 理 只 好 盡 量 低 調, 最 好 是 不 留 痕 X 所 以 在 延 安 整 風 和 七 大 代 表 資 格 審 查 時, 才 採 取 了 那 樣 一 種 變 通 的 做 法 而 且 在 此 後 的 黨 內 歷 史 L 事 和 個 人 履 歷 記 載 中, 這 批 人 的 出 獄 都 被 簡 化 為 出 獄 經 組 織 營 救 出 獄 或 履 行 出 獄 手 續 這 種 含 糊 其 辭 的 做 法 一 方 面 充 分 肯 定 了 這 批 人 對 黨 的 忠 誠, 另 一 方 面 又 巧 妙 地 化 解 了 黨 組 織 ( 包 括 華 北 局 和 中 央 ) 應 該 承 擔 的 責 任, 確 實 是 一 個 聰 明 的 辦 法 然 而 這 種 辦 法 之 所 以 奏 效, 是 以 黨 組 織 和 各 當 事 人 之 間 的 相 互 默 契 為 重 要 前 提 的 文 革 動 亂 發 生 以 後, 一 方 面 是 毛 澤 東 康 生 等 人 存 心 要 置 這 批 人 於 死 地, 另 一 方 面 是 歷 史 真 實 與 業 已 形 成 的 社 會 道 德 觀 念 之 間 的 巨 大 反 差, 因 此 知 道 內 情 的 周 恩 來 無 論 是 從 對 毛 澤 東 的 個 人 效 忠 出 發, 還 是 從 維 護 黨 和 革 命 的 神 話 體 系 出 發, 都 不 可 能 正 面 回 應 南 開 紅 2 兵 提 出 的 質 疑 結 果 在 特 定 歷 史 條 件 下 形 成 的 一 個 有 利 於 革 命 事 業 的 決 策, 在 文 革 當 下 卻 成 了 一 個 無 法 饒 恕 的 罪 行 一 批 無 限 忠 於 黨 的 事 業 的 高 級 幹 部, 被 無 端 打 成 叛 徒 遭 到 整 肅 作 者 還 指 出, 這 個 重 大 冤 案 之 所 以 拖 到 1978 年 底 才 得 到 解 決, 可 以 看 出 固 有 社 會 道 德 觀 念 轉 變 之 難 而 且 從 平 反 冤 假 錯 案 高 潮 期 間 的 主 流 話 語 來 看, 舊 的 禁 忌 意 識 並 沒 有 完 全 消 除 因 此 關 於 建 國 以 來 黨 的 若 干 歷 史 問 題 的 決 議 中 雖 然 列 舉 了 不 少 重 大 冤 假 錯 案, 卻 不 包 括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從 以 上 簡 介 可 以 看 出, 該 書 從 社 會 道 德 觀 念 形 成 及 其 現 實 影 響 的 層 面 出 發, 闡 釋 了 革 命 倫 理 在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形 成 中 的 重 要 作 用, 無 疑 為 我 們 深 入 解 讀 這 一 歷 史 事 件 提 供 了 一 個 新 的 認 知 維 度 然 而, 在 充 分 肯 定 這 本 書 的 創 新 嘗 試 的 同 時, 筆 者 也 不 得 不 指 出 該 書 的 一 個 致 命 缺 陷 作 者 研 究 這 一 案 件, 其 主 要 眼 點 並 不 在 於 這 個 事 件 本 身 從 該 書 的 標 題 中 國 共 產 黨 與 文 化 大 革 命 : 六 十 一 人 叛 徒 案 件 研 究 可 以 看 出, 作 者 希 望 通 過 對 這 個 事 件 的 深 入 考 察, 揭 示 文 革 發 生 的 基 本 動 力 就 這 一 點 而 言, 作 者 的 認 知 框 架 (epistemological framework) 和 基 