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者, 至 宋 始 多, 蓋 鋟 板 之 術 盛 於 是 時 使 然 然 醫 家 之 書, 經 宋 人 搜 輯 傳 世 者, 醫 經 類 甚 少, 同 一 經 方 也, 本 草 類 亦 甚 少, 而 方 書 獨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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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Chin Med Special Edition (1): 69-85, 2013 DOI: /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 中 國 人 民 大 學 歷 史 學 院 本 文 以 現 存 千 金 方 早 期 傳 本 與 出 土 文 獻 中 的 千 金 方 印 本 殘 葉 爲 基 本 材 料, 嘗 試 觀 察 作 爲 書 籍 的 千 金 方 在 這 個 時 代 的 歷 史, 並 期 待 能 以 之 爲 例, 揭 示 出 醫 學 知 識 及 其 物 質 載 體 在 此 時 代 的 多 樣 圖 景 書 籍 及 其 刊 刻 在 宋 代 醫 學 變 化 的 敍 述 中, 扮 演 著 一 個 重 要 的 中 介 位 置, 它 連 接 其 了 北 宋 前 期 宮 廷 對 醫 學 的 重 視 與 之 後 的 士 人 習 醫 風 氣, 也 被 認 爲 是 推 動 醫 學 知 識 群 體 身 份 變 化 的 動 力 之 一 本 文 試 圖 以 千 金 方 爲 例 展 示 如 何 在 一 種 更 爲 複 雜 的 敍 述 中 重 新 思 考 校 正 醫 書 局 刊 印 書 籍 與 同 時 代 寫 本 在 當 時 知 識 地 圖 内 的 意 義 關 鍵 字 : 方 書 寫 本 印 本 書 籍 史 間 ( ), 韓 琦 上 言, 認 爲 重 要 的 醫 學 書 一 引 言 : 毀 譽 參 半 的 宋 代 校 正 醫 書 局 宋 代 被 看 作 中 國 醫 學 史 中 重 要 的 變 化 時 期, 對 於 此 時 期 醫 學 變 化 的 敍 述 中, 要 點 有 二, 一 是 醫 學 群 體 身 份 的 變 革, 二 是 醫 學 知 識 的 傳 遞 形 式 及 其 權 威 的 變 化, 也 就 是 所 謂 醫 書 的 變 化 後 者 最 重 要 的 史 實 依 據 就 是 校 正 醫 書 局, 近 來 的 研 究 亦 對 此 有 所 關 注, 比 如 郭 志 松 (Asaf Goldschmidt) 先 生 將 北 宋 前 四 朝 看 作 11 世 紀 醫 學 變 革 的 關 鍵, 也 就 是 到 宋 仁 宗 朝, 醫 學 知 識 發 生 了 關 鍵 的 變 化 這 一 判 斷 的 依 據, 顯 然 也 與 校 正 醫 書 局 在 宋 仁 宗 朝 的 建 立 有 密 切 的 關 係 1 玉 海 卷 六 三 天 聖 校 定 內 經 素 問 條 記 : ( 天 聖 四 年 <1026>) 十 一 月 十 二 日, 命 集 賢 院 校 理 晁 宗 愨 王 舉 正 校 正 黃 帝 內 經 素 問 難 經 巢 氏 病 源 候 論 五 年 四 月 乙 未, 命 國 子 監 摹 印 刊 行 2 之 後 又 記, 宋 仁 宗 嘉 祐 年 籍 靈 樞 太 素 甲 乙 經 廣 濟 經 千 金 外 台 秘 要 方 之 類 多 訛 舛, 本 草 編 載 尚 有 所 亡, 要 求 重 新 校 勘 修 正 同 年 八 月, 仁 宗 下 詔 在 編 修 院 內 專 設 校 正 醫 書 局 此 活 動 對 醫 學 傳 佈 的 影 響, 宋 人 陳 振 孫 就 有 表 彰, 直 齋 書 錄 解 題 言 : 大 凡 醫 書 之 行 於 世, 皆 仁 廟 朝 所 校 定 也 3 現 代 學 者 也 承 襲 其 說, 中 國 科 學 技 術 史 醫 學 卷 言 : 在 手 抄 本 轉 爲 版 刻 的 歷 史 關 鍵 時 刻, 北 宋 政 府 利 用 國 家 的 力 量, 將 許 多 重 要 的 中 醫 典 籍 刊 爲 定 本, 這 在 中 醫 發 展 史 上 是 有 歷 程 碑 意 義 的 4 此 評 價 中 包 含 了 幾 個 基 本 的 因 素, 一 是 此 時 間 是 寫 本 向 印 本 過 渡 的 關 鍵 時 期, 由 於 書 籍 製 作 技 術 的 進 步 產 生 了 醫 學 書 籍 的 定 本 ; 二, 此 定 本 的 建 立 是 通 過 國 家 力 量 收 集 醫 學 書 籍, 並 由 儒 臣 的 校 勘 完 成 的 印 刷 術 對 醫 籍 的 影 響, 在 民 國 時 已 爲 學 者 注 意 : 中 國 經 籍 之 傳 世 * 聯 絡 人 : 陳 昊, 中 國 人 民 大 學 歷 史 學 院, 北 京 市 海 澱 區 中 關 村 大 街 59 號, 電 子 郵 件 信 箱 :peterrc@163.com

2 70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者, 至 宋 始 多, 蓋 鋟 板 之 術 盛 於 是 時 使 然 然 醫 家 之 書, 經 宋 人 搜 輯 傳 世 者, 醫 經 類 甚 少, 同 一 經 方 也, 本 草 類 亦 甚 少, 而 方 書 獨 多 5 田 曉 菲 嘗 言 : 北 宋 的 學 者 編 者 校 勘 者, 繼 承 了 唐 代 手 抄 本 文 化 巨 大 分 散 混 亂 的 遺 產 也 許, 正 因 爲 印 刷 扮 演 的 角 色 日 益 重 要, 人 們 有 史 以 來 第 一 次 對 手 抄 本 之 間 的 差 異 產 生 了 強 烈 的 關 懷 這 告 訴 我 們, 物 質 文 化 和 技 術 的 發 展 會 反 過 來 影 響 人 們 感 受 認 識 世 界 的 方 式 6 但 如 果 回 到 宋 人 對 此 變 化 的 敘 述 語 境 之 中, 他 們 顯 然 並 不 認 爲 醫 籍 中 文 注 分 錯 的 局 面 是 因 爲 手 抄 本 向 印 本 轉 化 的 過 程 造 成 的, 他 們 對 此 有 自 己 的 理 解 方 式 高 保 衡 和 林 億 ( 或 爲 憶 ) 在 其 校 正 素 問 的 序 言 中 解 釋 : 惜 乎 唐 令 列 之 醫 學, 付 之 執 技 之 流, 而 薦 紳 先 生 罕 言 之, 去 聖 已 遠, 其 術 晻 昧, 是 以 文 注 紛 錯, 義 理 混 淆 殊 不 知 三 墳 之 餘, 帝 王 之 高 致, 聖 賢 之 能 事 奈 何 以 至 精 至 微 之 道, 傳 之 以 至 下 至 淺 之 人, 其 不 廢 絕, 爲 已 幸 矣 7 醫 術 已 不 是 伎 術 之 流, 那 其 經 典 的 解 釋 權 自 然 其 也 不 應 該 歸 於 執 技 之 流 而 應 歸 於 儒 者 這 樣 一 種 敍 述 的 話 語, 恰 好 揭 示 了 時 人 敍 述 與 現 代 學 術 觀 察 之 間 的 差 異, 並 非 是 由 寫 本 繁 多 並 向 印 本 轉 化 而 造 成 了 紛 雜 的 狀 況, 而 是 由 於 醫 學 知 識 掌 握 在 不 恰 當 的 人 手 中 在 此 敍 述 背 後 有 著 重 要 的 潛 臺 詞, 即, 開 創 治 世 需 要 回 到 古 代 聖 王 與 他 們 的 臣 子 的 狀 態, 由 他 們 治 理 國 家 同 時 也 掌 握 著 各 項 與 民 生 相 關 的 知 識 與 技 術 但 這 種 學 術 態 度 及 其 成 果, 在 另 一 些 學 者 的 眼 中 卻 背 離 了 書 籍 的 原 貌 與 作 者 的 本 意 宋 人 莊 綽 在 雞 肋 篇 中 稱 : 孫 真 人 備 急 千 金 方 大 醫 精 誠 篇 云 : 自 古 名 賢 治 病, 多 用 生 命 以 濟 危 急, 雖 曰 賤 畜 貴 人, 至 於 愛 命, 人 畜 一 也 損 彼 益 己, 物 情 同 患 夫 殺 生 求 生, 去 生 更 遠 而 新 校 正 治 婦 人 妊 娠 諸 方, 皆 用 烏 雞 之 類, 割 頸 取 血 以 煎 藥, 乃 高 保 衡 孫 奇 林 億 以 崔 氏 纂 要 等 方 所 增 加, 不 特 失 真 人 之 用 心, 又 慮 後 世 疑 不 用 生 命 以 爲 虛 語 8 其 中 已 以 爲 新 校 正 失 去 孫 思 邈 之 真 意 現 代 中 醫 文 獻 學 的 研 究 者 也 對 其 校 勘 的 方 式 頗 有 微 詞, 黃 龍 祥 先 生 曾 激 烈 的 批 評 宋 代 校 改 醫 書 的 弊 端 : 其 實, 宋 人 這 種 輕 易 改 書 的 弊 端 在 醫 書 的 整 理 上 也 表 現 得 十 分 突 出, 由 於 未 經 宋 人 整 理 的 古 醫 書 極 少 流 傳 下 來, 故 人 們 對 於 宋 人 私 改 醫 書 的 作 法 以 及 這 種 做 法 給 古 醫 籍 所 造 成 的 危 害 都 缺 乏 足 夠 的 認 識, 以 致 于 在 古 醫 籍 的 研 究 中 遇 到 許 多 困 惑 而 不 得 其 解, 甚 至 出 現 許 多 失 誤 而 不 自 知 9 黃 先 生 批 評 有 一 個 重 要 依 據, 即 現 存 在 日 本 靜 嘉 堂 的 黃 丕 烈 舊 藏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與 宋 臣 校 正 本 的 不 同 之 處, 說 明 宋 人 對 孫 思 邈 原 書 進 行 了 大 量 的 改 動 以 醫 學 書 籍 的 文 獻 學 意 義 作 爲 價 值 判 斷 爭 論 之 基 礎, 實 際 並 無 助 於 理 解 醫 學 書 籍 在 過 去 某 個 時 期 流 傳 的 實 態, 也 難 以 釐 清 印 刷 技 術 與 醫 學 書 籍 流 傳 醫 學 知 識 之 間 的 互 動 關 係 直 到 最 近, 范 家 偉 先 生 才 系 統 清 理 了 校 正 醫 書 局 的 相 關 史 事, 提 供 了 一 個 更 爲 切 近 的 歷 史 圖 景 10 同 時, 對 於 宋 代 校 正 醫 書 所 造 成 的 社 會 後 果, 無 論 是 稱 頌 者, 還 是 批 評 者, 其 隱 含 的 預 設, 都 是 認 爲 印 刷 技 術 完 全 改 變 了 這 個 時 期 醫 學 以 及 其 他 知 識 的 面 貌, 這 一 論 點 近 來 也 遭 遇 質 疑 11 本 文 以 現 存 千 金 方 早 期 傳 本 與 出 土 文 獻 中 的 千 金 方 印 本 殘 葉 爲 基 本 材 料, 嘗 試 觀 察 作 爲 書 籍 的 千 金 方 在 這 個 時 代 的 歷 史, 並 期 待 能 以 之 爲 例, 揭 示 出 醫 學 知 識 及 其 物 質 載 體 在 此 時 代 的 多 樣 圖 景 二 國 家 刊 印 書 籍 與 醫 學 知 識 的 傳 遞 以 宋 校 正 醫 書 局 刊 本 千 金 要 方 為 中 心 景 祐 年 間 韓 琦 上 奏 要 求 勘 定 的 醫 書, 其 中 就 包 括 千 金 方 宋 本 孫 真 人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3 陳 昊 71 卷 末 附 刊 記 : 治 平 三 年 (1066) 正 月 二 十 五 日 進 呈 訖, 至 四 月 二 十 六 日 奉 聖 旨 鏤 版 施 行 12 可 知 其 校 正 完 成 後 很 快 進 行 刊 刻 現 藏 米 澤 市 立 博 物 館 的 宋 刻 本, 可 能 是 現 存 最 早 的 醫 書 局 本, 