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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目 录 自序 汤溢泽 １ 序一 张 炯 ３ 序二 郭建勋 １１ 第一章 奇才横世 大文豪原是痴癫郎 １ 一 所谓的钱家家学 ２ 二 钱钟书命名的实质及其他 ５ 三 林纾与钱基博的纠葛 ９ 四 代父撰序 １１ 五 破格踏入清华园 １３ 第二章 清华磨剑 才学 爱情双迸飞 １７ 一 清华磨剑 １８ 二 炒作家书 ２０ 三 文心躁动 ２４ 四 抨击恩师 ２９ 五 讥刺陈衍 ３４ 六 挑战权威 ３７ 七 喜结良缘 ４２ 第三章 早年诗作 自称 胡闹 与 甚糟 一 钟情缪斯 ４６ ４７ 1

3 2 二 爱 情 诗 (49) 三 友 情 诗 (55) 四 乡 情 诗 (59) 五 爱 国 诗 (62) 六 钱 钟 书 对 少 作 的 贬 斥 (64) 第 四 章 留 学 西 欧 甘 苦 备 尝 念 故 乡 (69) 一 考 场 折 戟 (70) 二 学 位 辨 证 (74) 三 回 归 祖 国 (78) 四 异 国 友 情 (80) 五 巴 黎 咖 啡 馆 事 件 (81) 六 国 外 著 述 (83) 第 五 章 滇 湘 忧 愁 人 生 边 上 谈 诗 画 (89) 一 孤 燕 入 滇 (90) 二 狂 言 四 射 (92) 三 交 叉 路 口 上 的 抉 择 (94) 四 湘 行 苦 记 (98) 五 蓝 田 掠 影 (101) 六 钱 钟 书 诗 作 的 优 缺 点 (106) 七 枟 写 在 人 生 边 上 枠 是 一 部 什 么 样 的 书 (110) 八 枟 中 国 诗 与 中 国 画 枠 (115) 第 六 章 枟 围 城 枠 出 世 城 内 城 外 飞 短 长 (118) 一 钱 钟 书 筑 城 原 因 考 (119) 二 围 城 两 字 并 非 仅 是 洋 货 (122) 三 枟 围 城 枠 中 的 闹 剧 及 其 艺 术 特 色 (125)

4 四 对 枟 围 城 枠 热 的 冷 眼 审 视 (128) 五 学 人 笔 伐 枟 围 城 枠 (134) 六 笔 者 对 枟 围 城 枠 的 批 判 (138) 七 钱 钟 书 对 枟 围 城 枠 及 其 批 判 者 的 态 度 (143) 第 七 章 形 势 诡 谲 明 哲 难 以 保 身 (149) 一 点 击 枟 人 兽 鬼 枠 (150) 二 逼 仄 的 孤 岛 生 活 (154) 三 执 教 暨 大 (156) 四 访 问 祖 国 台 湾 (158) 五 留 在 大 陆 (161) 六 清 华 栖 遑 (163) 七 毛 选 翻 译 (167) 八 枟 宋 诗 选 注 枠 得 失 之 我 见 (169) 九 毛 诗 词 译 员 (172) 十 明 哲 难 以 保 身 (174) 十 一 长 篇 小 说 枟 百 合 心 枠 质 疑 (181) 第 八 章 文 心 新 雕 枟 谈 枠 枟 管 枠 双 璧 映 瑕 疵 (185) 一 枟 谈 艺 录 枠 成 书 过 程 (186) 二 中 国 又 一 谈 诗 碎 屑 的 诗 论 (188) 三 枟 管 锥 编 枠 行 世 (191) 四 名 山 之 作 (193) 五 钱 钟 书 反 思 枟 谈 枠 枟 管 枠 两 书 (195) 六 笔 者 对 枟 谈 枠 枟 管 枠 的 异 议 (197) 第 九 章 中 外 驰 名 愈 隐 愈 显 度 余 生 (201) 一 意 大 利 演 讲 (202) 3

5 4 二 出访美国 ２０５ 三 东瀛访谈 ２０７ 四 钱 胡之交 ２１０ 五 闭门谢客 ２１２ 六 灵光隳谢 ２１５ 第十章 风烛晚年 跌入官司盘丝洞 ２１９ 一 钱 杨与林 肖之战 ２２０ 二 宗璞为父鸣冤 杨绛替夫辟谣 ２３０ 三 枟围城枠 上空烽火四起 ２４１ 四 钱学 专家的末日 析杨绛笔战牟 范两人 ２４８ 补记 汤溢泽 ２５８

6 汤 溢 泽 自 序 十 余 年 来, 笔 者 泅 入 钱 钟 书 作 品 之 中, 饱 饫 了 其 小 说 随 笔 创 作 的 智 慧 幽 默 和 刺 玫 瑰 般 的 幽 香, 尽 尝 了 其 学 术 专 著 中 创 辟 公 正 与 驳 难 偶 像 的 风 采 虽 蠹 书 非 少, 但 心 得 弗 多 面 对 浑 厚 深 奥 的 钱 著 心 存 疚 愧! 但 目 今 透 视 火 热 的 钱 学 颇 多 讶 异 : 钱 先 生 鄙 视 开 宗 立 派, 而 他 与 他 的 作 品 被 人 辟 为 钱 学 ; 钟 书 君 倡 导 文 学 良 心, 但 艺 术 贞 操 遭 人 奸 污 ; 钱 老 青 睐 中 肯 之 讥 弹, 但 有 人 对 他 加 以 隔 膜 誉 赞 果 有 吹 嘘 入 天, 绝 倒 于 地, 尊 如 璧, 见 肿 谓 肥 等 邪 气 贯 日 之 势! 本 人 向 来 惟 钱 先 生 是 尊, 几 近 言 必 称 枟 围 城 枠, 话 须 引 钱 说 在 本 人 心 目 中, 钱 钟 书 虽 与 文 化 昆 仑 不 太 相 称, 但 至 少 也 是 中 国 文 学 界 一 座 高 山 于 华 语 世 界, 如 果 无 视 他 的 成 就 则 为 炎 黄 子 孙 的 痴 妄 ; 设 若 盲 目 崇 拜 他 即 为 中 华 民 族 的 无 能! 但 知 音 难 觅, 姑 且 让 其 融 入 哗 哗 松 涛, 幽 幽 青 草 吧! 然 而 学 界 氤 氲 着 反 常 妖 瘴, 故 本 人 对 此 不 得 不 加 以 反 戈 将 平 时 所 思 织 成 篇 什, 不 求 哗 众, 但 图 真 实, 目 的 在 于 刮 却 钱 学 学 者 孤 意 地 刷 在 钱 先 生 面 孔 上 的 涂 料, 还 钱 先 生 以 本 真 面 目! 当 然 钱 先 生 并 未 因 他 具 有 这 样 或 那 样 瑕 疵 而 形 象 跌 落, 反 而 更 显 得 有 血 有 肉, 丰 满 栩 栩 所 以 锋 剑 并 非 直 戳 钟 书 本 人, 而 镞 矢 则 为 指 向 些 许 别 有 用 心 的 学 者 据 称 西 人 萧 伯 纳 被 罗 丹 塑 像 后, 艺 术 品 的 他 比 现 实 中 的 他 更 为 养 眼 ; 钱 钟 书 被 我 透 视 一 番 后 亦 有 同 效 钱 先 生 至 今 已 是 墓 草 久 宿, 但 评 传 中 的 他 则 如 一 棵 小 小 的 还 能 印 证 中 国 文 坛 一 点 闪 闪 萤 光 的 万 年 松 构 思 撰 写 此 书, 正 值 多 事 岁 月 生 活 空 间 逼 仄, 人 世 万 象 敲 击, 几 1

7 2 近颅骨断折 中途意欲封笔 但苏建科等人善意的鼓励 他人恶意的鞭策 拥抱在心中 分娩成合力 促使本人教学之余 挑灯夜战 完稿之时 春 风料峭 立于寒舍屋顶 纵目飕飕风凉 本人醉了 醉于昔日向社会推出 的 枟钱钟书 枙围城枛 批判枠 一书 醉于现时桌上手稿 醉于 但正于陶 醉之时 兜头遭遇湖南旷昌龙君指责 他撰文称我没有资格评论钱钟书云 云 本人并不生气 倒是承蒙旷君棒喝 使我看到外行讥刺内行 文坛亦 热闹起来的美景 依照书市行情 书稿完毕 出版在即 首先应当像屠户在案板外侧悬 挂一串串色香俱全的羊头以促销其刀下狗肉一般 本人在序中理应开列一 串显赫学人的名单 或称得其教诲 或言获其帮衬 以让此书走俏 但 苦于当今中国显赫学人已 如恐龙 绝 迹 或 者尚 行于 世 本 人也 没有发 现 因故作罢 其次序言应请泰斗式名家执笔 署名以售辣价 然则本人奔波 于学豪之家 但见学识高者或自以为才高九斗只欠一斗者创新不足 守旧 有余 不愿 不敢 不让本人高攀 几经周折 不堪回首嗟叹 扼腕之余 又有庆幸 惟有我的同事张炯 郭建勋挤出时间赐序 且郭君对文稿予以 爬梳 刻意矫正十一处 有北京外国语学院一同仁纠错十五个 夙愿了却 的本人不胜感激 又 湖南师范大学图书馆陈学东先生济我所乏 不辞辛苦地提供有关 钱钟书资讯 本人挚友曾钢城教授欣然题写书名 本人学生陈远树 张亮 国 祁丽 誉 金 婷 周 颖 许 怡 应 妮 刘 紫 园 陈 晓 萍 周 艳 汤 淞 淞 刘涌波 堂弟汤强松诸人助我一臂 或提供资料 或任劳任怨地誊抄 手稿 在此深表谢意 设若此书能搅起文坛上一股暴风 敬请他们在书面 上分享没有实味的喜悦吧 设若此书有朝一日成为他人轰炸的堡垒 本人 祷告让无穷无尽的弹药倾 泻于我 切勿殃 及他 们 否则本 人将 呼屈而 逝 睁眼而死 如此等等 本人在此故不斯文 便提笔行文 遂自序 ２００１畅 １畅 ９ 长沙

8 张 炯 序 一 2002 年 7 月 我 受 湖 南 大 学 特 聘 为 该 校 语 言 文 学 院 院 长, 12 月 到 校 视 事 时 执 教 于 同 院 的 汤 溢 泽 君 登 门 邀 请 我 为 他 的 新 著 枟 钱 钟 书 评 传 枠 ( 按 : 该 书 现 改 名 为 枟 透 视 钱 钟 书 枠 ) 作 序 我 虽 有 所 犹 疑, 但 鉴 于 作 者 为 年 轻 后 学, 且 钟 书 先 生 是 我 素 所 景 仰 的 前 贤, 与 我 共 事 于 中 国 科 学 院 文 学 研 究 所 达 三 十 余 年, 于 公 于 私 均 有 交 往, 为 年 轻 人 写 他 的 评 传 作 序, 似 碍 难 推 辞, 所 以 就 答 应 了 此 后, 将 汤 著 细 读 一 遍, 未 免 又 犯 难 既 因 自 己 对 钱 先 生 的 生 平 和 著 作 缺 乏 研 究, 又 因 对 作 者 的 某 些 论 述 和 观 点 不 完 全 赞 成, 遂 不 知 该 如 何 写 这 篇 序 文 了 我 得 识 钱 先 生 是 在 1960 年 我 从 北 京 大 学 毕 业 被 分 配 到 中 国 科 学 院 文 学 研 究 所 工 作 以 后, 当 时 的 所 长 何 其 芳 同 志 让 我 到 蔡 仪 同 志 领 导 的 理 论 研 究 组 参 加 编 写 枟 文 学 概 论 枠 文 学 所 当 时 可 谓 名 家 云 集 古 典 文 学 组 有 余 冠 英 王 伯 祥 俞 平 伯 吴 晓 玲 乔 象 钟 曹 道 衡 胡 念 贻 蒋 和 森 邓 绍 基 刘 世 德 等 先 生, 外 国 文 学 组 有 卞 之 琳 戈 宝 权 季 羡 林 罗 大 冈 杨 绛 朱 虹 董 衡 巽 等 先 生, 现 代 文 学 组 有 唐 朱 寨 何 家 槐 樊 骏 等 先 生, 理 论 组 还 有 王 淑 明 曹 葆 华 王 燎 荧 柳 鸣 九 等 先 生 每 逢 开 全 所 大 会, 群 贤 毕 至, 少 长 咸 集, 百 多 人 济 济 一 堂, 我 们 这 些 新 参 加 工 作 的 年 轻 人 才 有 机 会 认 识 那 些 蜚 声 文 坛 的 著 名 学 者 但 谁 是 钱 钟 书, 我 仍 分 不 出 后 来 我 注 意 到 有 位 戴 眼 镜 的 中 年 人, 神 采 奕 奕, 双 目 炯 炯, 举 止 优 雅, 来 所 时 总 背 挂 一 个 书 包, 鼓 鼓 囊 囊 的, 匆 匆 去 到 图 书 馆, 还 了 书, 又 3

9 4 借 一 大 堆 新 的 书, 装 满 书 包, 才 匆 匆 离 去 一 打 听, 才 知 道 他 就 是 鼎 鼎 大 名 的 钱 先 生 他 当 时 可 能 年 届 五 十 岁 左 右, 但 显 得 年 轻, 且 风 度 潇 洒 先 父 张 白 山 当 时 任 枟 文 学 评 论 枠 编 辑 部 主 任, 与 钱 先 生 同 辈, 且 有 交 往 从 他 那 里 才 知 道 钱 先 生 知 识 渊 博, 学 贯 中 西, 通 多 国 语 言, 是 文 学 所 三 个 一 级 研 究 员 之 一, 另 外 两 个 是 俞 平 伯 和 何 其 芳 先 生 我 父 亲 还 说, 党 的 八 大 召 开 时, 圣 马 力 诺 共 产 党 来 了 封 贺 电, 无 人 能 识 这 个 国 家 是 在 意 大 利 境 内, 其 语 言 与 意 文 又 有 差 别, 后 来 请 了 钱 先 生 才 翻 译 了 出 来 ; 他 还 告 诉 我, 钱 先 生 读 书 很 多, 博 闻 强 记, 可 是 家 里 没 多 少 藏 书, 他 都 是 每 周 到 所 图 书 馆 借 一 包 书, 拿 回 家 去 读, 读 完 再 来 换 听 到 这 些 介 绍, 使 我 非 常 崇 拜 钱 先 生 后 来, 文 学 所 的 枟 文 学 概 论 枠 编 写 组 和 枟 中 国 文 学 史 枠 编 写 组 都 被 纳 入 国 家 编 写 大 学 文 科 教 材 的 机 构, 大 家 搬 到 中 央 党 校 的 院 内 工 作, 吃 住 都 在 一 起 钱 先 生 是 枟 中 国 文 学 史 枠 编 写 组 的 负 责 人 之 一, 我 们 住 在 一 座 楼, 又 在 同 一 食 堂 吃 饭, 彼 此 朝 夕 相 见, 但 我 们 一 直 没 有 说 过 话, 见 面 只 微 笑 颔 首 而 已 直 至 文 化 大 革 命 开 始 后, 我 对 钱 先 生 才 有 更 多 的 了 解 那 时 他 和 很 多 老 先 生 被 打 成 反 动 学 术 权 威, 一 起 挨 批 斗, 一 起 被 送 进 牛 棚 我 父 亲 也 被 看 管 在 文 学 所 三 楼 的 牛 棚, 除 要 他 们 扫 地 洗 厕 所 外, 就 要 他 们 天 天 读 枟 毛 泽 东 选 集 枠 父 亲 说 性 格 狷 介 的 钱 先 生 还 常 常 悄 悄 说 些 俏 皮 话, 足 见 当 时 他 仍 不 乏 幽 默 感 后 来 去 河 南 五 七 干 校, 钱 先 生 被 分 配 烧 开 水, 人 们 说 钱 先 生 总 把 还 没 烧 开 的 水 当 成 烧 开 了, 有 人 还 给 他 取 个 外 号 叫 钱 半 开 到 息 县 后, 我 们 开 始 盖 房 种 地 钱 先 生 又 被 分 配 去 管 理 农 具, 每 天 还 负 责 去 二 里 地 外 的 邮 政 局 为 全 连 取 邮 件, 他 也 是 很 认 真 负 责 地 做 在 我 印 象 中, 各 种 批 斗 会, 不 管 是 批 谁 的, 他 都 不 发 言 后 期 斗 争 的 对 象 已 转 向 抓 所 谓 的 516 分 子, 他 更 不 发 一 语 那 时, 我 们 知 道 他 的 女 婿 已 自 杀, 似 也 涉 嫌 516 冤 案, 但 他 似 乎 看 得 很 开, 也 未 见 他 特 别 的 悲 戚, 平 时 总 保 持 谦 谦 君 子 的 样 子, 有 空 就 拿 本 书 在 看 1972 年 搬 到 信 阳 附 近 的 明 港, 大 家 都 住 在 一 所 房 子 的 大 厅 里, 住 双 层 铺 有 次, 军 宣 队 晚 点 名, 说 钱 某 人 还 想 里 通 外 国, 天 天 读 洋 文 实 际 上 他 读 的 是 自 费 订 的 西 德 共 产 党 出 版 的 枟 红 旗 枠 报 后 来 军 宣 队 的 领 导 说,

