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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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牡 丹 亭 自 萬 曆 二 十 六 年 (1598A.D.) 完 成 之 後, 所 引 起 的 迴 響 不 僅 是 晚 明 文 人 為 了 演 出 需 求 之 改 編, 圍 繞 著 湯 顯 祖 及 其 劇 作 所 展 開 的, 還 有 後 世 學 者 爭 論 不 休 的 湯 沈 之 爭 問 題 關 於 牡 丹 亭 改 編 本 的 討 論 範 圍 大 致 不 出 本 文 所 論 之 劇 作, 但 是 關 於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文 本 則 未 有 一 共 同 定 論 筆 者 於 第 一 章 緒 論 中 曾 提 及 欲 釐 清 仿 作 之 範 圍, 或 可 由 湯 沈 之 爭 的 辨 析 著 手 確 立 了 仿 作 的 界 義 與 標 準 之 後, 再 進 一 步 比 對 牡 丹 亭 與 其 後 文 人 仿 作 之 間 在 劇 情 架 構 及 手 法 運 用 上 的 同 異 首 先, 如 果 觀 察 牡 丹 亭 所 獲 得 的 評 價, 在 內 容 表 達 之 深 刻 角 色 塑 造 之 生 動 與 論 情 手 法 之 巧 妙 方 面, 均 獲 得 高 度 讚 賞 惟 獨 音 律 不 協 此 點 在 歷 來 評 價 中 均 被 提 出, 並 認 為 有 白 璧 微 瑕 之 缺 憾, 因 此 方 有 改 編 本 考 量 場 上 演 出 之 需 而 對 音 律 進 行 改 訂 的 動 作, 此 點 也 能 於 本 文 第 四 章 中 取 得 印 證 從 文 人 改 編 本 來 看, 是 為 了 使 牡 丹 亭 更 便 於 演 出, 修 正 其 體 制 形 式 上 的 不 足 而 來 ; 從 仿 作 的 角 度 來 看, 則 是 表 述 對 牡 丹 亭 推 崇 的 一 種 文 本 因 襲 與 改 造, 除 了 音 律 之 外, 更 多 著 墨 於 情 節 的 奇 巧 變 換 之 中 但 我 們 必 須 同 意, 無 論 是 改 編 或 仿 作, 對 於 牡 丹 亭 主 情 的 核 心 思 想 是 不 曾 動 搖 的 也 就 是 說, 以 牡 丹 亭 為 主, 自 成 一 體 系 的 改 編 與 仿 作, 均 在 認 同 其 主 旨 與 表 述 方 式 的 概 念 之 下, 分 別 就 形 式 與 內 容 有 著 程 度 不 一 的 承 襲 與 變 異 放 在 中 國 戲 曲 史 的 脈 絡 之 中, 可 以 發 現 牡 丹 亭 是 少 數 出 現 續 作 改 作 與 仿 作 三 者 兼 備 的 文 本 可 用 此 論 述 牡 丹 亭 之 經 典 地 位, 也 可 用 此 推 敲 牡 丹 亭 異 於 其 他 文 本 的 獨 特 性 筆 者 在 討 論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文 本 之 時, 程 式 情 節 與 類 型 人 物 的 運 用 是 每 個 愛 情 故 事 的 必 備 元 素, 牡 丹 亭 亦 然 同 樣 地, 在 解 析 仿 作 文 本 時, 除 了 判 斷 其 與 牡 丹 亭 之 間 的 承 襲 與 變 異 之 外, 程 式 化 的 影 響 亦 必 入 於 討 論 之 列 綜 上 所 論, 筆 者 以 前 賢 研 究 為 基 礎, 將 本 章 討 論 之 文 本 集 中 於 明 傳 奇 部 分, 擬 將 內 容 分 為 四 節, 第 一 節 建 立 仿 作 判 別 之 標 準 ; 第 二 節 與 第 三 節 則 分 別 討 論 仿 作 的 不 同 類 型 ; 第 四 節 作 一 歸 納 性 總 結 除 卻 派 別 的 問 題, 從 作 家 與 作 品 出 發, 相 信 對 於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能 有 更 深 入 的 理 解 第 一 節 仿 作 判 別 之 標 準

2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由 上 述 對 於 湯 沈 之 爭 的 釐 清 可 知, 關 於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除 了 從 既 有 臨 川 派 的 歸 類 思 考 之 外, 必 須 廣 泛 搜 羅 學 者 的 研 究 成 果, 回 歸 文 本 情 節 對 照 比 較, 以 下 筆 者 即 先 說 明 關 於 仿 作 的 文 本 認 定 狀 況, 再 進 一 步 分 辨 論 析 ( 一 ) 仿 作 文 本 之 說 明 筆 者 初 步 歸 納 可 能 屬 於 牡 丹 亭 仿 作 之 文 本, 大 體 來 說 有 下 列 劇 作 : 直 接 承 襲 沈 璟 墜 釵 記 范 文 若 夢 花 酣 吳 炳 畫 中 人 梅 孝 己 灑 雪 堂 袁 于 令 西 樓 記 孟 稱 舜 嬌 紅 記 貞 文 記 馮 小 青 系 列 吳 炳 療 妒 羹 朱 京 藩 風 流 院 胡 士 奇 小 青 傳 徐 士 俊 春 波 影 來 集 之 小 青 娘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 後 三 本 為 雜 劇 ) 也 有 如 王 永 健 等 學 者 認 為 吳 炳 (1595A.D.-1647A.D.) 粲 花 齋 五 種 自 立 意 到 關 目 皆 有 意 效 仿 湯 顯 祖 者 此 外, 徐 扶 明 認 為 受 牡 丹 亭 影 響 之 劇 作 如 下 : 吳 炳 西 園 記 畫 中 人 療 妒 羹 沈 嵊 綰 春 園 周 朝 俊 紅 梅 記 沈 璟 墜 釵 記 范 文 若 夢 花 酣 王 元 壽 異 夢 記 梅 孝 己 灑 雪 堂 朱 京 藩 風 流 院 袁 于 令 西 樓 記 孟 稱 舜 嬌 紅 記 來 集 之 小 青 娘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 雜 劇 ) 從 文 本 羅 列 中 可 以 發 現, 不 同 的 研 究 者 對 於 牡 丹 亭 仿 作 文 本 的 擇 取 卻 非 常 類 似, 不 離 由 他 人 評 論 及 情 節 相 仿 而 來 ( 二 ) 仿 作 文 本 之 確 立 筆 者 以 為, 從 劇 作 思 想 來 看, 臨 川 派 的 作 家 有 一 定 的 共 通 性, 故 研 究 仿 作 時 可 做 為 參 考 筆 者 必 須 先 說 明 仿 作 與 改 作 不 同, 筆 者 所 定 義 的 仿 作, 包 括 著 意 模 仿 牡 丹 亭 之 文 本 與 受 到 牡 丹 亭 情 節 影 響 而 仿 效 的 文 本 仿 作 可 能 擇 取 的 只 是 牡 丹 亭 的 部 分 特 殊 情 節 加 以 應 用 變 化 因 此 在 界 定 仿 作 的 標 準 上, 可 以 就 二 方 面 互 相 對 照 來 看, 一 是 從 評 論 或 眉 批 指 出 有 意 仿 效 牡 丹 亭 者 ; 另 一 則 是 在 特 殊 情 節 上 有 承 襲 關 係 者 以 前 者 而 言, 如 沈 璟 的 墜 釵 記 范 文 若

3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1587A.D.-1634A.D.) 142 的 夢 花 酣 等 等 均 是 由 後 者 來 看, 必 須 先 釐 清 牡 丹 亭 之 獨 特 情 節 運 用, 再 藉 此 比 對 劇 作 牡 丹 亭 之 所 以 事 奇 情 奇, 皆 因 杜 麗 娘 一 夢 而 亡 又 為 情 而 生, 穿 越 生 死 所 刻 畫 的 愛 情 故 事, 因 此 夢 中 定 情 魂 魄 幽 媾 傷 情 而 亡 卻 死 而 復 生 的 系 列 情 節 是 牡 丹 亭 故 事 的 重 要 架 構, 亦 即 虛 實 相 錯 的 情 節 設 計, 前 論 牡 丹 亭 之 文 本 分 析 時 亦 提 及 之 此 外, 筆 者 在 第 三 章 分 析 牡 丹 亭 中 曾 論 及 信 物 的 運 用 雖 是 襲 用 情 節, 但 以 美 人 圖 作 為 連 繫 二 人 情 感 及 引 領 情 節 發 展 的 物 品, 其 意 涵 的 運 用 亦 相 當 特 殊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出 現 不 少 程 式 情 節 與 類 型 人 物, 反 言 之, 程 式 情 節 與 類 型 人 物 的 提 出 皆 來 自 於 文 本 的 歸 納 同 樣 地, 在 明 傳 奇 程 式 化 浪 潮 之 下 討 論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可 以 就 牡 丹 亭 的 特 殊 情 節 運 用 作 為 判 別 標 的 鄺 采 芸 認 為 : 多 在 情 節 關 目 上 仿 效 牡 丹 亭 的 還 魂 言 情 色 彩, 劇 作 者 也 多 以 其 作 品 能 與 牡 丹 亭 相 提 並 論 為 榮 143 筆 者 以 為, 言 情 色 彩 受 到 晚 明 主 情 思 想 及 越 見 奇 巧 的 情 節 設 計 影 響, 較 難 直 接 作 為 判 別 標 準, 可 以 作 為 佐 證 但 重 要 情 節 的 承 襲 卻 可 以 作 為 仿 作 的 直 接 證 據 此 外, 由 牡 丹 亭 故 事 延 伸, 馮 小 青 系 列 之 劇 作 在 思 想 上 鼓 吹 真 情, 而 最 大 的 特 徵 則 是 以 湯 顯 祖 或 牡 丹 亭 故 事 角 色 入 戲, 另 闢 新 局 在 廣 義 的 仿 作 來 看, 可 以 看 出 受 到 牡 丹 亭 的 影 響 筆 者 於 第 二 章 討 論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在 情 節 與 角 色 上 的 慣 用 設 定, 夢 境 不 完 全 是 既 定 程 式 情 節 之 一 夢 境 的 運 用 有 多 重 效 果, 用 以 預 示 或 表 達 思 念 之 情 者 亦 有, 但 卻 少 有 如 牡 丹 亭 以 夢 境 作 為 連 繫 及 生 發 愛 情 主 要 情 節 者 到 了 晚 明, 對 於 愛 情 劇 情 節 的 應 用 手 法, 在 原 有 的 大 團 圓 設 定 之 外, 又 增 加 了 仙 圓 的 情 節, 男 女 主 角 雖 在 現 實 中 不 能 結 合, 作 者 卻 安 排 死 後 二 人 得 以 同 時 升 天, 留 下 補 償 性 的 美 好 結 局, 孟 稱 舜 ( 約 1600A.D.-1655A.D. 後 ) 嬌 紅 記 和 貞 文 記 即 是 牡 丹 亭 並 非 將 死 亡 情 節 置 於 追 求 象 徵 性 圓 滿 的 層 次, 而 是 藉 由 死 亡 的 情 節 設 計 突 顯 真 情 的 超 凡 與 深 刻 徐 扶 明 認 為 嬌 紅 記 有 類 於 牡 丹 亭 : 其 實, 此 劇 有 些 出, 還 受 到 牡 丹 亭 的 影 響, 如 第 三 十 二 出 紅 搆, 142 關 於 范 文 若 的 生 卒 年 眾 說 紛 云, 在 胡 世 厚 鄭 紹 基 主 編 中 國 古 代 戲 曲 家 評 傳 中 有 所 舉 例 說 明, 筆 者 依 其 所 論 詳 見 胡 世 厚 鄭 紹 基 主 編, 中 國 古 代 戲 曲 家 評 傳 ( 鄭 州 : 中 州 古 籍,1992), 頁 鄺 采 芸, 晚 明 戲 曲 理 論 之 發 展 與 轉 型 - 以 牡 丹 亭 的 流 轉 討 論 為 線 索, 頁 59

4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仿 游 園 ; 第 四 十 七 出 勞 殞, 仿 鬧 殤 等 等 144 孟 稱 舜 在 思 想 上 對 於 真 情 的 頌 揚 無 庸 置 疑, 與 湯 顯 祖 的 主 情 觀 念 相 同, 甚 至 更 為 強 烈 明 確 就 劇 作 的 架 構 來 看, 其 情 節 設 定 有 類 於 牡 丹 亭, 比 如 貞 文 記 中 張 玉 娘 描 繪 沈 佺 圖 像 以 慰 藉 陰 陽 相 隔 之 思 念, 略 似 牡 丹 亭 中 寫 真 情 節 的 變 型, 貞 文 記 中 以 死 亡 強 化 張 玉 娘 與 沈 佺 愛 情 無 法 完 滿 的 痛 苦 相 思 之 情, 並 且 顯 示 張 玉 娘 對 於 愛 情 的 執 著 而 有 類 於 牡 丹 亭 中 死 亡 情 節 象 徵 癡 情 的 還 有 梅 孝 己 的 灑 雪 堂, 此 點 也 可 結 合 晚 明 作 家 主 情 思 想 論 述 之 袁 于 令 (1592A.D.-1674A.D.) 的 西 樓 記 中 男 主 角 于 叔 夜 為 情 所 苦, 相 思 成 疾, 乃 至 昏 厥 ; 女 主 角 穆 素 徽 以 死 拒 婚, 堅 守 愛 情, 二 人 皆 有 瀕 死 之 情 節 筆 者 認 為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為 傷 情 而 死, 西 樓 記 的 穆 素 徽 和 貞 文 記 的 張 玉 娘 相 同, 以 死 明 志, 並 非 傷 情 而 亡 再 者 西 樓 記 中 串 連 愛 情 發 展 的 是 誤 會 與 磨 難, 較 類 於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程 式 情 節 的 組 成 模 式, 比 如 男 女 主 角 私 訂 終 身, 以 玉 簪 為 信 物, 女 主 角 遭 受 逼 迫, 歷 經 磨 難 等 等 就 故 事 發 展 來 看, 其 與 牡 丹 亭 情 節 仿 效 的 關 係 : 樓 會 錯 夢 諸 折, 頗 得 詞 客 所 賞 樓 會 仿 紅 梨 記 之 亭 會, 錯 夢 則 又 換 牡 丹 亭 之 驚 夢, 彼 以 女 夢 男, 此 有 男 夢 女 云 ( 曲 海 總 目 提 要 卷 九 西 樓 記 條 ) 145 可 說 明 西 樓 記 對 牡 丹 亭 的 模 仿 主 要 為 夢 境 情 節 的 部 分 相 同 情 節 的 承 襲 如 王 元 壽 異 夢 記 亦 然 另 一 類 情 節 的 仿 效 便 是 針 對 幽 媾 情 節 而 來, 如 沈 璟 墜 釵 記 中 何 興 娘 以 魂 身 與 崔 興 哥 歡 會 等 等 在 徐 扶 明 的 觀 點 中 沈 嵊 的 綰 春 園 也 有 模 仿 牡 丹 亭 之 處, 筆 者 認 為 可 能 是 指 崔 倩 云 遊 賞 綰 春 園, 於 園 中 與 楊 玨 一 見 鍾 情 的 情 節, 似 乎 有 部 分 相 類 於 牡 丹 亭 遊 園 驚 夢 中 的 運 用 手 法 但 是 前 已 論 及, 牡 丹 亭 之 特 殊 在 於 夢 中 人 間 地 府 的 場 域 與 角 色 身 份 交 錯 應 用, 就 此 點 來 看 綰 春 園 並 不 符 合 至 於 吳 炳 的 粲 花 齋 五 種, 清 梁 廷 曲 話 中 指 出 : 144 徐 扶 明, 牡 丹 亭 研 究 資 料 考 釋, 頁 同 上 註, 頁 240