本 論 點 (fundamental argument) 是 相 當 偏 頗 的 如 作 者 所 述, 本 書 的 創 作 靈 感 最 初 來 源 於 高 崗 當 年 關 於 紅 區 黨 和 白 區 黨 的 評 論 以 此 為 出 發 點, 作 者 在 序 言 中 花 了 相 當 的 篇 幅 去 分 析 紅 區 黨 與 白 區 黨 在 社 會 構 成 生 存 環 境 工 作 特 點 和 道 德 準 則 方 面 的 一 些 顯 著 差 異 ( 頁 3-11) 筆 者 認 為 這 些 分 析 帶 有 相 當 的 創 新 性 和 一 定 的 事 實 基 礎 但 是 如 果 據 此 認 為 文 革 的 本 質 是 所 謂 紅 區 黨 和 白 區 黨 的 派 性 衝 突, 則 顯 得 非 常 牽 強 附 會 我 們 至 少 可 以 從 以 下 兩 個 方 面 提 出 反 證 : 第 一, 就 筆 者 所 知, 黨 組 織 有 意 識 有 計 劃 地 大 規 模 清 洗 地 下 黨, 主 要 發 生 在 建 國 初 期 的 鎮 反 運 動 三 反 五 反 運 動 和 肅 反 運 動 中 不 過 這 些 運 動 的 清 洗 對 象 多 為 中 下 層 幹 部 和 普 通 黨 員, 並 不 包 括 像 六 十 一 人 案 件 中 的 高 級 幹 部 作 者 在 書 中 提 到, 延 安 搶 救 運 動 的 情 形 與 此 類 似, 但 是 在 那 次 搶 救 運 動 中, 薄 一 波 等 來 自 白 區 的 領 導 幹 部 都 是 運 動 的 動 力 而 非 對 象 第 二, 自 中 共 建 立 以 後, 黨 內 高 層 的 鬥 爭 是 始 終 存 在 的 就 以 建 國 後 幾 次 大 的 黨 內 鬥 爭 為 例, 如 1953 年 前 後 的 高 饒 事 件 1959 年 的 彭 德 懷 事 件 1962 年 的 習 仲 勛 賈 拓 夫 事 件 等, 似 乎 都 很 難 從 紅 區 黨 白 區 黨 的 角 度 去 加 以 解 釋 即 使 從 文 革 期 間 的 鬥 爭 看, 如 果 說 打 倒 劉 少 奇 與 作 者 的 解 釋 框 架 吻 合, 那 麼 打 倒 鄧 小 平 和 後 來 的 林 彪 事 件 則 都 是 溢 出 這 個 框 架 之 外 的 換 言 之, 縱 觀 建 國 以 後 的 歷 次 黨 內 鬥 爭, 我 們 既 可 以 看 到 白 區 幹 部 受 到 信 用, 也 可 以 看 到 紅 區 幹 部 遭 到 整 肅 所 謂 區 籍 系 統 與 政 治 清 洗 之 間 似 乎 並 不 存 在 某 種 必 然 的 聯 繫 那 麼 導 致 文 革 ( 以 及 上 面 提 到 的 其 他 幾 次 黨 內 鬥 爭 ) 的 基 本 動 力 究 竟 是 甚 麼 呢? 筆 者 認 為 鄧 小 平 在 文 革 以 後 的 若 干 反 思 言 論 是 非 常 正 確 的 其 基 本 觀 點 是 : 這 些 鬥 爭 的 發 生 多 是 由 於 專 制 主 義 家 長 制 作 風 殘 餘 的 影 響, 使 得 黨 內 民 主 集 中 制 無 法 得 到 切 實 有 效 的 貫 徹 執 行 結 果 每 當 政 治 危 機 出 現 的 時 候, 不 同 政 見 往 往 被 毛 澤 東 看 作 是 對 其 個 人 權 威 的 質 疑 或 挑 戰, 而 毛 澤 東 的 猜 忌 最 終 導 致 了 一 次 又 一 次 的 政 治 清 洗 這 種 解 釋 在 整 肅 彭 德 懷 和 劉 少 奇 的 問 題 上 表 現 得 尤 其 明 顯 他 們 都 是 在 大 