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整 本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兩 閣 本 中 的 文 獻 存 佚, 不 僅 反 映 四 庫 全 書 的 版 本 差 異, 也 朗 現 潛 藏 在 清 代 官 方 修 書 歷 程 裡, 對 某 些 牽 動 政 治 敏 感 神 經 的 作 者 或 著 作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2014 年 06 月 頁 91-122 靜 宜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邱 怡 瑄 * 摘 要 清 代 經 學 大 家 朱 鶴 齡 (1606-1683) 於 明 清 鼎 革 後 專 意 著 述, 終 生 未 曾 仕 清 但 他 望 重 士 林, 著 作 入 選 四 庫 全 書 之 集 部 類 國 朝 著 錄 書 中 在 被 認 為 有 寓 禁 於 徵 目 的 之 四 庫 全 書 修 纂 工 程 裡, 朱 鶴 齡 能 以 布 衣 遺 民 的 身 分 入 選, 實 別 具 指 標 意 義 朱 鶴 齡 和 錢 謙 益 (1582-1664) 曾 密 切 來 往, 卻 因 合 作 箋 註 杜 詩 而 產 生 矛 盾 隨 著 錢 謙 益 在 乾 隆 中 葉 後, 因 貳 臣 問 題 及 著 作 語 涉 違 礙 等 遭 到 清 廷 政 治 清 算 時, 同 樣 身 歷 鼎 革 的 朱 鶴 齡, 其 人 品 和 學 術 卻 都 備 受 官 方 揄 揚, 其 人 其 書 甚 至 得 隨 四 庫 七 閣 本 而 鈔 存 天 下 而 他 所 撰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亦 為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所 標 舉 由 於 此 文 涉 及 人 臣 身 歷 二 朝 的 臣 節 問 題, 圍 繞 此 文 產 生 的 表 態 或 被 表 態, 或 已 不 再 僅 是 單 純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還 涉 及 清 代 官 方 敏 感 的 政 治 脈 絡 四 庫 全 書 閣 本 文 獻 的 差 異, 乃 至 於 總 目 和 書 前 提 要 的 文 獻 出 入, 過 去 因 文 獻 不 易 取 得 之 故, 未 能 被 充 分 展 現 然 據 今 所 見, 文 津 閣 本 四 庫 全 書 中 所 收 錄 之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和 文 淵 閣 本 四 庫 全 書 相 較 後, 有 明 顯 的 差 異 本 文 以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為 起 點, 藉 由 實 際 的 文 獻 比 對, 以 及 對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和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編 纂 歷 程 的 考 察, 試 著 鈎 稽 出 造 成 此 一 文 獻 差 異 現 象 的 背 後 深 層 原 因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乃 至 於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博 士 生 * 本 文 係 參 與 政 治 大 學 中 文 系 曾 守 正 教 授 所 主 持 之 科 技 部 專 題 研 究 計 畫, 計 畫 名 稱 : 眾 水 歸 海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集 部 文 學 思 想 的 凝 結 歷 程 ( NSC100-2628-H-004-087-MY3) 之 部 分 成 果 又 蒙 渥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惠 賜 諸 多 修 訂 建 議, 對 拙 文 諸 多 錯 舛 不 足 之 處, 多 所 鼓 勵 及 指 正, 在 此 謹 致 謝 忱 91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整 本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兩 閣 本 中 的 文 獻 存 佚, 不 僅 反 映 四 庫 全 書 的 版 本 差 異, 也 朗 現 潛 藏 在 清 代 官 方 修 書 歷 程 裡, 對 某 些 牽 動 政 治 敏 感 神 經 的 作 者 或 著 作, 其 間 反 覆 刪 汰 修 改 商 榷 乃 至 於 建 構 的 權 力 運 作 痕 跡 關 鍵 詞 : 朱 鶴 齡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錢 謙 益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92