5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石 渠 四 種 中, 以 綠 牡 丹 為 最, 療 妒 羹 畫 中 人 次 之 療 妒 羹 題 曲 一 折, 逼 真 牡 丹 亭 如 云 : 一 任 你 拍 斷 紅 牙, 拍 斷 紅 牙, 吹 酸 碧 管, 可 賺 得 淚 紛 沾 袖, 總 不 如 牡 丹 亭 一 聲 河 滿 便 潸 然 四 壁 如 秋, 半 響 好 迷 留, 是 那 般 憨 愛, 那 些 癆 瘦 只 見 幾 陣 陰 風 涼 到 骨, 想 又 是 梅 月 下 俏 魂 游 天 那! 若 都 許 死 後 自 尋 佳 耦, 豈 惜 留 薄 命, 活 作 羈 囚! 此 等 曲 情, 置 之 還 魂 記 中, 幾 無 復 可 辨 146 又 對 照 於 吳 梅 於 畫 中 人 跋 中 提 及 意 欲 與 還 魂 爭 勝 之 言, 可 推 論 吳 炳 之 劇 作 刻 意 追 慕 牡 丹 亭 吳 炳 於 思 想 上 亦 推 崇 湯 顯 祖, 認 為 真 情 可 以 超 越 生 死 之 界, 以 畫 中 人 第 五 齣 示 幻 中 所 云 為 例 : 天 下 人 只 有 一 箇 情 字, 情 若 果 真, 離 者 可 以 後 合, 死 者 可 以 再 生 即 與 湯 顯 祖 思 想 相 呼 應 而 從 粲 花 齋 五 種 喜 用 夢 境, 甚 而 創 造 馮 小 青 尋 杜 麗 娘 之 夢 的 情 節 也 可 以 看 出 仿 效 但 加 以 變 化 的 心 思 筆 者 以 為, 粲 花 齋 五 種 可 視 為 一 整 體 來 看, 其 中 對 於 牡 丹 亭 特 殊 情 節 的 運 用 值 得 探 討, 但 就 情 節 對 照 言 之, 以 西 園 記 畫 中 人 療 妒 羹 為 主 紅 梅 記 目 前 雖 可 見 玉 茗 堂 評 本 且 有 總 評 與 眉 批 可 資 佐 證 : 此 部 情 節 都 新, 曲 亦 諧 俗, 但 解 難 似 張 生, 幽 會 似 夢 梅 耳 ( 上 卷 卷 末 評 語 ) 余 作 還 魂 傳 奇, 此 折 最 似 之 ( 第 十 三 齣 幽 會 眉 批 ) 似 牡 丹 亭 光 景 ( 第 十 六 齣 脫 難 眉 批 ) 但 是 由 於 紅 梅 記 的 完 成 年 代 是 否 晚 於 牡 丹 亭 仍 有 爭 議, 兼 以 作 者 周 朝 俊 的 年 齡 推 論 也 有 不 符 之 處, 依 據 黃 鳳 勤 的 推 論 : 我 們 可 以 得 出 周 朝 俊, 最 晚 生 於 1556 年, 歷 經 嘉 靖 隆 慶 萬 曆 三 朝 ; 作 品 紅 梅 記 最 晚 完 成 在 萬 曆 四 年 (1576 年 ) 此 結 論 亦 與 曲 海 總 目 提 要 中 : 紅 梅 記 係 隆 萬 前 舊 本 的 說 法 吻 合 147 徐 扶 明 亦 對 其 真 偽 存 疑, 故 此 筆 者 認 為 不 能 確 認 屬 於 受 到 牡 丹 亭 影 響 之 文 本 146 梁 廷, 卷 三, 曲 話, 收 錄 於 楊 家 駱 編, 歷 代 詩 史 長 編 二 輯 第 八 冊, 頁 黃 鳳 勤, 紅 梅 記 研 究 ( 中 壢 : 國 立 中 央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1996), 頁 15

6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此 外, 全 明 傳 奇 中 收 錄 之 丹 桂 記 在 內 容 上 與 紅 梅 記 幾 乎 相 同, 只 有 些 微 名 稱 更 動, 可 能 是 紅 梅 記 改 名 重 刊 的 版 本 綜 上 所 論, 筆 者 將 牡 丹 亭 仿 作 之 界 定 如 下 : 一 是 可 從 作 者 自 述 或 評 論 中 可 看 出 者 另 一 則 是 從 情 節 設 計 來 看, 對 牡 丹 亭 特 殊 情 節 關 目 有 直 接 承 襲 者, 上 述 二 者 可 稱 為 仿 作 正 體, 經 過 情 節 的 比 對, 仿 作 正 體 又 可 分 為 二 類, 第 一 類 是 真 正 的 仿 作, 關 目 情 節 乃 至 立 意 均 刻 意 模 仿 牡 丹 亭 而 來, 在 目 前 學 者 研 究 中 如 吳 炳 的 作 品 即 是 第 二 類 則 是 屬 於 較 廣 泛 的 定 義, 從 特 殊 情 節 的 擇 取 狀 況 可 以 發 現 某 些 文 本 受 到 牡 丹 亭 影 響 之 痕 跡, 二 者 之 間 均 有 情 節 的 模 仿, 但 程 度 有 所 不 同 再 者 是 從 牡 丹 亭 的 故 事 中 得 到 間 接 啟 發, 以 馮 小 青 的 故 事 為 主 軸, 沿 用 牡 丹 亭 的 情 節 構 思 並 加 入 湯 顯 祖 及 牡 丹 亭 的 男 女 主 角 入 戲, 馮 小 青 系 列 故 事 可 稱 為 仿 作 變 體 筆 者 表 列 如 下 : 仿 作 正 體 第 一 類 : 吳 炳 西 園 記 畫 中 人 ; 范 文 若 夢 花 酣 第 二 類 : 沈 璟 墜 釵 記 王 元 壽 異 夢 記 梅 孝 己 灑 雪 堂 袁 于 令 西 樓 記 孟 稱 舜 嬌 紅 記 貞 文 記 馮 夢 龍 楚 江 情 148 仿 作 變 體 吳 炳 療 妒 羹 朱 京 藩 風 流 院 ( 以 傳 奇 為 主 要 討 論 範 圍 ) 雖 然 可 見 牡 丹 亭 之 影 響, 但 仿 作 正 體 與 變 體 故 事 承 襲 與 展 演 變 化 手 法 有 所 不 同, 因 此 以 下 筆 者 分 論 之 第 二 節 仿 作 正 體 : 另 起 新 事 以 敷 演 由 上 述 關 於 牡 丹 亭 仿 作 正 體 劇 本 的 討 論 中, 可 以 看 出 仿 作 劇 本 擇 取 部 分 特 殊 情 節 運 用 之, 牡 丹 亭 以 其 特 殊 的 情 節 運 用 與 生 動 的 人 物 形 象 互 相 搭 配, 成 為 明 傳 奇 的 經 典 之 作 在 考 察 有 關 牡 丹 亭 對 於 晚 明 劇 作 的 影 響 之 時, 可 以 發 現 這 些 特 出 於 程 式 情 節 之 外 的 部 分 也 程 度 不 一 地 被 因 襲 與 變 化, 因 此 筆 者 以 仿 作 正 體 的 定 義 為 基 點, 分 成 以 夢 述 情 以 圖 為 證 人 鬼 幽 媾 及 還 魂 重 生 四 類 情 節 進 行 分 析, 並 於 本 章 之 後 附 上 情 節 對 照 表 以 資 說 明 148 馮 夢 龍 作 楚 江 情, 乃 是 對 於 袁 于 令 西 樓 記 的 改 編 與 重 定, 但 是 主 體 情 節 沒 有 改 變, 因 此 筆 者 採 較 廣 泛 的 定 義, 認 為 其 亦 屬 受 到 牡 丹 亭 影 響 劇 作 之 一

7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一 程 式 情 節 的 基 礎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除 了 承 襲 牡 丹 亭 言 情 方 式 之 巧 妙 外, 同 樣 地 也 受 到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程 式 化 的 影 響, 仍 有 許 多 情 節 與 人 物 的 設 定 有 固 定 模 式 可 尋, 仿 作 與 改 作 不 同, 改 作 是 在 保 有 原 作 架 構 下 進 行 細 部 改 寫, 仿 作 卻 是 另 起 新 事 但 借 用 原 作 的 某 些 情 節 敘 事, 在 因 襲 程 度 上 也 有 可 能 產 生 變 化 以 下 筆 者 即 就 牡 丹 亭 仿 作 探 析 之 筆 者 曾 於 第 二 章 中 分 節 討 論 關 於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程 式 情 節 與 類 型 人 物 的 特 點, 愛 情 故 事 的 本 身 也 的 確 隱 藏 了 大 同 小 異 的 觀 念, 以 下 舉 例 表 列 之 : 有 意 尋 訪 才 情 相 生 逼 婚 拒 嫁 / 戰 亂 流 離 姻 緣 天 定 ( 才 貌 ) 奸 惡 小 人 墜 釵 記 * * * 夢 花 酣 * * * * 異 夢 記 * * * * 灑 雪 堂 * * * 楚 江 情 * * * 西 樓 記 * * * 嬌 紅 記 * * * * * 貞 文 記 * * * * 西 園 記 * * * 畫 中 人 * * * * 從 上 表 可 見, 明 傳 奇 習 用 的 男 女 主 角 相 遇 方 式, 彼 此 鍾 情 乃 至 私 訂 終 身, 輔 以 戰 亂 情 節 線 或 是 奸 惡 小 人 從 中 破 壞, 形 成 分 離 或 磨 難, 而 夙 世 姻 緣 的 觀 念 透 過 神 仙 高 人 夢 境 指 引 或 幽 冥 判 查 等 方 式 點 出 等 等, 均 為 組 構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元

8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素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晚 明 劇 作 已 經 將 愛 情 故 事 逐 步 由 家 國 大 事 的 脈 絡 之 中 轉 向 婚 姻 紛 爭 的 家 事 之 內 明 顯 地 看 出 戰 亂 情 節 減 少, 取 而 代 之 形 成 男 女 主 角 分 離 磨 難 的 是 父 母 反 對 逼 婚 拒 嫁 或 小 人 陷 害 將 愛 情 故 事 的 關 涉 範 圍 縮 小, 重 心 更 為 集 中 於 愛 情 與 觀 念 禮 教 差 異 的 爭 論 此 外,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的 愛 情 往 往 始 於 雙 方 見 面 之 後, 在 上 列 故 事 中 可 以 看 出 才 貌 兼 備 仍 是 必 備 條 件, 但 是 不 一 定 在 雙 方 正 式 見 面 之 後 才 會 產 生 愛 慕 之 意 比 如 西 樓 記 穆 素 徽 因 愛 慕 于 叔 夜 的 作 曲 才 情, 早 已 芳 心 暗 許 ; 夢 花 酣 與 畫 中 人 中 男 主 角 均 因 畫 生 情, 與 牡 丹 亭 相 同 等 等, 而 愛 情 的 發 生 之 中 又 少 不 了 程 式 情 節 中 詩 文 的 運 用, 對 才 情 的 重 視 可 以 先 於 容 貌 而 論 二 特 殊 情 節 的 因 襲 在 可 辨 析 之 牡 丹 亭 大 多 數 仿 作 中, 從 評 論 中 可 見 線 索 者 為 主 要 判 別 來 源, 從 評 論 中 也 可 看 出 多 用 情 節 因 襲 作 為 仿 作 的 判 別 標 準 : 作 者 傳 奇 名 評 論 出 處 沈 璟 墜 釵 記 詞 隱 墜 釵 記, 蓋 因 牡 丹 亭 而 興 起 者 中 轉 折 盡 佳, 特 何 興 娘 鬼 魂 別 後, 更 不 一 見, 至 末 折 忽 以 成 仙 會 合, 似 缺 針 線 余 嘗 應 鬱 藍 生 之 情, 為 補 入 二 十 七 盧 二 舅 指 點 修 煉 一 折, 始 覺 完 全 王 驥 德 曲 律 范 文 若 夢 花 酣 夢 花 酣 與 牡 丹 亭, 情 景 略 同, 而 詭 異 過 之 余 嘗 恨 柳 夢 梅 氣 酸 性 鄭 元 勳 夢 花 酣 題 詞 木, 大 非 麗 娘 敵 手, 又 不 能 消 受 春 香 侍 兒 湯 比 部 之 傳 牡 丹 亭, 范 駕 部 之 傳 夢 花 酣, 皆 以 不 合 時 宜 而 見 情 耶, 道 耶, 所 謂 寓 言 十 九 者, 非 耶? 梅 孝 己 灑 雪 堂 死 別 略 似 牡 丹 亭, 而 淒 慘 過 之 第 二 十 九 折 賈

9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女 遺 囑 眉 批 吳 炳 吳 炳 西 園 記 若 先 作 魂 游, 便 落 牡 丹 窠 臼, 忽 然 應 聲 走 上, 舉 座 皆 驚 畫 中 人 畫 中 人, 其 關 目 又 仿 佛 牡 丹 亭, 蓋 吳 炳 粲 花 五 種, 皆 力 摹 湯 顯 祖 四 夢 第 二 十 三 齣 呼 魂 眉 批 曲 海 總 目 提 要 孟 稱 舜 嬌 紅 記 牡 丹 亭 鬧 殤, 無 此 酣 暢 ( 第 四 十 八 齣 雙 逝 ) 嬌 紅 記 評 語 上 逼 會 真 記, 下 壓 牡 丹 亭, 一 折 芳 殞, 一 折 雙 逝, 并 此 而 三, 不 顧 讀 者 淚 濕 青 衫 耶!( 第 四 十 九 齣 合 塚 ) 袁 于 令 西 樓 記 樓 會 錯 夢 諸 折, 頗 得 詞 客 所 賞 樓 會 仿 紅 梨 記 之 亭 會, 錯 夢 則 又 換 牡 丹 亭 之 驚 夢, 彼 以 女 夢 男, 此 又 男 夢 女 云 曲 海 總 目 提 要 牡 丹 亭 中 對 於 夢 情 死 的 戲 劇 筆 法, 在 各 仿 作 劇 本 中 被 擇 取 應 用, 化 入 故 事 之 中, 就 故 事 本 身 看 來, 晚 明 劇 作 在 情 節 設 計 上 越 見 複 雜, 牡 丹 亭 獨 特 的 情 節 可 為 之 增 色 ; 就 言 情 主 題 看 來, 無 疑 可 深 化 情 感 力 量, 也 透 露 出 晚 明 作 家 對 於 牡 丹 亭 的 喜 愛 ( 一 ) 以 夢 述 情 以 夢 示 情 是 湯 顯 祖 玉 茗 堂 四 夢 的 架 構 核 心, 就 牡 丹 亭 的 愛 情 發 展 來 說, 驚 夢 與 尋 夢 中 杜 麗 娘 對 於 愛 情 的 追 尋 與 失 落 的 傷 感 表 現, 更 是 劇 作 中 備 受 稱 讚 的 情 節 杜 麗 娘 的 愛 情 發 生 於 夢 境 之 中, 以 女 夢 男 的 方 式 闡 述 二 人 於 夢 中 的 相 會, 同 時 藉 由 花 神 之 口 證 明 二 人 姻 緣 天 定 : 因 杜 知 府 小 姐 麗 娘, 與 柳 夢 梅 秀 才, 後 日 有 姻 緣 之 分 杜 小 姐 遊 春 感 傷,