10 应 该 允 许 科 学 院 的 知 识 分 子 读 外 文, 否 则 就 会 忘 了, 这 才 解 放 了 他 我 总 见 到 他 每 天 都 拿 个 小 马 扎, 坐 在 床 前 读 他 的 外 文 书 报, 孜 孜 不 倦 只 是 晚 间 不 读 书, 因 为 他 的 眼 睛 在 晚 间 已 不 能 读 差 不 多 有 五 年 时 间 我 被 隔 离 审 查, 所 以 也 没 有 机 会 与 钱 先 生 说 什 么 话 1975 年 初 我 也 被 解 放, 钱 先 生 等 老 先 生 则 早 解 放 了, 我 们 先 后 都 回 到 北 京 我 这 才 知 道 钱 先 生 夫 妇 就 住 在 文 学 所 后 座 楼 西 头 的 办 公 室 里 原 来 在 这 之 前 发 生 过 他 们 与 林 非 夫 妇 打 架 的 事, 他 们 就 从 家 里 搬 到 这 里 来 了 我 因 为 被 隔 离, 所 以 不 知 道 这 档 子 事 那 时 我 也 可 以 读 书 了, 有 次 我 去 请 教 钱 先 生 一 个 问 题, 钱 先 生 非 常 客 气, 殷 勤 地 接 待 了 我, 他 放 下 自 己 正 在 读 的 书, 从 书 架 上 取 下 一 个 笔 记 本, 很 快 翻 阅 着, 查 到 一 页, 就 回 答 了 我 的 问 题 我 见 那 笔 记 本 是 用 铅 笔 写 的, 显 得 潦 草, 择 记 的 内 容 还 包 括 出 处 的 页 码 他 对 待 后 学 青 年 的 热 情 和 认 真, 使 我 很 感 动 我 也 不 时 去 请 教 他, 每 次 他 都 一 一 回 答 我 的 问 题 出 在 何 书 的 第 几 页 上, 其 记 忆 力 确 很 惊 人, 只 有 少 数 几 次 他 记 不 清 楚 才 去 查 笔 记 我 因 打 断 他 的 工 作 而 表 示 歉 意, 他 总 笑 着 摆 摆 手, 说, 没 关 系, 没 关 系 其 诲 人 不 倦 如 此 不 久, 他 搬 走, 所 里 把 他 腾 出 的 房 子 分 给 我 住 我 这 才 发 现, 这 间 屋 光 线 较 暗, 怪 不 得 钱 先 生 总 坐 在 走 廊 看 书 实 际 上 这 段 时 间 钱 先 生 正 在 撰 写 枟 管 锥 编 枠, 我 们 所 的 栾 贵 明 君 和 他 的 妻 子 在 中 华 书 局 任 编 辑 的 马 蓉 女 士 经 常 帮 钱 先 生 搬 书 来 看 钱 先 生 搬 到 三 里 河 新 宅 去 后, 我 就 很 少 再 去 看 望 他 但 从 栾 贵 明 君 处 得 知 钱 先 生 仍 在 完 成 枟 管 锥 编 枠 后 来 钱 先 生 担 任 了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副 院 长, 据 我 父 亲 说, 这 是 院 长 乔 木 同 志 登 门 请 他 的 乔 木 同 志 曾 经 请 他 担 任 文 学 所 的 所 长, 被 他 拒 绝 了 对 于 担 任 副 院 长, 他 开 头 也 不 同 意, 但 乔 木 同 志 说, 他 当 副 院 长 可 以 不 管 事, 只 参 加 最 必 要 的 会 议 和 代 表 社 会 科 学 院 接 待 一 些 重 要 的 外 宾, 他 推 托 不 过 老 同 志 的 面 子, 才 勉 强 答 应 了 他 当 副 院 长, 每 次 全 院 开 大 会, 他 总 不 愿 上 主 席 台 就 座, 而 混 在 台 下 我 们 文 学 所 的 群 众 席 位 中 他 说 这 样 自 在! 院 里 配 给 他 的 一 辆 专 车, 他 也 放 在 文 学 所 有 一 次 时 任 所 长 的 刘 再 复 和 我 陪 钱 先 生 出 席 意 大 利 驻 华 使 馆 的 招 待 会, 宴 会 后, 大 使 先 生 和 文 化 参 赞 陪 我 们 喝 着 咖 啡 聊 天 钱 先 生 时 5

11 6 而 用 英 文, 时 而 用 法 文, 时 而 用 意 大 利 文, 对 答 如 流 他 的 渊 博 知 识 使 我 叹 服 记 得 当 意 大 利 参 赞 提 到 中 国 的 红 卫 兵 运 动 时, 钱 先 生 说 学 生 闹 事 在 中 国 汉 代 就 有, 你 们 欧 洲 始 于 贵 国 米 兰, 19 世 纪 某 年 代 米 兰 学 生 堪 称 红 卫 兵 的 先 声 当 时 那 个 参 赞 听 了 也 惊 奇 得 瞪 大 了 眼 睛 进 入 20 世 纪 90 年 代, 我 因 为 担 任 了 文 学 所 的 领 导, 逢 年 过 节 总 要 挨 家 挨 户 去 看 望 所 里 的 老 先 生, 但 到 钱 先 生 家, 一 次 吃 了 闭 门 羹, 还 有 一 次 算 幸 运, 在 他 家 门 口 恰 好 等 到 他 夫 妇 从 医 院 看 病 回 来 我 代 表 所 里 的 同 志 们 把 一 束 鲜 花 献 给 他 们, 杨 绛 先 生 好 高 兴, 立 即 找 了 个 花 瓶 养 起 来 钱 先 生 把 我 让 进 他 的 书 房 兼 客 厅, 向 我 诉 苦 说, 他 尿 频, 每 天 晚 上 得 起 来 六 七 次, 睡 不 好 觉 他 确 实 气 色 大 不 如 前, 人 也 清 瘦 了 许 多 我 不 敢 多 坐, 只 谈 了 十 多 分 钟 便 告 辞 了 后 来 一 次 是 钱 先 生 动 了 大 手 术 之 后, 我 到 他 家 去 探 望 钱 先 生 坐 在 书 桌 前, 正 在 写 作 人 显 得 黄 瘦, 身 体 明 显 不 如 从 前 杨 先 生 说 他 这 次 手 术 很 成 功, 做 了 六 个 小 时 我 表 示 祝 贺, 也 不 敢 多 坐, 寒 暄 几 句 就 告 辞 我 为 文 学 所 成 立 四 十 周 年 纪 念 的 事, 还 到 他 家 去 过 一 次 当 时 所 里 计 划 办 个 展 览, 想 请 他 题 个 词, 要 张 照 片 好 放 大, 还 想 介 绍 他 的 科 研 成 果, 却 都 被 他 拒 绝 了 他 说, 病 后 手 发 抖, 写 不 得 字 ; 还 说 在 文 学 所 工 作 期 间 他 唯 一 的 科 研 成 果 就 是 枟 宋 诗 选 注 枠, 实 在 没 什 么 可 介 绍 的, 更 叮 嘱 千 万 不 可 挂 他 的 照 片 没 有 办 法, 后 来 我 只 好 找 了 一 张 他 的 旧 照 片 放 大, 这 就 是 今 天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学 术 报 告 厅 走 廊 两 侧 墙 上 挂 的 那 张 应 该 说, 这 是 我 最 后 一 次 见 钱 先 生 了 此 后, 钱 先 生 住 进 北 京 医 院, 我 到 医 院 探 望 过 几 次, 钱 先 生 已 不 大 识 人, 沉 睡 着, 有 次 睁 开 眼 看 了 看 我, 已 口 不 能 言, 也 不 知 他 有 没 有 认 出 我 来 钱 先 生 辞 世, 我 也 没 有 机 会 为 他 送 行 根 据 他 的 遗 嘱, 丧 事 从 简, 只 许 家 人 送 行 全 院 只 有 党 委 书 记 王 忍 之 同 志 做 代 表 去 跟 他 告 别 栾 贵 明 君 告 诉 我, 钱 先 生 晚 年 所 以 推 辞 种 种 应 酬, 主 要 是 为 了 集 中 时 间 完 成 枟 管 锥 编 枠 这 部 巨 著, 因 为 他 觉 得 过 去 失 掉 的 时 间 已 太 多 了 我 能 见 他 这 么 多 次, 算 是 给 我 好 大 的 面 子 了 钱 先 生 和 杨 先 生 夫 妇 一 向 伉 俪 情 笃, 常 手 牵 手 在 院 里 散 步, 传 为 佳 话 我 父 亲 保 存 有 钱 先 生 给 他 的 几 封 书

12 信, 听 说 杨 先 生 要 编 钱 先 生 的 全 集, 父 亲 病 中 拣 出 来 让 我 托 栾 贵 明 君 转 去 1999 年, 我 父 亲 也 去 世 了 在 我 担 任 文 学 所 所 长 期 间, 我 还 送 走 了 唐 余 冠 英 吴 晓 玲 蔡 仪 沙 汀 陈 荒 煤 等 好 几 位 前 辈 领 导 和 学 者, 惟 独 没 有 机 会 为 钱 先 生 送 行, 终 是 心 中 歉 然 我 所 以 在 汤 溢 泽 君 的 书 中 写 这 么 多 自 己 关 于 钱 先 生 的 印 象, 既 意 在 对 汤 著 做 点 补 充, 也 意 在 说 明 自 己 已 答 应 作 序, 又 有 所 为 难 的 原 因 由 于 钱 先 生 出 生 书 香 门 第, 经 历 了 旧 社 会 的 战 乱 和 新 社 会 建 设 的 曲 折, 从 一 介 书 生 到 后 来 担 任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副 院 长, 一 生 经 历 与 20 世 纪 中 国 的 命 运 紧 密 相 连 ; 他 既 是 作 家 又 是 学 者, 其 文 学 创 作, 包 括 长 篇 小 说 名 著 枟 围 城 枠, 几 十 年 间 评 家 蜂 起, 所 见 不 一 ; 他 的 学 术 著 作, 包 括 枟 管 锥 编 枠 这 样 的 鸿 篇 巨 构, 引 证 中 外 著 作 达 数 千 部, 因 而 要 写 好 他 的 评 传, 是 非 常 不 容 易 的 作 为 名 人 传 记, 读 者 要 求 忠 于 史 实 ; 而 为 名 家 写 评 传, 读 者 更 要 求 评 价 公 正 允 当 应 当 说, 汤 君 的 著 作 于 他 的 主 观 是 努 力 这 样 去 做 的 他 不 像 有 些 作 者 一 味 贬 低 钱 先 生, 或 一 味 吹 捧 钱 先 生, 而 汤 君 是 力 求 实 事 求 是 地 去 考 订 史 实, 辨 别 真 伪 ; 立 论 也 尽 可 能 公 允, 企 求 不 偏 不 倚, 既 肯 定 钱 先 生 人 格 的 高 尚 光 辉 和 他 学 术 创 作 的 多 方 面 贡 献, 也 指 出 钱 先 生 的 不 足 和 局 限, 乃 至 待 人 处 物 的 某 些 不 当 与 瑕 疵 因 而, 从 总 体 上 看, 汤 溢 泽 君 的 努 力 对 于 人 们 进 一 步 了 解 和 研 究 钱 先 生, 确 实 做 出 了 自 己 的 可 贵 的 贡 献 他 收 集 资 料 的 丰 富 和 对 某 些 史 实 考 订 的 认 真, 使 我 这 样 对 钱 先 生 不 无 一 些 了 解 的 人 也 感 到 自 己 所 知 甚 少 他 指 出 钱 先 生 学 识 渊 博, 天 资 聪 颖, 治 学 勤 奋 和 谨 严, 其 中 西 贯 通 博 闻 强 记 尤 令 人 叹 服, 同 时 又 指 出 钱 先 生 缺 乏 学 术 体 系 性 的 建 构, 不 免 又 令 人 引 以 为 憾! 这 些 见 解, 我 以 为 也 都 是 切 中 肯 綮 的 他 对 钱 先 生 具 体 著 作 的 评 价, 能 兼 参 前 人 的 不 同 看 法, 自 己 力 求 执 中 持 平, 应 也 是 可 取 的 这 里, 我 愿 意 略 陈 对 汤 君 的 著 作 的 商 榷 是, 第 一, 我 以 为 对 钱 先 生 的 评 价 也 好, 对 与 钱 先 生 同 代 的 知 识 分 子 的 评 价 也 好, 我 们 都 需 要 区 分 不 同 年 代 的 社 会 处 境 中 他 们 所 持 的 不 同 态 度 也 就 是 说, 要 注 意 到 毛 泽 东 同 志 过 去 所 指 出 的 西 安 与 延 安 的 分 别, 而 不 能 笼 统 地 以 某 人 是 否 与 当 7

13 8 政 者 合 作, 作 为 人 物 评 价 的 尺 度 钱 先 生 这 代 知 识 分 子, 他 们 经 历 的 旧 社 会 是 在 帝 国 主 义 官 僚 资 本 主 义 和 封 建 主 义 压 迫 下 的 半 封 建 半 殖 民 地 社 会, 他 们 中 热 爱 国 家 和 人 民 的 知 识 分 子, 不 和 骑 在 人 民 头 上 的 统 治 者 合 作, 甚 至 走 上 反 抗 和 革 命 的 道 路, 这 自 然 应 当 受 到 肯 定 但 新 社 会 毕 竟 是 人 民 当 家 做 主 的 天 下, 毛 泽 东 等 领 导 人 为 核 心 的 中 国 共 产 党 毕 竟 代 表 着 人 民 的 利 益, 他 们 工 作 中 出 现 的 左 的 错 误 虽 然 给 人 民 的 事 业 带 来 程 度 不 同 的 损 害, 但 其 动 机 并 不 是 为 了 压 迫 人 民 以 图 私 利, 许 多 是 属 于 理 论 认 识 上 左 的 错 误, 包 括 反 右 扩 大 化 和 大 跃 进 人 民 公 社 化 文 化 大 革 命 等 在 内, 只 有 极 少 数 妄 图 篡 党 夺 国 的 野 心 家 才 堕 为 人 民 的 敌 人 只 有 认 识 到 这 一 点, 我 们 才 能 理 解 建 国 后 我 国 的 广 大 知 识 分 子 对 新 社 会 欢 欣 鼓 舞, 愿 意 改 造 自 己, 在 受 到 不 公 平 的 对 待 甚 至 迫 害 后, 还 能 够 谅 解 当 政 者, 继 续 站 在 维 护 人 民 的 社 会 主 义 事 业 一 边 他 们 与 共 产 党 的 合 作, 跟 他 们 在 旧 社 会 对 那 时 当 政 者 的 消 极 抵 制 或 反 抗 是 完 全 一 致 的, 都 是 他 们 深 明 大 局, 热 爱 国 家 和 人 民 的 表 现 因 此, 如 果 不 分 西 安 与 延 安, 不 分 是 什 么 时 代 什 么 社 会, 仅 以 是 否 与 当 政 者 合 作 来 臧 否 他 们 的 为 人, 认 为 只 有 不 与 当 政 者 合 作 的 知 识 分 子 才 有 崇 高 的 人 格, 这 就 会 把 读 者 导 向 认 识 的 误 区 用 这 种 标 准 去 评 价 钱 钟 书, 也 恐 怕 不 一 定 恰 当 钱 钟 书 先 生 在 解 放 前 没 有 接 受 国 民 党 反 动 派 的 什 么 官 职, 在 日 寇 占 领 的 上 海 孤 岛 也 没 有 受 侵 略 者 驱 使, 而 潜 住 法 租 界 写 自 己 的 作 品, 足 见 他 属 于 洁 身 自 好 的 知 识 分 子 ; 解 放 后 受 命 参 加 毛 泽 东 诗 词 和 枟 毛 泽 东 选 集 枠 的 翻 译, 接 受 过 枟 宋 诗 选 注 枠 和 枟 中 国 文 学 史 枠 的 编 写 任 务, 在 经 历 文 学 大 革 命 的 苦 难 后, 还 能 潜 心 撰 写 枟 管 锥 编 枠, 谢 绝 各 种 名 利, 却 又 接 受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副 院 长 的 任 命, 这 说 明 他 是 十 分 清 楚 解 放 前 后 当 政 者 的 区 别 他 在 新 旧 社 会 对 当 政 者 的 不 同 态 度, 应 该 说 都 是 他 充 分 认 识 大 局 顾 全 大 局 的 表 现, 也 是 他 真 正 热 爱 国 家 和 人 民 的 表 现, 还 说 明 钱 先 生 解 放 后 思 想 不 断 进 步 和 立 场 的 明 显 转 变, 绝 不 应 因 此 就 怀 疑 钱 先 生 人 格 上 有 什 么 瑕 疵 第 二, 写 传 记 的 要 义 是 要 以 事 实 为 根 据, 切 忌 在 资 料 不 足 的 情 况 下 去 作 猜 测 和 推 论, 那 样 就 往 往 会 损 害 人 物 评 传 的 科 学 性 所 以 汤 著 中 对 钱 先 生 所 猜 测 和 推 论 的