躍 進 以 後 流 露 出 與 毛 澤 東 不 同 的 看 法, 而 先 後 遭 到 清 洗 的 以 這 樣 一 種 思 路 重 新 解 讀 該 書 所 提 供 的 那 些 史 實, 對 薄 一 波 書 介 與 短 評 155 縱 觀 建 國 以 後 的 歷 次 黨 內 鬥 爭, 我 們 既 可 以 看 到 白 區 幹 部 受 到 信 用, 也 可 以 看 到 紅 區 幹 部 遭 到 整 肅 所 謂 區 籍 系 統 與 政 治 清 洗 之 間 似 乎 並 不 存 在 某 種 必 然 的 聯 繫
156 讀 書 : 安 子 文 劉 瀾 濤 楊 獻 珍 等 人 被 清 洗 的 問 題 也 可 以 作 出 不 同 的 解 釋 除 了 受 到 劉 少 奇 問 題 的 株 連 外, 其 實 薄 一 波 楊 獻 珍 等 人 早 有 前 科 : 薄 一 波 在 大 躍 進 以 後 對 經 濟 問 題 的 看 法, 與 劉 少 奇 周 恩 來 陳 雲 鄧 小 平, 以 及 黨 內 許 多 比 較 務 實 的 幹 部 相 一 致 ; 楊 獻 珍 則 因 在 有 關 矛 盾 關 係 的 哲 學 命 題 上 觸 怒 龍 顏, 早 在 1963 年 已 經 受 到 公 開 批 判 由 此 可 見, 問 題 的 癥 結 不 在 紅 區 白 區, 而 在 於 他 們 是 否 無 條 件 地 與 毛 澤 東 保 持 一 致 從 馮 客 開 放 時 代 : 毛 以 前 的 中 國 看 民 國 時 期 鄺 智 文 於 舉 國 慶 祝 新 中 國 成 立 六 十 周 年 之 際, 馮 客 出 版 一 部 重 新 檢 視 中 華 民 國 的 書, 從 表 面 看 有 點 不 合 時 宜 但 在 此 刻 比 較 新 舊 中 國, 以 新 觀 點 挑 戰 政 治 影 響 下 的 X 事, 實 在 意 味 深 長 Frank Dikötter, The Age of Openness: China before Mao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2008). 馮 客 (Frank Dikötter) 教 授 的 開 放 時 代 : 毛 以 前 的 中 國 ( 作 者 暫 譯,The Age of Openness: China before Mao, 以 下 簡 稱 開 放 時 代, 引 用 只 註 頁 碼 ) 對 中 國 近 代 史 研 究 者 而 言, 是 十 分 及 時 的 提 醒 於 舉 國 評 價 慶 祝 討 論 新 中 國 六 十 年 來 的 成 敗 得 失 時, 馮 客 出 版 一 部 重 新 檢 視 中 華 民 國 的 書, 從 表 面 看 實 在 有 點 不 合 時 宜 但 在 此 刻 比 較 新 舊 中 國, 以 新 觀 點 挑 戰 政 治 影 響 下 的 L 事, 實 在 意 味 深 長 2011 年 是 中 華 民 國 成 立 百 周 年, 馮 客 發 表 此 書, 其 實 是 早 先 機 馮 書 迫 使 我 們 重 新 思 考 中 華 民 國 ( 舊 中 國 ) 的 歷 史, 並 推 翻 大 量 對 民 國 的 既 定 印 象 民 國 時 期 (1912-1949), 特 別 是 國 民 黨 掌 權 以 前 的 民 國 初 期 (1912-1928), 素 來 被 視 為 混 亂 的 時 代, 是 現 代 中 國 革 命 / 現 代 化 的 過 渡 階 段 陣 痛 此 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