10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致 使 柳 秀 才 入 夢 咱 花 神 專 掌 惜 玉 憐 香, 竟 來 保 護 他, 要 他 雲 雨 十 分 歡 幸 也 ( 第 十 齣 驚 夢 ) 夢 境 不 只 投 射 杜 麗 娘 對 於 愛 情 的 熱 烈 渴 望, 也 同 時 具 備 預 示 的 作 用 也 藉 由 大 段 的 抒 情 曲 文 突 顯 杜 麗 娘 的 情 態 運 用 夢 境 虛 幻 且 短 暫 的 特 質, 對 照 夢 中 與 夢 醒 之 後 的 心 境, 使 愛 情 的 觸 發 更 為 深 刻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對 於 夢 境 情 節 的 運 用 亦 各 有 發 揮 之 處 首 先, 是 藉 由 夢 境 情 節 刻 畫 人 物 心 理 與 表 述 相 思 之 苦 如 西 樓 記 中 第 二 十 齣 錯 夢, 描 述 于 鵑 ( 叔 夜 ) 因 得 穆 素 徽 誤 投 之 空 白 信 箋 而 傷 懷, 神 情 恍 惚, 思 緒 不 寧 : 琥 珀 貓 兒 墜 ( 生 ) 虛 空 模 擬,( 閉 眼 介 ) 閉 眼 見 嬋 娟 ( 虛 空 做 摟 抱 介 ) 假 抱 腰 肢 摟 定 肩, 依 稀 香 氣 鬢 雲 邊 ( 做 低 唱 介 ) 心 肝! 悄 叫 一 聲, 似 聞 嬌 喘 ( 第 二 十 齣 錯 夢 ) 在 牡 丹 亭 中 藉 由 杜 麗 娘 之 夢 描 述 女 子 癡 情 樣 態, 在 西 樓 記 則 以 同 樣 的 方 式, 加 入 入 夢 前 的 幻 想 動 作, 強 化 于 叔 夜 對 穆 素 徽 的 癡 情, 同 時 襯 托 出 二 人 離 別 相 思 之 苦 夢 境 是 虛 構 而 成 的, 也 可 以 視 為 心 情 的 投 射, 在 于 叔 夜 的 夢 境 中, 穆 素 徽 不 認 舊 情, 又 恰 恰 呼 應 了 他 對 信 中 無 字 的 猜 測 : 呀, 是 了! 他 因 我 父 親 驅 逐, 料 不 成 事, 把 啞 謎 來 回 絕 我 多 應 把 斷 髮 空 書 做 了 決 絕 回 音 也, 痛 殺 人 好 似 剜 肺 肝 ( 第 十 三 齣 疑 謎 ) 再 者, 由 錯 夢 置 於 離 魂 之 後 來 看, 于 叔 夜 對 於 情 感 失 落 的 痛 苦 是 層 層 深 化 的, 通 過 因 情 而 病, 因 情 而 夢 的 情 節 設 計, 達 到 與 牡 丹 亭 中 藉 由 夢 境 彰 顯 情 思 及 型 塑 角 色 性 格 的 相 同 目 的 于 叔 夜 夢 境 之 內 容 主 要 是 深 夜 訪 美 卻 遭 逢 阻 礙, 先 是 鴇 母 與 ㄚ 頭 的 冷 淡, 再 是 女 主 角 的 負 義 忘 恩, 最 後 又 以 河 翻 海 決 之 景 作 結 除 了 以 幻 想 做 為 入 夢 前 的 鋪 陳 之 外, 在 夢 醒 之 後 又 表 現 出 驚 疑 不 定 的 神 情 : 北 清 江 引 猛 抬 頭 看 來 一 會 呆 這 是 那 裡?( 丑 ) 是 老 爺 的 衙 署, 相 公 的 書 館 ( 生 ) 怎 地 刀 槍 密 密?( 丑 ) 呀, 這 是 筆 架 上 的 筆 ( 生 ) 前 面 都 是 城 池 麼?( 丑 笑 介 ) 在 那 裡? 是 庭 下 荒 台 樹 ( 生 ) 火 起 了!( 丑 ) 這 是 爐 煙 裊 幔 風 ( 生 ) 鬼 來 了!( 丑 ) 這 是 樹 影 搖 窗 月 ( 生 ) 咳, 我 的 真 素 徽 此 時 何 處 也?( 第 二 十

11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齣 錯 夢 ) 袁 于 令 在 處 理 夢 境 情 節 之 時, 細 緻 地 鋪 陳 入 夢 前 癡 情 與 夢 醒 後 疑 懼 的 心 理 層 面 之 改 變, 也 使 得 人 物 性 格 更 為 立 體 又 如 孟 稱 舜 貞 文 記 中 分 別 於 第 二 十 三 齣 魂 離 中 安 排 沈 佺 夢 見 張 玉 娘, 緊 接 著 於 第 二 十 四 齣 夢 遊 中 則 安 排 張 玉 娘 擔 心 沈 佺 而 夢 之 的 情 節, 固 然 從 中 可 見 神 鬼 點 化 之 成 分, 沈 佺 借 觀 音 之 法 得 夢 張 玉 娘, 而 張 玉 娘 借 龍 王 之 力 得 夢 沈 佺, 但 情 節 安 排 主 要 仍 在 表 現 兩 情 繾 綣, 相 思 情 深 的 氛 圍, 也 預 示 二 人 婚 姻 之 路 的 坎 坷, 因 此 只 能 於 夢 中 獲 得 暫 時 性 的 團 圓 : 前 腔 兩 命 艱, 苦 掛 牽, 苦 好 相 思 歷 萬 千, 今 夕 相 逢 一 夢 圓, 好 也 姻 緣, 苦 也 姻 緣, 苦 好 姻 緣 也, 則 在 霎 時 夢 邊 ( 第 二 十 三 齣 魂 離 ) 沈 佺 得 官 回 鄉 本 應 屬 喜 慶 之 事, 但 婚 姻 不 諧 顯 然 掩 蓋 了 功 名 得 遂, 因 此 突 出 了 沈 佺 以 情 為 重 的 性 格, 故 而 相 思 成 夢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孟 稱 舜 所 型 塑 的 二 個 夢 境 中, 女 主 角 的 情 感 表 現 並 不 相 同, 在 第 二 十 三 齣 魂 離 中 張 玉 娘 的 情 感 是 熱 烈 的, 但 第 二 十 四 齣 夢 遊 中 顯 然 又 冷 淡 了 些 許, 情 切 與 禮 教 之 間 有 所 掙 扎 : 普 天 樂 猛 見 他 俊 龐 兒 無 差 別, 丰 姿 楚 楚, 情 意 些 些 你 道 我 相 逢 一 句 無, 我 可 是 相 見 愁 難 說 我 和 你 一 樣 相 思 兩 情 切, 少 不 得 生 同 衾, 死 也 同 穴 今 日 呵, 既 無 盟 證, 又 無 媒 妁, 怎 地 把 鸞 帶 輕 結 ( 第 二 十 四 齣 夢 遊 ) 張 玉 娘 考 量 的 正 如 杜 麗 娘 在 回 生 之 後 所 言, 認 為 婚 姻 才 是 愛 情 完 滿 的 保 證 所 以 相 思 雖 苦, 卻 礙 於 禮 教 無 法 表 述 在 沈 佺 進 一 步 逼 問 是 否 變 心 之 後, 又 帶 出 張 玉 娘 節 烈 的 言 語 筆 者 以 為, 貞 文 記 在 描 寫 男 女 戀 情 時, 運 用 夢 境 中 的 遇 合 映 照 現 實 中 分 離 的 痛 苦, 彰 顯 愛 情 之 深 厚 感 人 在 情 節 安 排 上, 夢 境 的 內 容 呈 現 巧 妙 的 對 比, 情 與 禮 之 間 的 衝 突, 也 在 角 色 行 為 與 言 詞 中 流 露 前 已 論 及, 牡 丹 亭 運 用 夢 境 述 情 的 用 意, 在 於 架 空 與 隔 離 現 實 世 界 的 禮 教 束 縛, 夢 境 也 表 露 了 杜 麗 娘 的 慕 情 心 思 西 樓 記 和 貞 文 記 同 樣 運 用 以 夢 述 情 的 手 法, 但 將 離 別 與 相 思 的 意 涵 帶 入, 同 樣 是 脫 離 現 實 世 界 的 障 阻, 追 尋 夢 中 世 界 的 相 遇, 而 夢 中 世 界 與 現 實 的 呼 應, 又 充 滿 了 現 實 世 界 種 種 障 礙 的 意 象 表 徵, 使 夢 境 中 所 言 之 情 不 再 只 是 牡 丹 亭 中 相 會 的 喜 悅, 而 是 更 深 的 苦 痛 所 在 在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往 往 以 姻 緣 天 定 為 男 女 主 角 的 愛 情 作 一 楔 子, 也 就 是

12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由 於 二 人 有 夙 世 緣 份, 淡 化 了 私 情 結 合 對 於 禮 教 的 衝 擊 牡 丹 亭 中 也 在 第 十 齣 驚 夢 中 花 神 言 語 及 第 二 十 三 齣 冥 判 中 可 見 端 倪 因 此 以 夢 述 情 的 情 節 除 了 對 於 男 女 情 感 的 確 切 指 認 之 外, 也 可 以 做 為 情 感 預 示 的 宣 告 比 如 牡 丹 亭 第 二 齣 言 懷 中 柳 夢 梅 之 夢 便 印 證 了 其 後 情 節 的 發 展, 而 杜 麗 娘 於 夢 醒 之 後, 也 認 為 夢 境 或 許 是 他 日 婚 姻 的 線 索 夢 境 除 了 抽 象 情 思 的 落 實 之 外, 在 戲 劇 情 節 的 安 排 方 面 也 有 串 連 前 後 的 作 用 范 文 若 的 夢 花 酣 繼 承 此 點, 以 蕭 斗 南 夢 一 美 人 做 為 故 事 曲 折 的 起 點, 再 進 一 步 以 畫 夢 之 舉 引 起 其 後 的 情 節 發 展, 夢 示 的 意 味 濃 厚 夢 美 一 事 也 顯 見 蕭 斗 南 其 情, 而 畫 夢 之 舉 又 突 出 其 癡 : ( 丑 背 作 鬼 臉 介 ) 好 不 癡 夢 裡 的 人 可 是 畫 得 來 的? 便 畫 得 來, 可 是 真 的 麼? ( 生 ) 你 道 不 真, 這 難 道 是 畫?( 第 三 齣 畫 夢 ) 蕭 斗 南 藉 由 畫 作 將 夢 中 美 人 帶 入 現 實 之 中, 畫 夢 已 是 癡 人 之 舉, 對 畫 癡 情 又 更 深 一 筆 地 描 繪 愛 情 的 重 要 與 渴 求, 因 此 他 唱 道 : 春 波 絮 影 幾 曾 停, 卿 憐 我, 我 憐 卿, 恰 修 梅 柳 藏 春, 恰 些 梅 柳 藏 春 ( 第 三 齣 畫 夢 ) 觀 之 夢 花 酣 中 第 一 齣 夢 瞥 的 內 容, 所 謂 的 夢 中 美 人 並 無 一 言, 對 蕭 斗 南 來 說 只 是 驚 鴻 一 瞥, 卻 墜 入 情 網 而 無 法 自 拔, 正 如 同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對 於 夢 中 短 暫 遇 合 的 念 念 不 忘 一 般 而 蕭 斗 南 畫 夢 中 美 人, 題 詩 禎 首, 面 貌 又 與 女 主 角 不 謀 而 合 的 設 定, 又 恰 如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自 描 之 春 容, 成 為 連 繫 二 人 情 感 之 憑 證 綜 觀 牡 丹 亭 仿 作 中 以 夢 述 情 的 模 式, 也 有 直 接 仿 效 遊 園 驚 夢 之 設 計 者, 如 王 元 壽 異 夢 記 即 是 異 夢 記 描 述 的 是 王 彥 玉 與 顧 雲 容 的 愛 情 故 事 以 王 彥 玉 遊 園 偶 遇 顧 雲 容, 彼 此 一 見 鍾 情, 卻 未 有 機 會 互 訴 相 思 王 彥 玉 因 此 神 思 恍 惚, 朦 朧 入 夢, 於 夢 中 進 入 顧 雲 容 閨 房, 情 投 意 合, 彩 筆 題 詩, 兩 人 私 訂 終 身, 顧 雲 容 贈 以 紫 金 碧 甸 環 象 徵 情 意 連 綿 不 絕, 王 彥 玉 以 水 晶 雙 魚 佩 表 達 希 望 魚 水 同 歡 之 意 夢 醒 之 後, 手 中 果 然 握 有 信 物, 王 彥 玉 因 此 相 信 此 乃 姻 緣 天 定 在 情 節 設 計 上, 異 夢 記 如 同 馮 改 本 風 流 夢 一 般 使 用 了 生 旦 互 夢 的 方 式, 並 運 用 信 物 交 換 使 夢 中 之 情 延 伸 至 夢 醒 之 後, 其 後 顧 雲 容 因 夢 中 之 情, 鬱 鬱 成 疾, 也 有 類 於 牡 丹 亭 的 內 容 夢 中 之 情 顯 然 成 為 二 人 相 思 之 憑 據, 牽 動 者 故 事 的 後 續 發 展 綜 論 以 夢 述 情 的 手 法 應 用, 牡 丹 亭 中 顯 然 著 重 於 夢 中 歡 情, 及 至 夢

13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醒 之 後 變 成 為 相 思 無 憑 的 失 落, 一 喜 一 悲 的 情 感 與 外 在 環 境 之 間 形 成 強 烈 對 比 在 仿 作 故 事 中 則 擇 取 夢 境 情 節, 但 描 繪 的 情 感 則 略 有 不 同 如 西 樓 記 和 貞 文 記 運 用 夢 境 情 節 表 達 相 愛 卻 不 能 相 守 的 分 離 之 苦, 並 藉 由 夢 中 內 容 呼 應 現 實 戀 情 的 痛 苦, 夢 境 情 節 不 似 牡 丹 亭 中 脫 離 現 實 而 獨 立 情 境, 反 而 將 現 實 抽 象 投 射, 做 巧 妙 的 連 結 夢 花 酣 則 是 運 用 夢 境 做 為 男 女 主 角 短 暫 相 見 的 場 景, 與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夢 遇 書 生 的 情 節 相 類, 只 是 轉 為 由 男 夢 女 且 做 為 引 起 後 續 發 展 的 作 用, 對 於 夢 境 情 節 的 運 用, 則 著 重 於 縱 向 連 繫 情 節 的 效 果 異 夢 記 在 情 節 設 計 上 最 為 接 近 牡 丹 亭 而 略 有 改 動, 使 愛 情 發 展 的 軌 跡 更 為 明 確 牡 丹 亭 中 以 夢 境 描 繪 主 角 相 遇 的 場 景, 在 仿 作 中 變 化 更 為 多 元, 置 入 意 涵 也 隨 劇 作 的 不 同 運 用 而 各 有 所 異, 但 不 變 的 是 全 數 著 力 型 塑 主 角 癡 情 的 特 質 ( 二 ) 以 圖 為 證 在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親 自 描 繪 真 容 收 藏, 是 因 為 傷 感 自 己 的 美 貌 無 人 賞 識 而 驚 夢 尋 夢 之 後, 愛 情 的 失 落 加 深 了 因 春 傷 情 所 引 起 的 感 嘆, 因 此 手 繪 真 容 成 為 杜 麗 娘 抒 發 感 傷 的 途 徑 春 容 之 上 的 題 詩 又 暗 合 夢 境 之 線 索, 此 幅 春 容 不 僅 可 做 為 杜 麗 娘 自 身 之 象 徵, 也 是 使 杜 柳 戀 情 明 朗 化 的 信 物, 杜 麗 娘 與 柳 夢 梅 在 不 同 時 空 題 詩 於 同 一 幅 畫 作 之 上, 暗 合 前 緣, 又 引 起 其 後 幽 媾 情 節 的 發 展 再 者, 柳 夢 梅 在 拾 畫 之 前, 僅 有 第 二 齣 言 懷 中 形 容 其 情 思 昏 昏, 至 於 入 夢 一 事, 究 竟 生 旦 是 否 同 夢 在 劇 中 始 終 沒 有 明 確 說 明 筆 者 於 第 三 章 討 論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程 式 情 節 時, 針 對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男 主 角 之 角 色 型 塑, 歸 納 成 為 落 魄 多 情 的 才 子 形 象 牡 丹 亭 於 劇 作 前 半 部 將 主 線 置 於 杜 麗 娘 因 情 而 死 的 過 程, 對 於 柳 夢 梅 的 著 墨 不 多, 且 偏 重 追 求 功 名 的 理 想 柳 夢 梅 在 劇 作 中 所 以 能 突 顯 癡 情 才 子 的 形 象, 緣 於 病 投 梅 花 庵 之 後, 通 過 拾 畫 叫 畫 的 表 現, 引 來 杜 麗 娘 之 遊 魂, 一 連 串 的 情 節 安 排 使 柳 夢 梅 癡 情 的 特 質 展 現 因 此 春 容 可 視 為 連 繫 杜 柳 感 情 的 憑 證, 如 同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習 用 的 各 種 信 物, 如 詩 文 釵 環 羅 帕 等 等, 而 圖 像 又 是 最 為 直 接 能 夠 代 表 角 色 的 證 明, 因 而 以 圖 伴 人 往 往 象 徵 男 女 主 角 之 遇 合 在 杜 麗 娘 的 眼 中, 圖 像 本 身 即 是 情 感 發 展 之 線 索 : ( 照 介 )( 悲 介 ) 哎 也, 俺 往 日 豔 冶 輕 盈, 奈 何 一 瘦 至 此! 若 不 趁 此 時 自 行 描 畫, 留 在 人 間, 一 旦 無 常, 誰 知 西 蜀 杜 麗 娘 有 如 此 之 美 貌 乎!( 第 十 四 齣 寫 真 )