Journal of Chinese Literature of Providence University Vol. 5, Jun 2014, pp.91-122 Chinese Literature Department, Providence University A study of different version ofzhu He-Ling s work in SikuQuanshu ( 四 庫 全 書 Complete collection of Four Treasures of Knowledge) Chiu Yi-Hsuan( 邱 怡 瑄 ) * Abstract Zhu he-ling( 朱 鶴 齡 1606-1683)is one of the most famous and important Confucian scholar in Qing dynasty. However, it was still uncommon that Zhu he-ling, a Ming-loyalist who was never employed by Qing court, was praised by Qing court through accepting his articles in the offical reserved catalogue( 著 錄 書 ) in Sikuquanshu( 四 庫 全 書 ). Furtherm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Zhu he-ling and QianQuanyi( 錢 謙 益 1582-1664)is meaningful. They came together because of similar academic interests, however they turned against each other due to different viewpoint in poetry. Qianlong( 乾 隆 )regime in the Qing Dynasty emphasized their conflict for some political reason.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explain the reason by verify different version of Zhu he-ling s work yuanshiaoji( 愚 菴 小 集 ). Key words:zhu he-ling, Sikuquanshuzongmu, QianQuanyi *Ph.D. Student,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93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一 前 言 : 從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被 總 目 標 舉 的 原 因 談 起 清 代 學 者 朱 鶴 齡 (1606-1683) 身 歷 鼎 革, 明 亡 後 閉 門 專 意 著 述, 終 生 未 仕, 以 其 箋 注 李 義 山 詩 及 杜 工 部 詩 的 斐 然 成 就 名 播 天 下 1 他 同 時 也 是 開 創 清 代 經 學 典 範 的 重 要 經 學 家, 其 毛 詩 通 義 尚 書 埤 傳 禹 貢 箋 注 左 傳 日 鈔 諸 作, 咸 能 抉 剔 漢 唐 注 疏 甄 別 群 儒 經 說, 因 而 能 名 列 儒 林 傳 中, 取 得 清 代 經 學 界 的 一 席 之 地 2 他 的 別 集 題 為 愚 菴 小 集, 顯 現 其 早 歲 專 力 事 詞 賦 的 成 果 此 書 共 收 賦 一 卷, 諸 體 詩 五 卷, 雜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朱 鶴 齡 擅 長 寫 作 典 雅 醇 實 含 蓄 蘊 藉 的 長 句, 詩 風 醇 正, 兼 得 沉 鬱 悱 惻 之 致 由 於 其 遺 民 身 分, 加 上 閉 門 著 書 終 生 不 仕 的 出 處 選 擇, 朱 鶴 齡 的 生 命 歷 程 對 於 我 們 理 解 遺 民 的 社 會 處 境, 具 有 一 定 的 指 標 意 義 作 為 中 國 歷 史 上 規 模 最 大 官 修 叢 書 的 四 庫 全 書, 自 乾 隆 三 十 八 年 (1773) 二 月 設 立 四 庫 全 書 館 起, 累 積 動 員 上 千 士 子 進 行 包 括 徵 書 輯 佚 禁 燬 及 抄 繕 等 各 項 工 作 為 了 編 纂 這 套 超 大 型 叢 書, 四 庫 全 書 廣 蒐 當 時 所 能 找 到 的 各 類 文 獻, 包 括 勅 撰 本 內 府 藏 本 各 省 採 進 及 私 人 進 獻 的 古 今 珍 善 本, 加 上 當 時 流 通 坊 間 的 通 行 本, 以 及 輯 佚 自 永 樂 大 典 中 的 文 獻, 逐 一 進 行 1 2 朱 鶴 齡 的 李 義 山 詩 集 箋 注 三 卷 成 書 於 順 治 十 六 年 (1659), 為 他 完 成 杜 工 部 詩 集 輯 注 之 後 的 作 品, 是 清 代 注 李 商 隱 詩 的 重 要 著 作 此 外 他 的 杜 工 部 詩 集 輯 注 在 編 纂 上 和 錢 謙 益 有 深 度 關 聯 錢 謙 益 注 杜 詩 時, 原 是 請 朱 鶴 齡 為 幫 手, 希 望 他 能 按 照 自 己 的 意 見 編 纂 此 書, 也 多 次 向 他 提 供 資 料 但 二 人 在 注 杜 詩 時 產 生 了 意 見 的 分 歧, 甚 至 