14 有 些 部 分, 我 并 不 欣 赏, 而 据 此 作 出 的 评 论, 我 也 不 敢 苟 同 仅 以 此 书 第 七 章 为 例, 其 中 写 到 杨 绛 先 生 解 释 她 和 钱 先 生 所 以 没 有 去 香 港 而 留 在 上 海 汤 君 引 杨 先 生 说 : 我 想 到 解 放 前 的 许 多 人 惶 惶 然 往 国 外 跑, 我 们 俩 为 什 么 有 好 几 条 路 都 不 肯 走 呢? 思 想 进 步 吗? 觉 悟 高 吗? 默 存 常 引 柳 永 的 词 : 衣 带 渐 宽 终 不 悔, 为 伊 消 得 人 憔 悴 我 们 只 是 舍 不 得 祖 国, 撇 不 下 伊 也 就 是 咱 们 或 我 们 尽 管 亿 万 咱 们 或 我 们 中 素 不 相 识, 终 归 同 属 一 体, 痛 痒 相 关, 息 息 相 连, 都 是 甩 不 开 的 自 己 的 一 部 分 应 当 说, 杨 先 生 的 解 释 是 实 事 求 是 的 这 与 他 们 抗 日 战 争 期 间 身 处 上 海 孤 岛 不 像 某 些 人 投 靠 日 本 侵 略 者 为 虎 作 伥 的 基 本 爱 国 立 场 是 一 致 的 在 经 历 文 化 大 革 命 浩 劫 后, 钱 先 生 多 次 出 访 国 外, 拒 绝 国 外 著 名 学 府 的 高 薪 聘 请, 也 正 基 于 他 素 向 的 爱 国 情 怀 但 汤 君 却 以 钱 先 生 不 曾 像 抗 日 战 士 那 样 投 身 战 场 或 以 身 殉 国, 便 对 钱 杨 两 位 先 生 是 否 真 正 爱 国 提 出 质 疑, 这 就 很 难 叫 读 者 信 服 了 因 为, 那 时 钱 钟 书 如 果 投 身 战 场 或 以 身 殉 国, 那 就 不 是 钱 钟 书 了, 而 是 抗 日 英 雄 或 烈 士 了 指 出 钱 先 生 这 样 的 知 识 分 子 的 历 史 局 限 是 应 该 的, 然 而 在 资 料 不 足 的 情 况 下 便 怀 疑 他 们 的 基 本 爱 国 立 场, 就 缺 乏 实 在 的 根 据 了 再 如 汤 君 认 为 钱 先 生 因 为 参 加 枟 毛 泽 东 选 集 枠 的 翻 译, 从 此 就 获 得 一 个 护 身 符, 文 化 大 革 命 中 也 少 受 苦! 这 也 缺 乏 令 人 信 服 的 根 据 就 我 所 知, 钱 先 生 在 文 化 大 革 命 中 所 受 的 苦 是 不 如 何 其 芳 这 样 的 当 权 派, 因 为 他 只 是 被 视 为 反 动 学 术 权 威 ; 但 他 受 到 的 待 遇 与 文 学 所 的 其 他 反 动 学 术 权 威 没 什 么 两 样 何 其 芳 受 过 毛 泽 东 同 志 的 三 次 接 见, 毛 泽 东 同 志 还 为 何 其 芳 的 枟 枙 不 怕 鬼 的 故 事 枛 序 枠 亲 笔 改 过 三 次 稿, 其 关 系 更 不 一 般, 文 化 大 革 命 中 何 还 不 是 照 样 被 当 作 走 资 派 斗! 那 么 大 规 模 的 群 众 运 动, 毛 泽 东 实 际 也 照 管 不 到 哪 一 个 人 至 于 汤 君 引 用 夏 志 清 的 话 : 郭 沫 若 为 什 么 要 写 贬 杜 扬 李 的 书 ( 按 : 指 郭 的 枟 李 白 与 杜 甫 枠 ), 我 一 直 觉 得 很 奇 怪, 钱 钟 书 言, 毛 泽 东 读 唐 诗, 最 爱 三 李 李 白 李 贺 李 商 隐, 反 不 喜 人 民 诗 人 杜 甫, 郭 沫 若 就 是 听 从 圣 旨, 写 了 此 书 由 此 就 得 出 钱 钟 书 先 生 原 来 对 中 国 一 号 人 物 并 不 敬 仰, 只 是 由 于 高 压 才 使 他 采 取 合 作 态 度, 才 会 一 丝 不 9

15 10 苟 地 翻 译 毛 选 云 云 这 样 的 结 论, 这 也 经 不 起 推 敲 因 为 夏 志 清 的 话 并 不 等 于 钱 先 生 的 话, 他 所 转 述 的 钱 先 生 的 话 是 含 有 他 自 己 的 思 想 和 感 情 色 彩 的 圣 旨 云 云 更 像 出 自 夏 志 清 的 口 吻, 而 不 像 钱 先 生 的 口 吻, 况 且 毛 泽 东 之 喜 欢 三 李 的 诗, 这 是 许 多 人 都 知 道 的, 并 见 于 文 字 郭 沫 若 自 己 就 是 浪 漫 主 义 诗 人, 他 喜 欢 李 白, 与 他 自 五 四 新 文 学 运 动 以 来 的 艺 术 倾 向 和 审 美 爱 好 是 一 致 的, 何 以 证 明 扬 李 贬 杜 就 是 受 到 毛 泽 东 的 影 响 呢? 退 一 步 说, 即 使 受 到 毛 泽 东 的 影 响 而 写 了 枟 李 白 与 杜 甫 枠 一 书, 在 郭 沫 若 也 不 算 什 么 阿 谀 奉 承 的 违 心 之 论, 当 是 符 合 他 一 向 的 艺 术 审 美 倾 向 的, 怎 么 能 由 此 又 推 论 出 钱 先 生 其 实 对 毛 泽 东 不 敬, 乃 近 于 把 钱 先 生 描 绘 为 政 治 上 的 两 面 派, 仿 佛 解 放 后 他 拥 护 共 产 党 拥 护 社 会 主 义 都 是 假 的 这 绝 对 不 符 合 钱 先 生 的 为 人 据 文 学 所 前 任 所 长 许 觉 民 告 诉 我, 夏 志 清 于 20 世 纪 60 年 代 应 邀 来 大 陆 访 问, 他 曾 陪 同 夏 去 见 钱 先 生 夏 曾 是 钱 先 生 的 学 生 临 别, 钱 先 生 还 叮 嘱 夏 志 清 说, 你 不 要 到 大 陆 来 就 说 大 陆 好 话, 离 开 大 陆 又 骂 人 这 说 明 钱 先 生 是 很 反 对 做 人 表 里 不 一 的 所 以, 我 以 为 写 评 传 做 论 断, 必 须 学 术 上 非 常 严 谨, 不 应 作 根 据 不 足 的 立 论 当 然, 这 样 的 地 方 在 汤 著 中 毕 竟 不 是 很 多, 相 对 整 部 著 作 来 说, 毕 竟 瑕 不 掩 瑜 只 因 事 涉 原 则, 我 才 不 得 不 提 出 为 人 写 序, 一 般 总 要 说 好 话 而 我 把 自 己 的 商 榷 之 见 也 写 进 序 里, 似 乎 不 大 合 适 但 我 想, 书 序 也 是 一 种 评 论, 也 需 要 实 事 求 是, 好 的 方 面 要 充 分 肯 定, 不 足 之 处 也 要 诚 恳 指 出 我 相 信 汤 君 是 能 够 理 解 我 这 种 态 度 的 虽 然 我 的 批 评 也 不 一 定 都 对, 也 不 妨 有 人 跟 我 再 商 榷 汤 君 还 年 轻, 他 已 有 多 部 著 作 问 世, 其 中 还 有 小 说 和 杂 文 我 祝 愿 他 不 断 精 进, 写 出 更 多 更 好 的 作 品 和 论 著 来 2003 年 1 月 6 日 于 首 都 北 京 望 京 新 城

16 郭 建 勋 序 二 在 我 的 印 象 中, 替 人 作 序 是 年 长 者 的 专 利, 日 月 逝 速, 岁 聿 云 暮, 没 想 到 这 么 快 就 轮 到 了 自 己 而 逼 迫 我 不 得 不 直 面 这 一 现 实, 因 而 顿 生 迁 逝 之 感 的 人, 便 是 本 书 作 者 我 的 同 事 汤 溢 泽 兄 客 观 地 说, 我 对 年 龄 日 渐 老 大 的 真 相 其 实 并 不 那 么 敏 感, 真 正 让 我 感 到 惶 惑 的 是, 本 书 作 者 竟 然 要 去 透 视 我 一 直 非 常 敬 佩 的 前 辈 学 者 钱 钟 书 先 生! 早 在 16 年 前 读 硕 士 生 的 时 候, 就 听 说 过 中 国 三 件 宝 : 长 城 故 宫 钱 钟 书 的 谣 谚 ; 他 鄙 薄 功 名 的 高 士 风 范 过 目 不 忘 的 惊 人 记 忆 力 贯 通 中 西 的 广 博 学 识, 更 几 乎 成 了 学 界 传 奇, 而 为 我 辈 学 子 所 津 津 乐 道 我 于 是 不 顾 囊 中 羞 涩, 购 得 枟 谈 艺 录 枠 枟 管 锥 编 枠 等 置 于 案 头, 虽 限 于 功 底 太 薄 而 不 免 囫 囵 吞 枣, 但 亦 时 或 因 偶 有 所 得 而 欣 欣 然 更 为 重 要 的 是, 作 为 接 受 主 体, 我 早 已 将 钱 钟 书 视 为 高 山 仰 止 的 圣 贤, 视 其 学 问 为 不 可 移 异 的 经 典 然 而 溢 泽 兄 却 要 透 视 我 心 中 的 圣 贤, 轻 薄 藐 视 我 确 认 的 经 典, 焉 能 不 使 我 惴 惴 然 哉? 带 着 一 种 颇 为 复 杂 的 感 情, 我 专 门 抽 出 两 天 时 间, 认 真 通 读 了 这 部 洋 洋 30 余 万 言 的 著 作 所 幸 的 是, 随 着 作 者 叙 述 的 展 开, 我 阅 读 的 心 情 由 凝 重 而 变 得 越 来 越 轻 松, 到 最 后 所 有 的 疑 惑 竟 涣 然 冰 释 了 本 书 若 命 名 为 枟 钱 钟 书 评 传 枠 也 许 更 为 贴 切, 因 为 它 其 实 就 是 一 部 学 术 性 较 强 的 传 记 作 者 从 钱 钟 书 的 家 世 和 出 生 写 起, 依 次 介 绍 其 早 期 在 清 华 的 意 气 风 发 远 赴 西 欧 的 留 学 生 涯 抗 战 漂 泊 西 南 的 苦 旅 困 居 上 海 的 11

17 12 尴 尬 以 及 1949 年 以 后 数 十 年 间 的 风 风 雨 雨, 直 到 钱 先 生 去 世 当 然 本 书 作 者 并 不 仅 仅 满 足 于 记 述 传 主 的 生 平, 而 是 将 更 多 的 注 意 力 放 在 钱 先 生 各 个 时 区 的 著 作 上 ; 同 样 他 也 不 满 足 于 对 这 些 著 作 进 行 一 般 性 的 客 观 介 绍, 而 是 尽 可 能 全 面 地 交 代 其 产 生 的 背 景 和 原 因 指 出 其 引 发 的 反 响 和 评 论, 并 进 而 在 此 基 础 上 提 出 自 己 的 观 点 如 此 写 法 使 本 书 保 证 了 传 记 的 客 观 性, 同 时 又 具 备 了 较 强 的 学 术 性 例 如 对 传 主 的 旧 体 诗 枟 围 城 枠 枟 谈 艺 录 枠 枟 管 锥 编 枠 等 重 要 作 品 的 分 析 阐 述 便 是 很 好 的 体 现 而 最 让 我 激 赏 的 则 是 其 中 对 钱 先 生 诗 作 和 诗 论 的 剖 析 作 者 在 第 四 章 论 钱 诗 之 学 人 气 味 云 : 他 广 收 博 纳, 李 商 隐 的 多 情 黄 仲 则 的 绮 丽 杜 甫 的 深 沉 孟 郊 的 寒 酷 柳 宗 元 的 清 美 苏 东 坡 的 豪 迈 黄 庭 坚 的 奥 辟, 然 后 将 其 熔 于 一 炉, 形 成 自 己 的 钱 氏 风 格 : 抒 情 说 理, 新 意 迭 出, 理 趣 浓 郁 ; 俘 典 驱 事, 字 有 来 历, 句 有 出 处 ; 行 文 瘦 削 硬 朗, 筋 骨 突 突 假 若 没 有 对 钱 诗 进 行 认 真 的 钻 研 和 反 复 的 体 味, 其 议 论 不 可 能 精 当 如 斯 总 之, 本 书 糅 传 记 与 学 术 为 一 体, 集 资 料 与 析 论 于 一 身, 不 但 适 合 一 般 读 者 了 解 国 学 大 师 钱 钟 书 的 需 要, 而 且 对 于 这 方 面 的 研 究 者 也 有 一 定 的 参 考 价 值 这 话 听 起 来 有 点 像 广 告, 然 而 事 实 确 是 如 此 汤 溢 泽 兄 多 年 从 事 钱 钟 书 的 研 究, 不 过 他 是 以 一 个 另 类 研 究 者 的 身 份 出 现 于 这 一 领 域 的 几 年 来 通 过 发 表 的 数 篇 论 文 和 主 编 的 枟 钱 钟 书 枙 围 城 枛 批 判 枠 等, 表 达 了 他 的 另 类 声 音 在 为 亲 者 讳, 为 贤 者 美 已 成 传 统 的 中 国, 在 多 元 意 识 和 批 判 精 神 缺 失 的 中 国 学 术 界, 能 听 到 这 种 非 主 流 的 另 类 声 音, 毕 竟 是 一 件 好 事 即 使 冥 顽 如 我 者, 当 读 到 书 中 关 于 枟 围 城 枠 缺 乏 厚 重 的 历 史 意 识 钱 诗 理 性 多 于 情 性 等 中 肯 的 批 评 时, 也 不 由 得 会 心 颔 首, 并 没 有 毁 吾 珍 宝 的 痛 心 疾 首 之 憾, 更 何 况 本 书 批 判 的 枪 矛, 主 要 是 投 向 那 些 借 扬 钱 捧 钱 而 附 庸 风 雅 的 学 术 小 人 和 制 造 偶 像 人 云 亦 云 的 世 俗 风 气 呢! 实 际 上 汤 君 自 己 也 是 崇 敬 钱 钟 书 并 深 受 其 影 响 的 : 他 购 买 枟 围 城 枠 多 达 15 种 版 本, 读 了 数 十 遍 ; 他 叙 及 钱 先 生 授 课 的 风 采, 提 到 其 超 拔 的 人 格, 论 及 其 枟 管 锥 编 枠 枟 宋 诗 选 注 枠 等 著 作 的 成 就, 敬 慕 之 情 便 不 由 自 主 地 溢 于 言 表 ; 甚 至 书 中 语 言 的 表 述 和 比 喻 的 设

18 置, 似 乎 烙 印 了 钱 氏 的 余 影 作 为 钱 钟 书 的 敬 慕 者, 为 其 写 传 记 是 顺 理 成 章 的 事, 然 而 却 要 用 冷 眼 透 视 的 方 式 来 进 行, 其 中 的 深 意 颇 值 得 受 众 去 仔 细 玩 味 当 然, 假 如 作 者 不 在 钱 基 博 扬 己 褒 子 杨 绛 与 林 非 夫 妇 的 冲 突 杨 绛 与 宗 璞 的 公 案 等 事 件 上 着 墨 太 多, 假 如 某 些 措 辞 不 是 过 于 刻 薄, 再 适 当 增 强 其 理 论 思 辨 色 彩, 则 本 书 的 论 述 将 更 为 紧 凑 集 中 典 雅 平 正, 学 术 品 位 将 得 到 相 当 的 提 升 从 前 扬 子 云 作 枟 反 离 骚 枠, 以 反 言 合 正 的 手 法 悼 怀 屈 原, 结 果 因 题 中 的 反 字, 被 朱 熹 斥 之 为 屈 原 之 罪 人 枟 离 骚 枠 之 谗 贼, 从 而 被 大 张 挞 伐 但 愿 本 书 出 版 后, 不 会 因 书 名 的 缘 故 而 招 致 类 似 的 误 解 是 为 序 2002 年 1 月 于 长 沙 岳 麓 山 寓 所 13

19 第 一 章 奇 才 横 世 旷 世 奇 才 钱 钟 书 从 小 痴 癫, 长 于 文 科 弱 于 数 理,19 岁 时 的 他 以 最 佳 文 科 成 绩, 最 差 的 数 学 考 分 破 格 踏 入 清 华 园 ; 文 豪 太 太 杨 绛 后 来 著 文 时, 对 昔 日 抨 击 过 家 学 推 崇 父 亲 文 敌 的 丈 夫 在 这 段 时 区 内 的 经 历 不 忘 作 秀 一 番 大 文 豪 原 是 痴 癫 郎