14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 旦 ) 春 香, 我 記 起 一 事 來 我 那 春 容, 題 詩 在 上, 外 觀 不 雅 葬 我 之 後, 盛 著 紫 檀 匣 兒, 藏 在 太 湖 石 底 ( 貼 ) 這 是 主 何 意 兒?( 旦 ) 有 心 靈 翰 墨 春 容, 儻 直 那 人 知 重 ( 第 二 十 齣 鬧 殤 ) 從 杜 麗 娘 的 言 詞 間 可 以 看 出, 她 之 所 以 手 描 春 容, 是 以 待 知 音, 春 容 題 詩 的 線 索 又 引 動 柳 夢 梅 的 情 思, 情 節 線 藉 由 一 幅 春 容 緊 密 綰 合 為 一 在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中 也 可 見 將 圖 像 ( 幾 皆 為 美 人 圖 ) 做 為 情 節 發 展 線 索 的 運 用 手 法 范 文 若 夢 花 酣 與 吳 炳 畫 中 人 均 以 美 人 圖 做 為 男 女 主 角 愛 情 發 展 的 預 示 夢 花 酣 中 蕭 斗 南 夢 見 美 人 立 於 碧 桃 花 之 下, 夢 醒 即 手 描 美 人 圖 像 并 依 夢 境 題 詩, 又 命 憨 哥 憑 圖 尋 訪 美 人 事 實 上 圖 中 美 人 便 是 謝 蒨 桃, 謝 蒨 桃 偶 然 見 畫 之 後, 便 傷 春 感 嘆, 為 情 而 苦 : 普 天 樂 遶 銀 屏 瀟 湘 遠, 抬 頭 見 生 介 哎 呀, 向 紅 闌 誰 活 現 生 調 介 旦 回 首 掩 袂 介 好 一 箇 俊 沈 嬌 潘 向 生 介 問 春 容 想 否 嬋 娟 沉 吟 介 這 生 那 得 有 情 來, 他 把 我 廝 偎 戀 生 閃 下 旦 笑 驚 呼 介 秀 才! 秀 才! 爭 奈 目 斷 飛 紅 西 樓 燕 分 明 一 個 秀 才, 怎 就 不 見 了 聽 一 聲 啼 鳥, 呼 咱 心 魂 ( 第 七 齣 癡 囈 ) 謝 蒨 桃 對 蕭 斗 南 念 念 不 忘, 以 致 進 入 幻 想 之 中, 彷 彿 於 夢 境 中 得 見 書 生 在 夢 花 酣 的 故 事 中, 蕭 斗 南 與 謝 蒨 桃 的 愛 情 始 於 一 幅 美 人 圖, 雙 方 未 曾 得 見, 卻 因 圖 而 心 神 嚮 往 之, 而 對 於 彼 此 的 真 情 又 體 現 於 夢 境 與 幻 境 中 的 一 瞥, 也 因 此 與 其 後 謝 蒨 桃 一 縷 芳 魂 不 散, 與 蕭 斗 南 人 鬼 幽 媾 的 情 節 進 展 做 一 連 繫 美 人 即 為 畫 中 人 的 設 計, 在 吳 炳 劇 作 畫 中 人 亦 沿 用 之 畫 中 人 的 情 節 設 定 與 夢 花 酣 十 分 類 似, 男 主 角 瘐 啟 才 學 出 眾, 卻 因 未 有 婚 配 而 感 傷 : 只 是 韶 年 易 擲, 好 事 無 成, 必 得 落 雁 沉 魚, 方 好 配 我 雕 龍 繡 虎 小 生 焚 香 對 几, 每 靜 吟 淑 女 之 詩, 縱 酒 披 襟, 輒 朗 誦 美 人 之 賦, 証 之 聞 見, 悉 屬 空 言 我 想 碌 碌 塵 寰, 豈 有 佳 麗? 若 要 神 彩 映 發, 骨 肉 勻 停, 極 態 窮 妍, 纖 毫 無 憾 除 非 以 意 會 情, 以 情 現 相, 雨 雲 之 影, 暫 從 筆 底 飛 來 ; 環 珮 之 聲, 只 在 毫 端 繪 出 ( 第 二 齣 圖 嬌 ) 瘐 啟 之 所 以 繪 美 人 圖, 乃 因 其 對 姻 緣 愛 情 的 渴 望, 符 合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男 主 角 們 重 視 愛 情 的 性 格 特 質 而 瘐 啟 又 對 美 人 圖 傾 慕 不 已 : 我 瘐 長 明 時 常 見 了 婦 人, 絕

15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不 動 念, 怎 這 畫 兒, 一 刻 也 不 忍 釋 手 ( 第 三 齣 花 淚 ) 吳 炳 在 同 一 齣 中 也 處 理 了 女 主 角 鄭 瓊 枝 的 形 象, 與 瘐 啟 的 癡 情 相 對 應 : 前 腔 旦 九 十 春 光 幾 剩 餘 內 呼 賣 花 介 旦 呼 甚 麼? 小 旦 是 賣 花 的 旦 這 不 是 賣 花, 這 是 賣 春 聲, 聽 得 無? 老 旦 下 雨 了 旦 可 禁 他 風 雨 狂 且 可 禁 他 風 雨 狂 且 把 傾 城 似 仇 讎 掝 誅 淚 介 小 姐 在 此 好 好 看 花, 怎 麼 掉 下 淚 來? 旦 便 似 我 這 淚 潸 潸 不 甚 迂, 淚 潸 潸 不 甚 迂 ( 第 三 齣 花 淚 ) 鄭 瓊 枝 如 同 杜 麗 娘 一 般, 似 水 年 華, 遊 園 傷 感, 與 男 主 角 所 表 現 的 情 緒 相 呼 應, 連 接 其 後 因 瘐 啟 呼 畫 而 心 神 不 寧 瘐 啟 對 於 美 人 圖 的 聲 聲 呼 喚, 則 表 現 其 情 真 意 切, 與 牡 丹 亭 中 柳 夢 梅 喚 得 杜 麗 娘 以 魂 身 相 會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妙 : 畫 中 人 故 事 系 列 中 的 男 女 多 因 憧 憬 性 愛 而 凸 顯 其 自 主 意 識 的 覺 醒 ; 又 從 巔 覆 道 德 禮 教 中 宣 告 自 己 才 是 生 命 的 主 體, 以 建 立 自 我 149 男 主 角 出 於 真 情 的 呼 喚, 使 女 主 角 真 情 相 感, 由 心 靈 的 互 通 進 一 步 達 成 私 情 結 合 的 發 展 畫 中 人 的 情 節 是 以 鄭 瓊 枝 離 魂 與 瘐 啟 相 會 鋪 陳 之, 不 可 否 認 其 中 蘊 含 著 姻 緣 天 定 與 神 怪 介 入 的 成 分, 但 鄭 瓊 枝 因 春 傷 情 與 瘐 啟 因 畫 成 癡 確 有 暗 合 之 處, 二 者 私 情 結 合 的 方 式 也 同 樣 地 以 抽 離 實 境 進 行, 結 合 男 女 主 角 情 節 線 的 正 是 在 美 人 圖 上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描 畫 病 亡 之 後, 因 情 所 感 而 以 魂 會 柳 夢 梅 的 情 節, 在 畫 中 人 中 被 結 合 且 重 複 運 用, 瘐 啟 因 情 描 畫, 鄭 瓊 枝 因 情 離 魂, 使 愛 情 在 現 實 中 虛 幻 境 界 獲 得 發 展 雖 然 不 是 夢 中 相 會, 但 離 魂 狀 態 同 樣 代 表 脫 離 現 實 禮 教 的 束 縛, 而 書 房 相 會 亦 為 與 外 界 隔 離 之 處 所 對 瘐 鄭 二 人 之 戀 情 言 之, 美 人 圖 像 先 是 引 動 二 人 相 遇, 私 訂 終 身 ; 又 因 此 圖 引 起 胡 圖 覬 覦 之 心, 騙 得 真 畫 欲 強 佔 鄭 瓊 枝 ; 瘐 啟 失 畫 之 後 又 因 情 成 病, 朝 啼 暮 哭, 一 病 懨 懨 ( 第 二 十 一 齣 魂 遊 ) 畫 作 失 而 復 得 之 後, 重 對 舊 畫 依 然 癡 慕 不 已 : 叫 介 瓊 枝, 瓊 枝, 難 道 夢 兒 也 不 做 一 箇, 若 不 辭 水 遠 山 長, 好 趁 此 月 白 風 清 前 腔 曲 終 不 見 江 上 數 峰 青 沙 軟 步 還 輕 生 睡 中 叫 介 旦 驚 介 這 可 是 棲 鴉 叫 月 墜 枝 聲, 卻 原 來 有 孤 舟 夜 泊 寒 汀 生 又 叫 介 旦 分 明 叫 瓊 149 張 靜 二, 畫 中 人 故 事 系 列 中 的 畫 與 情 - 從 美 人 畫 說 起, 收 錄 於 華 瑋 王 璦 玲 編, 明 清 戲 曲 國 際 研 討 會 論 文 集 ( 下 ), 總 頁 509

16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枝 小 姐, 臨 流 細 聽 呀! 這 不 是 瘐 郎 麼? 看 他 無 聊, 倦 把 低 舷 憑 ( 第 二 十 八 齣 魂 遇 ) 鄭 瓊 枝 因 為 離 魂 而 使 家 人 誤 以 為 去 世, 將 其 埋 葬, 只 好 魂 寄 寺 廟 瘐 啟 的 聲 聲 呼 喚 使 二 人 重 逢, 美 人 圖 的 得 與 失, 牽 動 愛 情 的 遇 合 與 分 離, 也 引 起 了 波 折 與 磨 難 主 角 的 情 感 是 藉 由 對 於 美 人 圖 的 呼 喚 與 珍 惜 彰 顯, 前 後 叫 畫 與 魂 遇 情 節 的 重 複 運 用 加 深 愛 情 的 力 量 畫 中 人 運 用 一 幅 美 人 圖 貫 串 愛 情 故 事 的 始 終, 故 此 以 第 三 十 四 齣 證 畫 作 結 : 小 生 畫 上 生 魂, 原 以 情 現 有 情 者, 見 其 為 人 ; 無 情 者, 見 其 為 鬼 北 收 江 南 呀! 便 似 這 生 天 孕 地 總 情 苗, 直 守 的 山 崩 石 爛 海 無 潮, 便 狠 閻 君 也 只 索 把 睡 魔 消 胡 相 公, 你 若 肯 害 相 思 鬱 陶, 害 相 思 鬱 陶, 管 叫 你 眼 前 立 地 現 多 嬌 作 者 由 美 人 圖 的 線 索 引 伸 出 天 地 總 為 情 苗 的 論 點, 圖 像 的 意 涵 是 因 人 心 中 之 情 感 發 而 生, 又 是 情 感 堅 貞 的 憑 證 瘐 啟 因 描 畫 而 喜, 因 失 畫 而 苦, 代 表 著 對 鄭 瓊 枝 的 依 戀 與 深 情, 鄭 瓊 枝 魂 附 美 人 圖 的 設 定, 象 徵 著 虛 實 相 間 的 愛 情 與 人 畫 合 一 的 意 蘊, 在 在 可 見 自 牡 丹 亭 借 用 之 情 節 以 描 畫 始 又 以 證 畫 終, 突 顯 了 圖 像 作 為 情 感 內 在 連 繫 的 功 用 除 了 以 美 人 圖 抒 發 深 情 與 串 連 情 節 之 外, 孟 稱 舜 貞 文 記 則 是 藉 由 張 玉 娘 手 繪 沈 佺 圖 像 作 為 悼 念 烘 托 生 死 離 別 的 感 傷 氛 圍 : 山 坡 羊 拚 今 世 不 得 與 你 成 鴛 侶, 待 來 世 定 要 和 你 重 諧 夫 婦 想 著 那 死 生 生 死 都 在 前 生 註 空 自 吁, 淒 涼 形 影 孤, 我 做 不 得 畫 中 愛 寵 相 憐 女 ( 第 二 十 六 齣 哭 墓 ) 張 玉 娘 所 以 繪 圖 是 為 了 思 念 沈 佺, 但 縱 觀 貞 文 記, 沈 張 二 人 相 聚 時 間 短 暫, 張 玉 娘 僅 憑 會 面 實 稀 即 繪 圖 如 生, 可 見 情 感 的 深 摯 不 取 決 於 相 遇 的 時 間 長 短, 且 張 玉 娘 的 真 情 從 之 顯 現 貞 文 記 中 雖 未 以 圖 像 貫 串 前 後 情 節, 但 以 手 繪 情 郎 圖 像 並 呼 之 拜 之, 敘 寫 了 女 主 角 對 於 愛 情 的 貞 烈, 也 強 調 真 情 不 因 死 別 而 有 所 消 減 與 手 描 美 人 圖 的 情 節 相 左 右 者, 便 是 叫 畫 的 動 作 就 戲 劇 效 果 來 看, 發 自 內