為 此 反 目, 後 來 錢 謙 益 還 另 外 編 纂 了 錢 注 杜 詩 錢 注 杜 詩 在 錢 謙 益 去 世 後 三 年 刊 行, 惜 因 文 字 獄 之 故, 刊 行 甚 少, 但 朱 注 仍 多 流 通, 但 二 書 編 纂 上 仍 有 頗 多 相 侔 之 處 號 稱 注 杜 之 集 大 成 者 的 仇 兆 鼇 杜 詩 詳 注 於 康 熙 三 十 二 年 時 編 成 後, 往 後 言 清 代 注 杜 者, 多 推 仇 氏 但 清 代 注 李 商 隱 者, 不 可 不 推 朱 鶴 齡 該 書 於 創 作 年 代 之 考 訂 典 故 之 掘 探, 都 有 奠 基 開 創 之 功 參 金 開 誠 葛 兆 光, 古 詩 文 要 籍 敘 錄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12 年 ), 頁 320-323 372-379 另 關 於 朱 鶴 齡 的 以 史 證 詩 的 箋 注 方 法, 則 可 參 考 顏 崑 陽, 李 商 隱 詩 箋 釋 方 法 論 ( 臺 北 : 臺 灣 學 生 書 局,1991 年 ), 頁 81-160 將 朱 鶴 齡 收 入 儒 林 傳 中 的 傳 記 類 文 獻, 首 推 儒 林 傳 稿 四 卷 該 書 為 阮 元 (1764-1849) 於 嘉 慶 八 年 到 十 年 (1810-1812) 所 主 持 纂 修, 也 成 為 後 來 諸 多 清 史 列 傳 文 獻 修 纂 的 基 礎 它 也 與 後 來 刊 行 於 咸 豐 年 間 之 國 史 儒 林 傳 二 卷 有 千 絲 萬 縷 的 關 係 其 中 對 於 儒 林 傳 人 物 去 取 及 順 位 的 調 動, 背 後 牽 涉 相 當 細 微 而 深 刻 的 學 術 史 意 義 相 關 問 題 可 參 照 戚 學 民, 阮 元 儒 林 傳 稿 研 究 ( 北 京 : 生 活 新 知 三 聯 書 店,2011 年 ), 頁 245-278 在 正 史 中 被 列 入 儒 林 傳, 是 對 朱 鶴 齡 學 術 成 就 的 重 要 肯 定 此 外, 民 國 初 年, 劉 承 幹 (1882-1963) 和 北 洋 政 府 國 史 館 館 長 接 洽 後 所 撰 寫 的 清 國 史, 亦 以 朱 鶴 齡 為 儒 林 傳 之 首 由 繆 荃 孫 (1844-1919) 和 馬 其 昶 (1855-1930) 主 要 負 責 纂 修 的 清 史 稿 則 列 其 名 於 下 編 卷 二, 都 顯 見 其 相 當 推 尊 朱 鶴 齡 的 經 學 家 地 位 相 關 討 論 可 參 李 紀 祥, 清 代 學 術 之 開 端, 漢 學 研 究 第 27 卷 第 3 期 (2009 年 9 月 ), 頁 309-310 94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分 類 編 目 與 甄 別 的 工 作 3 四 庫 全 書 的 書 目 分 為 著 錄 書 和 存 目 書 兩 種, 存 目 書 不 錄 全 文, 而 著 錄 書 會 再 經 整 理 校 勘 及 考 證 後, 按 固 定 體 例 鈔 存 在 實 際 的 執 行 上, 四 庫 全 書 對 於 文 獻 中 涉 及 悖 逆 違 碍 字 句 的 內 容, 或 是 有 乖 風 雅, 語 涉 媟 狎 的 文 字, 都 進 行 了 大 量 的 刪 削 和 修 改 而 諸 多 書 籍 也 因 作 者 的 政 治 立 場, 或 是 其 內 容 牴 觸 清 廷 官 方 的 政 教 主 張, 遭 到 官 方 禁 燬 四 庫 全 書 也 因 而 一 直 以 來 都 背 負 著 寓 禁 於 徵 的 惡 名 4 而 明 清 文 獻, 特 別 是 涉 及 易 代 之 際 文 人 的 相 關 文 獻, 更 是 四 庫 館 臣 們 從 事 書 籍 禁 燬 刪 削 竄 改 的 重 災 區 5 作 為 清 遺 民 中 唯 一 不 具 貳 臣 身 分, 而 能 入 選 四 庫 全 書 集 部 類 別 集 應 鈔 存 的 著 錄 書 的 清 代 文 人, 朱 鶴 齡 在 四 庫 全 書 中 能 獲 得 標 舉, 自 有 其 特 殊 的 文 化 脈 絡 隱 身 其 後 包 括 柳 作 梅 在 內 的 學 者 早 已 指 出, 因 為 乾 隆 帝 對 錢 謙 益 的 痛 惡, 因 此 藉 由 影 響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修 纂 方 針, 授 意 館 臣 利 用 朱 鶴 齡 與 錢 謙 益 之 間 的 矛 盾, 搭 配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中 的 文 字, 進 而 達 成 對 錢 謙 益 人 品 心 術 失 節 或 者 怨 謗 的 攻 擊 6 正 如 王 汎 森 對 乾 隆 文 化 政 策 提 出 的 觀 察, 乾 隆 是 想 通 過 四 庫 全 書 的 編 纂, 建 立 一 個 regime of truth 的 系 統, 建 立 的 方 法 一 方 面 是 禁, 一 方 面 是 勸 7 如 果 說 乾 隆 對 錢 謙 益 的 貶 斥 是 禁, 那 麼 朱 鶴 齡 在 四 庫 全 書 中 所 象 徵 的, 毋 寧 是 一 種 勸 的 表 彰 而 這 種 勸 是 否 有 其 效 果 呢? 