20 2 一 所 谓 的 钱 家 家 学 钱 氏 世 居 无 锡 此 地 今 日 经 济 发 达, 且 因 钱 钟 书 而 闻 名 遐 迩 研 究 钱 钟 书 的 钱 学 学 者 循 考 证 之 途, 他 们 大 都 患 有 逆 向 追 荣 症, 酷 好 潜 入 陈 年 黄 卷 之 中 为 名 人 伟 人 采 摘 荣 光, 为 钱 钟 书 在 历 史 的 银 行 中 开 立 神 话 般 的 账 号, 然 后 将 皇 上 后 裔 家 学 浑 厚 文 曲 星 投 胎 之 类 话 语 汇 入 其 中 与 之 同 时, 他 们 不 忘 从 大 名 鼎 鼎 的 钱 钟 书 文 学 业 绩 中 逆 推 出 无 锡 为 山 水 灵 秀, 专 为 孕 育 龙 虎 式 人 物 的 风 水 宝 地 但 昔 日 的 无 锡 正 如 钱 钟 书 在 枟 围 城 枠 中 对 方 鸿 渐 老 家 勾 勒 的 那 样 : 打 铁 磨 豆 腐 抬 轿 子 是 该 社 区 三 种 行 业 土 产 品 中 艺 术 品 以 泥 娃 娃 为 最 出 名, 年 轻 人 进 入 大 学, 以 学 土 木 工 程 为 最 多 铁 的 硬, 豆 腐 的 淡 而 无 味, 轿 子 的 容 量 狭 小, 还 加 上 泥 土 气, 这 算 是 他 们 的 民 风 总 之, 这 是 一 个 欠 大 方 的 民 居 之 地 据 枟 钱 氏 家 谱 枠 记 载, 钱 家 是 五 代 十 国 吴 越 开 国 皇 帝 钱 武 肃 王 的 后 裔, 八 世 祖 钱 迪 始 迁 无 锡 梅 里 堠 山, 钱 钟 书 为 钱 33 代 世 孙 钱 钟 书 曾 祖 时, 正 值 太 平 天 国 运 动 爆 发, 他 遂 带 领 全 家 避 乱 江 北, 直 至 事 后 才 回 到 故 里 他 共 生 五 子, 大 房 钱 福 炜, 是 前 清 举 人, 为 苏 州 府 长 洲 县 教 谕, 权 倾 一 方 二 房 三 房 名 不 详, 二 房 也 中 过 举 四 房 钱 福 炯, 号 祖 耆, 即 钱 钟 书 的 祖 父 五 房 在 当 年 避 乱 时 留 居 江 阴 钱 福 炯 虽 然 只 是 个 有 祖 传 租 田 三 四 十 亩 的 小 地 主, 本 人 也 是 个 秀 才, 但 由 于 他 的 大 哥 是 中 过 举 的 县 学 教 谕, 他 的 岳 家 石 塘 湾 孙 氏 是 无 锡 最 有 势 力 的 大 地 主 之 一, 所 以 在 无 锡 仍 被 当 作 小 乡 绅 看 待, 被 人 视 为 一 尊 人 物 钱 福 炯 共 生 三 子, 大 房 钱 基 成 ( 子 兰 ), 二 房 钱 基 博 ( 子 泉 ) 和 三 房 钱 基 厚 ( 孙 卿 ) 是 同 胞 双 生, 三 兄 弟 共 居 于 一 个 大 家 庭 中 钱 钟 书 的 生 父 钱 基 博, 原 名 基 来, 别 号 潜 庐, 字 子 泉 哑 泉, 号 老 泉, 他 生 于 清 光 绪 十 三 年 (1887) 丁 亥 二 月 二 日, 死 于 1957 年 10 月 他 与 胞 弟 钱 基 厚 孪 生 于 无 锡 城 内 连 元 街 据 郑 逸 梅 枟 艺 林 散 文 枠 第 1968 条 载 : 梁 溪 钱 孙 卿 与 钱 基 博 为 孪 生 兄 弟, 面 貌 相 类, 初 识 者 几 难 辨 别 但

21 兄弟仍有分际 据该文本第 ２８４３ 条称 钱基博面有痘瘢 侏儒无威仪 钱基博既未在清代科举场上取过功 名 又没有 上过 当时正 规的 新式学 堂 但他却从少年时代就对中国 国学 产生颇浓兴趣 毕生潜入其中 与之 同时 他还受到了康有为 梁启超等维新派的影响 与钱基厚一同参加过 由资产阶 级 旧 民 主 主 义 先 驱 人 物 杨 荫 杭 杨 绛 之 父 筹 办 的 理 化 会 学习自然科学和外语 年龄不过 ２４ 岁的他被江西省布政使陶大均延为专主 文稿的师爷 掌管文书 月薪白银百两 但一年后 陶大均死去 钱基博 于是辞职回乡 到新创 办的 无 锡 县 立 第 一 小 学 担 任 国 文 教 员 月 薪 近 ２０ 元 此后 他便执教于学界 历任无锡国立第一小学文史地教员 吴江丽 则女子中学国文教员 江 苏省 立第 三师范 学校 国文 经学 教员 及教务 长 圣约翰大学国文教授 国立清华大学国文教授 第四中山大学中国语文学 系主任 私立无锡国学专门学校校务主任 光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主任及文 学院院长 浙江大学 蓝田国立师范大学 武昌华中大学 现华中师范大 学 教授等 主要著 作有 枟周 易解 题及 其读 法枠 枟四 书 解 题 及 其 读 法枠 枟读庄子天下篇疏记枠 枟韩愈志枠 枟韩愈文续枠 枟明代文学枠 枟国学文选 类纂枠 枟版本通义枠 枟后东塾读书记枠 枟现代中国文学史枠 枟文史通义解 题及其读法枠 枟古文辞类纂解题及其读法枠 枟老子解题及其读法枠 枟骈文 通义枠 枟名家校读五种枠 枟文心雕龙校读记枠 枟中国文学史枠 枟孙子章句 训义枠 枟近百 年湖南 学风枠 等 另 有各类 散 杂 文 字 刊 载 于 枟小 说 月 刊枠 枟妇女杂志枠 枟东方杂志枠 枟教育杂志枠 枟新教育枠 枟清华学报枠 枟甲寅 周刊枠 枟青鹤杂志枠 枟光华半月刊枠 枟国师季刊枠 等刊物 可谓著作等 身 因而得到钱穆 曾广钧等先生的首肯 而钱基博本人对自己的学问颇 为自赏 据 １９３４ 年 枟光华半月刊枠 第 ８ 期上 钱基博 枟自传枠 文中载 基博论 学 务 为浩博 无 涯 诂 经 谭 史 旁 涉 百 家 抉 摘 利 病 发其 奥 自谓集部之学 海内罕对 子部钩稽 亦多匡发 而为文初年 学 枟战国策枠 喜纵横 不 拘 绳 墨 既 而 读 曾 文 正 书 乃 泽 之 扬 马 字 矜 句炼 又久 而 以 为 典 重 少 姿 致 叙 事 学 陈 寿 议 论 学 苏 轼 务 为 抑 扬 爽 3

22 4 朗 所作论说 序跋 碑传 书牍 颇为世所诵称 碑传杂记 于三十年 来民情国故 颇多征见 足备异日鉴戒 论说书牍 明融事理 而益以典 雅古遒之辞出之 跌宕昭彰 序跋 则以生平读书无一字滑过 故于学术 文章得失利病 多抉心发奥之论 钱基博宣传自己不仅表现在其 枟自传枠 中 而且杂见于其他文章 他 在 枟愉儿钟书札两通枠 之一中称 吾兄弟意气纵横 熟贯二十一史 议 论古今人成败 如操左 右 券 下 笔 千 言 洒 洒 不 自 休 无 疑 在 自 己 脸 上 抹了一把两厘米厚的胭脂 而在 枟愉儿钟书札两通枠 之二中他向外传播对 钱钟书的爱心 得到高度弘扬 同时没有忘记将自己捎带上 他称 我自 粗有名字 汝又头角崭露 其宣 扬父 子文名 盖世 的心 态倾 泻笔端 当 然 钱老先生在此还能客气一分即自称 粗有 名字 接着 钱基 博先 生将父 子 俩的才华向社会委婉地推销一通 他宣 传朋友 之间 称钱钟 书文 章胜过 他 学问亦在他之上 父子俩成名成家易如反掌 囊中探物 即所谓 我父子 非修名不立之难 钱基博这种积极的手法 令今日 公关 专家 难望 其项背 或 拜其为师 钱基博自我估价颇高 当时人们对其誉词亦多 曾国藩的孙子曾广钧 称钱基博先生学富五车 能 开 宗 树 派 即 必 能 开 一 文 派 富 豪 张 季 直 一边对他竖起的大拇指可以哗哗摇响 一边赞其文章为 大江以北 未见 其伦 又有凑热闹的文士费树蔚 认为 张季直 之言 没有 到位 他 称江南 也 无人与钱基博匹敌 至于后来提携 指点钱钟书诗歌创作的陈衍先生与钱 基博相互拔高 互赠美言 两人没为忘义之小人而做报恩之君子 钱基博 称陈衍为 并世文章之雄 陈衍回 应钱 基博 的则为 后贤 可畏 独吾 子 尔 尽管如此 当时亦有文学同仁出于中国知识分子固有的谦逊心态视其 狂傲 反常 或一笑了之不将他的言行当一回事儿 而现今李洪岩在 枟钱 钟书与近代学人枠 一书中称自负的钱基博 并不 擅长 做诗 尤 其是钱 钟 书对其文并不看好 摧毁了父亲的学术神话 １９３３ 年 枟光华半月刊枠 第 １ 卷第 ７ 期上刊布的钱钟书 枟上家大人论骈文流变书枠 一文中 钱钟书认为

23 父 亲 的 枟 骈 文 通 义 枠 具 有 局 限 性, 他 毫 不 客 气 地 将 自 己 关 于 骈 俪 文 研 究 成 果 告 知 基 博, 给 自 负 的 钱 基 博 上 了 一 堂 文 学 史 研 究 课 而 当 钱 穆 先 生 晚 年 曾 说, 他 平 生 所 见 治 学 最 勤, 用 力 最 深 的 学 者, 就 是 钱 基 博 时, 钱 钟 书 却 称 钱 穆 回 忆 录 中 关 于 钱 基 博 的 记 述 全 错 了, 给 钱 基 博 戴 错 了 帽 子, 并 称 钱 基 博 的 枟 中 国 文 学 史 枠 不 完 备 ; 晚 年 的 钱 基 博 曾 写 信 命 钱 钟 书 访 候 章 士 钊, 但 钱 钟 书 抗 命 没 去 拜 访 与 他 寓 舍 仅 一 巷 之 隔 的 章 先 生 20 世 纪 70 年 代 中 期, 章 士 钊 枟 柳 文 指 要 枠 出 版, 钱 钟 书 发 现 凝 聚 章 氏 心 血 的 大 作 伤 痕 累 累, 他 在 给 吴 忠 匡 等 人 信 中 称 道 : 章 文 差 能 尽 俗, 未 入 流 品 ; 胡 适 妄 言 唱 于 前 ; 家 君 ( 按 : 指 钱 基 博 ) 妄 语 和 于 后, 推 重 失 实, 流 布 丹 青, 章 亦 居 之 无 疑 钱 钟 书 庆 幸 当 时 未 遵 父 命 去 访 章, 否 则 今 日 必 后 悔 由 此 可 见, 钱 基 博 在 钱 钟 书 心 中 的 学 术 地 位 如 何 了 二 钱 钟 书 命 名 的 实 质 及 其 他 昔 日 的 钱 家 泡 在 中 国 文 化 这 一 染 缸 之 中, 科 学 不 足, 迷 信 有 余, 他 们 像 其 他 中 国 百 姓 一 样, 亦 信 风 水 道 术, 此 点 无 可 非 议 钱 氏 坟 上 风 水 反 映 长 房 不 旺 小 房 兴 后 来 即 1985 年 12 月, 作 为 喝 过 西 方 洋 式 墨 水 的 杨 绛, 用 东 方 现 代 之 笔 在 枟 论 钱 钟 书 与 枙 围 城 枛 枠 之 二 中 写 道 : 钱 家 的 坟 上 风 水, 不 旺 长 房 旺 小 房 ; 长 房 往 往 没 有 子 嗣, 便 有, 也 没 出 息 长 房 钱 基 成 无 子 嗣, 二 房 钱 基 博, 三 房 钱 基 厚 子 女 颇 多 钱 基 博 与 当 时 南 社 风 云 人 物 王 西 神 之 妹 钱 王 氏 于 宣 统 二 年 庚 戌 十 月 二 十 日 即 1910 年 11 月 21 日 生 下 了 钱 钟 书 杨 绛 在 枟 论 钱 钟 书 与 枙 围 城 枛 枠 之 二 中 论 述 了 钱 钟 书 姓 名 的 荣 史 : 钟 书 周 岁 抓 周, 抓 了 一 本 书, 因 此 取 名 钟 书 他 出 世 那 天, 恰 有 人 送 来 一 本 枟 常 州 先 哲 丛 书 枠, 伯 父 已 为 他 取 名 仰 先, 字 哲 良 可 是 周 岁 有 了 钟 书 这 个 学 名, 仰 先 就 成 为 小 名, 叫 做 阿 先 言 下 之 意, 钱 钟 书 乃 文 曲 星 下 凡 杨 绛 的 这 段 记 述 有 违 历 史 史 实, 或 者 说 只 说 准 钱 钟 书 取 名 之 一 部 分 根 据 钱 基 博 枟 堠 山 钱 氏 丹 桂 堂 家 谱 枠 载, 钱 氏 自 曾 祖 钱 维 桢 以 下, 以 5

24 6 福 基 钟 汝 昌 排 辈 是 钟 为 谱 名 或 辈 分 名 钱 福 炜 长 孙 钱钟唐生于光绪二十年 先天已定 并非仅是 抓周 命名的 钱钟书的 叔叔钱基厚在 枟孙庵年谱枠 叙写道 宣统二年十月二十日申时 侄钟书 生 叔见出也 还有人遗父以 枟常州先哲丛书枠 者 故为命名曰钟书 小 字阿先 以伯 兄无 子 奉父 命 由伯 兄夫 妇携室 乳 养 此 处 书 双 音 即赠书和书名之 书 是 钟 书 名 为 钟 书 的 爷 爷 所 命 另 有 可 资 考信订伪的 即 宣统三年五月初三日午时 长子钟韩生 时移寓胡桥韩 氏宅 而余适读韩昌黎文 故 为 命 名 曰 钟 韩 小 字 阿 文 钱 基 厚 已 明 言 钟书 名为祖父所命 说白一点即为 辈分与抓周 两者的融合 钱钟书从小受到 伯父 钱基 成和 父母亲 二维 养护 相对 于钱 基博来 说 养父钱基成宽宏 慈爱 他给钱钟书撑起了一把父爱的庇护伞 又对钱钟 书予以启蒙教育 杨绛记述道 钟书四岁由伯父教他识字 伯父是慈母一般 钟书整天跟着他 伯父 上茶馆 听说书 钟书都跟着去 他父亲不便干涉 又怕惯坏了孩子 只 好建议及早把孩子送入小学 钟 书六岁 入秦 氏小 学 他 上学 不到半 年 生了一场病 伯父舍不得他入学 借此让他停学在家 他七岁 和比他小 半岁的堂弟钟韩同在亲戚家的私 塾附 学 他念 枟毛 诗枠 钟韩念 枟尔雅枠 但附学不便 一年后他和钟韩都在家中由伯父教 伯父对钟书的父亲和叔 父说 你们俩兄弟都是由我启蒙的 我还教不了他们 父亲和叔父当然 不敢反对 钟书和钟韩跟伯父读书 只有下午上课 每天早上 伯父上茶馆喝 茶 料理杂务 或跟熟人聊天 钟书总是跟着去 伯父花一个铜板给他买 一个大酥饼吃 又 花 了 两 个 铜 板 向 小 书 铺 子 或 书 摊 租 一 本 小 说 给 他 看 家里的小说只有 枟西游记枠 枟水浒枠 枟三国演义枠 等正经小说 书 摊上租来的 枟说唐枠 枟济公传枠 枟七侠五义枠 之类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家 里不藏 钟书吃了酥饼就孜孜看书 直到伯父叫他回家 钱钟书就是在伯父仁慈的氛围中汲取知识营养 由识字的小道而入古 典文学和通俗小说坦途的 且钱钟书博闻强记 杨绛说 钟韩下学回家