此 書 每 半 葉 有 界 十 一 行, 行 二 十 三 字 白 口, 間 有 小 黑 口, 版 心 題 千 金 方 ( 卷 數 ) 或 千 金 要 方 ( 卷 數 ), 並 記 字 數 干 支 葉 數 刻 工 姓 名 曾 爲 金 澤 文 庫 舊 藏 江 戶 醫 學 館 在 日 本 孝 明 天 皇 嘉 永 元 年 (1848) 將 此 本 重 新 影 印, 當 時 此 本 被 認 爲 就 是 北 宋 官 校 原 本 宮 下 三 郎 先 生 指 出 此 書 應 是 在 紹 興 十 年 (1147) 刊 刻, 宋 光 宗 時 期 ( ) 的 補 刊 本 13 嚴 紹 盪 先 生 認 爲 : 卷 中 凡 版 心 記 干 支 之 各 卷, 大 體 皆 在 丙 寅 與 丁 卯, 即 宋 高 宗 紹 興 十 六 年 十 七 年 ( ) 此 各 卷 之 避 諱 缺 筆, 皆 宋 仁 宗 之 諱 文 字 寬 裕, 欄 界 闊 大 此 即 宋 紹 興 年 間 覆 刊 宋 治 平 年 間 之 本 補 刊 部 分 版 心 記 字 數, 欄 界 略 窄, 文 字 稍 爲 緊 小 此 各 卷 中 避 諱 至 宋 孝 宗, 當 爲 紹 熙 慶 元 間 ( ) 補 刊 14 現 藏 宮 內 廳 書 陵 部 的 元 建 安 刊 本 千 金 方, 其 目 錄 尾 題 之 前 有 唐 草 識 語, 其 中 言 : 近 得 前 宋 西 蜀 經 進 官 本, 不 敢 私 秘, 重 加 校 正 一 新, 繡 梓 與 世 共 之 15 由 此 可 知 北 宋 的 醫 書 局 本 在 宋 元 曾 有 歷 次 刊 印 北 宋 醫 書 局 校 勘 醫 書 原 則 記 載 於 其 文 中 : 臣 等 術 謝 多 通, 職 專 典 校, 於 是 請 內 府 之 秘 書, 探 道 藏 之 別 錄, 公 私 眾 本, 搜 訪 幾 遍 得 以 正 其 訛 謬, 補 其 遺 佚 文 之 重 復 者 削 之, 事 之 不 倫 者 緝 之, 編 次 類 聚, 期 月 功 至 綱 領 雖 有 所 立, 文 義 猶 或 疑 阻, 是 用 端 本 以 正 末, 如 素 問 九 墟 靈 樞 甲 乙 太 素 巢 源 諸 家 本 草, 前 古 脈 書, 金 匱 玉 函, 肘 後 備 急, 謝 士 秦 刪 繁 方, 劉 涓 子 鬼 遺 論 之 類 事 關 所 出, 無 不 研 核, 尚 有 所 闕, 而 又 泝 流 以 討 源, 如 五 鑒 經, 千 金 翼, 崔 氏 纂 要, 延 年 秘 錄, 正 元 廣 利, 外 台 秘 要, 兵 部 手 集, 夢 得 傳 信 之 類 凡 所 派 別, 無 不 考 理, 互 相 質 正, 反 復 稽 三, 然 後 遺 文 疑 義, 煥 然 悉 明 16 按 照 曾 鳳 根 據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與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真 本 千 金 方 以 及 外 台 秘 要 醫 心 方 引 文 的 對 比 研 究, 校 正 時 調 整 了 卷 次 卷 題 篇 次 篇 題 方 論 順 序 方 劑 順 序 藥 味 順 序 主 治 的 敘 表 一 千 金 方 諸 版 本 卷 一 篇 次 篇 題 比 較 宋 醫 書 局 本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真 本 千 金 方 道 藏 本 序 例 序 序 大 醫 習 業 第 一 習 業 第 一 大 醫 習 業 第 一 論 大 醫 習 業 第 一 大 醫 精 誠 第 二 精 誠 第 二 大 醫 精 誠 第 二 論 大 醫 精 誠 第 二 治 病 略 例 第 三 理 病 第 三 治 病 略 例 第 三 論 治 病 略 例 第 三 診 候 第 四 診 候 第 四 診 候 第 四 論 診 候 第 四 處 方 第 五 處 方 第 五 處 方 第 五 論 處 方 第 五 用 藥 第 六 用 藥 第 六 用 藥 第 六 論 用 藥 第 六 合 和 第 七 合 和 法 第 七 合 和 法 第 七 論 合 和 第 七 服 餌 第 八 服 餌 法 第 八 服 餌 法 第 八 論 服 餌 第 八 藥 藏 第 九 論 藥 藏 第 九

4 72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述 方 式 藥 量 用 藥 單 位, 還 增 補 了 大 量 內 容, 但 很 少 妄 刪 17 ( 例 證 見 表 一 ) 這 種 以 較 爲 嚴 整 的 體 例 來 整 理 方 書, 可 能 並 不 是 僅 僅 針 對 千 金 方, 對 外 臺 秘 要 等 書 也 是 如 此, 此 舉 試 圖 以 嚴 整 的 形 態 突 出 方 書 的 書 的 特 徵, 使 之 區 別 於 中 古 方 書 爲 方 論 匯 抄 的 存 在 形 態 但 這 種 整 理 的 取 向 能 否 改 變 當 時 醫 學 知 識 的 整 體 面 貌 呢? 試 圖 討 論 校 正 醫 書 局 勘 定 的 千 金 方 等 唐 代 方 書 所 造 成 的 知 識 變 化 和 影 響, 需 先 考 察 其 所 獲 得 的 流 通 範 圍 和 閲 讀 群 體 要 回 答 這 個 問 題, 可 先 嘗 試 將 其 與 宋 代 政 府 編 纂 並 頒 下 的 方 書 ( 太 平 聖 惠 方 ) 對 比? 在 宋 代 官 方 編 纂 下 頒 的 聖 惠 方 等 醫 方 書 中 實 際 已 經 包 括 了 千 金 方 中 相 關 的 藥 方 18 如 果 内 容 有 所 重 復, 兩 者 是 否 在 功 能 上 有 所 區 別? 其 在 向 地 方 流 布 的 途 徑 是 否 有 所 不 同? 在 頒 佈 太 平 聖 惠 方 的 詔 令 中 稱 : 聖 惠 方 並 目 錄 共 一 百 一 卷, 應 道 州 府 各 賜 二 本, 仍 本 州 選 醫 術 優 長 治 疾 有 效 者 一 人, 給 牒 補 充 醫 博 士, 令 專 掌 之 吏 民 願 傳 寫 者 並 聽 19 可 見 此 類 醫 方 的 印 刷 和 下 頒 是 以 重 建 地 方 醫 政 爲 目 的 但 校 正 醫 書 局 校 定 醫 學 書 籍 的 背 景 已 與 太 平 聖 惠 方 略 有 差 異, 宋 仁 宗 朝 開 始 重 興 醫 學 的 努 力, 強 調 講 授 醫 學 經 典 的 價 值, 勘 定 千 金 方 的 目 的, 在 林 億 等 人 的 序 言 中 稱 : 書 雖 是 舊, 用 之 惟 新, 可 以 濟 函 靈, 俾 乃 聖 好 生 之 治 ; 可 以 傳 不 朽, 副 上 主 廣 愛 之 心 非 徒 爲 太 平 之 文 致, 可 佐 皇 極 之 錫 福 校 讎 既 成, 繕 寫 伊 始, 恭 以 上 進, 庶 備 親 覽 20 因 此 刊 刻 千 金 方 的 意 義 在 於 定 正 本 之 後 建 立 權 威 性 知 識 的 意 義 刊 刻 之 後 對 其 進 一 步 傳 遞 和 使 用 的 期 待 也 與 之 前 聖 惠 方 有 所 差 異, 通 過 習 醫 之 人 獲 得 恰 當 的 知 識, 進 而 提 供 給 地 方 的 民 衆 以 醫 療 服 務, 而 不 是 期 待 民 衆 自 身 傳 寫 醫 療 知 識 這 種 期 待 要 得 以 實 現, 首 先 還 是 需 要 依 靠 宋 代 政 府 所 擁 有 的 知 識 傳 遞 渠 道, 即 地 方 醫 政 和 醫 學 教 育 仁 宗 朝 及 其 之 後 任 地 方 官 員 的 士 人 都 看 重 醫 學 書 籍 在 地 方 行 政 中 的 作 用 只 是 在 他 們 的 醫 政 實 踐 中, 可 能 對 書 籍 使 用 者 並 沒 有 明 顯 的 差 異 在 聖 惠 選 方 序 記 載 此 書 的 由 來, 是 蔡 襄 在 福 建 爲 地 方 官 時, 發 現 頒 給 各 州 郡 的 太 平 聖 惠 方, 州 郡 承 之, 大 率 嚴 管 鑰 謹 曝 涼 而 已, 吏 民 莫 得 其 利 焉, 其 郡 人 何 希 彭 從 太 平 聖 惠 方 選 方 編 爲 聖 惠 選 方 (1064), 蔡 襄 因 取 其 本, 謄 載 於 版, 列 牙 ( 衙 ) 門 之 左 右 21 明 隆 慶 六 年 (1572) 王 守 中 的 刻 千 金 寶 要 序 記 此 書 由 來 : 千 金 寶 要 者, 宋 徽 猷 閣 直 學 士 郭 思, 按 唐 孫 真 人 先 生 所 集 千 金 方 中 纂 要 者 也 宣 和 六 年 (1124), 思 刻 石 於 華 州 公 署 22 此 郭 思 即 宋 代 畫 家 郭 熙 之 子, 建 炎 以 來 系 年 要 錄 卷 三 八 記 : 徽 猷 閣 直 學 士 提 舉 西 京 嵩 山 崇 福 宮 郭 思 致 仕, 思, 河 陽 人, 父 熙 爲 翰 林 院 待 詔 以 畫 山 水 名 思, 登 進 士 第, 中 歷 帥 三 路, 至 是 渡 江 而 卒 23 宣 和 畫 譜 記 : ( 郭 ) 熙 雖 以 畫 自 業, 然 能 教 其 子 思 以 儒 學 起 家, 今 爲 中 奉 大 夫 管 勾 成 都 府 蘭 湟 秦 鳳 等 州 茶 事, 兼 提 舉 陝 西 等 買 馬 監 牧 公 事, 亦 深 於 論 畫, 但 不 能 以 此 自 名 24 其 刻 石 華 州 很 可 能 就 是 提 舉 陝 西 等 買 馬 監 牧 公 事 期 間, 由 於 郭 思 對 千 金 方 進 行 了 編 纂 25, 因 此 無 法 知 道 千 金 寶 要 的 內 容 是 否 來 自 宋 醫 書 局 的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 可 見 表 二 中 的 文 字 對 比 ) 這 意 味 著 作 爲 地 方 官 員 的 士 人 在 醫 療 行 政 中 都 不 一 定 會 選 擇 中 央 政 府 刊 刻 和 下 頒 的 醫 學 書 籍, 這 取 決 於 中 央 的 醫 書 資 源 是 否 易 得, 以 及 所 在 地 方 提 供 的 醫 療 資 源 當 然 其 中 對 醫 學 知 識 有 興 趣 者, 會 將 自 身 閲 讀 的 醫 書 變 成 一 種 地 方 醫 政 的 資 源 於 是, 個 人 的 閲 讀 興 趣 與 地 方 醫 政 被 聯 係 起 來 個 人 的 閲 讀 興 趣 顯 然 會 受 到 官 方 醫 書 刊 刻 的 影 響,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任 地 方 官 者 閲 讀 或 在 自 己 的 著 作 中 引 用 校 正 醫 書 局 本 千 金 方, 比 如 劉 昉 在 編 撰 幼 幼 新 書 時 抄 錄 千 金 方 很 可 能 是 來 自 校 正 醫 書 局 本 26 但 並 不 代 表 他 們 接 受