倘 若 我 們 檢 閱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刊 行 後 才 修 纂 的 一 些 私 修 傳 記 類 文 獻, 包 括 阮 元 的 儒 林 傳 稿 8 徐 鼒 (1810-1862) 的 小 腆 記 傳 9 3 4 5 6 7 8 關 於 四 庫 全 書 的 編 纂 歷 程, 可 參 考 黃 愛 平, 四 庫 全 書 纂 修 研 究 ( 北 京 : 中 國 人 民 大 學 出 版 社,1989 年 ) 司 馬 朝 軍,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研 究 ( 武 漢 : 武 漢 大 學 出 版 社, 2005 年 ) 關 於 四 庫 全 書 館 中 各 職 銜 之 工 作, 則 可 參 考 張 升, 四 庫 全 書 管 研 究 (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2012 年 ) 此 語 出 自 史 學 學 者 孟 森, 孟 森 主 張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修 纂 過 程 中, 刪 削 禁 燬 書 籍 的 政 策, 正 是 統 治 者 箝 制 思 想 消 滅 異 己, 寓 禁 於 徵 的 文 化 政 策 之 一 環 孟 森, 選 刻 四 庫 全 書 評 議, 明 清 史 論 著 集 刊 ( 下 )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6 年 ), 頁 682-685 易 代 之 際 的 文 獻 因 為 特 殊 的 歷 史 時 空, 容 易 觸 犯 當 朝 忌 諱, 在 清 廷 一 連 串 打 擊 禁 書 的 活 動 中, 受 查 禁 的 數 量 最 多 牽 連 也 最 廣 關 於 這 方 面 的 分 析 可 參 看 陳 曉 華, 四 庫 總 目 學 史 研 究,(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2008 年 ), 頁 102-108 柳 作 梅 即 已 指 出 四 庫 提 要, 受 成 於 清 高 宗, 高 宗 最 惡 牧 齋, 故 凡 有 關 牧 齋 之 一 切, 無 不 巧 肆 詆 諆, 其 論 錢 朱 交 誼, 即 其 一 斑 柳 作 梅, 朱 鶴 齡 與 錢 謙 益 之 交 誼 及 注 杜 之 爭, 東 海 學 報 第 十 卷 第 一 期 (1969 年 1 月 ), 頁 47-52 又 欒 翔, 朱 鶴 齡 愚 庵 小 集 研 究 ( 合 肥 : 安 徽 大 學 碩 士 論 文,2011 年 ), 頁 11-13, 亦 對 館 臣 利 用 錢 朱 矛 盾, 以 達 其 政 治 意 圖 的 作 法 有 所 申 述 王 汎 森, 權 力 的 毛 細 管 作 用 清 代 文 獻 中 自 我 壓 抑 的 現 象, 權 力 的 毛 細 管 作 用 ( 臺 北 : 聯 經 出 版 公 司,2013 年 ), 頁 419 就 朱 鶴 齡 的 傳 記 而 言, 儒 林 傳 稿 或 國 史 儒 林 傳 在 文 字 闡 述 上 實 無 差 別, 幾 乎 完 全 脫 胎 於 四 庫 全 書 中 的 愚 菴 小 集 提 要, 甚 至 將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中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95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李 元 度 (1821-1887) 的 國 朝 先 正 事 略 10 等 ; 或 是 官 修 文 獻 如 清 同 治 年 間 初 修 光 緒 年 間 續 修 的 蘇 州 府 志 吳 江 人 物 傳 11 等, 乃 至 於 清 史 稿 清 史 列 傳 ; 不 論 官 修 私 修, 共 同 的 特 徵 是 大 段 引 用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中 的 文 字, 並 直 指 此 乃 朱 鶴 齡 暗 諷 錢 氏 之 失 節 這 些 傳 記 藉 此 事 件 強 調 了 朱 鶴 齡 曉 大 義 嫉 惡 如 仇 的 史 傳 人 物 形 象 雖 然 研 究 已 指 出, 錢 朱 絕 交 的 原 因, 其 實 應 和 箋 注 杜 詩 時, 產 生 的 理 念 分 歧 較 有 關 12 朱 鶴 齡 本 人 的 詩 文 創 作, 也 顯 示 他 並 不 像 是 在 這 類 傳 記 資 料 中 所 被 表 態 的 一 樣, 會 強 烈 地 傳 達 自 己 對 首 鼠 兩 端 之 輩 的 痛 斥 與 撻 伐 13 但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論 述, 依 舊 被 反 覆 重 寫 及 徵 引, 涓 滴 般 地 滲 入 了 人 們 知 識 體 系 的 底 層 即 使 到 了 近 代 人 編 纂 的 學 術 性 工 具 書 籍, 像 是 柯 愈 春 清 人 詩 文 集 總 目 提 要, 都 還 能 看 到 總 目 這 段 論 述 所 發 揮 的 影 響 效 力 14 這 種 割 席 絕 交 般 的 情 節, 通 過 書 9 10 11 12 13 14 的 整 段 引 文, 幾 乎 一 字 不 漏 地 抄 下 清. 阮 元, 儒 林 傳 稿, 卷 3, 頁 11b-12a 收 入 北 京 圖 書 館 編 : 叢 書 人 物 傳 記 資 料 類 編 學 林 卷 ( 北 京 :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社,2006 年 據 榕 園 叢 書 影 印 ), 第 7 冊, 頁 168-169 清. 