17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心 的 呼 喊 搭 配 抒 情 的 曲 白, 彰 顯 主 角 的 深 情 又 因 深 情 觸 動 對 方 的 心 弦, 引 起 才 子 佳 人 的 愛 情 故 事 與 牡 丹 亭 不 同 的 是, 牡 丹 亭 將 重 心 置 於 女 主 角 杜 麗 娘 身 上, 無 論 入 夢 或 描 畫, 皆 由 其 完 成, 相 對 之 下, 柳 夢 梅 的 癡 情 只 能 藉 由 拾 畫 與 叫 畫 展 現 夢 花 酣 改 以 男 主 角 手 繪 美 人 圖 像 以 誌 夢 中 所 遇, 憑 畫 尋 人, 又 果 真 有 畫 中 人 的 存 在 之 巧 合 情 節, 不 僅 使 男 主 角 的 癡 情 有 細 密 的 情 節 描 述, 又 提 示 著 愛 情 的 必 然 成 立 畫 中 人 更 明 確 地 以 圖 像 作 為 愛 情 的 憑 證, 前 後 呼 應 故 事 之 發 展, 將 愛 情 扣 合 於 美 人 圖 之 上 貞 文 記 不 同 於 前 二 者 的 處 理 方 式, 將 圖 像 意 涵 運 用 於 強 化 張 玉 娘 的 貞 烈 性 格 的 情 節, 張 玉 娘 與 沈 佺 雖 有 婚 約 卻 尚 未 完 禮, 沈 佺 因 病 而 亡, 張 玉 娘 繪 圖 追 悼 懷 念, 由 此 舉 動 亦 可 見 對 於 情 感 的 態 度, 與 其 後 父 母 逼 嫁, 張 玉 娘 殉 情 而 亡 有 所 映 襯 ( 三 ) 人 鬼 幽 媾 杜 麗 娘 的 情 感 之 真 在 於 一 夢 鍾 情, 復 因 情 而 亡, 無 論 在 人 世 或 幽 冥 中 均 無 法 思 議, 故 判 官 認 為 : 謊 也 世 有 一 夢 而 亡 之 理? ( 牡 丹 亭 第 二 十 三 齣 冥 判 ) 因 情 而 死 又 因 情 復 生 更 是 令 人 驚 奇, 導 致 杜 寶 拒 不 認 女 的 反 應 由 此 可 見, 牡 丹 亭 在 情 節 設 計 上 跳 脫 了 以 往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言 情 模 式, 杜 麗 娘 對 愛 情 的 追 求 是 連 續 性 的, 因 此 生 死 之 間, 遊 魂 之 際, 聽 聞 柳 夢 梅 動 人 心 神 的 呼 喚, 決 定 以 魂 身 相 見 : 誰 想 魂 遊 觀 中 幾 晚, 聽 見 東 房 之 內, 一 箇 書 生 高 聲 低 叫 : 俺 的 姐 姐, 俺 的 美 人 那 聲 音 哀 楚, 動 俺 心 魄 悄 然 驀 入 他 房 中, 則 見 高 掛 起 一 軸 小 畫 細 玩 之, 便 是 奴 家 遺 下 春 容 後 面 和 詩 一 首, 觀 其 名 字, 則 嶺 南 柳 夢 梅 也 梅 邊 柳 邊, 豈 非 前 定 乎! 因 而 告 過 了 冥 府 判 君, 趁 此 良 宵, 完 其 前 夢 想 起 來 好 苦 也 ( 牡 丹 亭 第 二 十 八 齣 幽 媾 ) 牡 丹 亭 描 寫 了 杜 麗 娘 追 求 愛 情 的 精 神 自 由, 從 入 夢 以 至 於 幽 媾 皆 然, 固 然 也 使 用 姻 緣 天 定 的 說 法 將 之 合 理 化, 提 供 杜 柳 之 戀 於 世 俗 中 結 合 的 必 然 性 但 杜 麗 娘 生 前 死 後 對 於 愛 情 的 執 著 是 不 變 的 人 世 與 幽 冥 之 間, 人 與 鬼 的 分 別 本 身 就 是 一 種 界 限, 因 此 幽 媾 的 產 生 代 表 一 種 越 界 行 為 杜 麗 娘 於 夢 中 與 書 生 歡 會, 展 現 自 身 作 為 情 欲 主 體 的 追 求, 是 一 種 精 神 越 界, 逾 越 身 體 貞 節 的 界 限, 但 牡 丹 亭 將 其 架 空 處 理, 淡 化 了 不 合 禮 教 的 成 份 人 鬼 幽 媾 則 屬 於 身 體 越 界, 與 夢

18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中 幽 會 相 同, 突 破 生 命 的 限 制 追 求 愛 情 的 美 好 由 驚 夢 乃 至 幽 媾, 精 神 或 身 體 的 越 界 象 徵 著 愛 情 越 過 禮 教 的 界 限, 正 是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所 藉 之 表 達 的 主 旨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中, 運 用 幽 媾 情 節 者 有 墜 釵 記 嬌 紅 記 夢 花 酣 畫 中 人 西 園 記 等 劇 作 在 情 節 運 用 上 大 致 可 以 分 為 二 類, 一 類 是 如 牡 丹 亭 之 手 法, 安 排 女 主 角 為 魂 旦 上 場 ( 以 離 魂 狀 態 ), 如 畫 中 人 ; 另 一 類 則 是 由 其 他 女 子 為 男 主 角 深 情 所 感 或 因 愛 慕 男 主 角 而 與 之 幽 媾 者, 如 嬌 紅 記 西 園 記 墜 釵 記 中 何 興 娘 雖 與 崔 興 哥 有 婚 約 之 名, 姻 緣 命 定, 但 現 實 中 能 結 成 夫 妻 者 為 何 慶 娘, 因 此 墜 釵 記 仍 屬 第 二 類 夢 花 酣 中 謝 蒨 桃 先 因 情 而 亡, 後 還 魂 重 生, 能 與 蕭 斗 南 再 續 前 緣, 故 筆 者 將 其 歸 為 第 一 類 牡 丹 亭 中 杜 麗 娘 以 幽 魂 與 柳 夢 梅 完 其 前 緣, 柳 夢 梅 在 態 度 上 仍 屬 較 為 被 動, 對 於 杜 麗 娘 的 夤 夜 投 奔, 略 有 遲 疑, 而 突 顯 杜 麗 娘 逐 情 的 主 動 性 畫 中 人 則 恰 好 相 反, 由 瘐 啟 主 動 呼 喊 鄭 瓊 枝, 幽 會 求 歡 : 生 小 生 瘐 長 明, 粗 有 文 聲, 尚 無 家 室 今 夜 暫 諧 幽 好, 來 朝 議 遣 良 媒 生 小 生 叫 得 好 苦, 看 猩 猩 血 唇, 看 猩 猩 血 唇, 惱 亂 他 啼 鴉 曉 陣, 陪 侍 他 哀 猿 夜 韻 ( 第 九 齣 畫 現 ) 鄭 瓊 枝 有 感 於 瘐 啟 之 情 而 委 身 及 至 鄭 瓊 枝 被 誤 判 已 身 亡, 魂 魄 無 依 之 際, 又 聽 得 瘐 啟 於 半 夢 半 醒 之 間 因 思 念 而 呼 喊, 二 人 重 會 : 旦 瘐 郎, 你 說 奴 家 是 人 不 是 人? 生 怎 麼 不 是 人? 旦 既 然 是 人, 怎 的 托 身 畫 上? 只 因 你 真 情 感 動, 把 我 魂 靈 叫 出 來 了 我 的 身 軀, 仍 隨 父 母 上 任, 至 此 而 亡, 便 就 寺 中 寄 頓 生 這 等 說, 小 姐 為 我 身 死, 如 今 對 面 的 便 是 小 姐 魂 靈 了 旦 瘐 郎, 你 不 要 害 怕 生 哭 抱 旦 介 情 之 所 在, 豈 異 生 死? 恨 不 同 穴, 何 有 千 懼?( 第 二 十 八 齣 魂 遇 ) 瘐 啟 所 言 情 之 所 在, 豈 異 生 死? 一 句, 便 是 幽 媾 情 節 的 真 意 牡 丹 亭 中 柳 夢 梅 得 知 杜 麗 娘 並 非 人 身 之 後, 雖 有 短 暫 的 驚 懼, 但 是 很 快 就 接 受 事 實, 並 且 積 極 尋 求 杜 麗 娘 回 生 之 法, 生 死 的 隔 離 因 為 真 情 可 以 跨 越 與 結 合, 所 以 幽 媾 的 發 生 只 是 真 情 的 又 一 重 憑 證

19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夢 花 酣 對 於 幽 媾 情 節 的 運 用, 也 在 突 顯 真 情 所 感 之 上 蕭 斗 南 與 謝 蒨 桃 因 畫 結 緣, 彼 此 傾 慕 卻 未 曾 得 見 謝 蒨 桃 傷 春 成 疾, 一 病 而 亡, 魂 依 桃 樹 之 上 蕭 斗 南 對 畫 中 美 人 念 念 不 忘, 於 碧 桃 庵 中 雖 與 鄭 彩 鸞 互 有 情 意, 但 尚 未 往 來 蕭 斗 南 月 夜 巧 遇 謝 蒨 桃 芳 魂, 謝 蒨 桃 正 低 吟 昔 日 畫 中 題 詩, 二 人 因 此 相 會 : 旦 妾 家 去 此 不 遠, 同 至 一 宿 何 如? 旦 此 間 便 是 妾 的 臥 房 同 入 介 生 好 房 間 也, 那 白 白 紅 紅 的 是 什 麼? 旦 是 地 衣 和 簾 幕, 高 唐 館, 高 唐 館, 珠 帷 夜, 粉 玉 琯, 燕 與 鶯 作 儐 生 則 怕 有 人 知 道, 背 東 風, 戀 軟 巫 雲 合 夢 到 幽 香 骨 亦 芬 ( 第 十 五 齣 魂 交 ) 筆 者 曾 於 論 述 牡 丹 亭 時 提 及, 無 論 夢 中 幽 會 或 是 人 鬼 幽 媾, 杜 麗 娘 均 可 暫 時 自 禮 教 束 縛 中 脫 身, 獲 得 自 由 相 對 於 現 實 世 界, 虛 幻 的 夢 境 與 他 界 的 身 份 類 別, 使 杜 麗 娘 的 表 現 更 為 主 動 在 愛 情 故 事 的 發 展 規 律 中, 男 有 情 女 有 意 是 基 本 要 素, 私 訂 終 身 是 必 然 過 程, 婚 宦 皆 成 又 是 絕 大 部 分 的 理 想 結 局 牡 丹 亭 及 其 後 的 仿 作 故 事 也 未 脫 離 此 種 敘 事 模 式 但 是 利 用 了 非 常 的 情 節, 以 幽 媾 情 節 具 有 身 份 與 空 間 錯 置 的 方 式, 敘 述 非 常 的 感 情 模 式 如 同 牡 丹 亭 的 杜 麗 娘, 夢 花 酣 中 的 謝 蒨 桃 也 展 現 了 不 同 於 生 前 的 態 度, 由 主 動 示 愛 到 其 後 對 鄭 彩 鸞 的 嫉 妒, 均 可 看 出 追 求 愛 情 的 決 心 與 堅 持, 而 一 切 的 表 現 又 集 中 於 鬼 魂 身 份 之 時 幽 媾 情 節 不 同 於 現 實 生 活 中 的 私 情 結 合, 花 園 密 會, 在 如 夢 似 幻 的 氛 圍 中, 除 了 以 情 癡 與 情 真 作 為 發 生 基 礎 之 外, 也 帶 出 身 份 轉 換 影 響 下 的 人 物 特 質 的 微 妙 轉 變 在 第 一 類 仿 作 對 於 幽 媾 情 節 的 運 用 中, 女 主 角 處 於 鬼 魂 狀 態 只 是 一 種 過 程, 必 定 能 還 魂 重 生, 回 到 人 世 再 續 前 緣, 此 點 容 後 討 論 在 第 二 類 的 仿 作 故 事 中, 與 男 主 角 幽 媾 者 因 為 不 是 女 主 角, 所 以 後 續 不 會 出 現 還 魂 重 生 的 情 節 但 這 類 故 事 中 出 現 的 女 魂, 通 常 亦 因 情 而 亡 且 愛 慕 男 主 角 之 深 情, 故 與 之 幽 媾 至 於 仿 作 中 的 男 主 角, 無 論 是 如 墜 釵 記 中 崔 興 哥 的 半 推 半 就, 抑 或 是 嬌 紅 記 中 申 純 與 西 園 記 中 張 繼 華 的 欣 然 接 受, 但 女 魂 的 出 現, 的 確 從 側 面 烘 托 男 主 角 的 癡 情 與 多 情 性 格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最 重 要 的 觀 點 即 是 以 情 為 主, 因 此 即 便 不 是 女 主 角, 也 多 為 情 而 亡, 慕 情 幽 媾 : 魂 旦 上 非 雲 非 霧 亦 非 煙, 上 通 碧 落 下 黃 泉 一 片 幽 情 千 古 在, 為 誰 憔 悴 為 誰 憐 奴 乃 翠 竹 亭 前 鬼 魂 是 也 年 少 夭 亡, 殯 居 此 地 一 點 幽 情 不

20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散, 每 夜 魂 遊 月 下 見 亭 西 軒 內, 有 一 書 生, 當 倚 床 對 竹 而 坐, 吁 嗟 長 嘆 其 意 乃 為 想 念 室 內 小 姐, 以 致 于 此 色 心 所 感, 使 奴 不 能 忘 情 ( 嬌 紅 記 第 三 十 九 齣 妖 迷 ) 奴 家 趙 玉 英 鬼 魂 是 也 只 為 姻 緣 失 偶, 抱 恨 身 亡, 幸 蒙 冥 帝 見 憐, 許 住 枉 死 城 中, 隨 風 遊 戲 前 晚 有 人 頻 呼 小 字, 奴 家 尋 聲 探 訪, 即 去 年 所 見 那 生, 今 夜 不 免 現 出 生 前 模 樣 ( 西 園 記 第 二 十 六 齣 幽 媾 ) 重 情 的 表 現 既 在 入 夢 與 離 魂, 又 在 生 死 之 間 仍 然 主 動 情 奔 的 表 現 無 論 是 不 是 女 主 角, 第 二 類 仿 作 故 事 中 的 幽 媾 情 節 也 是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突 顯 以 情 為 主 思 想 安 排 下 的 產 物, 女 子 慕 情 加 以 男 子 多 情 的 組 合, 卻 不 能 脫 離 固 定 的 故 事 發 展 此 類 幽 媾 情 節 往 往 也 是 才 子 佳 人 愛 情 故 中 引 起 誤 會 的 根 源 例 如 嬌 紅 記 中 因 申 純 誤 以 為 女 鬼 為 王 嬌 娘, 反 而 冷 落 了 真 實 的 王 嬌 娘, 引 起 負 心 的 誤 會 ; 又 如 西 園 記 中 在 女 主 角 生 死 消 息 的 訛 誤 之 下, 婚 事 憑 添 波 折 等 等 與 第 一 類 仿 作 故 事 的 不 同 之 處, 除 了 在 於 戀 情 發 展 結 果, 也 在 戲 劇 情 節 安 排 的 作 用, 第 一 類 仿 作 故 事 多 在 顯 示 二 人 戀 情 之 堅 定, 第 二 類 仿 作 故 事 則 在 突 顯 外 在 力 量 的 介 入 對 於 戀 情 發 展 的 影 響 ( 四 ) 還 魂 重 生 在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女 主 角 與 男 主 角 相 遇 之 前, 二 者 於 行 動 言 詞 中 必 表 現 對 感 情 的 渴 望 才 子 即 便 已 有 功 名 在 身, 仍 為 婚 事 所 苦 ; 佳 人 則 於 閨 閣 之 內, 感 傷 青 春 的 流 逝, 杜 麗 娘 亦 如 此 : 醉 扶 歸 ( 旦 ) 你 道 翠 生 生 出 落 的 裙 衫 兒 茜, 豔 晶 晶 花 簪 八 寶 填, 可 知 我 常 一 生 兒 愛 好 是 天 然 恰 三 春 好 處 無 人 見 不 提 防 沉 魚 落 雁 鳥 驚 諠, 則 怕 的 羞 花 閉 月 花 愁 顫 ( 牡 丹 亭 第 十 齣 驚 夢 ) 對 照 於 其 後 寫 真 情 節 的 發 生, 也 是 為 了 留 下 美 貌, 以 待 知 音 的 一 種 安 排 有 類 於 此, 牡 丹 亭 仿 作 故 事 中 的 貌 美 佳 人 們, 無 論 是 否 已 有 婚 約, 仍 然 有 懷 春 的 傷 感 杜 麗 娘 悶 無 端 的 情 感 在 夢 遇 書 生 之 後 獲 得 具 體 的 出 口, 將 滿 腹 春 愁 化 作 刻 骨 思 念, 而 牡 丹 亭 仿 作 中 作 為 愛 情 展 演 主 體 的 女 性 角 色 ( 包 括 主 角 與 配 角 ) 亦 然 美 貌 與 愛 情 的 交 錯 組 構 成 因 情 而 死 的 前 因, 若 依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程 式 情