25 有自己的父亲教 伯父和钱钟书却是 老鼠哥哥同年伴儿 他父亲不 敢得罪哥哥 只好伺机把钟书抓去教数学 教不会 发狠要打 怕哥哥听 见 只好拧肉 不许 钟书哭 钟书 身上一 块青 一 块紫 晚上脱 掉 衣 服 伯父发现了不免心疼气恼 因而 虽然钱钟书与钱基成之间形式上是过继关系 实际上胜似父子 关系 基成对钟 书 拳 拳 养 育 之 恩 在 钱 钟 书 幼 小 的 心 灵 上 留 下 了 很 深 的 痕 迹 所以 杨绛记载道 伯父去世 钟书还未放学 经家人召回 一路哭着赶回去 哭叫 伯 伯 钱钟书对钱基成逝去的悲伤之情穿透脊梁 但是 此处 伯伯 的叫 法纯属乖误 因为 钱钟书已过继给钱基成为子形成父子关系 长房之子 称长房为伯伯有违乡情 正如杨绛 枟误传记妄枠 这语气就不像 杨绛 在所有的有关钱钟书的文本中都叙述钱钟书 称钱基 成为 伯 父 实为 谬 误 违背情理 应为 养父 即为 爹爹 另一方面 生父钱基博对钱钟书管教严厉 伯父赐予钟书一个慈爱宽 容的气氛 基博先生不敢反对 也不便干涉 但又不得不伺机干涉 这是 一种比较特殊敏感的状况 当然 基成 基博兄弟俩都是出于望子成龙的 良好愿望 只是教育方式相异而已 钱钟书自小在大家庭中长大 和堂兄弟的感情不输亲兄弟 和睦 友 爱相处 亲的 堂的兄弟共十人 钟书居长 众兄弟间 他比较稚钝 读 书的时候 对什么都无所谓即没个计较 放下书本 又全没正经 好像有 大量多余的兴致没处寄放 专爱胡说乱道 有点疯疯癫癫的味道 钱家人 爱说他吃了痴姆妈的奶 是 痴兄 杨绛称无锡人所谓的 痴 包括很 多意义 疯 傻 憨 稚气 气 淘气等等 他父母有时说他 痴癫不 拉 痴舞做法 呒著呒落 的确他不像他母亲那样沉默寡言 严肃 谨慎 也不像他生父那样 一 本 正 经 他 母 亲 抱 怨 他 生 父 憨 也 许 钟 书 的 痴气 是他生父的憨厚遗传而来的 这一点从他们家旧时的合影中得 到反映 他弟弟都精壮孔武 唯他瘦弱 善眉善眼的一副忠厚可怜相 7

26 8 痴 癫 的 钱 钟 书 酷 好 念 书, 他 畅 游 在 小 说 世 界, 对 其 中 章 节 的 解 读 有 时 不 免 囫 囵 吞 枣, 比 如 把 子 读 为 岂 子, 也 不 知 枟 西 游 记 枠 中 的 子 就 是 猪 八 戒 同 时 看 完 以 后, 其 思 维 发 散 出 去, 产 生 奇 特 的 联 想 : 枟 三 国 演 义 枠 里 的 关 公 手 持 82 斤 重 的 青 龙 偃 月 刀, 如 何 能 敌 过 枟 说 唐 枠 里 李 元 霸 那 一 对 800 斤 的 锤 子? 而 李 元 霸 那 一 对 锤 子 到 了 枟 西 游 记 枠 里, 又 如 何 能 比 得 上 孙 悟 空 那 斤 的 金 箍 棒 呢? 他 比 来 比 去, 一 直 纳 闷 : 为 什 么 一 条 好 汉 只 能 在 一 本 书 里 称 雄? 这 虽 是 一 个 孩 童 幼 稚 的 想 法, 不 免 授 人 笑 柄, 但 他 从 小 善 于 在 阅 读 的 文 本 中 前 后 联 想, 对 照 比 较, 这 种 好 学 深 思 不 能 不 令 人 吃 惊 这 也 许 是 他 日 后 的 治 学 中, 常 常 把 古 今 中 外 的 学 问 作 比 较 或 打 通 研 究 之 萌 芽, 或 者 说 后 来 的 对 比 研 究 是 小 时 培 养 起 的 兴 趣 和 习 惯 的 发 扬 光 大 吧! 令 人 可 笑 的 是, 他 能 把 每 条 好 汉 所 使 用 兵 器 的 斤 两 记 得 清 清 楚 楚, 一 点 不 差, 但 实 际 上 却 连 阿 拉 伯 数 字 都 不 认 识 小 时 候 的 钱 钟 书 懒 散, 他 常 常 晚 上 不 愿 睡, 早 上 不 愿 起 每 晚 伯 父 伯 母 催 他 入 睡, 他 不 干, 就 在 床 上 玩 起 石 屋 里 的 和 尚 的 游 戏, 即 一 个 人 盘 腿 坐 在 帐 子 里, 放 下 帐 门, 以 被 单 当 袈 裟, 微 闭 眼 睛, 口 中 念 念 有 词, 就 像 一 个 穿 着 袈 裟 打 坐 念 经 的 小 和 尚 小 时 候 的 钱 钟 书 还 喜 欢 绘 画, 大 约 八 九 岁 时, 他 常 用 家 中 的 废 纸 来 临 摹 钱 基 成 藏 的 枟 芥 子 园 画 谱 枠 或 枟 唐 诗 三 百 首 枠 上 面 的 插 图 每 临 好 一 幅 图 画 之 后, 他 总 要 大 笔 一 挥, 署 上 自 己 的 大 名 这 大 名 不 是 钱 钟 书, 而 是 他 给 自 己 取 的 气 魄 宏 伟 的 大 号 : 项 昂 之 他 崇 拜 力 拔 山 兮 气 盖 世 的 西 楚 霸 王 项 羽, 昂 之 大 约 是 想 像 中 项 大 王 昂 首 朝 天 不 可 一 世 的 气 概 可 惜 钱 钟 书 在 绘 画 上 没 有 建 树, 但 他 对 绘 画 兴 趣 很 浓 他 在 上 大 学 之 后, 欧 洲 留 学 之 时, 绘 画 都 是 他 的 业 余 爱 好, 在 笔 记 本 上 画, 在 夫 人 脸 上 画, 在 女 儿 肚 皮 上 画, 甚 至 到 了 不 惑 之 年 兴 趣 不 减 当 年, 请 当 时 正 在 中 学 读 书 的 女 儿 阿 圆 即 钱 瑗 为 他 临 摹 很 多 幅 西 洋 淘 气 画, 取 了 个 淘 气 名 : 枟 魔 鬼 临 去 遗 臭 图 枠 钱 钟 书 10 岁 以 后, 除 了 深 受 钱 基 成 钱 基 博 的 综 合 影 响 外, 学 校 教 育

27 和 自 学 方 面 的 分 量 也 逐 渐 增 加, 三 方 面 教 育 的 强 势 组 合, 构 成 了 后 来 钱 钟 书 治 学 的 坚 实 基 础 之 一, 亦 为 他 晚 年 蔚 为 大 观 的 著 作 之 坚 固 基 石 三 林 纾 与 钱 基 博 的 纠 葛 1924 年, 钱 基 博 被 聘 为 清 华 大 学 教 授, 因 路 途 漫 漫 没 有 回 家, 严 父 在 外, 钱 钟 书 便 从 束 缚 的 阴 影 中 解 脱 出 来, 成 为 一 介 无 拘 无 束 的 潇 洒 少 年 他 任 性 地 遨 游 在 不 登 大 雅 之 堂 的 小 说 杂 志 上 空 枟 小 说 世 界 枠 枟 红 玫 瑰 枠 枟 紫 罗 兰 枠 等 林 译 小 说 丛 书 成 了 他 每 日 必 饮 的 娃 哈 哈 过 去 他 拜 读 过 梁 启 超 译 的 枟 十 五 小 豪 杰 枠, 周 桂 笙 翻 译 的 侦 探 小 说, 但 有 了 林 译 小 说 丛 书 后 便 对 西 洋 小 说 生 发 阿 芙 蓉 癖 般 的 嗜 好, 此 点 倒 是 文 坛 上 一 大 有 趣 话 题 林 纾 ( ), 字 琴 南, 号 畏 庐 林 纾 本 人 作 为 西 洋 小 说 的 翻 译 家 亦 具 有 传 奇 色 彩 他 本 人 不 识 洋 字, 终 其 一 生 亦 未 曾 开 过 洋 荤, 却 译 出 180 多 种 洋 小 说, 文 笔 老 道, 知 名 度 甚 高 林 纾 这 一 闭 门 造 车 且 出 而 合 辙 的 翻 译 技 法 得 益 于 他 国 学 之 深 厚 修 养, 而 那 些 国 学 根 底 肤 浅 的 辅 佐 林 翻 译 的 外 文 专 家 显 然 黯 淡 无 光, 此 事 亦 使 自 骄 傲 人 的 归 国 留 学 生 喟 叹 不 已 林 纾 译 文 水 平 较 高, 他 背 后 杀 阴 枪 放 暗 箭 的 水 平 亦 不 赖 在 钱 基 博 自 戴 高 帽, 费 树 蔚 陈 衍 诸 人 放 肆 给 基 博 加 冕, 基 博 先 生 毫 不 斯 文 接 受 的 同 时, 林 纾 在 背 后 向 钱 基 博 扔 来 石 头 1914 年, 恽 铁 樵 在 枟 小 说 月 报 枠 上 同 时 刊 登 林 纾 的 枟 技 击 余 闻 枠 和 钱 基 博 的 小 说 枟 技 击 余 闻 补 枠 等 文, 有 读 者 拜 读 后 便 盛 赞 钱 基 博 文 笔 古 苍 峭 拔, 并 将 其 定 位 在 林 纾 之 上 林 纾 得 知 后, 顿 觉 自 己 小 说 霸 主 地 位 受 到 冲 击, 面 子 丢 失 他 马 上 与 编 辑 部 取 得 联 系, 要 挟 编 辑 道 : 此 后 愿 让 贤 路, 不 再 贡 拙 编 辑 部 感 到 此 事 非 常 棘 手, 正 所 谓 两 虎 相 争, 编 辑 难 做 经 过 衡 量 论 证, 他 们 觉 得 林 纾 能 给 他 们 带 来 较 大 的 经 济 利 益 后, 编 辑 部 采 取 保 林 弃 钱 的 策 略, 林 纾 凯 旋, 基 博 败 北 但 据 钱 基 博 本 人 说, 林 纾 先 生 并 未 鸣 金 收 兵, 仍 然 对 钱 基 博 穷 追 不 已 比 如 林 纾 要 求 商 务 馆 不 出 9

28 10 版钱基博的书稿 所谓 嘱 商 务 不 印 拙 稿 又 林 纾 从 中 作 梗 背 后 恶 语 伤人 使钱基博就友人推荐北师大之职泡汤 所谓 有友人介博任北师大 国学讲座 其时畏庐在北京文坛 气焰炙手可热 口作臧仓 致成罢论 钱基博内心自然愤愤不平 但他故作高姿 他写道 十五年前 以博 偶尔掎 摭 畏庐 见之 不胜 愤 愤 无 端 大 施 倾 轧 文章化为戈矛 儒林沦于市道 然博以为真读书人 正当化矜释躁 徵 其学养 何意畏庐六十老翁 不能宏奖后进 而党同妨道若是 畏庐身 价既倒 博撰 枟中国文学 史枠 平 情 而 论 胸 中 既 未 尝 有 不 平 之 气 更 何 必加以寻斧 效恶声之必反 故博 而在时移世异之今日 并不敢助长 者张目 作寻声之骂 诃禁不详也 此文为钱基博于 １９２９ 年所 写 其时 林纾 已死去 ５ 年 林 纾赌 气 要 挟 枟小说月报枠 成为铁的事实 因为 旁证 诸多 而称 林纾 嘱商 务馆 不印钱 基 博拙稿 凭自 己 在 文 坛 炙 手 可 热 的 身 份 口 作 臧 仓 云 云 只 是 钱 基 博 自 述 因为林纾已死 缺乏被告的陈述 真实与否尚待考证 钱基博在此表 扬了自己 鞭挞了林纾 文本显示钱基博君子风度儒林楷模 可以说钱基 博在 枟小说月报枠 因林纾原因而败 北 人格上 却反 败为胜 高出 林纾几 档 一顶提携后学光彩四溢的帽子被狂风吹离了林纾的脑顶实为遗憾 林纾先 生实不合算 且不论其在文坛上炙手可热的地位远胜钱基博 就其年纪上 来看 年长钱基博 ３５ 岁 背后耍小动作 没有长者风范 为文人所不齿 这一点倒为钱 基 博 的 出 名 提 供 了 良 机 因 而 当 时 就 有 许 多 文 人 对 林 纾 发 难 比如林纾的死敌李详将林氏骂得狗血淋头 笔者推测 钱钟书在阅看 林译小说丛书 时年近 １４ 岁 痴癫的他对乃父与林纾在 １９１４ 年产生的恩 怨不明不白 更不会介入其中 但后来酷好父子俩坦率交流心曲的钱钟书 不可能不知晓林纾的下作 更何况钱基博行文向外透露自己与林纾的纠葛 呢 可是钱钟书并没有将父辈的恩怨当自己的恩怨 更没有成为卫父的斗 士 与父亲组成联合战队对林纾口诛笔伐 相反地对林纾称赞不已 比如 他在视林纾为 平日学无根柢 空抱一部韩文揣摩 的陈衍面前称颂林 纾的才华 又如作为林 钱风波的知情人恽铁樵指摘林纾 枟哀吹录枠 四篇

29 中杜撰字不少 把 翻 筋斗 写成 翻 滚 斗 把 炊 烟 写 成 丝 烟 从而归纳出林纾文字功底低劣 钱钟书不仅没有顺着恽铁樵臭林的跑道往 前走 几十年后 他反戈刺了恽铁樵一枪 钱钟书称 这几句话不仅写 出林纾匆忙草率 连稿子上显著的 杜撰字 或别字都没改正 而且无意 中流露出刊物编者对名作 家来稿 常 抱的典 型的 两面态 度 不仅如 此 钱 钟书还撰文 赞 誉 林 纾 先 生 他 的 枟林 纾 的 翻 译枠 一 文 由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１９６４ 年 ６ 月出版的 枟文学研究集刊枠 第一册收入 当时钱基博先生去世 ９ 年时间 钱钟书已有 ５４ 岁 他对父亲心里怨恨林纾不能不体悟 但是他胸 怀豁达 在艺术品赏上并不受父亲影响 独立特行 这位学问上的 不孝 之子 只服膺于艺术而不顾私情 钱基博不屑于林纾的为人 但林纾先生给钱家却带来了福音 少年的 钱钟书反复阅读 林 译 小 说 丛 书 中 的 哈 葛 德 迪 更 生 欧 文 师 哥 德 史威弗特的作品 无不为其中迷人的情节而倾倒 而废寝忘食 尤其是哈 葛德的 枟三千年艳尸记枠 中惊险镜头使他目瞪口呆 正因为如此 钱钟书 滋生了对外语的兴趣 文敌成为自己的儿子学习外国文学的引路人 这可 能是对林纾怨怼不平的钱基博始料未及的 君子风度的钱基博应君子般感 谢林纾 四 代父撰序 但是次年 按 指 １９２５ 年 暑假 钱基博突然回家 使贪看小说杂志 的钱钟书措手不及 基博令他与后来成为热工自动化权威的钱钟韩各做文 章一篇 钟韩文章条理清晰 论证平和 措辞雅丽 而钟书的文章文白相 间 用词怪诞 庸俗 字迹潦草 这主要归因于钱钟书花在杂书上时间太 多 基博先生恨铁不成钢 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挨打的钱钟书坐在大厅里 呜呜大哭 嗣后 钱钟书发愤认真阅读 枟骈体文钞枠 枟古文辞类纂枠 等书 不过 间或还以自己兴趣为主 但是总的看来亦将多面杂览转为专攻 严父的鞭 11