徐 鼒, 小 腆 記 傳, 收 入 周 駿 富 輯, 清 代 傳 記 叢 刊 ( 臺 北 : 明 文 書 局,1985 年 ), 第 69 冊, 頁 602 李 元 度 所 撰, 大 抵 與 阮 元 相 彷, 但 補 入 遺 落 世 事, 晨 夕 一 編, 行 不 識 路 塗, 坐 不 知 寒 暑 的 愚 庵 字 號 由 來 但 引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來 彰 顯 其 知 大 義 的 文 字 亦 全 文 用, 唯 隱 去 錢 謙 益 姓 名 而 已 清. 李 元 度, 國 朝 先 正 事 略 ( 臺 北 : 臺 灣 中 華 書 局,1970 年 四 部 備 要 版 ), 卷 32, 頁 14b-15a 清. 李 銘 皖 譚 鈞 培 修, 清. 馮 桂 芬 纂, 同 治 蘇 州 府 志 ( 清 光 緒 九 年 刊 本,1883 年 ), 卷 106, 人 物 33, 頁 11a 柳 作 梅, 朱 鶴 齡 與 錢 謙 益 之 交 誼 及 注 杜 之 爭, 東 海 學 報 第 10 卷 第 1 期 (1969 年 1 月 ), 頁 47-52 但 也 有 學 者 主 張 四 庫 館 臣 收 錄 朱 書 乃 是 因 為 朱 鶴 齡 著 作 本 身 具 有 的 質 量, 館 臣 只 是 盡 量 試 著 抹 除 其 中 錢 謙 益 的 痕 跡, 可 參 見 周 金 標, 從 愚 菴 小 集 看 四 庫 全 書 對 清 初 別 集 的 著 錄 標 準, 圖 書 館 工 作 與 研 究 2009 年 第 10 期, 頁 44-47 但 不 論 何 說 為 是, 朱 鶴 齡 著 作 的 去 留, 和 錢 謙 益 終 究 有 極 大 的 相 關 除 了 柳 作 梅 指 出 的 注 杜 一 事, 為 二 人 唯 一 誤 會 之 所 在, 我 們 回 到 愚 菴 小 集 的 一 些 論 述 裡 來 思 考, 特 別 是 朱 鶴 齡 一 些 史 論 的 見 解 裡, 會 發 現 他 的 立 場 也 不 全 然 是 力 主 殉 國 以 全 節 的 對 於 特 殊 歷 史 情 境 下 的 權 變, 朱 鶴 齡 是 願 意 接 受, 也 願 意 出 言 維 護 的 比 如 他 在 陶 潛 論, 提 出 吾 觀 易 姓 之 代, 其 主 猜 忍 自 雄 吾 為 修 潔 而 彼 即 以 修 潔 罪 之, 吾 為 委 蛇 而 彼 即 以 委 蛇 罪 之 的 論 述 他 申 論 陶 淵 明 的 識 見 極 高, 因 此 不 犯 人 主 之 忌, 遂 能 潛 心 隱 逸, 成 就 其 人 格 而 李 綱 論 則 提 出 : 謀 國 者 當 權 其 勢 之 可 守 與 不 可 守, 而 不 當 徒 執 古 義, 以 其 君, 予 敵 也 的 看 法, 用 以 評 論 靖 康 之 難 時, 徽 欽 二 宗 被 臣 僚 所 誤, 以 致 身 遭 不 幸 的 案 例 其 實 朱 鶴 齡 所 交 遊 密 切 的 友 朋 裡, 仕 清 與 不 仕 清 者 皆 有, 他 一 方 面 能 安 於 草 野 之 中, 且 與 諸 多 遺 民 往 來 密 切, 但 對 於 想 出 仕 的 友 朋 們, 也 往 往 予 以 深 切 而 真 摯 的 祝 福 不 論 他 和 錢 謙 益 的 私 誼 為 何, 至 少 在 他 的 詩 文 裡, 他 極 少 展 現 亢 厲 激 越 的 批 判 姿 態 所 引 文 獻 據 清. 朱 鶴 齡 著, 虞 思 徵 編, 愚 菴 小 集 ( 上 海 : 華 東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2010 年 6 月 ), 頁 227-228, 頁 230-232 柯 愈 春, 清 人 詩 文 集 總 目 提 要 ( 北 京 : 北 京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年 ), 頁 176, 朱 鶴 齡 條 云 : 鶴 齡 以 高 節 名 世, 與 錢 謙 益 同 郡 而 薄 其 為 人,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專 責 謙 益 而 作 96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的 反 覆 徵 引, 一 次 次 地 加 強 人 們 對 朱 鶴 齡 鄙 薄 錢 謙 益 為 人 的 印 象 余 英 時 在 方 以 智 晚 節 考 的 書 序 中, 曾 論 及 一 個 不 明 就 裡 的 人 捧 讀 一 部 經 過 官 方 刪 竄 及 自 我 刪 竄 後 的 書, 如 果 缺 乏 足 夠 的 敏 感 度, 或 是 不 通 曉 其 中 的 隱 語 系 統, 往 往 不 會 有 特 別 的 感 覺 15 而 面 對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這 樣 一 部 充 滿 著 官 方 權 力 影 響 痕 跡 的 著 作, 我 們 倘 若 細 味 這 篇 被 特 別 標 舉 過, 致 使 影 響 力 增 加 的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的 確 會 發 現 本 文 應 被 置 放 在 清 代 特 殊 的 歷 史 文 化 氛 圍 下, 才 能 破 譯 其 中 潛 藏 的 的 意 義 符 碼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全 