5 陳 昊 73 表 二 千 金 寶 要 與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的 文 字 對 比 宋 醫 書 局 本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千 金 寶 要 治 女 子 漏 下, 積 年 不 斷 困 篤 方, 取 鵲 重 巢 柴 燒 灰 作 末 服 方 寸 匕, 日 三 服, 三 十 日 愈, 甚 良 重 巢 者, 鵲 去 年 在 巢 中 產, 今 年 又 在 上 作 重 巢 產 者 是 也 療 女 人 漏 下, 積 年 不 斷 困 篤 方 : 取 鵲 巢, 柴 燒 作 灰, 飲 服 方 寸 匕, 日 三 服, 三 十 日 治 癒 鵲 去 年 作 巢 產, 今 年 又 在 上 作 重 巢 產 者 是 也 漏 下, 積 年 困 篤 者, 取 鵲 重 巢, 燒 灰, 末 之, 服 方 寸 匕, 日 三 服, 三 十 日 愈, 重 巢 者, 連 二 年 鵲 產 其 上 者 是 其 校 正 文 本 的 權 威 性, 知 進 賢 縣 程 迥 在 醫 經 正 本 書 中 批 評 校 正 醫 書 局 本 千 金 方 對 度 量 的 處 理 有 誤 27 要 進 一 步 理 解 國 家 刊 印 和 傳 佈 醫 書 對 閲 讀 群 體 影 響 的 範 圍 和 限 度, 還 可 以 千 金 方 兩 方 與 小 字 本 爲 例 葉 德 輝 在 書 林 清 話 中 曾 節 錄 明 仿 宋 本 的 脈 經 前 的 宋 代 公 牒 : 國 子 監 准 監 關, 准 尚 書 禮 部 符, 准 紹 聖 元 年 六 月 二 十 五 日 敕, 中 書 省 尚 書 省 送 到 禮 部 狀 據 國 子 監 狀, 據 翰 林 醫 學 本 監 三 學 看 治 任 仲 言 狀, 伏 睹 本 先 准 朝 旨, 開 雕 小 字 聖 惠 方 等 共 五 部 出 賣 並 每 節 鎮 各 十 部, 餘 州 各 五 部, 本 處 出 賣 今 有 千 金 翼 方 金 匱 要 略 方 王 氏 脈 經 補 注 本 草 圖 經 本 草 等 五 件 醫 書, 日 用 而 不 可 缺, 本 監 雖 見 出 賣, 皆 是 大 字, 醫 人 往 往 無 錢 請 買, 兼 外 州 軍 猶 不 可 得 欲 乞 開 小 字, 重 行 校 對 出 賣, 及 降 外 州 軍 施 行 本 部 看 樣, 欲 依 國 子 監 申 請 事 理 施 行, 伏 候 指 揮 六 月 二 十 六 日 奉 聖 旨 依 鈔 如 右, 牒 刊 奉 行 28 可 知 宋 醫 書 局 曾 針 對 醫 人 刊 刻 重 要 醫 書 的 小 字 本, 但 其 中 僅 有 千 金 翼 方, 未 見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郭 秀 梅 等 先 生 指 出 : 在 林 億 等 校 勘 出 版 千 金 翼 之 後, 倍 受 重 視, 大 有 取 代 千 金 方 之 勢 也 正 是 由 於 這 種 原 因, 反 而 增 大 了 千 金 方 的 珍 貴 程 度, 如 前 所 述, 非 一 般 士 人 所 能 閱 覽 的 29 但 是 刊 刻 千 金 翼 的 原 因, 更 可 能 是 在 徽 宗 朝 整 合 醫 學 教 育 與 經 典 之 後, 千 金 翼 方 成 爲 瘍 科 的 兼 習 之 書, 並 成 爲 考 試 的 内 容 但 這 是 否 意 味 著 千 金 翼 方 之 後 流 行 更 廣? 不 得 而 知, 但 是 獨 重 千 金 翼 方 的 情 況 卻 也 並 不 與 當 時 的 閲 讀 風 氣 相 符 葉 夢 得 避 暑 錄 話 卷 上 記 蔡 州 道 士 楊 大 均, 能 默 誦 素 問 本 草 及 兩 部 千 金 方, 四 書 不 遺 一 字 30 沈 括 夢 溪 筆 談 補 筆 談 卷 三 言 : 孫 思 邈 千 金 方 人 參 湯 言, 須 用 流 水 煮, 止 水 則 不 驗 31 此 方 見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卷 一 二 : 千 里 流 水 湯 治 虛 煩 不 得 眠 方 : 半 夏 麥 門 冬 茯 苓 酸 棗 仁 甘 草 桂 心 黃 芩 遠 志 萆 薢 人 參 生 薑 秫 米 上 十 二 味 口 父 咀, 以 千 里 流 水 一 斛 煮 米, 令 蟹 目 沸, 揚 之 萬 過, 澄 清 取 一 鬥 煮 藥, 取 二 升 半, 分 三 服 32 沈 括 所 讀 應 爲 宋 醫 書 局 本 的 千 金 要 方 馬 永 卿 嫩 真 子 卷 五 講 其 讀 晉 史 載 裴 秀 服 寒 食 散 飲 熱 酒, 求 問 名 醫, 初 不 信, 後 讀 千 金 方 第 二 十 五 卷 解 五 石 毒, 一 切 冷 食 唯 酒 須 令 溫, 然 則 裴 秀 傳 所 謂 當 飲 熱 酒, 亦 非 33 其 所 讀 應 是 千 金 要 方, 但 解 五 石 毒 在 卷 二 十 四 另 外 也 有 讀 千 金 翼 方 的 例 證, 葉 夢 得 避 暑 錄 話 卷 下 言 千 金 方 中 有 記 載 寒 食 散 之 數 方 34, 兩 千 金 方 中 對 待 五 石 散 的 不 同 態 度, 是 醫 史 上 重 要 的 公 案, 王 奎 克 先 生 對 此 曾 有 一 解 釋 : 即 侯 氏 黑 散 和 紫 石 寒 食 散 本 來 都 有 礜 石, 而 在 前 一 方 中 被 改 爲 礬 石, 後 一 方 中 被 改 爲 石 硫 磺 了 是 誰 改 的 呢? 看 來 很 可 能 就 是 孫 思 邈 本 人, 當 然 也 可 能 是 孫 氏 以 前 的 人, 也 未 可 定 總 之, 正 因 爲 有 大 大 猛 毒 的 礜 石 已 被 改 掉, 他 才 心 安 理 得 地 把 這 些 古 方 收 入

6 74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他 的 書 中 35 景 蜀 惠 與 蕭 榮 兩 位 先 生 最 近 又 有 進 一 步 的 討 論 36 從 葉 夢 得 的 說 法 來 看, 他 可 能 只 讀 過 千 金 翼 方, 而 未 曾 見 過 千 金 要 方, 因 此 未 能 注 意 到 兩 部 千 金 方 中 對 寒 食 散 態 度 的 差 異 士 人 閲 讀 千 金 兩 方 的 情 況 多 樣, 也 就 是 說, 並 非 所 有 士 人 都 能 獲 得 官 刻 本, 或 者 說, 士 人 的 閲 讀 選 擇 並 非 一 定 與 書 籍 是 否 有 官 刻 本 相 關 這 節 試 圖 展 示 官 方 刊 刻 醫 書 及 其 代 表 的 知 識 取 向 與 書 籍 的 使 用 者 / 閲 讀 者 的 選 擇 和 閲 讀 興 趣 之 間 的 隔 閡 和 差 異 官 刻 本 有 其 傳 遞 的 途 徑 以 及 這 種 途 徑 代 表 的 傾 向 性, 這 種 途 徑 並 非 只 是 傳 遞, 也 意 味 著 控 制 我 們 很 難 確 定 在 此 途 徑 之 外, 其 對 閲 讀 者 會 造 成 怎 樣 的 影 響 就 閲 讀 者 和 書 籍 的 使 用 者 自 身 的 選 擇 而 言, 在 於 其 所 能 獲 得 資 源 與 知 識 興 趣 之 間 的 拉 扯 也 就 意 味 著, 我 們 需 要 反 思 官 刻 本 所 代 表 的 文 化 姿 態 的 邊 界 在 哪 裏 下 節 討 論 民 間 刻 本 千 金 方 所 代 表 的 醫 學 知 識 的 傳 遞 會 進 一 步 展 開 對 此 的 論 述 三 穿 越 政 治 邊 界 的 坊 刻 本 千 金 方 清 嘉 慶 四 年 (1799) 黃 丕 烈 在 書 肆 酉 山 堂 發 現 了 宋 刻 本 的 千 金 方, 其 手 識 文 記 : 嘉 慶 四 年 二 月 十 九 日, 至 昭 明 巷 老 屋, 遇 書 友 邵 鐘 琳 謂 余 曰 : 吾 兄 酉 山 堂 中 有 元 板 千 金 方, 中 配 明 板 者, 曾 送 閱 乎? 余 曰 : 未 也 因 到 彼 閱 之, 適 主 人 不 在, 從 其 火 ( 夥 ) 取 歸 共 十 四 冊, 內 配 第 六 至 第 十, 第 十 六 至 第 十 九, 仍 缺 第 二 十 卷 其 餘 皆 宋 刻 宋 印, 非 元 版 也 越 日, 遣 人 問 其 價, 需 錢 二 兩 四 錢 遂 如 值 與 之 此 酉 山 堂 即 苕 溪 邵 氏 酉 山 堂, 曾 刻 有 古 今 說 海 青 樓 集 等 書 黃 丕 烈 根 據 其 與 宋 醫 書 局 本 的 抄 本 對 比, 認 爲 這 是 未 經 宋 臣 校 改 過 的 古 本 : 余 家 舊 藏 錢 述 古 抄 本, 云 是 從 宋 閣 本 出 者, 已 自 侈 爲 善 本 今 得 宋 刻 勘 之, 鮮 有 一 處 符 合 者 初 不 解 其 故, 後 檢 通 考, 知 晁 所 見 者 爲 千 金 方 三 十 卷, 陳 所 見 者 爲 千 金 備 急 方 三 十 卷 本 其 前 類 例 數 條, 林 億 等 新 纂 則 知 抄 本 即 從 宋 閣 本 出, 已 是 經 後 人 增 損, 原 書 故 與 宋 刻 原 本 多 所 不 同 也 二 本 非 特 文 義 增 減, 即 藥 名 分 兩 法 制, 殊 有 不 合 前 人 之 方 37 黃 丕 烈 已 將 所 得 的 千 金 方 刻 本 看 作 是 與 宋 醫 書 局 刻 本 不 同 的 原 書, 其 實 區 別 於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的 其 他 早 期 傳 本, 是 否 都 更 接 近 孫 思 邈 書 的 原 貌 是 很 難 確 定 的 黃 丕 烈 的 思 維 邏 輯 建 立 在 當 時 整 體 的 學 術 認 識 之 上, 正 如 田 曉 菲 先 生 指 出 的, 這 是 一 種 在 求 古 與 求 真 之 間 產 生 的 幻 覺 : 求 古 和 求 真 意 味 著 早 期 刻 本 ( 也 就 是 說 宋 代 版 本 ) 或 者 早 期 抄 本 總 是 比 後 來 的 更 好, 因 爲 黃 丕 烈 看 來, 它 們 能 夠 更 好 地 反 映 一 部 書 籍 的 原 始 面 貌, 從 而 顯 示 古 代 作 者 的 精 神 黃 丕 烈 校 勘 的 原 則 的 優 點 在 於 他 校 對 時 非 常 謹 慎, 總 是 記 錄 下 來 所 有 的 異 文, 但 是, 這 種 思 想 的 缺 點 也 很 明 顯, 因 爲 拒 絕 承 認 手 抄 本 文 化 中 文 本 的 流 動 性 和 不 穩 定 性, 加 強 了 這 樣 的 幻 覺 : 儘 管 在 文 本 流 傳 過 程 中 存 在 著 重 大 的 問 題, 我 們 還 是 可 以 完 美 地 恢 復 古 人 的 面 貌 與 精 神 38 其 他 的 早 期 抄 本 與 寫 本 也 只 是 在 這 個 遠 離 了 孫 思 邈 時 代 流 傳 的 文 本 之 一, 但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卻 逐 漸 被 看 作 是 更 接 近 孫 思 邈 真 意 的 原 本 黃 丕 烈 將 卷 六 至 一 〇, 卷 一 六 至 卷 一 九 改 配 以 元 版, 卷 二 〇 改 補 以 明 版, 其 嘉 慶 二 十 二 年 的 手 識 文 記 : 余 既 收 得 宋 刻 殘 本 千 金 方, 久 藏 篋 衍, 未 暇 裝 潢 也 及 後 收 得 元 刻 全 本, 知 從 宋 閣 本 出 而 錢 述 古 之 久 抄 以 爲 出 自 宋 閣 本 者, 據 此 也 前 云 此 配 明 本, 所 見 未 的 後 又 收 得 明 翻 元 刻, 宋 本 缺 卷, 尚 可 爲 狗 尾 之 續 因 合 裝 之 39 書 上 有 袁 廷 檮 借 觀 印, 應 是 從 黃 丕 烈 處 借 看 另 有 汪 士 鐘 藏 平 陽 汪 氏 藏 書 印, 應 是 于 黃 丕 烈 處 散 出 之 後, 歸 於 汪 士 鐘 ( 與 宋 本 忘 憂 清 樂 集 情 況 一 樣 ) 19 世 紀 末 爲 陸 心 源 收 藏, 陸 心 源 在 其 儀 顧 堂 題 跋 卷 七 中 進