30 12 策, 同 窗 与 老 师 的 重 视, 使 钱 钟 书 立 下 在 学 问 上 出 人 头 地 的 宏 愿 1927 年, 北 伐 军 击 败 吴 佩 孚 孙 传 芳 等 军 阀, 占 领 江 苏 浙 江 上 海 等 地 国 民 政 府 颁 发 命 令, 取 消 教 会 学 校 枟 圣 经 枠 这 门 必 修 课, 此 事 引 起 教 会 教 徒 抗 议 美 国 教 会 宣 布 停 止 办 学, 钱 钟 书 就 读 的 桃 坞 中 学 遂 停 办 ( 之 后 不 久 又 恢 复 ), 钱 钟 书 钱 钟 韩 兄 弟 俩 入 辅 仁 中 学 念 书 辅 仁 中 学 是 由 无 锡 圣 公 会 的 汉 人 会 友 集 资 创 办 的 私 立 学 校, 虽 办 学 条 件 无 法 与 桃 坞 中 学 相 比, 但 课 程 设 置 在 当 时 还 比 较 前 卫 在 此 处 两 年 多 的 求 学 中, 钱 钟 书 更 加 发 奋, 中 外 书 籍 成 其 必 食 的 精 神 粮 料, 国 文 与 英 文 功 底 更 为 深 固 他 行 文 时 别 出 心 裁, 骈 散 并 用, 丽 句 平 文 兼 蓄, 钱 基 博 对 此 赞 赏 不 已 钱 基 博 觉 得 钱 钟 书 文 字 上 了 档 次, 可 以 拿 得 出 手, 对 得 起 受 众 据 称 便 命 他 代 写 书 信, 先 是 基 博 口 授, 钟 书 代 笔, 继 而 由 代 笔 写 信 而 代 写 文 章, 钱 钟 书 总 能 翻 新 出 奇, 一 气 呵 成, 行 文 迅 速, 倚 马 可 待 钟 书 第 一 次 为 基 博 代 写 的 文 章 是 给 乡 下 一 大 户 撰 述 枟 墓 志 铭 枠, 受 到 基 博 的 夸 赞 ; 据 说 他 还 代 父 作 过 枟 箫 心 剑 气 楼 诗 存 序 枠 等 文, 可 惜 现 已 散 失 而 现 今 传 闻 他 代 父 给 钱 穆 枟 国 学 概 论 枠 所 做 序 文 之 事 则 有 待 考 证 钱 穆 先 生 是 钱 钟 书 的 同 乡 同 族 1923 年 秋, 钱 穆 由 钱 基 博 力 荐 到 无 锡 三 师 任 教, 他 编 写 的 讲 义 枟 国 学 概 论 枠 直 至 1927 年 秋 才 完 稿 钱 穆 出 于 慕 钱 基 博 之 名 或 酬 谢 钱 基 博 知 遇 之 恩, 请 其 作 序 ( 序 文 见 附 录 ) 杨 绛 在 枟 论 钱 钟 书 与 枙 围 城 枛 枠 之 二 中 称 : 那 时 商 务 馆 出 版 钱 穆 的 一 本 书, 上 有 钟 书 父 亲 的 序 文 据 钟 书 告 诉 我, 那 是 他 代 写 的, 一 字 没 有 改 动 此 处 的 钱 穆 的 一 本 书 即 为 枟 国 学 概 论 枠, 但 署 的 名 却 是 钱 基 博 大 名, 且 酷 好 提 携 儿 子 宣 扬 钟 书 聪 颖 才 情 的 基 博 在 作 自 我 宣 传 时, 称 自 己 所 作 论 说 序 跋 碑 传 书 牍 颇 为 世 所 诵 称 时 并 没 有 称 钱 穆 大 作 之 序 出 自 钱 钟 书 之 手 后 来 钱 学 学 者 只 是 根 据 杨 绛 之 文 而 提 出 钱 穆 枟 国 学 概 论 枠 之 序 是 钱 钟 书 所 写 的 论 点 而 且 孔 庆 茂 在 枟 钱 钟 书 与 杨 绛 枠 一 书 中 称 钱 基 博 让 钟 书 代 笔, 钟 书 略 加 思 索, 提 笔 一 气 呵 成 父 亲 慎 重 仔 细 地 推 敲 了 几 遍, 总 觉 得 无 须 改 写 外 人 甚 至 连 钱 穆 本 人 一 直 都 没 看 出 这 序 出 自 钱 钟 书 之 手 自 我 标 价 较 高 的 李 洪 岩 先 生 亦 认 为 序 文 酷 肖 钱 钟 书 的

31 风 格 笔 者 在 此 犯 疑, 其 一, 钱 钟 书 与 钱 基 博 先 生 文 风 相 异, 前 者 才 华 飘 逸, 文 辞 华 丽, 狂 傲 自 许 ; 后 者 学 风 严 谨, 平 实, 长 于 论 辩, 两 人 文 风 学 风 其 趣 大 异 而 枟 国 学 概 论 枠 之 序 文 风 平 稳 推 理 严 谨, 应 出 于 基 博 之 手 笔 其 二, 钱 基 博 先 生 誉 儿 有 嗜, 从 不 放 弃 推 销 儿 子 的 一 丝 机 会, 他 在 枟 自 传 枠 中 并 没 称 钱 钟 书 代 其 行 文 后 世 学 人 只 是 依 据 杨 绛 的 叙 述 才 有 此 说 可 信 度 如 何? 笔 者 认 为 不 可 不 信, 但 不 可 全 信, 笔 者 在 其 他 文 章 中 已 称 杨 绛 为 夫 作 秀, 在 此 处 有 无 此 嫌 疑 有 待 考 证 退 而 言 之, 即 使 序 文 为 钱 钟 书 所 写, 那 么 自 我 感 觉 良 好 的 国 学 大 师 钱 基 博 不 予 说 明, 岂 不 有 了 父 掠 子 之 美 的 为 文 人 所 不 齿 的 下 作? 但 愿 这 不 是 一 个 难 解 之 谜 五 破 格 踏 入 清 华 园 钱 钟 书 所 在 教 会 学 校 教 学 非 常 严 格, 为 钱 钟 书 的 国 文 和 外 文 打 下 了 坚 实 的 基 础 他 在 桃 坞 中 学 曾 因 英 文 好, 一 度 出 任 过 一 班 最 高 长 官 班 长 之 职 ; 在 辅 仁 中 学, 钱 钟 书 以 比 较 良 好 的 成 绩 毕 业 关 于 这 一 点 在 有 关 钱 钟 书 传 之 中, 很 多 学 者 称 钱 钟 书 学 业 成 绩 优 秀 异 常 突 出 等 等 颇 有 拔 高 之 嫌 原 因 何 在? 邹 文 海 在 枟 忆 钱 钟 书 枠 一 文 称 小 时 候 的 钱 钟 书 与 他 的 数 学 彼 此 彼 此, 即 数 学 糟 透 顶, 钱 钟 书 在 桃 坞 辅 仁 中 学 时, 数 学 一 直 是 其 无 法 跨 过 的 鸿 沟 此 种 陋 局 的 产 生 归 因 于 钱 钟 书 强 于 形 象 浪 漫, 弱 于 数 理 的 天 性 为 了 升 学, 他 可 能 在 数 学 方 面 做 了 一 番 努 力, 企 求 跨 过 这 道 关 隘, 但 收 效 甚 微 ; 或 者 索 性 破 罐 子 破 摔, 以 数 学 为 敌 因 而 从 全 局 来 看, 数 学 拖 了 他 的 后 腿, 即 使 国 文 英 文 再 高, 他 也 无 法 成 为 班 上 异 常 突 出 的 人 才, 除 非 钱 钟 书 的 同 窗 都 是 一 帮 混 混 ; 或 数 学 亦 不 行, 国 文 英 文 接 近 钱 钟 书 的 特 长 ; 或 数 学 优 秀, 但 国 文 英 文 很 差 ; 或 数 学 国 文 英 文 均 差 也 只 有 这 样, 才 能 将 缺 腿 老 虎 偏 科 秀 才 钱 钟 书 定 位 为 成 绩 异 常 突 出 优 秀 因 而 称 钱 钟 书 以 优 秀 成 绩 毕 业 云 云 违 拗 了 钱 先 生 标 举 的 文 学 良 心 艺 术 贞 操 称 钱 钟 书 学 习 成 绩 良 好 则 较 中 肯 13

32 14 １９２９ 年 钱钟书以良好成绩完成了中学学习 考入清华大学外国语言 文学系 本书中或称外语系 学号为 ８４４ 号 当时他 １９ 岁 不过 钱钟 书入清华大学属于破格招录的 他从小酷好文学 忽视算学 因而入学考 试中 数学只考 １５ 分 邹文海在 枟忆钱钟书枠 一文中称钱钟书只得零分 依照清华大学招生规定 凡有一门课程不及格者 就不予录取 但他的国 文和英文成绩名列榜首 且英文得了满分 无法定夺是否录取的招生老师 只好把钱钟书的成绩向当时清华大 学校长 罗家 伦报 告 罗 先生 打破常 规 做主录取了钱钟书 钱钟书成为清华西方语言文学系学生中一员 此事成 为中国学术 界 一 大 佳 话 国 人 认 为 罗 先 生 独 具 慧 眼 发 现 钱 钟 书 这 位 英 才 但据杨绛在 枟论钱钟书与 枙围城枛枠 记载钱钟书 １４ 岁与钱钟韩考上桃 坞中学时 钱基博先生到北京清华大学任教 主管招生工作人员把钱钟书 的成绩向罗 家 伦 汇 报 而 罗 家 伦 又 破 例 录 取 了 他 窃 以 为 既 有 钱 钟 书 英 文 国文成绩优异的因素 也许又包含照顾钱基博情绪 面子的原因吧 附文 枟国学概论枠 序 钱基博 宾四此书 属稿 三 数 年 前 每 一 章 就 辄 以 油 印 本 相 寄 要 余 先 睹 之 予病懒 不自收拾 书缺有间 唯九章 枟清代考证学枠 十章 枟最 近期之学术思想枠 以邮 致 最 后 存 余 八 章 余 皆 亡 之 矣 虽 然 其 自 出 手 眼 于古人貌异心同之故 用思直到圣处 则读九 十两章 而全书固可 以三隅反者也 第十章 所 论 皆 并 世 学 人 有 钳 我 市 朝 之 惧 未 敢 置 喙 第九章竟体 精 审 然 称 说 黄 梨 洲 顾 亭 林 王 船 山 颜 习 斋 而不及 毛 奇 龄 是 叙 清 学 之 始 未 为 周 匝 也 殿 以 黄 元 同 俞 荫甫 孙 仲容 而不及陈澧 是述清学之终 未为具尽也 西河生产 浙中 姚江之学 故为乡献 其全书屡推良知为入圣阶梯 所作折客辨学 文 以为知行合一 亦发 于 朱 子 枟中 庸 注枠 特 朱 子 不 能 践 而 王 践 之 几

33 乎 晚 年 定 论 之 说, 则 其 与 朱 子 相 水 火, 宁 挟 私 好 胜 而 已 哉? 无 亦 日 素 所 蓄 积 然 也 然 毛 氏 虽 奉 着 意 精 微 之 学, 雅 不 欲 拾 前 人 余 唾, 以 支 离 榛 塞 斥 朱 子, 乃 务 为 弘 览 博 物, 针 朱 膏 肓, 起 朱 废 疾 以 见 即 朱 子 之 于 传 注 亦 非 真 能 留 心, 此 则 承 数 百 年 朱 陆 异 同 之 辨, 而 入 徽 国 之 室, 操 矛 以 伐 徽 国 者 也 学 问 镞 镞, 与 古 为 新, 岂 得 举 亭 林 梨 洲 诸 君 子 而 概 以 之 乎? 焦 理 堂 作 枟 西 河 集 序 枠, 仅 以 开 始 之 功 归 之 ( 枟 经 室 集 西 河 全 集 序 枠, 实 雕 菰 手 笔, 见 枟 丛 书 枠 枟 理 堂 先 生 佚 文 枠 中 ), 固 云 皮 相, 即 洪 良 品 驳 全 谢 山 论 西 河 诸 文 ( 见 洪 枟 致 袁 忠 节 书 枠, 在 枟 干 湖 题 襟 集 枠 中, 洪 文 惜 未 之 见 ), 恐 亦 考 订 名 物 而 已, 于 毛 氏 精 神 命 脉 所 在, 未 之 或 见 也 毛 氏 既 以 朱 子 之 学 反 害 朱 子, 递 嬗 三 百 年, 考 证 之 言 满 天 下, 学 者 穷 而 思 变, 通 经 学 古 如 焦 理 堂, 亦 谓 时 人 折 宋 申 汉, 其 弊 足 贼 人 心 而 害 经 学, ( 见 枟 与 阮 芸 台 论 枙 易 枛 书 枠, 录 枟 且 朴 斋 题 跋 枠 中, 并 雕 菰 轶 文, 而 枟 丛 书 枠 所 未 及 收 者 ), 重 以 遭 时 多 难, 世 奋 于 武, 言 轻 世 者 失 学 而 遁 于 朱 子, 其 恣 肆 如 孙 芝 房 姚 石 甫 之 流, 皆 以 汉 学 为 诟 厉, 高 心 空 腹, 朱 子 固 且 以 斥 陈 同 甫 者 斥 之 耳 然 世 人 遂 知 宋 学 于 讲 章 语 录 而 外, 别 有 挟 策 横 议 之 学 后 来 永 嘉 之 由 晦 而 显, 盖 滥 觞 于 是 矣 东 塾 骏 作 粤 中, 不 以 时 人 托 朱 子 以 自 重 者 尊 朱 子, 而 以 西 河 之 所 以 斥 朱 子 者 归 功 于 朱 子, 以 为 凡 考 证 之 讥 朱 子, 皆 数 典 而 忘 其 祖 者 也 援 汉 入 宋, 犹 顾 亭 林 经 学 即 理 学 之 意, 而 识 力 胜 于 方 氏 之 作 枟 商 兑 枠 矣 岂 以 二 人 者 尚 不 足 宾 四 所 耶? 乃 无 一 字 及 之, 不 已 略 乎! 宾 四 论 学 与 余 合 者 固 多, 而 大 端 违 异 其 勇 于 献 疑 发 难, 耳 后 生 风, 鼻 头 出 火, 直 是 伯 才, 岂 敢 援 憨 山 信 不 信 以 为 说, 要 归 于 不 相 菲 薄 不 相 师 而 已 今 则 譬 之 无 米 而 炊, 不 得 不 就 此 一 章, 毛 举 细 故, 宾 四 故 好 笑 吾 为 窘 耶! 又 此 章 于 梁 氏 枟 概 论 枠 称 引 颇 絮, 其 非 经 学 即 理 学 一 语, 亦 自 梁 书 来 然 梁 氏 忍 俊 不 禁, 流 为 臆 断, 李 详 所 驳, 虽 其 细 已 甚, 足 征 梁 书 于 名 物 之 末, 疏 漏 已 弥 复 可 惊 宾 四 佳 人, 乃 亦 耽 此 耶? 略 忆 此 书 前 八 章 亦 专 言 经 子, 不 及 文 史, 控 名 责 实, 岂 屏 之 不 得 与 于 国 学 ; 抑 张 皇 补 苴, 而 有 所 未 备 耶? 顾 此 所 云 云, 特 初 稿 如 是, 今 定 本 当 已 有 增 改 耶? 宾 四 日 进 无 疆, 而 余 执 不 全 之 本, 未 是 之 稿, 以 定 宾 四 之 所 新 15

34 16 得, 于 是 乎 不 足 以 尽 宾 四 矣 虽 然, 苟 征 之 鄙 说 而 不 期 以 合, 则 予 与 宾 四 冥 契 于 无 言 之 表, 方 且 诵 杜 甫 吾 宗 老 孙 子 之 语, 而 相 视 以 笑, 莫 逆 于 心 也 宗 人 基 博 谨 序 十 九 年 七 月

35 第 二 章 清 华 磨 剑 磨 剑 清 华, 反 戈 恩 师, 炮 轰 权 威, 驰 骋 文 坛, 与 没 落 官 僚 之 千 金 杨 绛 结 秦 晋 之 好 可 谓 事 业 有 成, 爱 情 美 满 但 得 意 才 人 钱 钟 书 怀 有 一 颗 躁 动 的 文 心, 设 若 不 是 他 日 后 的 文 学 业 绩 彪 炳 史 册, 早 年 授 人 的 笑 柄 在 文 化 史 上 将 留 下 永 久 性 的 阴 影 才 学 爱 情 双 迸 飞

36 18 一 清 华 磨 剑 清 华 大 学 的 前 身 是 由 美 国 退 还 的 庚 子 赔 款 设 立 的 游 美 学 务 处 ( 成 立 于 宣 统 元 年 1909 年, 任 务 是 录 取 选 送 美 国 的 留 学 生 ) 民 国 元 年, 在 原 有 基 础 上 成 立 清 华 学 校, 仍 为 留 美 预 备 学 校 性 质 民 国 十 七 年 (1928 年 ), 清 华 学 校 改 称 国 立 清 华 大 学, 任 命 罗 家 伦 为 校 长, 设 立 文 学 法 学 理 学 三 院, 十 四 个 系, 进 一 步 严 整 学 校 规 模 在 20 世 纪 的 中 国 现 代 大 学 历 史 上, 清 华 与 北 大 位 居 显 要, 且 具 有 不 同 特 质 : 北 大 具 有 浓 郁 的 传 统 文 化 风 范, 清 华 则 更 接 近 西 洋 文 化 清 华 大 学 名 流 学 者 云 集, 校 长 为 知 名 的 教 育 家 罗 家 伦 先 生, 后 有 吴 南 轩 翁 文 灏 梅 贻 琦 钱 钟 书 所 在 西 方 语 言 文 学 系 授 课 的 教 师 中 就 有 众 多 名 教 授 系 主 任 为 研 究 莎 士 比 亚 的 戏 剧 专 家 王 文 显, 教 授 有 叶 公 超 温 源 宁 吴 宓, 外 籍 教 师 有 德 籍 的 蒲 勒 生 ( Von Plessen) 英 籍 雷 查 其 ( I. A. Richar ds) 美 国 人 毕 莲 女 士 ( Miss Bille) 翟 孟 生 ( R. D. Jameson) 以 及 温 德 ( R. W inter) 等 人 而 外 国 语 言 文 学 家 所 在 的 文 学 院 院 长 为 显 赫 一 时 的 杨 振 声, 后 为 冯 友 兰 这 些 都 是 培 养 青 年 俊 彦 的 引 路 人 钱 钟 书 进 入 课 堂 学 习, 但 其 听 课 方 式 别 具 一 格 他 上 课 时 从 不 做 笔 记, 只 带 一 本 与 课 堂 无 关 的 闲 书, 一 面 听 讲, 一 面 看 自 己 的 书, 但 考 试 时 总 是 第 一 他 自 己 喜 欢 读 书, 也 鼓 励 别 人 读 书 他 还 有 一 个 怪 癖, 看 书 时 喜 欢 用 又 黑 又 粗 的 铅 笔 划 下 佳 句, 又 在 书 旁 加 上 他 的 评 语, 因 故 清 华 图 书 馆 现 存 书 册 中 的 画 线 和 评 语 很 多 出 自 他 的 手 笔 他 能 充 分 利 用 清 华 馆 内 的 藏 书, 终 日 泡 在 图 书 馆 中, 勤 做 课 外 笔 记, 他 房 舍 内 的 书 架 和 桌 上 到 处 摆 满 一 摞 摞 的 笔 记 本, 有 一 尺 多 高, 这 都 是 他 的 读 书 心 得, 为 他 思 想 的 形 成 奠 定 了 良 好 基 础 钱 钟 书 后 来 在 枟 谈 艺 录 补 订 枠 第 23 页 称 他 : 及 入 古 学, 专 习 西 方 语 文 尚 多 暇 日, 许 敦 宿 好, 妄 企 亲 炙 古 人, 不 由 师 授 择 总 别 集 有 名 家 笺 释 者 讨 索 之, 天 社 两 注, 亦 在 其 列 以 注 对 质 本 文, 若 听 讼 之 两 选 然, 时 复 检 所 引 书, 验 其 是 非 合 久 从 而 体 察 属 词 此 事 之 惨 淡 经