文 僅 三 百 餘 字, 原 文 是 針 對 活 躍 於 金 元 易 代 之 際 的 文 人 元 好 問 (1190-1257) 之 生 平 行 誼, 提 出 簡 短 的 史 論 與 評 析 生 於 金 章 宗 平 昌 元 年 (1190) 的 元 好 問, 字 裕 之, 號 遺 山, 山 西 秀 容 人 他 幼 承 母 學, 七 歲 能 詩, 號 為 神 童 十 六 歲 到 二 十 歲 間, 元 好 問 曾 數 度 參 加 科 舉, 冀 能 謀 取 功 名, 但 隨 著 金 宣 宗 政 權 的 日 益 危 殆, 自 貞 祐 二 年 (1214) 兵 陷 秀 容 城 敗 於 蒙 古 軍 後, 元 好 問 的 詩 文 中 就 不 難 看 見 他 對 蒙 古 鐵 騎 蹂 躪 江 山 的 痛 憤 甚 至 到 了 喪 亂 之 際, 他 也 屢 屢 在 詩 文 中 展 現 國 亡 家 破 之 哀 思 隨 著 金 朝 覆 滅, 元 好 問 的 詩 文 再 也 不 書 紀 元, 他 成 為 金 臣 不 仕 元 的 代 表 人 物 16 朱 鶴 齡 的 生 命 情 境 和 元 好 問 有 相 彷 彿 的 地 方, 如 他 們 同 樣 身 處 政 權 更 迭 的 時 空 情 境 裡 但 朱 鶴 齡 在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所 論 述 的 重 點, 卻 不 只 針 對 元 好 問 的 金 臣 不 仕 元, 還 進 一 步 討 論 身 仕 二 姓 者 的 臣 節 問 題 其 全 文 云 : 人 臣 身 仕 兩 姓, 猶 女 子 再 醮, 當 從 後 夫, 節 制 于 先 夫 之 事, 憫 然 不 言, 可 也 有 婦 於 此, 既 奉 槃 匜 侍 巾 櫛, 於 他 人 之 室 矣, 後 悔 其 非 所 也 肆 加 之 以 詬 詈, 而 喋 喋 於 先 夫 之 淑 且 美 焉 則 國 人 之 賤 之 也 滋 甚 吾 讀 裕 之 集 而 深 有 感 也 裕 之 舉 金 興 定 中 進 士, 歷 官 左 司 員 外 郎, 陷 汴 京 圍 城 中, 痛 憤 作 詩, 指 斥 蒙 古, 不 啻 杜 子 美 之 於 祿 山 思 明 也 及 金 亡, 遂 不 仕 隱 居 秀 容 之 繫 舟, 時 往 來 嚴 實 萬 戶 所 詩 文 無 一 語 指 斥 者 裕 之 於 元, 不 可 謂 再 醮 女, 然 既 足 踐 其 土, 口 茹 其 毛, 即 無 訽 詈 之 理, 非 獨 免 咎, 亦 誼 當 然 也 乃 今 之 再 醮 者, 吾 異 焉! 訕 辭 詆 語, 曾 不 少 避, 且 日 號 於 眾 曰 : 安 得 與 吾 先 夫 子 同 穴 乎? 或 又 並 先 後 夫 15 16 余 英 時, 方 以 智 晚 節 考, 增 訂 版 自 序 ( 臺 北 : 允 晨 文 化,1986 年 ), 頁 5 狄 寶 心, 元 好 問 年 譜 新 編 ( 北 京 : 中 國 文 聯 出 版 社,2000 年 ), 頁 3 97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之 姓 氏, 合 為 一 人 若 欲 掩 其 失 身 之 事, 以 誑 國 人 者, 斯 又 蔡 文 姬 李 易 安 之 所 不 屑, 非 徒 悖 也, 其 愚 亦 甚 矣 哉! 17 朱 鶴 齡 討 論 的 是 元 好 問 的 既 非 再 醮, 也 即 元 好 問 並 不 是 貳 臣, 但 他 既 然 生 活 在 元 代, 則 足 踐 其 土, 口 茹 其 毛, 享 有 元 朝 朝 廷 一 定 的 恩 澤 因 此 朱 鶴 齡 所 表 達 出 的 概 念 是 : 某 些 在 名 節 問 題 上 有 著 身 仕 二 姓 的 失 節 之 人, 卻 又 習 於 展 現 自 己 對 先 朝 / 先 夫 之 懷 念, 這 是 為 朱 氏 所 批 判 和 不 齒 的 朱 鶴 齡 在 這 裡 使 用 的 性 別 隱 喻, 以 及 他 所 身 處 的 歷 史 情 境, 有 心 人 當 然 讀 得 出, 這 是 朱 鶴 齡 對 貳 臣 的 嚴 厲 批 判 他 不 只 在 身 仕 二 姓 問 題 上 採 用 了 婦 女 再 嫁 的 禮 教 框 架, 在 貳 臣 應 有 之 言 行 表 現 上, 也 嚴 厲 地 主 張 再 嫁 者 當 節 制 於 先 夫 之 事 身 歷 鼎 革 易 代 的 文 人, 是 被 迫 成 為 遺 民 的 面 臨 家 國 認 同 的 裂 解 與 剝 離, 其 出 處 進 退 的 多 重 困 境 可 想 而 知 在 這 樣 的 歷 史 情 境 下, 有 人 選 擇 改 易 袍 服, 接 受 招 安, 入 仕 新 朝 成 為 貳 臣 ; 有 人 則 選 擇 僧 服 布 衣, 閉 門 著 述, 在 山 林 草 野 間 淬 礪 自 己 對 生 命 的 答 案 這 種 複 雜 而 艱 難 的 出 處 進 退 問 題, 是 歷 來 學 者 爭 論 的 焦 點, 然 而 在 實 然 的 生 存 處 境 裡, 和 應 然 的 道 義 標 準 間, 我 們 往 往 也 看 到 鼎 革 之 際 文 人 們, 在 此 一 處 境 裡 生 存 之 艱 難 與 矛 盾 但 大 體 而 言, 清 初 輿 論 對 於 易 代 之 際 貳 臣 的 出 處 問 題, 多 半 還 是 帶 著 理 解 的 寬 容 18 而 落 實 在 交 遊 上, 我 們 也 很 容 易 看 到 貳 臣 和 遺 民 之 間 互 相 唱 和 維 持 友 好 互 動 的 景 象 但 在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解 