7 陳 昊 75 一 步 強 調 了 此 本 更 接 近 唐 本 的 看 法 : 校 以 日 本 覆 治 平 本, 不 但 編 次 先 後 迥 然 不 同, 即 字 句 方 藥, 幾 於 篇 鮮 同 章, 章 尠 同 句 惟 與 治 平 本 校 勘 記 所 稱 唐 本 多 合, 洵 爲 孫 真 人 之 真 本, 非 林 憶 既 校 以 後 刊 本 可 同 日 而 語 40 其 中 更 強 調 了 此 刊 本 作 爲 原 本 與 真 本, 其 價 值 超 越 所 有 校 正 以 後 的 刊 本 1907 年 爲 日 本 岩 崎 彌 之 助 財 團 購 得, 存 於 東 京 靜 嘉 堂 文 庫 讓 我 們 重 新 回 到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書 的 本 身 此 本 每 本 葉 有 界 十 四 行, 行 二 十 四 字, 間 或 二 十 五 二 十 六 字 注 文 小 字 雙 行 白 口, 雙 黑 魚 尾, 左 右 雙 邊 首 行 題 曰 :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版 心 或 題 千 金 方 幾, 或 題 千 金 幾 不 記 字 數, 也 無 刊 工 姓 名 前 引 黃 丕 烈 陸 心 源 均 以 爲 此 本 爲 北 宋 本, 馬 繼 興 先 生 曾 根 據 黃 丕 烈 在 蕘 圃 藏 書 題 識 的 一 句 注 文, 即 此 書 遇 敦 字 有 闕 筆, 避 宋 光 宗 嫌 名, 認 爲 此 書 應 是 南 宋 初 版 刻 41 蘇 禮 則 認 爲, 新 雕 本 之 刊 刻 應 在 林 校 之 前, 至 少 在 同 時, 而 不 會 在 林 校 本 成 書 之 後, 從 其 書 名 推 測, 其 祖 本 可 能 是 唐 代 晚 期 至 宋 初 間 收 入 道 藏 的 千 金 方 寫 本 42 小 曾 戶 洋 先 生 根 據 避 諱 字 與 俗 字 的 情 況, 認 爲 可 能 是 南 宋 紹 熙 年 間 以 後 的 坊 刻 本 43 後 來 馬 繼 興 又 推 翻 原 有 意 見, 認 爲 其 刊 刻 年 代 至 少 在 北 宋 建 國 初 年 到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正 式 刊 行 之 間 ( ) 44 曾 鳳 則 認 爲 應 該 是 北 宋 英 宗 之 前 的 坊 刻 本, 很 可 能 是 刊 行 醫 書 局 本 之 前 流 行 的 本 子 45 實 際 現 在 爭 論 的 焦 點 在 於 是 否 有 避 敦 字 諱, 小 曾 戶 洋 指 出 卷 二 九 第 九 葉 正 第 七 行 的 敦 字 缺 筆, 但 曾 鳳 也 指 出 敦 字 有 八 例 未 見 全 部 避 諱 此 本 字 體 風 格 似 乎 更 接 近 顏 體 或 者 此 本 大 部 分 是 北 宋 初 年 刻 本, 部 分 爲 南 宋 紹 熙 以 後 補 刻 但 此 本 所 根 據 的 底 本 可 能 只 是 流 傳 在 宋 代 的 諸 種 與 宋 醫 書 局 本 不 同 的 傳 本 之 一 牟 巘 的 牟 氏 陵 陽 集 中 收 錄 了 其 爲 費 茂 卿 所 寫 的 方 書 序 : 方 術, 猶 云 一 方 之 道 也 五 方 殊 分, 風 氣 攸 限, 道 則 一 而 已 醫 之 爲 道, 藥 雖 出 於 其 手, 而 方 多 傳 于 古 人 故 修 方 之 家, 采 之 欲 博, 擇 之 欲 精, 而 其 用 之 人 欲 有 活 法 蓋 醫 者 意 也, 所 以 通 殊 途 而 會 一 理 也 世 率 謂 孫 思 邈 得 龍 宮 玉 函 禁 方, 其 事 甚 怪, 及 現 千 金 方 論 治 積 聚 爲 虛, 則 取 之 雷 公 藥 治, 傷 寒 則 取 之 仲 景 華 佗, 風 眩 則 取 之 徐 嗣 伯, 蒸 汗 則 取 之 張 苗 陳 廩 丘, 莫 不 自 有 所 本 焉 況 當 區 宇 混 一, 如 江 右 晉 時 醫 師 所 述 支 用 存 范 祖 耀 等 腳 氣 八 十 余 條, 晉 宋 時 蘇 氏 所 習 小 兒 諸 方, 皆 前 所 未 見 則 又 取 其 經 驗 者 用 之, 它 如 崔 文 行 度 療 散 西 州 續 命 之 類, 亦 所 不 廢 其 博 采 而 精 擇 如 此 非 胸 中 有 活 法, 酌 古 今 通 南 北, 孰 能 會 於 一 乎 吳 興 費 茂 卿, 世 醫 也 予 稔 知 四 十 年 矣, 兼 明 諸 科, 博 習 諸 經, 而 周 知 南 北 之 俗, 安 分 知 足 志 在 濟 人 謁 方 求 藥 者 日 踵 其 門, 悉 意 調 䕶 多 所 全 活 暇 日 博 采 古 今 明 方 類 爲 若 干 門 條, 分 臚 列 無 微 不 載, 往 往 其 平 日 以 活 法 用 之 而 有 明 效 者, 蓋 非 一 朝 夕 之 力 也 得 古 千 金 方 爲 多, 茂 卿 不 以 自 私, 將 板 行 於 世, 使 傳 之 者 亦 能 用 之 以 活 46 費 茂 卿 能 輯 錄 古 千 金 方 之 條 文 于 自 己 的 方 書 中, 可 知 當 地 應 有 區 別 於 現 千 金 方 ( 可 能 是 指 醫 書 局 本 ) 的 抄 本 流 傳, 而 這 種 古 今 的 區 分 實 際 說 明 刊 本 出 現 之 後 的 一 種 價 值 取 向, 刊 本 中 所 不 能 見 到 的 內 容 即 是 遺 失 的 古 代 知 識, 會 體 現 古 代 作 者 的 真 正 意 思 趙 彥 衛 雲 麓 漫 抄 考 證 屠 蘇 時, 亦 引 千 金 方 言 : 廜 蘇 之 名, 不 知 何 義? 47 郭 秀 梅 等 言 : 關 於 屠 蘇 酒 的 記 載, 見 千 金 方 卷 九 避 溫 第 二, 現 傳 本 已 無 屠 蘇 之 名 不 知 何 義 語 48 但 此 說 亦 不 見 於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因 此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所 依 據 的 應 僅 是 這 些 在 宋 代 流 傳 的 千 金 方 傳 抄 本 中 的 一 部 分, 不 過 其 在 刊 刻 之 後, 流 傳 與 被 保 存 的 能 力 則 大 大 增 加 了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的 傳 播 史 還 可 以 從 出 土 文 獻 來 加 以 考 察 1908 年 俄 國 科 茲 洛 夫 (B. K. Kozlov) 在 內

8 76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蒙 古 黑 水 城 遺 址 發 掘 到 了 大 量 寫 本 和 印 本 其 中 有 六 葉 千 金 方 殘 葉 (TK166) 斯 坦 因 第 三 次 中 亞 考 察 也 在 黑 水 城 發 現 了 印 本 千 金 方 的 殘 葉 (KK. Ⅱ. 0285[b]. iv. m<or 8212/73 M. 478>), 馬 伯 樂 (H. Maspero) 在 斯 坦 因 在 中 亞 第 三 次 探 險 所 獲 漢 文 文 書 中 編 號 爲 No.478 李 繼 昌 先 生 在 1988 年 曾 根 據 孟 列 夫 的 提 要 對 其 加 以 介 紹, 並 將 其 與 宋 醫 書 局 本 對 比, 認 爲 其 梗 概 並 無 太 大 出 入, 應 是 11 世 紀 至 13 世 紀 之 間 的 坊 刻 本, 或 者 是 西 夏 人 根 據 林 憶 校 正 之 前 的 宋 刻 本 爲 藍 本 所 刻 49 小 曾 戶 洋 認 爲 它 排 列 與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比 較 接 近, 應 是 南 宋 末 元 初 ( 即 13 世 紀 中 後 期 的 版 本 ) 50 馬 繼 興 先 生 則 認 爲 俄 藏 本 與 英 藏 本 應 屬 同 一 刊 本, 即 遼 本, 時 間 在 11 世 紀 至 12 世 紀 初 51 筆 者 對 比 篇 次 篇 題 與 方 論 方 劑 順 序 ( 見 表 三 表 四 ), 認 爲 確 實 與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比 較 接 近, 但 其 數 目 字 並 不 用 大 寫, 與 英 藏 本 不 同 表 三 千 金 方 卷 一 四 篇 次 篇 題 的 對 比 宋 醫 書 局 本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俄 藏 黑 水 城 出 土 印 本 道 藏 本 卷 第 十 四 ( 小 腸 腑 )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卷 第 十 四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卷 第 十 四 卷 之 四 十 三 小 腸 腑 ( 凡 七 類 至 四 十 五 卷 止 ) 小 腸 腑 脈 論 第 一 小 腸 腑 脈 論 第 一 小 腸 腑 脈 論 第 一 小 腸 腑 脈 論 第 一 小 腸 虛 實 第 二 小 腸 府 虛 實 第 二 小 腸 虛 實 第 二 小 腸 虛 實 第 二 舌 論 第 三 舌 論 第 三 舌 論 第 三 舌 論 第 三 風 眩 第 四 風 眩 方 第 四 風 眩 方 第 四 風 眩 第 四 ( 徐 嗣 伯 方 ) 風 癲 第 五 ( 狂 邪 針 灸 圖 訣 附 ) 治 瘋 癲 方 第 五 瘋 癲 方 第 五 風 癲 第 五 ( 附 狂 邪 針 灸 圖 訣 ) 風 虛 驚 悸 第 六 心 風 驚 悸 方 第 六 驚 悸 方 第 六 風 虛 驚 悸 第 六 好 忘 第 七 好 忘 方 第 七 好 忘 方 第 七 好 忘 第 七 54 靜 嘉 堂 本 俄 藏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對 比 圖

9 陳 昊 77 西 夏 文 音 同 正 德 六 年 (1132) 跋 文 記 載 : 今 番 文 字 者, 乃 爲 祖 帝 朝 搜 尋 爲 欲 使 繁 榮, 遂 設 刻 字 司 52 西 夏 有 官 方 刻 字 司, 另 也 有 坊 刻 本 白 濱 先 生 曾 指 出 西 夏 版 刻 的 特 點 : 版 心 一 般 在 長 15 釐 米 至 23 釐 米, 寬 10 釐 米 至 15 釐 米 之 間 版 刻 多 白 口, 四 周 單 邊, 或 雙 邊 ; 或 上 下 單 邊, 左 右 雙 邊 版 心 中 縫 有 魚 尾, 也 有 無 魚 尾 的 上 方 刻 書 名, 下 方 刻 頁 碼 單 葉 6-9 行 不 等, 有 的 用 單 線 分 行 版 面 上 還 常 在 字 行 空 隙 處 雕 置 梅 花 菱 花 星 花 等 幾 何 飾 物 但 從 雕 版 技 術 上 看 都 比 較 粗 糙, 不 規 整 53 此 印 本 從 書 體 與 版 式 等 方 面, 都 不 類 西 夏 國 內 的 版 刻, 此 版 刻 字 體 更 近 顏 體 如 果 將 其 與 靜 嘉 堂 本 比 較, 可 見 其 版 式 和 字 體 都 相 當 接 近, 即 使 不 是 宋 版, 也 應 爲 覆 刻 宋 本 小 曾 戶 洋 指 出, 此 英 藏 印 本 存 卷 一 三 胸 痹 第 七 中 師 說 栝 樓 湯 胸 痹 方 之 殘 句, 其 排 列 與 靜 嘉 堂 本 同, 而 與 宋 醫 書 局 本 不 同 但 其 所 記 藥 物 分 量 均 用 繁 體 中 文 數 位, 與 靜 嘉 堂 不 同, 應 爲 同 一 書 的 不 同 版 本 也 就 是 說 宋 本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有 過 翻 刻 本 55, 可 能 是 元 初 的 刊 本, 也 可 能 