21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節 與 固 定 敘 事 模 式 之 安 排, 才 子 佳 人 的 愛 情 故 事 必 然 有 圓 滿 結 局, 除 了 孟 稱 舜 以 仙 圓 為 筆 下 主 角 的 愛 情 作 結 之 外, 大 部 分 愛 情 劇 中 女 主 角 的 死 亡, 只 是 引 起 波 折 的 過 程, 其 中 必 定 含 括 佳 人 回 生 的 契 機, 再 以 幽 媾 情 節 強 化 愛 情 中 越 界 結 合 的 熱 烈 還 魂 重 生 也 可 做 為 曲 折 情 節 的 收 束 與 團 圓 之 局 的 前 引 : 在 牡 丹 亭 中, 湯 氏 的 還 魂 重 生 情 節, 成 為 他 表 達 愛 情 主 題 必 要 和 中 心 的 情 節, 若 非 如 此, 就 無 法 表 現 愛 情 出 生 入 死 的 永 恆 感, 將 愛 情 主 題, 做 了 最 高 最 深 的 發 展 又 如 畫 中 人 之 鄭 瓊 枝 灑 雪 堂 之 賈 雲 華 等, 皆 是 一 情 深 志 不 移, 至 死 不 休, 因 而 有 再 生 借 屍 還 魂 原 屍 還 魂 等 幻 設 手 法 的 出 現, 不 論 任 何 阻 礙, 就 算 是 死 亡, 男 女 雙 方 終 遂 其 情 完 聚 此 乃 依 據 情 不 可 以 理 論 的 原 則, 使 愛 情 雙 方 超 逾 生 死 大 限, 最 終 團 圓 150 以 牡 丹 亭 來 看, 劇 作 中 也 流 露 出 回 生 之 可 能, 比 如 第 二 十 齣 鬧 殤 中, 杜 麗 娘 詢 問 春 香 : 咱 可 有 回 生 之 日 否? 與 其 後 第 二 十 三 齣 冥 判 情 節 暗 相 呼 應 : ( 末 ) 稟 老 判, 此 女 犯 乃 夢 中 之 罪, 如 曉 風 殘 月 且 他 父 親 為 官 清 正, 單 生 一 女, 可 以 耽 饒 ( 作 背 查 介 ) 是 有 箇 柳 夢 梅, 乃 新 科 狀 元 也 妻 杜 麗 娘, 前 係 幽 歡, 後 成 明 配 相 會 在 紅 梅 觀 中 不 可 泄 漏 杜 麗 娘 與 柳 夢 梅 的 幽 媾 顯 然 成 立 於 幾 個 條 件 之 下 : 夢 中 之 罪 輕 微 杜 寶 為 官 清 正 和 姻 緣 天 定 因 此 越 界 的 愛 情 是 合 理 且 正 當 的, 也 為 杜 柳 之 戀 的 必 然 成 立 作 一 註 腳 為 情 而 死 冥 判 幽 媾 還 魂 是 牡 丹 亭 中 為 表 現 杜 麗 娘 之 真 情 所 做 的 情 節 設 計, 此 一 模 式 也 為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所 沿 用 筆 者 已 於 之 前 討 論 幽 媾 情 節 的 承 襲, 幽 媾 是 介 於 女 主 角 生 死 之 間 所 成 立, 以 實 虛 相 間 的 方 式 進 行 仿 作 故 事 中 凡 是 以 女 主 角 作 為 魂 旦 與 男 主 角 進 行 幽 媾 者, 前 此 必 是 為 情 而 亡, 後 此 必 是 借 屍 還 魂, 其 中 以 夙 世 姻 緣 使 一 系 列 的 情 節 獲 得 合 理 解 釋 觀 之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故 事, 夢 花 酣 與 畫 中 人 均 可 看 出 情 節 的 直 接 因 襲, 灑 雪 堂 則 是 省 略 幽 媾 情 節, 只 敷 演 為 情 而 死 冥 判 還 魂 三 段 落 在 情 節 轉 折 方 面, 均 著 重 在 有 情 無 罪 的 觀 點, 配 以 姻 緣 宿 命 的 輔 助, 使 劇 作 因 女 主 角 傷 亡 的 哀 150 楊 小 佩, 還 魂 重 生 情 節 之 研 究 - 以 元 明 兩 代 市 民 文 學 為 例 ( 花 蓮 : 國 立 花 蓮 教 育 大 學 民 間 文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2005), 頁 67

22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淒 氛 圍 漸 次 轉 入 最 終 喜 慶 團 圓 的 結 局 中 因 此 筆 者 於 討 論 還 魂 重 生 情 節 時, 必 先 關 涉 為 情 而 死 與 冥 判 二 種 情 節 夢 花 酣 中 謝 蒨 桃 因 有 感 於 蕭 斗 南 供 養 美 人 圖 之 深 情 表 現, 先 是 傷 春 成 疾, 又 因 逃 難 之 故, 病 體 沉 滯 而 不 治 : 妾 原 不 是 花, 生 前 名 喚 謝 蒨 桃, 為 人 圖 妾 之 貌, 題 詩 有 榆 錢 端 不 買 春 陽, 柳 絮 能 牽 幽 夢 香 之 句, 妾 吟 慕 其 人, 害 了 單 相 思 病 症, 此 後 疑 人 疑 鬼, 一 病 懨 懨, 又 遭 契 丹 兵 亂, 因 此 在 碧 桃 樹 下, 壞 了 一 命 ( 第 十 九 齣 借 柳 ) 畫 中 人 中 鄭 瓊 枝 則 是 因 情 離 魂, 反 被 誤 會 病 亡 而 入 殮 埋 葬 灑 雪 堂 中 賈 娉 娉 因 婚 事 不 成, 與 魏 鵬 被 迫 分 離, 故 砸 破 妝 鏡, 扯 斷 琴 絃, 臨 終 前 作 集 唐 詩 十 首 寄 與 魏 鵬, 以 明 心 志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的 女 主 角, 在 面 對 分 離 時 相 思 不 已, 遭 逢 磨 難 時 則 堅 貞 不 移, 是 共 通 的 特 色 表 達 相 思 的 極 致 便 是 以 死 言 情, 牡 丹 亭 及 其 仿 作 中 的 女 主 角 們 皆 病 起 相 思, 死 於 情 深, 反 映 的 意 識 是 真 情 的 價 值 超 越 生 命, 真 情 統 攝 生 命 的 一 切, 藉 之 烘 托 劇 作 主 旨 再 者, 冥 判 情 節 也 是 必 經 過 程, 不 僅 具 有 使 私 情 正 名 化 的 內 在 邏 輯 解 釋, 也 有 再 次 彰 顯 真 情 意 涵 的 辨 證 意 味 正 如 馮 夢 龍 於 灑 雪 堂 小 引 中 所 言 : 況 夫 鍾 情 之 至, 可 動 天 地 精 氣 為 物, 游 魂 為 變, 將 何 所 不 至 哉? 故 重 言 情 者, 必 及 死 生 情 是 抽 象 的 精 神 意 識, 落 實 於 劇 作 中 引 起 強 大 的 共 鳴 力 量, 必 定 需 要 特 殊 的 情 節 演 示 生 和 死 是 人 之 大 事, 因 此 以 為 情 生 死 表 述 情 的 意 涵, 突 出 情 的 崇 高 地 位 而 冥 判 情 節 的 構 成 又 是 繼 情 死 之 後 的 另 一 高 峰, 但 帶 有 說 明 的 性 質 在 冥 判 情 節 的 承 襲 上, 以 灑 雪 堂 為 例 : 閻 問 介 那 賈 娉 娉, 你 私 遇 魏 生, 非 以 禮 而 合, 卒 至 殞 命, 非 得 正 而 斃 難 道 嬌 紅 之 多 情, 亦 是 鶯 鶯 之 故 轍? 執 迷 如 此, 淫 僻 何 辭? 情 之 所 鍾, 不 在 我 輩 獄 之 繇 設, 正 為 此 人 閻 我 把 你 變 異 類 去 也 黃 鶯 兒 旦 便 癡 心 塞 海 如 精 衛, 願 得 鴛 鴦 並 飛, 梧 桐 並 棲 二 郎 神 尾 須 做 了 情 癡 到 底, 業 魂 迷, 為 多 情 成 異 類 何 悲! 閻 我 押 你 地 獄 裡 去 黃 鶯 穿 皂 羅 黃 鶯 兒 旦 地 獄 黑

23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巍 巍, 是 情 緣 別 路 蹊 怕 獄 深 不 似 情 無 底, 便 冰 山 萬 堆, 鐵 城 四 圍, 重 門 不 鎖 相 思 鬼 ( 第 三 十 二 齣 冥 判 憐 情 ) 在 賈 娉 娉 的 對 答 之 中, 可 以 看 出 對 於 因 情 而 死 之 事 未 曾 追 悔, 體 現 深 情 及 執 著 的 形 象 而 閻 王 非 以 禮 合 的 責 問, 對 照 於 賈 娉 娉 重 門 鎖 不 住 相 思 鬼 的 回 應, 可 以 看 出 情 勝 於 理 的 思 考 模 式 因 情 而 死 是 必 然, 冥 判 憐 情 亦 是 必 然 如 同 牡 丹 亭 中 透 過 判 官 對 於 一 夢 而 亡 的 懷 疑, 突 出 女 主 角 為 情 而 死 的 真 性 情, 雖 匪 夷 所 思, 但 真 情 主 導 生 命 的 力 量 從 之 顯 現, 自 此 帶 出 穿 過 生 死 界 限 的 幽 媾 情 節 即 使 如 夢 花 酣 和 畫 中 人 對 於 冥 判 情 節 的 處 理 較 為 簡 省, 但 是 還 魂 的 安 排 本 身 即 是 情 之 可 生 可 死 的 證 明 牡 丹 亭 中 講 述 杜 麗 娘 還 魂 之 事, 是 開 棺 復 生, 杜 麗 娘 魂 歸 原 體, 且 屍 骸 三 年 不 壞, 顏 色 如 生 但 在 仿 作 故 事 中, 除 了 畫 中 人 的 情 節 與 牡 丹 亭 一 致 之 外, 其 他 則 以 借 屍 還 魂 作 為 使 女 主 角 重 生 的 手 法 如 夢 花 酣 中 謝 蒨 桃 借 馮 翠 柳 之 身 還 魂 ; 灑 雪 堂 中 賈 娉 娉 借 宋 月 娥 之 身 還 魂 皆 然 還 魂 情 節 的 安 排 有 使 女 主 角 再 世 為 人 的 意 味, 而 愛 情 故 事 的 發 展 至 此 也 往 往 獲 得 轉 機, 生 離 死 別 是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中 對 於 愛 情 的 磨 難, 而 接 受 主 體 又 以 女 主 角 居 多, 通 過 生 死 的 考 驗, 也 代 表 愛 情 將 逐 步 獲 得 世 俗 認 可 第 三 節 仿 作 變 體 : 馮 小 青 系 列 故 事 關 於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除 了 上 述 各 自 敷 演 新 事 的 作 品 之 外, 另 有 一 類 由 脫 胎 於 馮 小 青 之 故 事, 此 類 劇 作 包 括 明 傳 奇 與 明 雜 劇 皆 有, 本 節 以 明 傳 奇 為 主 要 討 論 對 象 151 馮 小 青 系 列 明 傳 奇 劇 作 包 括 吳 炳 療 妒 羹 及 朱 京 藩 風 流 院 二 者 在 劇 情 內 容 方 面 有 頗 多 相 似 之 處 關 於 馮 小 青 之 記 載, 可 見 之 蔣 瑞 藻 小 說 考 證 中 引 花 朝 生 筆 記 : 女 史 馮 元 元, 字 小 青, 廣 陵 人 母 為 女 塾 師 小 青 自 幼 嫻 習 翰 墨 年 十 六, 嫁 杭 州 馮 生 為 妾 生 固 倫 父, 妻 更 悍 妒 小 青 曲 意 下 之, 終 不 懈 後 居 孤 山 別 業 小 青 深 自 斂 戟 生 妻 有 戚 屬 某 夫 人, 才 而 賢 嘗 從 小 青 學 奕 憐 之, 勸 他 適 小 青 曰 : 吾 自 命 薄, 他 適 何 益? 夫 人 重 其 行, 謂 曰 : 子 信 如 是, 吾 不 子 強 雖 然, 好 自 愛 或 彼 飲 食 汝, 乃 更 可 慮 即 旦 夕 所 需, 151 本 節 所 用 相 關 劇 作 原 文 引 自 全 明 傳 奇

24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第 告 我 相 顧 泣 下 後 夫 人 從 宦 遠 方, 小 青 益 復 無 卿 末 幾, 感 疾 卒 自 歸 生 至 卒, 凡 二 年 妻 取 其 遺 像 及 所 著 書, 悉 焚 之 茲 引 其 所 錄 絕 句 之 一 如 下 : 冷 雨 幽 窗 不 可 聽,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人 間 亦 有 癡 如 我, 豈 獨 傷 心 是 小 青? 152 若 比 對 療 妒 羹 與 風 流 院 的 內 容, 可 見 故 事 與 原 事 記 載 多 所 雷 同, 基 本 架 構 皆 沿 用 之, 但 配 合 主 情 思 潮, 加 入 才 子 佳 人 的 愛 情 故 事 情 節 線, 而 馮 小 青 系 列 故 事 均 有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的 情 節 療 妒 羹 於 劇 作 中 再 三 提 及 牡 丹 亭, 風 流 院 則 是 安 排 湯 顯 祖 為 風 流 院 主, 柳 夢 梅 與 杜 麗 娘 則 於 院 中 掌 事, 幫 助 舒 潔 郎 與 馮 小 青 的 愛 情 得 到 完 滿 結 局, 情 節 上 也 有 模 仿 牡 丹 亭 之 痕 跡 筆 者 以 為, 除 了 第 一 類 仿 作 正 體 中 以 特 殊 情 節 因 襲 方 式 追 步 牡 丹 亭 之 外, 自 第 二 類 的 劇 作 中, 則 是 直 接 將 牡 丹 亭 及 其 內 容 作 為 象 徵, 加 入 劇 情 之 中, 主 要 情 節 又 均 以 馮 小 青 為 主, 顯 示 了 牡 丹 亭 的 另 一 種 影 響, 或 可 說 是 對 於 牡 丹 亭 情 思 的 再 詮 釋 以 下 筆 者 先 就 療 妒 羹 與 風 流 院 如 何 因 襲 牡 丹 亭 之 內 容 說 明, 再 就 其 變 異 處 論 述 之 一 情 節 的 模 仿 與 變 革 判 斷 仿 作 的 基 本 要 件 是 情 節 的 因 襲, 無 論 仿 作 正 體 或 變 體 皆 然 以 下 為 筆 者 整 理 之 情 節 對 照 表 : 牡 丹 亭 療 妒 羹 風 流 院 第 十 齣 驚 夢 第 四 齣 梨 夢 第 十 二 齣 尋 夢 第 九 齣 題 曲 第 十 四 齣 寫 真 第 二 十 一 齣 畫 真 第 二 十 齣 鬧 殤 第 二 十 二 齣 訣 語 第 九 齣 閱 記 第 二 十 三 齣 冥 判 第 十 四 齣 列 院 第 十 五 齣 冥 敘 152 參 見 徐 扶 明 著, 牡 丹 亭 研 究 資 料 考 釋, 頁 216