37 营, 资 吾 操 觚 自 运 之 助 渐 悟 宗 派 判 分, 体 裁 另 异, 甚 且 言 语 悬 殊, 封 疆 阻 纯, 而 诗 眼 文 心, 往 往 莫 逆 契 此 处 讲 的 是 学 习 古 典 诗 文 的 苦 旅, 但 他 对 中 外 文 学 的 学 习 研 究 何 尝 不 如 此 呢? 他 直 接 接 触 文 学 原 著, 与 作 家 们 在 心 灵 上 作 f ace 唱 f ace 式 的 沟 通, 不 由 师 授, 古 今 中 外 的 哲 人 大 师, 都 是 他 亲 炙 对 象 因 而 即 使 上 课 他 从 不 听 讲, 也 学 到 了 超 于 课 堂 的 知 识 广 泛 的 阅 读 使 钱 钟 书 获 益 匪 浅, 其 成 绩 令 他 人 不 能 望 其 项 背, 且 使 一 些 忝 列 清 华 才 子 榜 的 学 生 心 理 失 去 平 衡 同 窗 许 振 德, 字 大 千, 就 是 济 南 远 近 闻 名 的 状 元, 他 在 考 入 清 华 前, 中 学 考 试 每 次 都 是 第 一, 极 为 自 负 考 入 清 华 后, 不 幸 与 钱 钟 书 同 班, 顿 遇 克 星 钱 钟 书 屡 屡 夺 得 第 一 名, 打 破 了 许 君 的 状 元 纪 录 许 振 德 感 到 窝 囊 耻 辱, 想 伺 机 报 复 但 偶 有 一 次, 许 振 德 把 一 个 思 考 很 久 并 请 教 了 许 多 人 而 未 能 解 答 的 问 题 去 问 钱 钟 书, 钱 钟 书 很 快 地 帮 他 解 答 了, 许 振 德 大 为 感 动, 尽 弃 前 嫌, 与 钱 钟 书 成 为 一 对 很 要 好 的 朋 友 钱 钟 书 在 水 木 清 华 的 怡 人 校 区, 知 名 度 颇 高, 文 名 已 满 全 校 一 方 面 是 由 于 他 考 入 清 华 具 有 传 奇 色 彩, 国 文 英 文 居 于 鳌 头, 算 学 惨 不 忍 睹 罗 家 伦 校 长 破 格 录 取 了 他, 叶 公 超 吴 宓 冯 友 兰 诸 位 大 名 赫 赫 教 授 的 欣 赏 夸 赞, 与 时 任 光 华 大 学 教 授 的 钱 基 博 的 宣 传 另 一 方 面 在 于 钱 钟 书 文 笔 飘 逸 之 中 藏 着 犀 利, 平 和 内 心 卧 有 狂 傲, 以 及 他 的 刻 苦 好 学 的 钻 研 态 度 尤 其 是 他 那 达 摩 面 壁 式 的 苦 读 被 传 为 美 谈 邹 文 海, 他 自 称 与 钱 钟 书 两 度 同 学 一 度 同 事 他 回 忆 在 小 学 念 书 时, 其 父 经 常 以 学 习 勤 奋 的 钱 钟 书 为 楷 模 而 训 斥 他 放 学 回 家 书 角 都 不 翻 了! 他 对 钱 钟 书 反 感 不 已, 称 钱 与 他 差 不 多, 即 数 学 糟 透 顶, 只 有 国 文 能 揭 示 ; 在 学 校 先 生 给 予 钱 钟 书 文 章 佳 评 诸 如 眼 大 于 箕 爽 若 哀 梨 时, 邹 文 海 认 为 钱 钟 书 字 迹 马 虎, 很 难 规 规 矩 矩 写 在 方 格 之 中 邹 文 海 认 为 父 亲 老 师 对 钱 钟 书 评 价 言 过 其 实 但 正 是 这 位 自 尊 心 受 到 长 辈 践 踏, 对 钱 钟 书 颇 不 钦 佩 的 邹 先 生 却 早 钱 钟 书 两 年 入 清 华, 就 读 该 校 政 治 系 两 人 见 面 机 会 不 太 多, 但 他 经 常 看 见 钱 钟 书 穿 一 双 土 式 布 鞋, 出 入 图 书 馆 19

38 20 乔冠华对清华时期两位同学印象颇深 一位是 １９３０ 年考入清华历史系 的胡乔木即胡鼎新 由于他参加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 其身份暴露不得不 离开清华园 后来成为一个职业革命家或革命队伍中的秀才 另一位便是 钱钟书 乔冠华这位新中国的外交家 晚年落魄 郁郁而亡 在他临终前 的录音材料中 提到了钱钟书先生 还有一个印象很深的同学 到现在 大家都很知道 就是钱钟书 他是我的图书馆的朋友 他涉猎的范围非 常广泛 西洋的 中国的 我从他的言谈当中感觉到他对国民党那套并 不感兴趣 是一个真正的书生 许振德回忆道 余在校 ４ 年期间 图书 馆借书之多 恐无能与 钱 兄 相 比 者 课 外 用 功 之 勤 恐 亦 乏 其 匹 如 此 等等 这些均说明嗜书似命的钱钟书潜游图书馆 从中汲取精神食粮 大 快朵颐 钱钟书学习勤奋 知识渊博 得到清华大学许多师生的赏识 钱钟书 的同班同学 ３０ 人 毕 业 时 剩 下 ２７ 人 后 来 成 名 者 如 戏 剧 方 面 有 万 家 宝 曹禺 小说方面有吴组缃 书评方面 有常 凤璩 笔 名常凤 翻译方 面 有石璞 颜毓蘅等等 同学中流传清华大学学生 三杰 的传说 即钱钟 书是龙 曹禺是虎 颜毓蘅是狗 虽然后来钱钟书在给舒展的信函中加以 否认 但此事在清华校史和中国文坛上广泛流传 二 炒作家书 钱钟书于斗室磨刀 学问渐趋成熟 他蓄养了独立精神 臧否人物一 语中的 此一锋芒在他入清华时已凸现出来 钱基博对此很为得意 钟书 亦少了父亲施予他的皮肉之苦 钱基博曾称 长夏无事 课从子钟汉读 番 禺 陈 澧 兰 甫 枟东 塾 读 书 记枠 陈 氏 以 东 塾 名其庐 而仆课子弟读 书 之 室 会 在 室 之 东 偏 遂 以 后 东 塾 名 吾 室 枟无邪堂答问枠 五卷 义乌 朱 一 新 鼎 甫 撰 傍 晚 纳 凉 庭 中 与 诸 儿 论 次 及 之 以为 枟答问枠 可配陈 澧 枟东塾 读 书 记枠 倘 学 者 先 读 陈 枟记枠 以 端 其 向 继之 枟答问枠 博其趣 庶于学问有从入之途 不为拘虚门户之见 儿

39 子钟书因言 枟答问枠 与陈 枟记枠 同一兼综汉宋 若论识议宏通 文笔犀 利 则陈 枟记枠 远不如 枟答 问枠 余告 之曰 不然 陈 君经 生 朴实 说 理 学以淑身 朱生烈士 慷慨陈议 志在匡国 枟答问枠 文笔议 论 远 胜陈君 信如所论 然 枟答 问枠 之 体 适 会 多 途 皆 朱 生 当 日 应 机 作 教 事无常准 枟诗枠 枟书枠 互错综 枟经枠 枟史枠 相纷纭 义既不定于一方 学故难求其条贯 又其言皆有为而发 非于晚清学风史实烂熟心胸 未易 晓其端绪 不如陈君 枟读 书 记枠 之 布 局 别 白 牖 启 途 辙 论 议 尽 欠 雄 骏 开示弥征平实 又圣贤应世 事迹多端 随感而起 故为教不一 陈君宿 学 但见戴 震 学末 流 之 嵬 琐 故 欲 救 之 以 通 而 于 枟公 羊枠 有 发 挥 亡贬绝 朱生晚出 及见康 有为 氏今文之狂诡 更欲讽之于正 而于 枟公羊枠 多驳难 少赞扬 此其较 也 钟书 因言 见 朱生 枟佩弦 斋文枠 中有与康长素论学 论书诸书 皆极锐发 又谓 朱生自诩 人称其经 学 而不知吾史学远胜于经 大抵朱生持宋学以正汉学 盖陈君之所同 趣 而治经学以得史意 则陈君之所未到 又其较也 闭户讲学而有子弟 能相送难 此亦吾生一乐 钱钟书对父亲发起反攻 但基博并没赐其以不孝之子的恶名 反而为 钟书 啪啪 地像竹子般长高的才学而高兴 基博先生颇有 枟围城枠 中穷 酸老人方 翁的记事嗜好 他后来于 １９３５ 年 ２ 月 ２１ 日记下如下内容 儿子钟书能承余学 尤喜搜罗明清两朝人集 以章氏 学城 文史之 义 扶前贤著述之隐 发凡起例 得未曾有 每叹世有知言 异日得余父 子日记 取其中之有系集部者 董理为篇 乃知余父子集部之学 当继嘉 定钱氏 按 指钱大昕 之史学以后先照映 非夸语也 关于此事 钱钟书在 枟北游纪事诗枠 亦居魏阙亦江湖 兔窟营三莫 守株 且执两端开别派 断章取义一葫芦 中反映了钱基博日记之事 钱 基博记事的底因在于为后人提供董理为篇的素材 以便写作者看见钱钟书 年轻时观点独到的风景 作为身兼严师与严父双重角色的钱基博 他好似洞明钱钟书未来能成 大器 故从钱钟书 １９２９ 年 上清华 开始 就 将儿子 的家 书细 心张 贴在册 子 21

40 22 上, 名 曰 枟 先 儿 家 书 枠 据 称 其 份 额 较 多, 内 容 庞 杂 扎 实, 无 异 于 后 世 撰 写 钱 钟 书 传 的 金 石 室 之 书 令 钱 基 博 和 后 人 遗 憾 的 是 此 书 毁 于 文 革 大 劫, 现 存 的 是 钱 基 博 在 枟 光 华 大 学 半 月 刊 枠 第 1 卷 第 4 期, 发 表 的 署 名 为 哑 泉 给 钱 钟 书 的 两 封 信 以 及 后 者 来 信 一 封 从 信 札 中, 我 们 可 以 触 摸 到 钱 基 博 那 颗 望 子 成 龙 的 炽 热 的 心 和 钱 钟 书 治 学 的 精 神 风 貌 钱 基 博 于 1931 年 10 月 31 日 ( 即 民 国 二 十 年 十 月 三 十 一 日 ) 给 钱 钟 书 一 信 中, 针 对 温 源 宁 师 招 汝 ( 按 : 指 钱 钟 书 ) 入 城, 欲 介 绍 往 伦 敦 大 学 东 方 语 文 学 院, 教 中 国 语 文 之 事, 他 告 诫 钟 书 须 认 清 路 头, 所 以 才 谆 谆 言 之 另 一 封 信 书 写 于 1932 年 11 月 17 日 ( 即 民 国 二 十 一 年 十 一 月 十 七 日 ) 信 的 开 首 称 自 己 接 到 钱 钟 书 寄 来 的 枟 大 公 报 枠 枟 新 月 枠 报 刊, 近 来 钟 书 与 名 流 交 际, 又 忙 于 行 文, 心 中 不 免 高 兴 异 常 但 得 知 钱 钟 书 说 孔 子 是 乡 绅, 陶 潜 亦 折 腰 之 话 语 时, 基 博 马 上 责 备 他 嘴 无 遮 掩, 说 话 轻 薄, 他 不 免 心 中 为 之 悲 恨 在 这 封 信 中, 钱 基 博 善 于 做 思 想 工 作, 他 先 肯 定 钟 书 天 资 卓 荦, 博 闻 强 识 的 优 点 然 后 规 劝 他 力 戒 浮 躁 或 者 哗 众 取 宠, 应 以 淡 泊 明 志 宁 静 致 远 的 诸 葛 亮 陶 渊 明 为 楷 模, 像 枟 南 史 枠 中 文 情 鸿 丽, 学 解 深 拔, 而 韬 光 潜 实 的 王 僧 虔, 不 为 以 犀 利 之 笔, 发 激 宕 之 论 迎 合 社 会 浮 动 浅 薄 之 心 理, 倾 动 一 世 之 胡 适 之 徐 志 摩 之 流 最 后 还 再 三 告 诫 钟 书 须 从 容 大 雅, 勿 急 功 近 名 钱 钟 书 的 枟 上 家 大 人 论 骈 文 流 变 书 枠 一 文 作 于 1933 年 从 清 华 毕 业 前 夕, 发 表 于 枟 光 华 半 月 刊 枠 第 1 卷 第 7 期 信 中 称 自 己 已 收 讫 钱 基 博 寄 来 的 著 作 枟 韩 文 读 语 枠 枟 骈 文 通 义 枠 以 及 陈 衍 为 钟 书 诗 所 作 的 序 钟 书 称 父 亲 的 枟 骈 文 通 义 枠 一 书 词 赅 义 宏 ; 在 论 证 研 讨 骈 文 流 变 时, 矜 慎 不 苟, 非 常 精 当 然 后 笔 锋 一 转 道 : 汉 代 虽 无 韵 之 文, 为 骈 体 文 的 渊 源 或 形 成, 司 马 迁 可 谓 卓 然 领 袖 后 世 人 物, 汉 赋 在 于 叠 字, Word 骈 体 之 要, 在 于 叠 词, Phrase 字 则 单 文 已 足, 徒 见 堆 垛 之 迹 然 后 就 蔡 邕 文 本 陆 机 文 章 予 以 分 析 钟 书 委 婉 地 指 摘 父 文 的 短 处, 提 出 自 己 所 撰 枟 文 学 史 枠 中 关 于 骈 俪 的 论 述 为 前 人 未 发, 略 贡 所 见 以 拾 大 人 之 阙 遗

41 且 相 信 钱 基 博 从 善 如 流, 必 能 赏 会 斯 言 然 后 又 汇 报 自 己 文 学 成 绩, 枟 四 六 丛 话 枠 对 骈 文 研 究 缺 席, 钟 书 自 己 拥 有 精 湛 的 论 述 ; 近 来 又 为 枟 大 公 报 世 界 思 潮 枠 写 一 史 学 专 论, 观 点 独 到, 所 谓 中 间 胜 义, 钩 深 探 赜, 实 为 儿 书 发 凡 起 例 也 最 后 向 钱 基 博 遥 交 了 一 份 家 庭 作 业 即 枟 车 赴 海 淀 道 中 作 二 绝 句 枠 其 一 : 东 风 力 弱 未 能 狂, 髡 柳 萧 森 气 自 苍? 二 月 不 知 春 水 暖, 乍 看 乳 鸭 漾 波 塘 其 二 : 冀 北 江 南 归 不 成, 春 来 客 里 总 关 情 梨 花 著 雨 无 颜 色, 已 惹 闲 愁 水 样 生! 请 父 亲 基 博 削 正 不 过 钱 钟 书 对 这 两 首 诗 评 价 颇 高, 所 谓 风 致 之 妙, 不 臧 前 人 钱 基 博 将 家 书 公 开 刊 布, 这 本 是 正 常 的 文 化 传 播 行 为, 具 有 其 本 身 的 合 理 性 : 给 我 们 保 存 了 历 史 文 献, 让 我 们 窥 见 当 时 父 子 俩 某 些 心 态, 至 少 填 补 了 枟 光 华 半 月 刊 枠 版 面 但 负 面 影 响 不 可 小 觑 我 们 并 不 反 对 包 括 文 人 在 内 的 个 体 向 外 对 自 我 做 出 必 要 的 推 销, 但 设 若 超 过 一 定 的 度 则 循 入 张 扬 炒 作 的 茅 草 地 刊 布 的 三 封 信 之 文 学 行 为 刚 好 使 钱 基 博 在 炒 作 上 达 标 钱 基 博 给 人 的 印 记 在 于 他 不 是 钱 基 厚 的 孪 生 兄, 倒 与 枟 围 城 枠 中 方 翁 为 孪 生 兄 弟 了, 他 履 行 了 父 辈 职 责, 父 母 之 于 子 女, 责 任 有 尽 然 后 以 貌 似 批 评 实 为 赞 许 的 笔 锋 将 钱 钟 书 连 带 自 身 做 了 一 番 宣 传, 大 二 的 钱 钟 书 要 出 国 向 洋 人 传 授 中 国 文 化 ; 钱 钟 书 博 闻 强 记 ; 父 子 俩 学 富 五 车, 才 高 八 斗, 扬 名 于 世 如 碗 里 扒 饭 火 锅 中 捞 菜 ; 最 后 便 是 钱 家 家 教 很 严, 严 父 定 能 培 养 出 优 秀 儿 子, 如 此 等 等 这 种 文 本 无 论 置 诸 抽 屉 还 是 公 开 发 表, 既 体 现 了 作 为 父 辈 的 钱 基 博 望 子 成 龙 的 心 态, 又 有 炫 耀 家 居 奇 宝 之 意 而 钱 钟 书 上 大 人 书 中 的 字 里 行 间 放 射 出 学 识 才 情 的 光 芒, 虽 形 似 书 评, 但 实 则 夸 赞 了 自 我 总 之 父 子 俩 的 行 为 即 为 公 关 广 告, 无 怪 乎 当 时 许 多 师 生 嗤 之 以 鼻 或 称 钱 基 博 吹 捧 钱 钟 书, 又 宣 传 自 我, 即 表 扬 儿 子 与 自 我 表 扬 如 果 说 父 子 俩 在 信 中 一 唱 一 和 为 我 们 留 下 了 宝 贵 的 史 料, 那 么 他 们 的 宣 扬 自 我 则 为 赐 予 文 坛 一 杯 由 陈 谷 烂 米 酿 造 的 酸 酒 设 若 钱 钟 书 后 来 不 在 学 术 创 作 上 取 得 惊 人 的 成 绩, 当 时 对 钱 氏 父 辈 嗤 之 以 鼻 者 或 许 在 阴 间 耻 笑 23