是 金 刊 本 馬 繼 興 認 爲 是 遼 本 56 無 論 這 些 推 測 中 的 哪 一 個 成 立, 都 可 以 知 道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在 其 他 的 政 權 和 朝 代 被 翻 刻, 而 進 一 步 傳 播 靜 嘉 堂 本 英 藏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對 比 圖 57 史 金 波 先 生 曾 詳 細 列 舉 黑 水 城 文 獻 中 保 存 的 宋 朝 和 金 朝 出 版 的 書 籍 58, 可 知 在 西 夏 存 有 各 政 權 刊 刻 的 書 籍 不 論 俄 英 藏 本 千 金 方 各 自 來 自 何 處, 但 可 以 確 定 爲 不 同 系 統 的 刻 本, 也 說 明 在 西 夏 國 內 應 有 來 自 不 同 刊 刻 系 統 的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在 流 傳, 足 以 說 明 此 書 的 流 行 程 度 59 吳 儆 竹 洲 集 卷 十 邕 州 化 外 諸 國 土 俗 記 嘗 記 載 大 理 國 賈 人 至 橫 山 多 市 史 記 漢 書 三 國 志 資 治 通 鑒 本 草 王 叔 和 脈 訣 千 金 方 等 書 60 醫 學 書 籍 是 當 時 各 個 政 權 所 控 制 的 區 域 之 間 書 籍 流 通 中 重 要 的 組 成 部 分 61, 而 千 金 方 則 是 被 優 先 選 擇 的 一 部 書 但 在 政 權 之 間 的 書 禁, 實 際 上 阻 止 了 官 刻 的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在 不 同 政 權 中 的 流 動, 原 來 推 動 其

10 78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傳 遞 的 因 素 反 過 來 成 爲 建 立 邊 界 的 力 量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很 可 能 是 以 商 業 利 益 爲 目 的 的 刊 刻, 此 動 力 使 其 在 其 他 政 權 需 求 下 不 斷 跨 越 政 治 的 邊 界 但 這 樣 的 刻 本 是 否 能 比 官 刻 本 更 爲 接 近 原 本, 大 約 也 只 是 田 曉 菲 所 描 述 的 幻 覺 罷 了 同 時, 現 存 的 刻 本 類 型 也 絕 不 能 反 映 出 當 時 所 流 傳 的 所 有 文 本 類 型, 但 是 觀 察 其 差 異 以 及 造 成 差 異 的 文 化 社 會 因 素, 可 以 提 供 一 種 理 解 文 本 多 樣 性 的 途 徑 四 日 本 藏 千 金 方 古 抄 本 與 醫 書 的 家 傳 形 態 之 前 討 論 校 正 醫 書 局 的 諸 種 評 價 時, 一 個 隱 含 的 假 設, 是 在 雕 版 印 刷 技 術 出 現 之 後, 印 本 書 籍 替 代 了 寫 本 但 是 近 來 的 研 究 有 不 同 的 看 法, 戴 仁 (Jean-Pierre Drège) 先 生 強 調 在 古 代 中 國, 印 本 對 寫 本 的 取 代 是 在 明 朝, 但 他 也 認 爲 印 刷 術 在 宋 代 社 會 的 城 市 化 和 商 業 化 中 具 有 不 可 取 代 的 作 用 62 井 上 進 先 生 指 出 在 印 刷 術 發 明 之 後 的 很 長 一 段 時 間, 寫 本 仍 然 在 廣 泛 流 行, 直 到 明 代 晚 期 商 業 印 刷 的 大 量 出 現, 才 奠 定 了 印 本 的 優 勢 地 位 63 周 紹 明 (Joseph McDermott) 先 生 則 將 這 一 時 間 推 至 明 代 中 期, 從 而 將 宋 代 到 明 代 中 期 看 作 一 個 印 本 與 抄 本 並 行, 印 本 逐 漸 取 代 寫 本 的 時 期 但 是 他 也 強 調, 即 使 是 明 代 商 業 印 刷 的 盛 行 也 未 能 完 全 破 裂 寫 本 的 知 識 傳 統 64 即 使 千 金 方 被 版 刻 印 刷, 在 這 個 時 期 仍 然 是 寫 本 占 優 勢 的 時 代 只 是 沒 有 此 時 期 流 傳 的 寫 本 存 世, 往 往 誤 導 了 研 究 者 但 若 將 目 光 轉 向 域 外, 日 本 所 藏 千 金 方 抄 本 會 提 供 進 一 步 討 論 寫 本 時 代 醫 書 流 傳 途 徑 的 一 種 可 能 九 世 紀 末 藤 原 佐 世 撰 的 本 朝 見 在 書 目 錄, 其 中 著 錄 孫 思 邈 撰 千 金 方 三 十 一 卷, 這 應 該 是 日 本 官 府 所 藏 千 金 方 寫 本 而 在 官 府 之 外, 日 本 的 醫 學 家 族 內 也 收 藏 有 千 金 方 的 寫 本, 日 本 宮 內 廳 書 陵 部 就 收 藏 有 日 本 名 醫 世 家 和 氣 氏 家 藏 千 金 方 寫 本, 此 寫 本 曾 一 度 失 傳, 直 到 天 保 三 年 (1832) 才 又 發 現 卷 一, 經 松 本 幸 彥 影 摩 後 題 跋, 丹 波 元 堅 撰 序 刊 行, 題 名 爲 真 本 千 金 方 此 寫 本 首 題 千 金 方 第 一 並 序, 下 隔 四 字 署 處 士 孫 思 邈 撰 其 中 的 題 記 可 以 提 示 其 傳 授 的 歷 史, 現 將 其 按 照 年 代 抄 錄 如 下 : 建 治 三 年 (1277) 十 一 月 十 三 日 以 家 傳 秘 本 書 寫 之 畢 ( 同 二 十 六 日 墨 點, 同 十 二 月 十 一 日 朱 點 了, 同 十 三 日 一 校 畢 ) 從 五 位 上 行 榷 女 醫 博 士 和 氣 朝 臣 仲 景 正 安 三 年 (1301) 正 月 五 日 讀 畢, 從 五 位 上 行 隼 人 正 兼 榷 女 醫 博 士 和 氣 朝 臣 弘 景 以 家 說 授 弘 景 畢, 大 膳 榷 大 夫 延 慶 二 年 (1309) 八 月 七 日 讀 畢, 以 秘 說 授 音 成 畢 正 和 四 年 (1315) 四 月 十 九 日 以 家 傳 秘 本 於 室 町 宿 所 寫 之 畢 ( 同 五 月 五 日 墨 點 幹, 同 八 日 朱 點 了 ) 正 五 位 下 行 典 藥 榷 助 和 氣 朝 臣 嗣 成 正 和 五 年 (1316) 正 月 十 一 日 以 家 傳 秘 說 授 典 藥 助 嗣 成 畢 觀 應 三 年 (1352) 八 月 七 日 以 家 傳 秘 說 授 榷 女 醫 博 士 爲 成 ( 於 是 十 歲 ) 畢 另 外 其 中 還 有 建 武 五 年 (1328) 正 月 十 一 日 觀 應 三 年 九 月 二 十 一 日 亨 德 二 年 (1455) 五 月 十 九 日 康 正 二 年 (1456) 六 月 十 七 日 永 正 元 年 (1504) 仲 冬 二 十 日 天 正 三 年 (1575) 三 月 二 日 ( 和 末 葉 明 雅 ) 等 題 記 這 些 題 記 不 只 展 示 了 此 寫 本 傳 抄 的 歷 史, 同 時 也 爲 瞭 解 醫 學 家 族 內 的 知 識 傳 授 提 供 了 珍 貴 的 資 料, 會 傳 授 給 家 庭 男 性 成 員 的 家 傳 秘 說, 這 些 知 識 是 通 過 家 內 秘 傳 的 醫 書 抄 本 來 體 現 的, 似 乎 在 傳 授 給 下 一 代 之 前, 需 要 進 行 重 新 抄 寫 與 校 點 的 工 作, 這 種 知 識 家 傳 帶 有 授 書 的 色 彩, 然 後 進 行 讀, 即 誦 讀 與 講 疏 文 義 的 工 作 李 建 民 先 生 曾 指 出 : 上 言 醫 學 傳 授 的 幾 個 程 式 是 :

11 陳 昊 79 受 書 誦 讀 理 解 及 驗 證 ; 醫 學 固 然 以 經 驗 爲 主, 實 作 體 驗 尤 不 可 少, 但 典 籍 本 身 也 是 醫 術 經 驗 的 呈 現, 而 誦 讀 古 人 的 文 本 心 法 則 是 習 醫 的 必 經 過 程 典 籍 在 此 有 着 社 群 规 范 性 的 功 能 (communally regulative function) 也 就 是 說, 醫 學 文 本 具 有 建 立 師 徒 系 譜 區 別 我 群 與 他 群 的 作 用 65 寫 本 傳 授 在 家 傳 醫 學 區 別 我 群 與 他 群 的 意 義 上, 也 具 有 重 要 作 用 印 刷 技 術 出 現 之 後, 並 不 是 寫 本 立 即 就 被 印 本 取 代, 黃 休 復 茅 亭 客 話 卷 一 〇 所 記 的 宋 代 傭 書 人 杜 鼎, 往 往 被 論 者 引 用 證 明 宋 代 寫 本 流 傳 的 情 況, 他 所 抄 寫 的 書 中 就 包 括 千 金 方 66 在 這 個 寫 本 和 印 本 並 行 的 時 代, 寫 本 和 印 本 在 不 同 的 社 會 情 境 下 可 以 互 相 轉 化 但 在 印 本 書 出 現 之 後, 抄 寫 可 能 呈 現 出 的 一 種 文 化 姿 態, 就 是 與 秘 傳 更 緊 密 地 結 合 起 來 醫 學 家 傳 並 不 是 日 本 獨 有 的 現 象, 那 麼 日 本 醫 學 家 族 內 千 金 方 傳 遞 的 情 況, 不 僅 能 作 爲 推 測 唐 宋 時 期 千 金 方 在 醫 學 家 族 內 傳 遞 的 一 個 旁 證 同 時 這 件 千 金 方 抄 本 在 家 族 內 部 閲 讀 和 傳 遞 時, 雕 版 印 刷 技 術 已 逐 漸 在 日 本 發 展 67, 但 並 非 意 味 著 知 識 更 爲 開 放 的 傳 遞 相 反, 印 刷 很 可 能 觸 發 了 一 種 更 爲 強 調 自 身 知 識 來 源 和 身 份 獨 特 性 的 秘 傳 方 式, 這 種 秘 傳 方 式 以 一 種 授 受 抄 本 的 授 書 儀 式 展 現 出 來 五 餘 論 : 印 刷 國 家 和 書 籍 的 世 界 在 文 章 一 開 頭 曾 指 出, 無 論 是 校 正 醫 書 局 的 讚 賞 者 還 是 批 評 者, 都 存 在 一 個 基 本 的 假 設, 即 一 本 醫 書 的 世 界, 在 經 過 校 正 醫 書 局 校 勘 和 刊 布 之 後, 會 發 生 翻 天 覆 地 的 變 化 而 對 這 種 影 響 力 的 估 量 都 來 自 於 對 印 刷 技 術 和 國 家 力 量 的 想 象 正 如 前 文 所 說, 我 們 開 始 反 思 宋 代 印 刷 帶 來 了 怎 樣 的 變 化, 而 非 簡 單 假 設 印 刷 和 國 家 力 量 的 結 合 帶 來 了 革 命 性 的 結 果 知 識 流 傳 乃 至 知 識 本 身 的 變 化 都 與 印 刷 技 術 的 變 化 緊 密 地 結 合 起 來, 但 無 論 知 識 的 歷 史, 還 是 印 刷 術 的 歷 史 都 沒 辦 法 獨 立 于 當 時 的 文 化 與 社 會, 而 被 單 獨 地 敘 述 但 當 更 多 的 文 化 社 會 因 素 被 納 入 到 印 刷 術 與 知 識 的 歷 史 敘 述 中 來 時, 原 有 知 識 文 本 傳 播 的 假 設 也 需 要 被 重 新 省 視 前 文 已 經 指 出, 近 來 的 研 究 強 調 宋 代 雖 然 雕 版 印 刷 技 術 發 展, 但 仍 然 是 寫 本 印 本 並 存 的 時 代, 寫 本 甚 至 可 能 更 有 優 勢 研 究 宋 代 書 史 的 學 者 回 應 這 樣 的 論 斷 68, 提 出 第 一 次 雕 版 印 刷 革 命 的 說 法, 試 圖 廓 清 此 時 期 印 刷 技 術 造 成 的 影 響 和 變 革 賈 晉 珠 (Lucia Chia) 和 Susan Cherniack 都 強 調 這 時 期 的 印 本 對 精 英 閱 讀 群 體 產 生 的 影 響 69 魏 希 德 (Hilde de Weerdt) 則 強 調 印 刷 技 術 在 邸 報 中 的 運 用, 說 明 這 個 時 期 印 刷 的 影 響 在 於 在 官 僚 系 統 中 傳 遞 資 訊, 從 而 重 塑 了 宋 代 的 政 治 圖 景 70 艾 媞 婕 (TJ Hinrichs) 將 北 宋 下 頒 的 醫 書 看 作 一 種 國 家 治 理 的 途 徑 71 雖 然 我 們 依 然 強 調 印 刷 術 對 社 會 文 化 諸 層 面 的 影 響, 但 這 些 研 究 已 經 爲 印 刷 技 術 所 造 成 的 影 響 提 供 了 種 種 限 定 和 反 思, 同 時 重 新 把 一 些 關 鍵 性 的 因 素 放 到 討 論 的 核 心, 比 如 國 家 精 英 但 也 正 如 艾 朗 諾 (Ronald Egan) 先 生 所 說, 我 們 尚 無 法 回 答 這 樣 一 個 問 題, 即 印 本 如 何 改 變 了 這 個 時 代 的 文 本 以 及 閲 讀 書 寫 和 學 習 的 方 式 72 於 是 我 們 要 再 思 考 : 在 這 個 印 本 並 不 能 完 全 取 代 寫 本 的 文 化 時 期, 它 與 寫 本 各 自 在 知 識 傳 播 中 扮 演 怎 樣 的 角 色, 它 們 之 間 的 區 別 在 這 個 時 期 的 文 化 中 有 怎 樣 的 象 徵 意 義? 