25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第 二 十 四 齣 拾 畫 第 八 齣 得 詩 第 二 十 六 齣 玩 真 第 二 十 八 齣 禮 畫 第 二 十 七 齣 魂 遊 第 二 十 八 齣 弔 居 第 二 十 八 齣 幽 媾 第 二 十 九 齣 假 魂 第 三 十 齣 歡 撓 第 三 十 齣 假 醋 第 三 十 五 齣 回 生 第 二 十 三 齣 回 生 ( 包 括 部 分 婚 走 情 節 ) 第 三 十 一 齣 淚 送 從 上 表 可 知, 由 於 故 事 主 要 情 節 為 馮 小 青 之 事, 因 此 由 生 至 死 的 過 程 是 劇 作 重 心, 又 取 材 於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一 句, 無 論 吳 炳 或 朱 京 藩, 便 強 化 因 情 而 死 的 部 分, 再 加 入 才 子 佳 人 的 愛 情 融 合 其 中, 成 為 故 事 主 要 架 構 在 情 死 與 還 魂 重 生 的 部 分 承 襲 牡 丹 亭 的 情 節, 且 包 括 劇 作 中 仍 有 春 容 一 幅 的 設 定 療 妒 羹 是 喬 小 青 請 韓 泰 斗 描 繪 春 容 寄 與 楊 不 器 ; 風 流 院 是 簡 略 提 及 馮 小 青 將 春 容 一 幅 請 陳 婆 寄 與 馮 氏, 因 此 寫 真 情 節 在 劇 作 中 也 或 詳 或 略 地 被 帶 出 與 牡 丹 亭 相 同 的 是 藉 由 馮 小 青 穿 越 生 死 的 歷 程, 表 達 情 之 可 生 可 死 的 力 量 ; 而 與 其 不 同 的 是, 以 情 為 主 的 概 念 與 不 可 偏 妒 的 教 化 意 涵 在 劇 作 中 是 並 行 的, 尤 為 明 顯 的 是 療 妒 羹 在 這 類 仿 作 故 事 中, 對 夢 境 情 節 的 處 理 是 淡 化 的, 療 妒 羹 雖 然 也 有 小 青 睡 夢 之 情 節 : 小 旦 適 纔 夢 見 手 執 一 枝 梨 花, 香 泠 可 愛, 忽 被 狂 風 吹 落, 片 片 著 地, 可 惜 花 魂, 可 惜 花 魂, 滿 地 平 鋪 淚 痕 ( 第 四 齣 梨 夢 ) 而 其 尋 夢 之 情 節 又 是 以 尋 麗 娘 之 夢 為 主 可 見 夢 境 只 是 加 深 喬 小 青 自 身 的 傷 懷, 夢 中 殘 花 如 同 己 身 寫 照, 尋 杜 麗 娘 之 夢 乃 是 美 好 理 想 的 渴 望 與 牡 丹 亭 以 夢 境 作 為 愛 情 發 展 場 域 的 手 法 不 同, 而 是 投 射 小 青 自 身 的 象 徵 意 涵, 其 後 弔 蘇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妙 在 內 容 上, 均 較 著 重 對 於 冥 境 的 運 用 療 妒 羹 則 是 在 承 襲 牡 丹 亭 的 情 節 之 中, 以 造 假 作 為 前 提, 喬 小 青 之 死 為 假, 與 楊 不 器 幽 冥 相 會 亦 為 假, 此 處 形 成 了 一 個 饒 富 趣 味 的 情 境, 死 亡 是 原 是 喬 小 青

26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精 神 上 的 出 路, 在 現 實 世 界 中 則 成 為 軀 體 自 由 的 方 法 又 藉 由 死 亡 的 訛 誤, 引 出 才 子 佳 人 互 證 情 意 的 情 節 : 小 旦 楊 郎 靠 這 些, 虧 你 見 了 鬼 魂 不 害 怕 麼? 生 抱 介 有 甚 麼 怕, 招 魂 便 著 我, 籍 披 青 草 臥 荒 墳, 甫 消 得 三 生 愁 恨, 可 正 是 佳 人 世 外, 月 姿 煙 韻 ( 療 妒 羹 第 二 十 九 齣 假 魂 ) 愛 情 的 試 煉 是 建 構 於 假 象 之 中 的, 而 以 假 象 襯 托 真 情, 突 出 情 意 的 深 切, 是 因 襲 牡 丹 亭 實 虛 相 間 的 言 情 手 法 但 又 別 出 心 裁 相 較 於 療 妒 羹 言 之, 風 流 院 將 才 子 佳 人 的 愛 情 置 於 冥 境 ( 仙 境 ) 中 發 展, 沒 有 預 設 還 魂 的 立 場, 而 以 舒 潔 郎 寧 願 赴 死 相 會 以 成 姻 緣, 表 示 追 求 真 情 的 執 著 療 妒 羹 與 風 流 院 中 的 愛 情 均 萌 發 於 題 詩 之 上, 與 仿 作 正 體 故 事 相 同, 在 才 情 相 生 的 部 分, 才 是 先 被 關 注 的 而 風 流 院 強 化 了 舒 潔 郎 透 過 詩 箋 對 於 馮 小 青 的 憐 惜 之 情, 由 自 身 懷 才 不 遇 對 照 於 馮 小 青 的 遇 人 不 淑, 因 此 特 意 尋 訪, 又 為 之 傷 心 雖 然 劇 作 中 也 提 出 對 於 婦 人 悍 妒 的 反 對, 但 對 此 的 教 化 色 彩 未 及 療 妒 羹 鮮 明, 劇 作 重 心 則 在 湯 顯 祖 柳 夢 梅 和 杜 麗 娘 如 何 幫 助 有 情 人 終 成 眷 屬, 將 情 愛 完 全 架 構 在 異 於 人 世 的 幽 冥 境 界 之 中, 主 動 越 界 結 合 的 角 色 則 由 女 轉 男, 愛 情 的 阻 礙 也 在 越 界 的 不 被 允 許, 與 牡 丹 亭 只 將 越 界 作 為 表 彰 真 情 的 過 程 有 所 不 同, 但 曲 折 情 節 的 最 終 仍 以 憐 情 收 場 二 內 容 的 直 述 與 評 論 馮 小 青 系 列 故 事 中 最 明 顯 的 是 直 接 以 牡 丹 亭 入 戲, 意 即 直 接 點 明 牡 丹 亭 的 人 物 角 色 或 內 容 筆 者 以 療 妒 羹 之 內 容 試 舉 數 例 : 齣 數 名 稱 內 容 九 題 曲 內 有 牡 丹 亭 劇 本, 是 湯 若 士 手 筆, 柳 夢 梅 畫 邊 遇 鬼, 杜 麗 娘 夢 裡 逢 夫, 有 境 有 情, 轉 幻 轉 豔, 草 草 急 讀 一 過, 止 悉 大 凡 十 一 得 箋 這 是 還 魂 小 青, 小 青,, 你 祇 好 學 牡 丹 亭, 魂 夢 霎 時 飄, 我 便 借 玉 茗 堂 畫 本 從 頭 叫

27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十 三 游 湖 這 是 前 生 若 士 天 才 妙, 正 好 把 我 現 生 杜 女 生 魂 弔 十 四 絮 影 他 道 豔 曲 靡 詞 總 厭 聽, 傷 心 祇 有 牡 丹 亭 賞 識 委 的 不 差 也 自 心 知 傷 心 更 有 誰, 原 來 癡 情 似 我, 似 我 還 餘 你, 你 又 道 臨 川 劇 譜 人 人 讀, 能 讀 臨 川 是 小 青 十 九 病 雪 嘗 讀 牡 丹 亭 記, 杜 麗 娘 抱 病, 自 知 不 起, 手 畫 春 容, 藏 之 墓 側, 後 遇 柳 生 拾 得, 叫 醒 癡 魂, 遂 成 再 世 姻 緣, 傳 作 千 秋 畫 柄 我 小 青 豈 是 能 詩 杜 女, 堪 留 既 死 之 魂, 亦 無 入 夢 柳 生 二 十 二 出 訣 語 古 人 多 自 作 像 贊, 杜 麗 娘 也 有 梅 邊 柳 邊 之 詠, 不 免 信 口 占 一 小 詞 看 來 青 娘 情 事, 絕 類 麗 娘, 他 日 必 有 拾 畫 呼 魂 如 柳 夢 梅 者, 老 身 當 作 石 道 姑 相 認 從 以 去 耳 敢 從 死 後 賒 生 想, 難 道 冷 骨 頭 真 會 還 香, 牡 丹 戲 語 應 多 謊 奴 家 也 不 望 甚 麼 梅 生 柳 生, 但 留 得 春 容 在 世, 待 等 月 下 魂 遊, 也 好 自 認 識 生 前 樣 二 十 三 回 生 長 嘯 過 西 湖, 省 長 吁, 好 似 夜 走 南 安, 偷 載 回 生 女, 只 等 待 入 夢 書 生 證 圖 畫 二 十 七 匿 竄 等 他 癡 情 更 惹 兜, 癡 情 更 惹 兜, 你 卻 把 豔 影 徐 遮 逗, 略 似 杜 女 游 魂, 恰 遇 梅 和 柳, 賺 出 風 魔,, 方 將 病 救 二 十 八 禮 畫 當 初 杜 麗 娘 遺 下 春 容, 你 如 今 也 有 春 容 杜 麗 娘 自 家 題 跋, 你 如 今 也 有 題 跋 麗 娘, 青 娘, 今 古 如 一 便 似 我 這 樣 的 柳 夢 梅, 酸 腐 迂 癡, 無 所 不 肖, 芳 魂 有 知, 必 不 假 棄, 且 學 他 狠 叫 一 回 楊 廷 於 曲 話 中 稱 讚 療 妒 羹 : 此 等 曲 情, 置 之 還 魂 記 中, 幾 無 復 可

28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辨 整 理 療 妒 羹 中 提 及 牡 丹 亭 的 部 分, 可 以 看 出 喬 小 青 對 於 牡 丹 亭 的 醉 心, 也 可 發 現 吳 炳 藉 由 療 妒 羹 刻 意 以 喬 小 青 模 仿 杜 麗 娘 之 作 為, 這 點 也 由 第 二 十 八 齣 禮 畫 中 楊 不 器 所 言 可 見 馮 小 青 故 事 是 以 女 主 角 為 人 小 妾 的 難 堪 處 境, 引 至 遇 人 不 淑 的 傷 心, 將 女 主 角 的 背 景 設 定 為 地 位 低 下 的 侍 妾, 又 遇 上 悍 妒 之 妻, 幽 居 深 閨, 再 讀 牡 丹 亭, 倍 覺 傷 心 與 寥 落, 因 此 喬 小 青 傷 感 是 由 外 在 環 境 的 冷 酷 自 身 遭 遇 的 淒 涼 與 牡 丹 亭 的 傷 心 共 構 而 成 的, 所 以 有 弔 蘇 與 寫 真 之 舉 此 外, 療 妒 羹 中 於 第 九 齣 題 曲 安 排 喬 小 青 讀 牡 丹 亭 之 情 節, 由 閨 塾 以 至 幽 媾 一 一 細 讀, 且 欲 尋 麗 娘 之 夢 : 又 看 介 待 我 做 杜 麗 娘, 摹 想 一 回 這 是 芍 藥 欄, 這 是 太 湖 石, 呀! 夢 中 的 人 來 了 也 半 晌 好 迷 留, 是 那 般 憨 愛, 那 般 癆 瘦 祇 見 幾 陣 陰 風 涼 到 骨, 想 又 是 梅 月 下 俏 魂 游 天 那! 若 都 許 死 後 自 尋 佳 偶, 豈 惜 留 薄 命 活 作 羈 囚 只 是 他 這 樣 夢, 我 小 青 怎 再 不 做 一 箇 兒 ( 第 九 齣 題 曲 ) 喬 小 青 對 於 杜 麗 娘 夢 遇 書 生 是 羨 慕 的, 因 此 尋 麗 娘 之 夢 的 摹 思, 展 現 渴 望 真 情 的 想 法, 又 比 純 粹 因 春 傷 情 更 為 鮮 明 深 刻 楊 恩 壽 詞 餘 叢 話 中 指 出 : 小 青 詩 云 : 冷 雨 淒 風 不 可 聽, 挑 燈 閒 看 牡 丹 亭, 世 人 亦 有 癡 如 我, 豈 獨 傷 心 是 小 青 療 妒 羹 就 此 詩 意, 演 成 題 曲 一 齣, 包 括 還 魂 記 大 旨 153 王 季 烈 螾 廬 曲 談 中 也 認 為 題 曲 一 齣, 酷 似 牡 丹 亭 在 牡 丹 亭 的 仿 作 正 體 故 事 中, 必 須 透 過 可 能 變 型 的 情 節 檢 視 模 仿 的 程 度, 但 在 變 體 故 事 中 則 不 然 變 體 故 事 基 本 上 已 經 預 設 牡 丹 亭 本 身 即 為 真 情 的 象 徵, 劇 作 內 容 的 提 及 代 表 思 想 上 的 肯 定 與 追 步, 療 妒 羹 更 直 接 以 人 物 有 意 識 地 仿 效 牡 丹 亭 角 色 牡 丹 亭 成 為 連 結 愛 情 的 關 鍵 物, 楊 不 器 所 以 鍾 情 小 青 乃 因 詩 箋, 小 青 所 以 題 詩 乃 因 牡 丹 亭, 牡 丹 亭 作 為 獨 立 意 象 的 存 在, 成 為 劇 作 愛 情 表 述 的 圭 臬 風 流 院 與 療 妒 羹 相 同, 於 劇 作 中 亦 提 及 牡 丹 亭 朱 京 藩 於 敘 文 中 : 153 同 上 註, 頁 235

29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今 又 值 下 第 之 慘, 為 之 作 記, 以 況 其 苦 怨, 名 曰 風 流 院 小 青 為 讀 牡 丹 亭, 一 病 而 夭, 乃 湯 若 士 害 之, 今 特 于 記 中 有 所 勞 若 士 以 報 之 不 僅 牡 丹 亭 入 戲, 湯 顯 祖 主 導 舒 潔 郎 與 喬 小 青 的 愛 情, 力 抗 玉 帝 對 於 越 界 結 合 的 反 對, 又 以 柳 夢 梅 和 杜 麗 娘 作 為 輔 助 力 量, 可 視 為 作 者 贊 同 牡 丹 亭 之 表 現 所 謂 風 流 院, 表 現 了 主 情 觀 念 的 崇 高 性 : 坐 定 看 介 一 個 是 戴 氏 三 娘, 年 紀 二 十 二 歲, 卒 於 西 湖 葛 嶺 在 生 飲 酒 賦 詩, 耽 於 月 夕 每 於 月 夕 浪 游, 以 至 受 疾 而 死 各 嘆 介 好 風 流 也 小 生 翻 策 介 這 兩 個, 一 個 男 兒 是 余 闇 生, 一 個 女 子 是 沈 倩 姬 各 二 十 七 歲, 前 以 私 期 密 約, 雙 奔 笤 水, 後 恐 人 知 拆 散, 徙 於 青 芝 塢, 雙 縊 而 死 各 嘆 介 好 風 流 也 小 旦 翻 策 介 這 一 個 是 楊 氏 小 六 娘, 疾 夫 墳, 奪 斷 腸 花 而 死 各 嘆 介 是 此 等 風 流 可 憐 人 也 末 翻 策 介 這 一 個 是 婁 江 女 子 余 氏, 因 讀 還 魂 記 傷 感 而 死 驚 介 呀! 怪 哉, 我 當 初 作 此 記, 出 於 一 時 情 至 各 嘆 介 若 此 樣 風 流, 亦 加 人 一 等 ( 第 四 齣 稽 籍 ) 若 說 仿 作 正 體 是 借 用 情 節 表 彰 牡 丹 亭 之 絕 妙, 那 麼 仿 作 變 體 便 是 直 述 牡 丹 亭 之 影 響 風 流 院 藉 稽 籍 一 折, 點 明 情 感 的 真 誠 高 於 任 何 外 在 行 為 的 規 範, 而 風 流 院 又 專 收 才 子 佳 人 辭 世 者, 因 此 馮 小 青 入 風 流 院, 看 出 作 者 對 於 才 子 佳 人 愛 情 的 憐 惜 風 流 院 在 劇 情 架 構 上 雖 以 馮 小 青 故 事 為 基 礎 而 敷 演, 但 卻 以 風 流 院 中 發 生 之 事 為 主 要 情 節 線, 並 且 愛 情 的 生 發 改 以 舒 潔 郎 作 為 尋 情 主 體, 與 仿 作 正 體 中 強 化 男 主 角 深 情 形 象 的 努 力 是 一 致 的 療 妒 羹 和 風 流 院 對 於 牡 丹 亭 的 因 襲, 來 自 於 將 牡 丹 亭 作 為 情 節 轉 折 的 關 鍵, 療 妒 羹 以 其 為 貫 串 情 節 的 表 記, 而 風 流 院 則 以 牡 丹 亭 作 為 設 置 情 境 的 框 架, 直 接 將 原 作 中 關 涉 冥 判 的 部 分 改 以 湯 顯 祖 主 導, 言 情 意 味 濃 厚, 正 因 為 由 湯 顯 祖 主 導 越 界 愛 情 的 成 立, 愛 情 在 幽 冥 中 獲 得 認 可 之 後 再 回 歸 世 俗 禮 法 之 內, 劇 中 人 物 的 表 現, 也 直 接 呼 應 了 主 情 思 潮 三 教 化 的 推 重 與 並 行