42 24 三 文 心 躁 动 1933 年, 傲 慢 勤 奋 学 子 钱 钟 书 在 枟 上 家 大 人 论 骈 文 流 变 书 枠 一 文 中, 他 向 其 父 禀 告 自 己 近 撰 枟 文 学 史 枠 专 著, 其 中 有 些 关 于 骈 文 研 究 独 到 精 湛 的 观 点 可 供 基 博 参 考 所 谓 儿 撰 枟 文 学 史 枠 中, 有 论 骈 俪 数 处, 亦 皆 自 信 为 前 人 未 发 ; 略 贡 所 见 以 拾 大 人 之 阙 遗 云 云 当 是 时, 钱 基 博 早 已 南 下 上 海, 任 光 华 大 学 文 学 教 授, 清 华 大 学 西 方 语 言 文 学 系 高 材 生 钱 钟 书 给 其 父 上 英 文 课 纯 属 情 理 之 中, 但 予 其 父 补 有 关 骈 俪 文 章 的 课, 一 则 可 知 一 向 自 负 的 钱 基 博 先 生 智 者 千 虑, 不 免 有 失 二 则 可 见 钱 钟 书 英 才 横 世, 予 世 人 以 突 兀 之 感 钱 钟 书 拟 于 枟 文 学 史 枠 脱 稿 后, 将 诗 作 结 集 自 费 出 版, 可 是, 枟 中 书 君 诗 枠 印 刷 至 今 已 近 花 甲, 其 枟 文 学 史 枠 一 书 却 无 下 文, 使 中 国 文 化 界 少 了 一 件 扛 鼎 之 作, 亦 使 颂 钱 派 者 缺 了 一 项 炫 耀 武 器 值 得 庆 幸 的 是, 枟 文 学 史 枠 一 书 胎 死 钱 钟 书 腹 中, 此 书 序 论 与 序 论 补 遗 却 分 别 刊 布 于 枟 国 风 枠 半 月 刊 1933 年 10 月 25 日 的 第 3 卷 第 8 期 1933 年 12 月 1 日 的 第 3 卷 第 11 期 之 上 枟 文 学 史 枠 这 部 少 作 未 完 稿, 或 者 完 稿 了, 但 粗 心 的 钱 钟 书 先 生 像 后 来 所 说 从 上 海 迁 居 北 京 时 将 枟 百 合 心 枠 的 手 稿 遗 弃 一 般, 他 可 能 在 清 华 毕 业 时 将 枟 文 学 史 枠 书 稿 扔 入 了 垃 圾 堆 或 让 每 日 为 稻 粱 谋 的 捡 破 烂 者 捡 去 沽 酒 了, 从 而 使 我 们 无 法 领 教 其 中 卓 识, 只 好 从 序 论 和 其 文 本 中 领 略 一 些 观 点 他 认 为 我 国 文 学 派 系 林 立, 即 体 制 繁 多, 界 律 精 严 的 吾 国 文 学 分 茅 设 葩, 各 自 为 政, 而 文 学 史 或 文 学 理 论 的 研 究 者 拿 来 西 方 文 学 理 论 生 硬 套 在 中 国 文 体 上, 此 乃 卤 莽 灭 裂, 强 为 此 附 削 足 适 履 的 机 械 分 类 法 他 界 定 道 西 方 所 谓 Poetry 非 即 吾 国 之 诗, 所 谓 D rama 非 即 吾 国 之 曲, 而 P rose 亦 不 能 在 我 国 之 文 体 之 中 找 到 对 应 物 文 学 类 型 体 裁 或 种 类 的 划 分 应 以 中 国 特 色 为 根 据, 即 文 学 随 国 风 民 俗 而 殊, 须 各 还 其 本 来 面 目 此 点 对 文 学 研 究 者 对 比 较 文 学 专 家 们 无 疑 是 当 头 一 棒,

43 劈 面 一 掌 除 此 之 外, 文 学 史 的 分 段 也 须 慎 重, 不 能 囚 于 政 治 盛 衰, 而 应 以 文 坛 上 自 身 变 迁 为 根 据 如 他 说 的 作 者 之 宗 风 习 尚, 相 革 相 承, 潜 移 默 变, 由 渐 而 著, 因 可 标 举 其 大 者 著 者 而 区 别 之 他 指 出 唐 诗 分 初 盛 中 晚 四 期, 此 四 期 是 诗 自 身 的 初 盛 中 晚 而 不 是 唐 朝 政 治 的 初 盛 中 晚 此 一 立 论 则 是 对 传 统 乃 至 今 日 将 文 学 打 扮 成 政 治 婢 女 的 文 学 史 家 的 编 书 行 文 法 之 勘 误 而 钱 钟 书 对 八 股 文 的 点 评 可 谓 创 辟 无 比 他 慧 眼 独 具, 能 从 臭 名 远 扬 脓 疮 遍 身 的 八 股 文 身 上 发 掘 出 精 华 来 他 先 为 八 股 文 鸣 不 平 即 钱 冰 枟 履 国 丛 话 枠 将 八 股 文 比 喻 为 猪, 可 是 牛 羊 犬 马 各 有 专 家 绘 之, 只 有 猪 没 有 画 师 将 其 入 画 ; 汪 穰 卿 在 枟 遗 著 论 八 股 文 与 学 堂 课 程 枠 中 称 八 股 文 纯 属 机 械 性 操 作 钱 先 生 对 此 持 有 非 议 他 认 为 八 股 文 是 宋 朝 元 朝 以 后 雅 文 学 的 支 派 与 流 裔, 它 备 受 白 眼, 不 与 词 章 为 列 不 过 它 本 身 在 想 像 体 会 诸 方 面 大 有 剧 情 ( Dramatic element), 可 以 引 人 发 噱 今 天 的 散 文 文 体 深 受 其 影 响 至 于 枟 文 学 史 枠 一 书 有 关 骈 俪 文 的 论 述, 由 于 前 面 章 节 已 经 介 绍, 在 此 不 述 钱 钟 书 在 枟 序 论 枠 中 的 论 述 与 虚 拟 的 枟 文 学 史 枠 一 书 的 观 点 在 他 日 后 的 枟 谈 艺 录 枠 枟 管 锥 编 枠 有 了 更 进 一 步 的 阐 述 比 如 他 对 文 学 史 分 段 的 论 述 在 枟 谈 艺 录 枠 中 得 到 更 精 辟 的 发 挥 ; 又 比 如 他 在 枟 谈 艺 录 枠 中 将 对 八 股 文 予 以 更 精 审 的 阐 发 他 指 出 古 称 代 言 的 八 股 文 能 揣 摩 古 人 口 吻, 设 身 处 地, 发 为 文 章, 以 俳 优 之 道, 扶 圣 贤 之 心 在 所 有 八 股 文 中, 他 推 举 明 清 两 代 佳 八 股 文, 它 能 揣 摩 孔 孟 情 事, 并 能 达 及 栩 栩 如 生 的 境 界 在 此, 他 还 把 中 国 八 股 文 与 国 外 修 辞 学 做 了 一 番 比 较 研 究, 他 认 为 像 八 股 文 这 类 代 言 文 体, 最 为 罗 马 修 辞 学 所 注 重, 名 曰 P rosopopoeia, 学 童 皆 须 习 为 之 由 此 可 见, 钱 钟 书 在 枟 文 学 史 枠 序 论 中 所 阐 发 的 一 些 点 滴 观 点 闪 烁 着 光 彩, 亮 出 他 与 众 相 异 的 学 术 旗 帜, 其 中 见 解 繁 衍 出 枟 谈 艺 录 枠 枟 管 锥 编 枠 中 某 些 非 凡 的 观 点 钱 钟 书 少 作 枟 文 学 史 枠 没 有 杀 青, 他 却 戏 剧 般 地 向 外 界 泄 露 自 己 另 一 25

44 26 种 写 作 打 算, 笔 者 名 之 为 关 于 哲 学 家 的 文 学 史 或 哲 人 文 笔 研 究 他 称 : 除 了 柏 拉 图 或 培 根 以 外, 一 般 哲 学 家 的 文 笔 是 从 来 被 忽 略 的 有 鉴 于 此, 钱 钟 书 梦 想 写 本 研 究 哲 学 家 的 文 学 史 他 时 常 被 文 采 斐 然 的 哲 学 书 撩 弄 得 不 能 自 制, 对 写 研 究 哲 学 家 的 文 笔 的 梦 想 愈 来 愈 强 烈 他 还 对 文 本 的 篇 幅 入 选 的 哲 学 家 人 数 列 出 了 一 项 计 划 : 这 本 文 学 史 是 不 会 长 的, 譬 如 近 五 十 年 来 算 得 上 有 文 学 价 值 的 英 美 哲 学 家, 不 过 本 文 的 五 个 人 至 多 再 加 上 三 四 个 二 等 角 色, 像 Royce A irirey, Seth, Bothon 之 类 那 些 把 糊 涂 当 神 秘, 呐 喊 当 辩 证, 自 登 广 告 当 著 作 的 人, 恐 怕 在 这 本 梦 想 的 书 里 是 没 有 地 位 的, 不 管 他 们 的 东 西 在 世 界 上, 不, 在 书 架 上 占 据 着 多 大 的 地 位 因 为 这 些 人 是 些 不 学 无 术 故 弄 玄 虚 的 骗 子 式 文 人, 他 们 心 地 肮 脏, 人 格 倭 化 由 于 他 费 尽 心 机 构 思, 他 非 常 看 重 这 本 梦 想 中 的 书, 称 它 与 人 名 字 典 或 点 鬼 簿 不 是 同 路 货 色 钱 钟 书 的 关 于 哲 学 家 的 文 学 史 之 写 作 虽 与 枟 文 学 史 枠 一 般 没 有 下 落 但 二 者 存 乎 异 处, 枟 文 学 史 枠 的 主 体 内 容 为 0, 只 有 序 论 序 论 补 遗 流 传 于 世 ; 而 关 于 哲 学 家 的 文 学 史 一 书 没 有 序 论, 但 透 过 他 那 篇 于 1933 年 10 月 5 日 发 表 在 张 申 府 主 办 的 枟 大 公 报 世 界 思 潮 枠 的 枟 作 者 五 人 枠 奇 作 圆 了 他 自 己 的 梦 想 在 枟 作 者 五 人 枠 一 文 中, 钱 钟 书 将 西 方 英 美 国 家 五 位 最 有 智 慧 的 哲 学 家 加 以 对 比 研 究 这 五 位 学 者 在 西 方 哲 学 史 上 赫 赫 有 名, 他 们 是 英 国 哲 学 家 穆 尔 ( G. E. Moore, ), 新 黑 格 尔 主 义 者 卜 赖 德 雷 ( F. H. Bradley, ), 以 及 获 得 过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曾 来 华 讲 学 的 罗 素 ( Bertrand Russell, ), 美 国 的 实 用 主 义 者 詹 美 士 ( W. James, ) 和 批 判 实 用 论 者 山 潭 野 衲 ( G. Santayana, ) 钱 先 生 在 文 中 既 肯 定 他 们 的 优 点, 又 毫 不 客 气 地 指 出 他 们 的 局 限 穆 尔 钱 钟 书 在 文 中 称 穆 尔 特 具 个 性, 文 风 斩 截 清 晰, 但 缺 乏 韵 味 他 认 为 穆 尔 是 哲 学 家 中 最 无 生 发, 最 无 蕴 蓄 的 且 穆 尔 的 情 感 只 蛰 藏 在 心 里 或 流 露 于 脸 上, 而 在 文 章 中 无 影 无 踪, 他 偶 尔 流 露 出 一 种 枯 冷 的 幽 默, 被 钱 先 生 讥 为 瘪 了 嘴 的 人 的 苦 笑

45 卜 赖 德 雷 在 钱 钟 书 看 来, 卜 赖 德 雷 的 文 风 是 英 国 哲 学 家 中 最 精 练, 质 地 最 厚, 最 不 易 蒸 发 的 他 能 把 一 段 文 字 压 缩 成 一 句, 把 一 句 又 压 挤 成 一 个 字, 在 文 风 上 颇 为 经 济, 不 拖 泥 带 水, 不 多 费 口 舌 钱 先 生 用 一 个 英 文 单 词 Parouche 形 容 卜 赖 德 雷 的 文 笔, 即 一 种 虚 怯 的 勇 钱 先 生 将 其 比 作 极 紧 张, 又 极 充 实, 好 比 弯 满 未 发 的 弓 弦, 或 雷 雨 欲 来 时 的 忽 然 静 寂 的 空 气, 悲 痛 极 了 还 没 有 下 泪 前 一 刹 那 的 心 境, 更 像 遇 见 敌 人 时, 弓 起 了 背 脊 的 猫 一 切 都 预 备 好 了, 磨 砺 以 须, 只 等 动 员 令 ; 永 远 不 发 出 的 动 员 令 云 云 笔 者 在 此 对 钱 钟 书 以 事 例 解 释 一 种 虚 怯 的 勇 持 有 保 留 意 见 钱 先 生 所 举 出 的 事 例 不 能 命 中 Parouche 的 含 义, 至 多 只 能 说 明 其 中 一 点 笔 者 倒 以 为 虚 怯 的 勇 可 用 两 位 已 婚 的 男 女 上 班 时 间 在 办 公 室 背 叛 各 自 配 偶 初 次 做 爱, 但 又 怕 他 人 撞 见, 因 故 匆 匆 作 罢 来 形 容 较 为 恰 当 罗 素 钱 钟 书 认 为 自 己 对 罗 素 文 章 的 品 性 把 握 不 准, 只 有 长 期 研 究 他 者 如 张 申 府 先 生 才 能 捉 摸 清 楚 这 也 许 是 钱 先 生 在 评 价 名 人 问 题 上 表 现 的 少 有 的 谦 逊 了 不 过 他 还 能 指 出 罗 素 文 章 的 优 点 : 平 易 近 人, 思 路 清 晰, 行 文 流 利, 口 语 文 静 化 詹 美 士 钱 钟 书 认 为 在 所 有 的 欧 美 哲 学 家 中, 仅 有 威 廉 詹 美 士 才 能 与 I mmortal 这 个 英 文 单 词 即 不 朽 不 灭 般 配, 詹 美 士 的 姓 名 和 作 品 永 垂 不 朽, 詹 美 士 的 灵 魂 永 不 磨 灭 山 潭 野 衲 钱 钟 书 认 为 山 潭 野 衲 在 五 人 中 是 一 位 全 才 他 的 诗 评 论 文 小 品 文 与 哲 学 互 相 包 含 即 文 本 凸 现 出 哲 理, 哲 理 又 借 助 诗 评 论 文 小 品 文 得 以 外 扬, 缺 点 是 喜 好 卖 弄 自 己, 文 笔 具 有 小 脚 婆 娘 的 细 腻 美 钱 钟 书 的 枟 文 学 史 枠 与 关 于 哲 学 家 的 文 学 史 两 本 书 不 知 所 终, 但 钱 先 生 通 过 序 论 序 论 补 遗 等 等 已 把 此 两 书 炒 得 知 者 不 少, 乃 至 沸 沸 扬 扬, 幸 亏 当 时 钱 先 生 没 有 后 来 的 钱 先 生 拥 有 较 高 的 知 名 度, 否 则 不 知 这 场 好 戏 在 文 坛 上 唱 到 何 等 程 度, 至 少 怕 被 人 罩 住 一 顶 牛 皮 大 王 的 帽 子, 自 然 后 来 的 钱 先 生 不 会 有 如 此 孟 浪 行 为 当 然 青 年 钱 钟 书 有 撰 写 非 凡 之 著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