印 本 與 寫 本 之 間 的 區 別 重 新 賦 予 了 宋 明 之 間 每 一 種 書 籍 不 同 的 面 相 以 及 研 究 的 空 間 更 大 的 困 難 是, 我 們 如 何 通 過 現 有 保 存 的 下 來 的 印 本 們, 去 想 象 這 些 書 籍 在 一 個 抄 本 和 印 本 並 存 時 代 的 存 在 形 態, 特 別 是 當 我 們 遭 遇 到 一 個 基 本 的 困 境 : 幾 乎 所 有 的 同 時 代 抄 本 和 相 當 部 分 的 印 本 都 沒 有 保 存 下 來 對 醫 學 史 而 言, 這 個 問 題 非 常 重 要 因 爲 在 宋 代 醫 學 變 化 的 敍 述 中, 醫 學 書 籍 的 官 方 刊 刻 扮 演 著 一 個 重 要 的 中 介 位 置, 它 連 接 其 了 北 宋 前 期 宮 廷 對 醫

12 80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學 的 重 視 與 之 後 的 士 人 習 醫 風 氣, 也 被 認 爲 是 推 動 醫 學 知 識 群 體 身 份 變 化 的 動 力 之 一 隨 之 而 來 的 問 題 是 : 我 們 如 何 在 一 種 更 爲 複 雜 的 敍 述 中 重 新 思 考 校 正 醫 書 局 及 其 刊 印 書 籍 的 意 義 千 金 方 的 例 證 顯 然 不 能 提 供 所 有 的 答 案, 但 其 中 也 提 供 了 一 些 重 要 的 綫 索 宋 代 對 前 代 醫 書 的 校 勘, 帶 來 了 複 雜 的 變 化 儒 臣 話 語 憑 藉 國 家 力 量 的 介 入 更 給 這 種 變 化 賦 予 多 重 的 意 義 因 此 刊 刻 的 固 定 性 在 這 裡 凸 現 出 來, 它 保 證 了 對 這 種 新 著 作 權 威 的 彰 顯, 但 流 動 性 也 許 並 不 是 其 優 先 的 考 慮 印 本 和 抄 本 在 這 個 時 代 並 存, 並 相 互 轉 化, 兩 者 的 對 立 並 非 是 一 種 實 際 的 不 可 共 存, 而 是 塑 造 出 兩 種 象 徵 性 的 知 識 傳 遞 方 式 前 文 的 研 究 已 經 展 示 了, 面 對 印 本 的 出 現, 抄 本 也 不 再 像 中 古 時 期 那 樣 代 表 一 種 知 識 傳 播 更 爲 開 放 的 姿 態, 它 本 身 中 帶 有 禁 秘 與 師 授 的 特 點 重 新 凸 現 出 來, 成 爲 一 種 文 化 上 的 姿 態 校 正 醫 書 局 印 本 方 書 的 整 理 形 式 也 帶 來 一 種 文 化 姿 態, 中 古 以 來 單 驗 方 相 授 受 的 風 氣 中, 方 似 乎 是 流 動 的 主 體, 並 不 完 全 受 方 書 的 限 制, 整 本 的 體 例 嚴 整 的 方 書 正 在 試 圖 成 爲 知 識 傳 遞 的 主 要 載 體 73, 甚 至 可 以 說, 它 試 圖 影 響 的 不 僅 是 傳 遞 知 識 方 式, 也 是 著 述 和 積 累 知 識 的 方 式 但 是, 這 種 整 理 後 的 方 書 形 式 卻 也 並 不 能 完 全 阻 止 在 醫 學 實 踐 和 轉 抄 中, 方 對 書 的 形 態 的 突 破, 只 是 這 種 突 破 呈 現 了 新 的 形 式 比 如 陳 言 在 三 因 極 一 病 證 方 論 中 引 用 千 金 方 : 表 四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與 三 因 極 一 病 證 方 論 溫 胃 湯 方 對 比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卷 第 十 六 三 因 極 一 病 證 方 論 卷 一 一 溫 胃 湯, 主 胃 氣 不 平, 時 脹 咳, 不 能 食 方 附 子 當 歸 厚 樸 人 參 橘 皮 芍 藥 甘 草 ( 各 一 兩 ) 乾 薑 ( 五 分 ) 蜀 椒 ( 三 合 ) 右 九 味 俰 咀, 以 水 九 升 煮 取 三 升, 分 三 服 74 千 金 溫 胃 湯 治 憂 思 聚 結, 脾 肺 氣 凝, 陽 不 能 正, 大 腸 與 胃 氣 不 平, 脹 滿 沖 咳, 食 不 得 下, 脈 虛 而 緊 澀 附 子 ( 炮 去 皮 臍 ) 當 歸 厚 朴 ( 去 皮 生 用 ) 人 參 橘 皮 白 芍 藥 甘 草 ( 炙, 各 一 兩 ) 乾 薑 ( 一 兩 一 分 ) 川 椒 ( 炒 出 汗, 去 合 口 者, 三 分 ) 上 為 銼 散 每 服 四 大 錢, 水 二 盞, 煎 七 分, 去 滓, 食 前 服 75 兩 相 對 比, 顯 然 已 經 不 止 是 底 本 差 異 造 成 的, 而 是 撰 著 者 對 方 本 身 的 修 改 但 在 這 樣 一 種 轉 抄 和 保 存 的 過 程 當 中, 引 述 來 源 所 代 表 的 文 化 姿 態 卻 已 不 同 抄 本 時 代 引 述 方 書, 代 表 著 保 存 的 意 義, 抄 寫 的 過 程 中 知 識 形 態 不 斷 在 改 變, 不 過, 知 識 的 權 威 卻 在 於 對 古 方 的 保 存 在 印 本 的 時 代, 抄 寫 者 似 乎 已 假 設 讀 者 會 以 原 方 對 比, 凸 顯 的 是 知 識 的 創 造 於 是, 抄 本 和 印 本 所 造 成 的 世 界, 並 非 是 文 化 姿 態 和 實 際 狀 況 的 截 然 兩 分, 而 是 一 種 交 錯 的 狀 況 這 些 文 化 的 姿 態 要 成 爲 文 化 實 態, 仍 然 要 經 過 漫 長 的 歷 程, 在 這 個 時 代, 其 實 現 的 程 度 取 決 於 多 種 因 素 比 如, 國 家 刊 刻 的 書 籍 並 非 只 是 知 識 傳 遞 也 是 控 制, 受 其 下 頒 或 控 制 的 路 徑 的 影 響 控 制 典 型 的 例 證 就 是 書 禁, 由 於 政 權 之 間 對 立, 在 傳 遞 中 所 設 立 的 種 種 阻 礙, 這 是 校 正 醫 書 局 影 響 力 的 限 度 因 此 我 們 需 要 觀 察 在 同 一 時 期 內 流 通 的 不 同 印 本 意 味 著 怎 樣 的 文 化 現 象? 它 們 對 知 識 的 傳 遞 起 到 了 怎 樣 不 同 的 作 用? 國 家 刊 印 的 醫 學 書 籍 是 否 就 能 取 代 了 所 有 其 他 的

13 陳 昊 81 知 識 傳 統? 這 在 很 多 研 究 宋 代 醫 籍 書 志 學 的 著 作 中, 已 經 成 爲 分 析 與 討 論 的 基 礎 但 在 治 民 的 地 方 官 員 眼 中, 醫 藥 知 識 的 實 踐 作 用 更 被 重 視, 他 們 的 使 用 方 式 也 許 會 與 中 央 政 府 刊 刻 不 同 醫 籍 的 意 圖 有 所 區 別 將 醫 學 書 籍 作 爲 自 身 閱 讀 興 趣 範 圍 的 士 大 夫, 其 閱 讀 的 範 圍 也 不 限 於 官 版 的 書 籍, 他 們 也 許 會 使 用 更 多 的 文 化 與 經 濟 資 源 去 獲 得 更 爲 少 見 的 刊 本 和 手 抄 本 相 反, 在 官 版 之 外 的 知 識 傳 統 中, 很 可 能 是 因 爲 其 中 的 一 種 文 本 通 過 商 業 利 益 的 驅 動, 不 斷 跨 越 政 治 邊 界, 逐 漸 掩 蓋 和 取 代 了 其 他 文 本 同 時 通 過 與 官 本 的 區 別, 逐 漸 在 一 個 找 尋 古 本 和 原 本 的 知 識 歷 程 中 成 爲 最 被 看 重 的 知 識 文 本, 只 是, 那 已 是 另 一 段 書 籍 的 歷 史 誌 謝 本 文 曾 提 交 醫 家 與 史 家 的 對 話 - 中 醫 學 術 知 識 的 歷 史 傳 承 與 變 革 國 際 學 術 研 討 會 ( 臺 中 : 中 國 醫 藥 大 學,2013 年 3 月 9-11 日 ), 得 與 會 諸 位 先 生 的 意 見, 後 又 得 評 審 人 的 意 見, 在 此 一 併 致 謝 參 考 文 獻 1. Asaf Goldschmidt,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Medicine: Song Dynasty, , Oxford: Routledge Press, 合 璧 本 玉 海, 臺 北 : 中 文 出 版 社,1977 年, 1249 頁 3. 直 齋 書 錄 解 題,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87 年, 387 頁 4. 廖 育 群 傅 芳 鄭 金 生 中 國 科 學 技 術 史 醫 學 卷, 北 京 : 科 學 出 版 社,1998 年,300 頁 參 見 梁 峻 略 論 宋 代 的 醫 藥 文 獻 工 作, 北 京 中 醫 藥 大 學 學 報 1999 年 第 1 期,25-27 頁 ; 范 昕 趙 桂 新 宋 代 校 正 醫 書 局 的 產 生 成 就 及 其 影 響, 中 醫 藥 學 報 1999 年 第 2 期, 8-9 頁 ; 蔡 永 敏 李 玉 華 宋 代 文 化 與 古 籍 整 理 研 究, 中 華 醫 史 雜 誌 1999 年 第 4 期, 頁 ; 汝 企 和 北 宋 官 府 對 醫 書 的 校 理, 北 京 師 範 大 學 學 報 2006 年 第 2 期, 頁 ;Asaf Goldschmidt,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Medicine: Northern Song Dynasty, 此 段 文 字 見 於 謝 觀 中 國 醫 學 源 流 論 ( 福 建 科 學 技 術 出 版 社,2003 年,33 頁 ) 和 呂 思 勉 醫 籍 知 津 ( 呂 思 勉 文 化 思 想 史 九 種,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9 年,20 頁 ), 近 來 以 上 兩 本 著 作 的 作 者 權 問 題 成 爲 了 爭 議 的 焦 點, 見 祖 述 憲 中 國 醫 學 源 流 論 真 正 的 著 者 是 誰? 