30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由 於 馮 小 青 故 事 固 定 框 架 的 影 響, 於 言 情 之 外, 反 妒 也 是 主 題, 從 劇 作 內 容 中 可 略 窺 一 二, 以 療 妒 羹 較 為 明 顯 : 關 目 第 二 齣 賢 風 內 容 相 公 年 已 望 四, 膝 下 不 宜 久 虛 奴 家 命 必 逢 孤, 房 中 自 當 廣 置 勸 君 娶 妾, 實 出 本 懷 別 人 家 要 娶 妾, 妻 子 不 肯, 我 的 姪 女 這 般 賢 慧 第 六 齣 賢 選 奴 家 因 未 生 子, 一 面 託 人 往 揚 州 訪 問, 一 面 自 訪 第 十 三 齣 遊 湖 那 夫 人 非 但 不 嗔, 反 替 他 百 般 幫 襯 這 等 賢 慧 女 人, 實 是 古 今 罕 有 療 妒 羹 中 提 出 妒 病 乃 是 普 天 下 婦 人 通 病 ( 第 二 十 齣 買 毒 ), 風 流 院 則 於 第 一 齣 開 場 中 表 明 : 怨 毒 於 人 為 最 甚 反 妒 的 另 一 層 面 即 為 頌 賢, 婦 人 之 賢 德 在 劇 作 中 是 被 稱 揚 的 在 療 妒 羹 中, 楊 不 器 與 喬 小 青 的 愛 情 彷 彿 是 為 了 烘 托 楊 夫 人 的 賢 德 而 來 觀 之 愛 情 故 事 的 發 展, 全 為 楊 夫 人 居 中 牽 線 而 成, 男 女 主 角 對 之 均 相 當 尊 重 劇 中 又 安 排 褚 大 郎 之 妻 作 為 對 照 喬 小 青 備 受 其 虐 卻 又 極 得 楊 夫 人 之 愛 憐, 兩 相 呼 應 之 下, 美 化 了 楊 夫 人 之 賢 德 而 劇 末 安 排 楊 夫 人 與 樵 小 青 同 時 得 孕, 也 歸 因 其 賢 慧 之 功 : 小 生 你 看 楊 夫 人 勸 夫 娶 妾, 從 來 不 孕, 也 生 一 子, 豈 非 賢 德 之 報? 都 似 你 這 般 潑 悍, 害 得 夫 家 宗 嗣 滅 亡, 連 自 家 身 後 血 食, 亦 歸 斬 絕 ( 第 三 十 二 齣 彌 慶 ) 並 指 出 : 劇 中 並 列 賢 與 妒, 看 劇 者 將 何 所 取, 惟 爾 知 予 或 罪 予 作 為 警 示 婦 人 之 言 語 不 同 於 牡 丹 亭 以 主 情 思 想 為 教 化 之 功, 療 妒 羹 的 設 定 則 是 以 教 化 婦 人 不 可 妒 嫉 為 要 貫 串 二 人 戀 情 的 除 了 牡 丹 亭 之 外, 使 二 人 得 證 情 意 者 則 以 楊 夫 人 為 要, 搭 救 小 青, 計 試 夫 婿, 在 在 顯 示 賢 慧 的 形 象 筆 者 以 為, 療 妒 羹 雖 然 仍 以 才 子 佳 人 言 情, 但 真 正 的 主 線 在 於 表 彰 婦 人 賢 德 之 上 此 點 於 風 流 院 中 前 半 段 也 可 見 之, 婦 人 之 妒 必 遭 天 譴 : 今 有 惡 徒 馮 致 虛, 摧 花 敗 柳, 暴 殄 天 物, 妒 婦 張 氏, 傷 生 害 物, 絕 滅 瓊 枝,

31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俱 該 入 刀 山 地 獄 辜 念 他 祖 公 有 放 牛 之 德, 待 他 二 人 陽 壽 終 時, 方 入 斯 罪 目 下 命 我 譴 厲 鬼, 先 祟 其 身, 使 他 家 破 人 殘, 不 得 安 寢 ( 第 十 三 齣 鬼 謔 ) 風 流 院 主 情 思 想 濃 厚, 不 僅 藉 由 愛 情 的 生 發 表 現, 也 在 風 流 院 此 一 情 境 的 布 置 而 妒 婦 之 罪 在 於 傷 生 害 物, 馮 致 虛 之 罪 則 在 摧 花 敗 柳, 可 見 無 法 惜 情 解 情, 亦 是 罪 過 雖 然 借 由 玉 帝 反 對 引 起 情 節 波 瀾, 橫 生 枝 節, 但 風 流 院 分 從 正 反 肯 定 真 情 的 價 值, 真 情 必 能 跨 越 任 何 障 阻 風 流 院 中 以 主 情 思 想 為 主 線, 反 妒 情 節 為 輔 助, 雖 二 者 並 行, 但 妒 婦 的 安 排 較 似 烘 托 喬 小 青 之 堪 憐, 藉 之 引 起 其 後 情 節 之 推 進, 與 療 妒 羹 一 改 主 情 思 想 為 副 線 有 所 不 同 無 論 何 類 仿 作 故 事, 均 可 見 之 情 節 與 思 想 的 承 襲 筆 者 以 為, 以 馮 小 青 系 列 為 主 的 劇 作, 雖 然 在 故 事 情 節 上 已 有 原 型, 創 作 主 旨 也 略 有 變 革, 但 就 以 牡 丹 亭 入 劇 來 看, 因 劇 成 情, 因 情 成 戲, 仍 然 可 以 看 出 對 原 作 的 追 步 第 四 節 小 結 筆 者 於 本 章 中 討 論 了 有 關 牡 丹 亭 仿 作 之 情 節 因 襲 與 變 化, 關 於 仿 作 正 體 的 情 節 對 照, 可 參 見 本 節 之 附 表 筆 者 以 評 論 與 情 節 因 襲 作 為 判 斷 仿 作 之 標 準, 並 且 排 除 程 式 情 節 的 沿 用, 以 牡 丹 亭 中 的 特 殊 情 節 是 否 運 用 於 其 中 立 論 包 括 以 夢 述 情 以 圖 為 證 人 鬼 幽 媾 和 還 魂 重 生 的 情 節 均 可 見 於 仿 作 之 中 本 章 對 於 仿 作 的 分 類, 大 別 為 仿 作 正 體 與 變 體 在 仿 作 正 體 之 部 分, 可 以 明 確 看 出 直 接 承 襲 牡 丹 亭 的 某 些 特 殊 情 節 牡 丹 亭 以 因 夢 成 情 與 可 生 可 死 的 方 式 述 情, 在 仿 作 中 也 可 看 出 對 夢 情 死 三 者 交 錯 應 用 下 的 情 節 架 構 當 然, 無 法 忽 略 作 家 的 個 別 主 張 與 晚 明 劇 作 本 身 的 內 在 規 律 以 孟 稱 舜 來 說, 主 情 當 然 是 劇 作 重 要 觀 點, 但 是 情 的 觀 念 已 經 加 入 節 烈 的 意 涵, 與 明 傳 奇 其 他 愛 情 劇 作 中 女 主 角 由 情 真 以 至 情 貞 的 基 本 態 度 相 同, 但 男 女 主 角 皆 以 死 完 情 的 情 節 安 排, 卻 有 更 為 深 刻 : 情 之 所 鍾, 莫 深 於 男 女, 而 女 子 之 情, 則 更 無 藉 詩 書 理 義 之 文 以 諷 喻 之, 而 不 自 知 其 所 至, 故 所 至 者 若 此 也 傳 中 所 載 王 嬌 申 生 事, 殆 有 類 狂 童 淫 女 所 為, 而 予 題 之 節 義, 以 兩 人 皆 從 一 而 終, 至 於 沒 身 而 不 悔 者 也

32 第 五 章 牡 丹 亭 於 晚 明 時 期 之 仿 作 ( 嬌 紅 記 題 詞 ) 孟 稱 舜 所 謂 始 若 不 正, 卒 歸 於 正 與 世 所 難 得 者, 知 我 者 耳 的 觀 念, 使 申 純 和 王 嬌 娘 在 面 對 愛 情 時 奮 不 顧 身, 為 情 而 死 也 是 自 然 之 事 觀 之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才 子 佳 人 們, 愛 情 先 於 禮 教 的 態 度 是 一 致 的 陳 洪 綬 評 論 性 情 之 至, 精 魂 不 死, 也 可 以 用 之 作 為 牡 丹 亭 及 其 仿 作 的 註 解 其 於 貞 文 記 題 詞 中 也 言 : 予 謂 天 下 之 貞 女, 必 天 下 之 情 女 者 何? 不 以 貧 富 移, 不 以 妍 醜 奪, 從 一 而 終, 之 死 不 二, 非 天 下 之 至 情 者 而 能 之 乎? 至 死 不 渝, 也 正 是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所 欲 表 彰 者 在 思 想 上, 孟 稱 舜 追 步 湯 顯 祖 而 進 一 步 發 揮 情 至 的 表 現, 但 加 入 節 義 的 觀 點, 在 劇 作 中, 魂 遊 幽 媾 雙 逝 等 情 節 又 可 看 出 情 死 的 重 複 涉 入 除 此 之 外, 誤 會 情 節 的 廣 泛 應 用 也 使 晚 明 劇 作 脫 離 國 家 大 事 的 脈 絡 之 中, 而 朝 向 單 一 言 情 主 題 的 發 展, 情 節 的 複 雜 度 也 越 見 提 高 從 表 列 的 情 節 對 照 可 以 發 現, 仿 作 對 於 牡 丹 亭 的 承 襲 程 度 不 一, 除 了 主 要 以 夢 境 情 死 冥 判 還 魂 情 節 襲 用 外, 也 可 見 之 其 他 情 節 的 運 用 在 以 夢 述 情 的 部 分, 牡 丹 亭 是 女 夢 男, 仿 作 則 有 改 以 男 夢 女, 如 夢 花 酣 畫 中 人 即 是, 夢 作 為 愛 情 發 展 的 主 場 域, 也 帶 有 預 示 的 性 質 在 以 圖 為 證 的 部 分, 牡 丹 亭 以 杜 麗 娘 手 描 春 容, 柳 夢 梅 拾 畫 玩 真, 引 動 癡 情, 接 合 二 人 的 情 意 仿 作 中 則 多 改 以 男 主 角 手 繪 美 人 圖, 以 圖 像 貫 串 愛 情 故 事 的 始 終 在 人 鬼 幽 媾 的 部 分, 無 論 是 否 為 女 主 角, 因 情 而 死 又 感 於 男 主 角 深 情 者, 在 仿 作 中 突 出 了 以 情 為 主 的 行 為 模 式 若 以 女 主 角 為 魂 旦, 則 經 過 冥 判 的 裁 示, 說 明 姻 緣 有 分, 女 主 角 在 還 魂 前 與 男 主 角 之 幽 媾, 又 顯 示 著 愛 情 越 界 結 合 的 力 量 在 還 魂 重 生 的 部 分, 配 合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的 團 圓 結 局, 還 魂 重 生 乃 屬 必 然, 即 便 無 法 於 現 實 中 獲 得 認 可, 也 必 有 死 後 團 圓 升 天 之 安 排 牡 丹 亭 仿 作 同 樣 地 運 用 了 程 式 情 節 的 架 構, 但 在 故 事 內 容 上, 多 數 走 以 父 母 反 對 或 逼 婚 拒 嫁 導 致 愛 情 受 阻 的 事 件, 廣 泛 使 用 各 種 誤 會 堆 疊 而 成, 使 情 節 越 見 波 折 在 角 色 型 塑 上, 才 子 的 深 情 形 象 被 著 墨 較 多, 大 體 仍 與 明 傳 奇 愛 情 劇 對 於 角 色 設 定 的 基 本 特 質 相 同 在 馮 小 青 系 列 故 事 中, 明 傳 奇 部 分 以 吳 炳 療 妒 羹 與 朱 京 藩 風 流 院 為 主 由 於 已 有 原 型 故 事 可 資 參 照, 此 類 仿 作 的 重 點 在 於 運 用 牡 丹 亭 入 戲, 作 為 綰 合 愛 情 的 關 鍵, 情 節 上 亦 時 可 見 之 模 仿 之 處 與 仿 作 正 體 不 同 的 是, 在 劇 作

33 湯 顯 祖 牡 丹 亭 及 晚 明 時 期 改 作 與 仿 作 之 研 究 中 直 接 稱 揚 牡 丹 亭 的 價 值 在 主 旨 方 面, 愛 情 故 事 仍 為 情 節 線 之 一, 但 配 合 反 妒 的 教 化 思 想, 在 不 同 劇 作 中 各 有 表 現 無 論 仿 作 正 體 或 變 體 故 事, 從 情 節 評 論 乃 至 於 內 容 的 論 述, 可 見 牡 丹 亭 被 廣 泛 應 用 於 作 品 之 中, 雖 無 臨 川 派 的 分 類, 仍 可 看 出 晚 明 作 家 對 於 牡 丹 亭 之 模 仿 自 成 規 律, 而 牡 丹 亭 特 出 於 明 傳 奇 其 他 愛 情 劇 的 情 節 設 計, 亦 為 仿 作 所 保 留, 無 論 思 想 或 是 情 節, 均 可 視 為 以 牡 丹 亭 為 主 之 作 品 群 像, 既 具 備 共 通 性, 又 各 自 開 創 新 局

34 墜 釵 記 異 夢 記 夢 花 酣 灑 雪 堂 楚 江 情 嬌 紅 記 貞 文 記 西 園 記 畫 中 人 西 樓 記 驚 夢 8- 夢 圓 1- 夢 瞥 18- 書 館 離 魂 20- 病 中 錯 夢 18- 離 魂 20- 錯 夢 尋 夢 9- 思 夢 7- 癡 囈 寫 真 3- 畫 夢 26- 哭 墓 2- 圖 嬌 道 覡 11- 巫 醫 鬧 殤 8- 鬧 殤 12- 花 埋 29- 賈 女 遺 47- 芳 殞 25- 情 殞 14- 病 訣 囑 48- 雙 逝 32- 情 斷 冥 判 9- 冥 勘 19- 借 柳 32- 冥 府 憐 23- 魂 離 情 24- 夢 游 拾 畫 11- 拾 釵

35 玩 真 26- 哭 墓 4- 玩 畫 魂 遊 11- 拾 釵 15- 魂 交 39- 妖 迷 23- 呼 魂 21- 魂 遊 幽 媾 13- 幽 會 15- 魂 交 39- 妖 迷 26- 幽 媾 28- 魂 遇 29- 畫 生 歡 撓 13- 僕 偵 16- 撓 臥 41- 明 妖 回 生 29- 返 魂 37- 娉 娉 還 魂 婚 走 14- 舟 遁 硬 拷 26- 邸 鬧 圓 駕 30- 圓 結 32- 完 夢 34- 斷 圓 40- 團 圓 證 夢 36- 乘 鸞 佳 慶 50- 仙 圓 35- 情 圓 33- 道 場 33- 證 畫 40- 乘 鸞 1. 劇 作 情 節 對 照 的 標 註 方 式 為 齣 目 - 名 稱, 例 如 :8- 鬧 殤 2. 以 類 於 牡 丹 亭 同 齣 目 情 節 之 歸 納 為 主, 可 能 有 刪 併 狀 況 3. 團 圓 雖 為 程 式 情 節 之 一, 但 可 從 中 發 現 與 牡 丹 情 特 殊 情 節 運 用 之 相 關 性, 故 一 併 列 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