讀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的 脈 絡 裡, 如 果 我 們 把 錢 謙 益 或 元 好 問 都 置 入 女 子 再 嫁 的 符 碼 隱 喻 系 統 中, 會 發 現 朱 氏 不 只 在 肯 定 元 好 問 的 守 節 不 仕, 也 讚 揚 了 元 氏 溫 柔 敦 厚 的 詩 教 隱 諷 身 為 貳 臣, 又 喋 喋 於 先 夫 之 事 的 錢 謙 益, 字 裡 行 間 所 透 露 的 春 秋 褒 貶, 譏 諷 之 意 實 已 頗 為 顯 露 我 們 未 必 要 和 朱 鶴 齡 抱 持 同 樣 的 立 場, 卻 須 認 知 選 擇 用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此 一 文 本 來 對 比 錢 謙 益 朱 鶴 齡 之 人 格 差 異 的 史 傳 家 們, 顯 然 已 經 是 有 意 或 者 無 意 地 繼 承 了 總 目 這 樣 的 批 判 框 架, 接 受 以 婦 德 比 喻 臣 節 的 性 別 隱 喻, 也 接 受 了 文 中 隱 隱 浮 現 的 揚 元 以 抑 錢 ( 或 者 其 他 貳 臣 ) 的 觀 點 17 18 所 引 文 字 悉 從 上 海 復 旦 大 學 館 藏 清 康 熙 九 年 刻 本 之 愚 菴 小 集 內 文 清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79 年 ), 卷 13, 頁 24a-25a 陳 永 明, 降 清 名 臣 與 清 初 輿 論, 漢 學 研 究 第 27 卷 第 4 期 (2009 年 12 月 ), 頁 197-228 98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鄧 之 誠 在 清 詩 紀 事 初 編 中, 對 朱 鶴 齡 寫 作 此 文 的 動 機, 提 出 了 較 多 質 疑 他 以 為 這 顯 示 出 朱 鶴 齡 本 人 器 量 褊 狹, 及 其 價 值 標 準 前 後 不 一 致 的 問 題 19 但 朱 鶴 齡 在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中 所 抒 發 的 觀 念, 的 確 代 表 某 一 種 清 代 文 人 的 文 化 意 識, 而 且 還 可 能 是 一 種 藉 由 四 庫 全 書 之 纂 修, 進 一 步 被 放 大 的 文 化 意 識 不 論 朱 鶴 齡 是 否 真 的 有 意 如 此, 它 已 被 當 成 一 種 掌 故 般 的 經 典 案 例, 用 以 討 論 類 似 的 觀 念 和 歷 史 情 境 錢 鍾 書 在 管 錐 編 中, 兩 度 徵 引 朱 鶴 齡 的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是 探 討 全 祖 望 為 何 會 評 論 庾 信 無 恥, 一 則 用 以 討 論 麋 元 譏 許 由 一 文 所 提 及 遺 民 故 老, 當 沒 齒 無 言, 或 有 所 著 詩 文, 必 忠 厚 而 悱 惻 其 有 謾 罵 譏 謗 為 能 事 者, 必 非 真 遺 民 也 的 看 法 20 錢 鍾 書 同 樣 也 是 一 個 曾 身 處 政 權 更 迭 之 際 的 遺 民, 而 他 對 於 此 則 材 料 的 兩 度 徵 引, 對 當 中 內 容 所 顯 示 的 思 想 情 懷, 或 者 也 有 些 弦 外 之 音 但 本 文 重 點 主 要 還 是 從 四 庫 全 書 出 發, 不 論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中 展 露 的 論 點, 有 無 受 限 於 當 時 人 價 值 體 系 的 侷 限 和 偏 狹, 但 在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提 要 書 寫 中, 此 文 已 成 為 館 臣 刻 畫 朱 鶴 齡 形 象 的 重 點 21 正 如 曾 師 守 正 指 出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係 經 由 權 力 話 語 運 作 而 產 生, 意 圖 建 立 具 有 導 引 性 質 的 19 20 21 鄧 之 誠 以 為 朱 鶴 齡 詩 近 香 山, 文 醇 而 不 肆, 乃 謂 王 烟 客 稱 其 文 可 繼 虞 山 又 謂 人 比 之 亭 林 梨 洲 二 曲, 為 海 內 四 大 布 衣, 不 知 何 人 誑 之 對 朱 之 四 大 布 衣 的 地 位, 表 現 質 疑 的 態 度 且 根 據 朱 鶴 齡 之 交 遊 現 象, 鄧 氏 也 提 出 諸 多 訾 議 其 評 云 : 與 徐 乾 學 交 遊, 猶 可 謂 貞 不 絕 俗, 奉 王 士 禛 兄 弟, 則 近 名 也,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明 為 錢 謙 益 而 作, 乃 他 文 推 崇 備 至 何 也? 