史 學 家 呂 思 勉 的 醫 籍 知 津 顯 露 真 相, 中 華 讀 書 報,2013 年 3 月 20 日 第 13 版 6. 田 曉 菲 塵 几 錄 陶 淵 明 與 手 抄 本 文 化 研 究,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7 年,9 頁 近 來 麥 大 維 (David McMullen) 先 生 對 此 有 反 思 性 的 評 述, 見 David McMullen, Boats Moored and Unmoored: Reflections on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of Gao Shi s Verse,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73-1, 2013, pp 郭 靄 春 主 編 黃 帝 內 經 素 問 校 注,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版 社,1992 年,11-12 頁 8. 蕭 魯 陽 點 校 雞 肋 篇,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1983 年,115 頁 9. 黃 龍 祥 試 論 宋 代 校 正 醫 書 局 私 改 醫 書 之 弊, 中 國 中 醫 基 礎 醫 學 雜 誌 1997 年 第 4 期,43 頁 ; 參 見 黃 幼 民 黃 龍 祥 宋 代 校 正 醫 書 局 改 編 千 金 要 方 的 新 證 據, 中 華 醫 史 雜 誌 2001 年 第 2 期,78-80 頁 10. 范 家 偉 北 宋 館 閣 官 儒 臣 與 校 正 醫 書 局, 漢 學 研 究 第 29 卷 第 3 期, 頁 11. 范 家 偉 北 宋 監 本 醫 書 與 習 醫 方 式 初 論, 中

14 82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古 方 書 : 醫 學 史 書 籍 史 和 社 會 史 的 解 讀 國 際 研 討 會,2011 年 9 月 18 日, 北 京 大 學 12. 孫 思 邈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版 社,1955 年,553 頁 13. 宮 下 三 郎 宋 版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について, 米 澤 善 本 の 研 究 と 解 題, 同 志 社 東 方 文 化 講 座 文 研 會,1958 年 14. 嚴 紹 璗 日 藏 漢 籍 善 本 書 錄,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7 年,924 頁 15. 嚴 紹 璗 日 藏 漢 籍 善 本 書 錄, 頁 16. 李 景 榮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校 釋,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版 社,1997 年,15-17 頁 標 點 略 改 17. 曾 鳳 千 金 要 方 備 急 本 與 新 雕 本 方 劑 文 獻 異 同 考, 北 京 中 醫 藥 大 學 博 士 論 文,2006 年 18. 參 見 章 碧 明 太 平 聖 惠 方 及 部 分 引 用 文 獻 的 研 究, 中 國 中 醫 科 學 院 中 國 醫 史 文 獻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2006 年,43-45 頁 19. 宋 大 詔 令 集 卷 二 一 九,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 1972 年,842 頁 20. 李 景 榮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校 釋,17 頁 標 點 略 改 21. 蔡 襄 端 明 集,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090 冊,15 頁 22. 千 金 寶 要, 叢 書 集 成 初 編 本, 上 海 : 商 務 印 書 館,1937 年,1 頁 23. 李 心 傳 建 炎 以 來 系 年 要 錄,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56 年,723 頁 24. 俞 劍 華 標 點 注 釋 宣 和 畫 譜, 北 京 : 人 民 美 術 出 版 社,1964 年,191 頁 哈 佛 大 學 在 2009 年 11 月 7 日 舉 行 關 於 郭 熙 早 春 圖 的 研 討 會 (Early Spring <1072>: Multiple Views), 其 中 的 文 章 有 很 多 涉 及 到 郭 熙 25. 參 見 蘇 禮 備 急 濟 眾 的 千 金 寶 要, 上 海 中 醫 藥 雜 誌 1986 年 第 5 期 ; 李 玉 清 盧 秋 霞 王 振 國 從 千 金 寶 要 看 宋 代 文 人 撰 集 醫 書 的 思 路, 國 醫 論 壇 2003 年 第 6 期, 頁 ; 李 玉 清 郭 思 與 千 金 要 方, 江 西 中 醫 學 院 學 報 2007 年 第 2 期,37-38 頁 26. 典 型 的 例 子 包 括 幼 幼 新 書 卷 第 五 初 生 有 病 凡 十 七 門 初 生 臍 腫 濕 第 十 六 白 石 脂 散 方 27. 醫 經 正 本 書 辯 本 草 千 金 方 權 量 度 第 七, 叢 書 集 成 初 編 本,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5 年, 7 頁 28. 葉 德 輝 書 林 清 話, 長 沙 : 嶽 麓 書 院,2000 年, 124 頁 29. 郭 秀 梅 岡 田 研 幸 加 藤 久 幸 千 金 方 唐 宋 流 傳 拾 零,37 頁 30. 葉 夢 得 避 暑 錄 話, 叢 書 集 成 初 編 本,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5 年,20 頁 31. 胡 道 靜 夢 溪 筆 談 校 證,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1959 年,1025 頁 32. 但 此 條 不 見 於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見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版 社,1996 年,188 頁 33. 馬 永 卿 嫩 真 子, 叢 書 集 成 初 編 本,67 頁 34. 葉 夢 得 避 暑 錄 話,63-64 頁 35. 王 奎 克 五 石 散 新 考, 科 技 史 文 集 第 11 輯, 上 海 科 技 出 版 社, 此 據 趙 匡 華 主 編 中 國 古 代 化 學 史 研 究,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1995 年,87 頁 36. 景 蜀 慧 肖 榮 中 古 服 散 的 成 因 與 傳 承 從 皇 甫 謐 到 孫 思 邈, 榮 新 江 主 編 唐 研 究 第 13 卷,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2007 年, 頁 37. 屠 友 祥 校 注 蕘 園 藏 書 題 識, 上 海 遠 東 出 版 社,1999 年,266 頁 38. 田 曉 菲 塵 几 錄 陶 淵 明 與 手 抄 本 文 化 研 究,16-17 頁 39. 屠 友 祥 校 注 蕘 園 藏 書 題 識,267 頁 40. 陸 心 源 儀 顧 堂 題 跋,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1990 年 41. 馬 繼 興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15 陳 昊 83 版 社,1955 年,86 頁 42. 蘇 禮 新 雕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考 略, 中 華 醫 史 雜 誌 1995 年 第 3 期,177 頁 43. 小 曾 戶 洋 中 国 古 典 医 学 と 日 本 書 誌 と 傳 承, 東 京 : 塙 書 房,1996 年, 頁 44. 馬 繼 興 日 英 俄 藏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珍 希 文 獻 及 其 重 要 意 義, 敦 煌 吐 魯 番 研 究 第 4 輯,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1996 年, 頁 ; 此 據 馬 繼 興 出 土 亡 佚 古 醫 研 究, 北 京 : 中 醫 古 籍 出 版 社,2005 年, 頁 45. 曾 鳳 千 金 要 方 備 急 本 與 新 雕 本 方 劑 文 獻 異 同 考, 北 京 中 醫 藥 大 學 博 士 論 文,2006 年, 頁 46. 牟 巘 牟 氏 陵 陽 集,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188 冊, 頁 47. 傅 根 清 點 校 雲 麓 漫 鈔,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1996 年,138 頁 48. 郭 秀 梅 岡 田 研 幸 加 藤 久 幸 千 金 方 唐 宋 流 傳 拾 零,37 頁 49. 李 繼 昌 列 寧 格 勒 藏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殘 卷 考 索, 敦 煌 學 輯 刊 1988 年 第 1 2 期, 頁 50. 小 曾 戶 洋 中 国 古 典 医 学 と 日 本 書 誌 と 傳 承,460 頁 51. 馬 繼 興 黑 城 出 土 的 兩 種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殘 書, 中 醫 藥 文 獻 研 究 論 叢, 北 京 : 中 醫 古 籍 出 版 社,1996 年,1-9 頁 ; 又 日 英 俄 藏 孫 真 人 千 金 方 珍 希 文 獻 及 其 重 要 意 義, 此 據 馬 繼 興 出 土 亡 佚 古 醫 研 究, 頁 52. 史 金 波 黃 振 華 西 夏 文 字 典 音 同 序 跋 考 釋, 西 夏 文 史 論 叢, 寧 夏 人 民 出 版 社, 1992 年 53. 白 濱 西 夏 雕 版 印 刷 初 探, 文 獻 1996 年 第 4 期,174 頁 54. 圖 版 引 自 真 柳 誠 小 曾 戶 洋 宋 改 を 経 ない 千 金 方 の 古 版 本 二 種, 漢 方 の 臨 床 第 44 巻 第 12 号 1997 年, 頁 55. 小 曾 戶 洋 黑 城 出 土 馬 斯 伯 樂 文 書 : No.478, 日 本 醫 史 雜 誌 第 33 卷 第 2 號, 1987 年,75-88 頁 此 據 趙 有 臣 譯 哈 拉 浩 特 出 土 之 馬 伯 樂 文 書 第 四 七 八 號 未 宋 改 千 金 方 有 元 復 刻 本, 醫 史 文 獻 理 論 叢 刊 1988 年 第 2 期,7 頁 56. 馬 繼 興 出 土 亡 佚 古 醫 研 究, 頁 57. 圖 版 引 自 真 柳 誠 小 曾 戶 洋 宋 改 を 経 ない 千 金 方 の 古 版 本 二 種 58. 史 金 波 西 夏 社 會,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497 頁 59. 近 來 邱 志 誠 認 爲 中 國 藏 黑 水 城 F14: W8 號 漢 文 文 書 為 元 刻 本 重 刊 孫 真 人 備 急 千 金 要 方 殘 頁, 見 黑 水 城 文 書 中 發 現 又 一 版 本 的 千 金 要 方 新 刊 中 國 藏 黑 水 城 F14: W8 號 漢 文 文 書 考 釋, 首 都 師 範 大 學 學 報 2012 年 第 1 期, 頁 60. 吳 儆 竹 洲 集,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142 冊,256 頁 61. 兩 宋 時 期 書 籍 流 通 與 書 禁 請 參 考 Hilde de Weerdt, What did Su Che see in the North? Publishing Regulation, State Security, and Political Culture in Song China, T oung Pao, 92, pp 劉 浦 江 文 化 的 邊 界 兩 宋 與 遼 金 之 間 的 書 禁 與 書 籍 流 通, 張 希 清 田 浩 黃 寬 重 于 建 設 主 編 世 紀 中 國 文 化 的 踫 撞 與 融 和,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2006 年, 頁 ; 孔 凡 禮 南 宋 著 述 入 金 考, 文 史 2007 年 第 3 輯, 頁 62. Jean-Pierre Drège, Des effets de l imprimerie en Chine sous la dynastie des song, Journal Asiatique, 282-2, 1994, pp 井 上 進 中 国 出 版 文 化 史 書 物 世 界 と 知 の 風 景, 名 古 屋 大 學 出 版 会,2002 年 书 评 请 參 考 Cynthia J. Brokaw, Publishing, Society

16 84 在 寫 本 與 印 本 之 間 的 方 書 宋 代 千 金 方 的 書 籍 史 and Culture in Pre-modern China: The Evolution of Print Cul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2-1, 2005, pp Joseph McDermott, The Ascendance of the Imprint in China, Cyhthia Brokaw and Kaiwing Chow eds., Prints and Book Culture in Late Imperial China, Berkeley, Los Angeles and London: University California Press, 2005, pp 李 建 民 中 國 醫 學 史 研 究 的 新 視 野, 新 史 學 第 15 卷 第 3 期,2004 年, 頁, 此 據 李 建 民 生 命 史 學 從 醫 療 看 中 國 歷 史, 臺 北 : 三 民 書 局,2005 年,6-9 頁 中 國 古 代 醫 學 的 傳 授 請 參 見 Nathan Sivin, Text and experience in classical Chinese medicine, Don Bates eds., Knowledge and the Scholarly Medicine Traditions, Cambridge and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pp 李 建 民 中 國 古 代 禁 方 考 論, 中 研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集 刊 第 68 本 第 1 分,1997 年, 頁 ; 又 中 國 醫 學 史 における 核 心 問 題, 內 経 第 151 號,2003 年,16-36 頁 ; 又 禁 方 書 聖 人 與 正 典, 讀 書 2003 年 第 8 期, 頁 66. 黃 休 復 茅 亭 客 話,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042 冊, 臺 北 : 商 務 印 書 館,1983 年, 頁 67. 木 宮 泰 彥 日 本 古 印 刷 文 化 研 究, 東 京 : 富 山 房,1932 年 68. 近 來 宮 紀 子 對 蒙 元 時 代 書 籍 的 研 究 使 得 我 們 有 機 會 不 再 將 宋 與 明 看 作 對 立 的 時 代, 而 關 注 兩 者 之 間 的 連 續 性 與 變 化 是 如 何 產 生 的, 見 モ ンゴル 時 代 の 出 版 文 化, 名 古 屋 大 學 出 版 會, 2006 年 69. Susan Cherniack, Book Culture and Textual Transmission in Sung China,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54-1, 1994, pp Lucille Chia, Printing for Profit: The Commercial Publishers of Jianyang, Fujian(11th 17th Centuries), Cambridge,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 2002, p Hilde deweerdt, Byways in the Imperial Chinese Information Order: The Dissemination and Commercial Publication of State Documents,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66-1, 2006, pp TJ Hinrichs, Governance through Medical Texts and the Role of Print, Lucille Chia and Hilde De Weerdt eds., Knowledge and Text Production in an Age of Print: China, , Leiden: Brill, 2010, pp Ronald Egan, To Court Grains of Sand on the Ocean Floor: Changing Perceptions of Books and Learning in the Song Dynasty, Lucille Chia and Hilde De Weerdt, Knowledge and Text Production in an Age of Print: China, , pp 倪 健 (Christopher M. B. Nugent) 在 研 究 唐 宋 詩 歌 傳 遞 方 式 的 變 化 時 也 觀 察 到 了 類 似 的 現 象, 見 Literary Collections in Tang Dynasty China, T oung Pao, 93, 2007, pp 備 急 千 金 藥 方,359 頁 75. 三 因 極 一 病 證 方 論, 北 京 : 華 夏 出 版 社, 147 頁

17 J Chin Med Special Edition (1): 69-85, 2013 DOI: / Medical Recipes between Manuscript and Print: the Book History of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in Gold in Song Dynasty Hao Chen* School of Histor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This article offers a case study of the producing, printing and distributing of an important medical book,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in Gold, in Song dynasty. It challenges the assumption that the print books produced bymedical Book Bureau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dominated and changed the whole map of medical books in 11th century by presenting a historical picture that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in Gold had various material forms, manuscripts, woodblock print books, and caved on stones, and produced by various groups, central government, local officers, physicians, literati with medical interests and commercial printers. By studying on the materiality of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in Gold, the article reveal the complicity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medical knowledge and social authority. Key words: Medical recipes, manuscript, print, book history *Correspondence to: Hao Chen, School of Histor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No. 59 Zhongguancun St., Haidian Dist., Beijing, , P.R. China, peterrc@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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