鄧 之 誠 以 這 種 交 遊 態 度 的 反 覆, 來 對 朱 鶴 齡 的 人 格 提 出 質 疑, 另 外 面 對 朱 鶴 齡 在 李 義 山 詩 注 杜 甫 詩 注 上 與 錢 謙 益 發 生 的 齟 齬, 鄧 之 誠 則 認 為 朱 鶴 齡 於 傳 家 質 言 中 苦 言 拳 拳 著 述, 橫 遭 讒 忌, 但 實 際 上 清 代 注 杜 詩 者 數 量 眾 多, 為 何 他 人 不 會 橫 遭 疑 忌 鄧 之 誠 暗 指 朱 鶴 齡 心 胸 氣 量 都 有 問 題, 頗 有 為 錢 謙 益 伸 張 的 意 味 在 但 這 種 批 判 觀 點, 是 基 於 對 朱 鶴 齡 人 格 必 須 保 持 完 全 的 一 致 所 提 出 之 質 疑, 或 者 也 不 是 真 正 地 理 解 了 錢 謙 益 或 朱 鶴 齡 的 想 法 清. 鄧 之 誠 : 清 詩 紀 事 初 編 ( 臺 北 : 明 文 書 局,1985 年 ), 頁 64 錢 鍾 書, 管 錐 編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79 年 ), 第 4 冊, 頁 1519-1520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中 關 於 愚 菴 小 集 的 提 要 全 文 云 : 愚 菴 小 集 十 五 卷 ( 庶 吉 士 祝 堃 家 藏 本 ) 國 朝 朱 鶴 齡 撰 鶴 齡 有 尚 書 埤 傳, 已 著 錄 此 集 凡 賦 一 卷 諸 體 詩 五 卷 雜 著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鶴 齡 始 專 力 於 詞 賦, 自 顧 炎 武 勖 以 本 原 之 學, 始 研 思 經 義, 於 漢 唐 註 疏 皆 能 爬 梳 抉 摘, 獨 出 心 裁 故 所 作 文 章, 亦 悉 能 典 雅 醇 實, 不 蹈 剽 竊 摹 擬 之 習 其 邶 鄘 衛 三 國 禹 貢 三 江 震 澤 太 湖 嶓 塚 漢 源 諸 辨, 多 有 裨 於 考 證 嘗 箋 注 杜 甫 李 商 隱 詩 集 故 所 作 韻 語, 頗 出 入 二 家 之 間, 而 寄 興 清 遠, 能 不 自 掩 其 神 韻 與 錢 謙 益 為 同 郡, 初 亦 以 其 詞 場 宿 老, 頗 與 倡 酬 既 而 見 其 首 鼠 兩 端, 居 心 反 覆, 薄 其 為 人, 遂 與 之 絕 所 作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篇, 稱 裕 之 舉 金 進 士, 歷 官 左 司 員 外 郎 及 金 亡 不 仕, 隱 居 秀 容, 詩 文 無 一 語 指 斥 者 裕 之 於 元, 既 足 踐 其 土, 口 茹 其 毛, 即 無 反 詈 之 理 非 獨 免 咎, 亦 誼 當 然 乃 今 之 訕 辭 詆 語, 曾 不 少 避, 若 欲 掩 其 失 身 之 事, 以 誑 國 人 者, 非 徒 誖 也, 其 愚 亦 甚 云 云 其 言 蓋 隱 指 謙 益 輩 而 發, 尤 可 謂 能 知 大 義 者 矣 ( 臺 北 : 商 務 印 書 館,1996 年 據 武 英 殿 版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影 印 ), 第 4 冊, 頁 588-589 ( 卷 173, 集 部 別 集 類 廿 六, 頁 25b-26a) 99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公 論, 而 乾 隆 帝 自 身 也 藉 著 四 庫 全 書 的 修 纂 事 業, 進 行 思 想 的 導 引 與 壓 制 除 此 之 外, 總 目 也 有 另 一 條 話 語 脈 絡 參 與 修 書 的 館 臣 們, 也 嘗 試 著 在 不 違 逆 帝 王 意 志 的 最 高 指 導 原 則 下, 辨 章 學 術 甄 別 文 獻, 意 圖 讓 總 目 創 造 出 的 公 論 更 具 說 服 力 22 近 十 年 來, 關 於 總 目 的 相 關 研 究 可 謂 不 絕 如 縷 23, 在 眾 多 文 獻 中, 我 們 是 否 還 能 開 展 出 新 的 面 向 和 議 題, 藉 以 補 充 目 前 四 庫 學 的 學 術 視 野 或 者 正 如 余 英 時 先 生 所 指 出, 當 我 們 漸 漸 能 讀 懂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裡 隱 含 的 看 不 見 的 手, 當 我 們 在 愚 菴 小 集 的 提 要 裡, 發 現 館 臣 如 何 通 過 這 些 陳 述 (statement), 建 造 出 極 為 政 治 正 確 的 論 述 這 背 後 的 問 題 脈 絡, 亟 需 被 觀 察 和 醒 覺 在 武 英 殿 本 及 文 淵 閣 本 的 愚 菴 小 集 總 目 提 要 中, 一 方 面 指 出 朱 鶴 齡 和 錢 謙 益 的 交 遊 乃 初 亦 以 其 詞 場 宿 老, 頗 與 倡 酬 既 而 見 其 首 鼠 兩 端, 居 心 反 覆, 薄 其 為 人, 遂 與 之 絕, 另 一 方 面 又 點 出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蓋 隱 指 謙 益 輩 而 發, 尤 可 謂 能 知 大 義 者 矣 這 種 論 述 背 後, 有 昭 然 若 揭 的 政 治 意 圖, 但 它 企 圖 通 過 的 手 段, 卻 是 由 重 新 樹 立 忠 義 的 價 值, 和 以 性 情 之 正 為 核 心 的 文 學 甄 別 標 準 來 站 穩 其 論 述 就 如 楊 念 群 在 何 處 是 江 南 清 朝 正 統 觀 的 確 立 與 士 林 精 神 的 變 異 中 所 極 力 申 述 的, 清 朝 官 方 通 過 一 系 列 包 括 禁 絕 私 人 修 史 大 興 文 字 獄 壓 抑 言 論 修 纂 四 庫 全 書 來 革 除 私 意, 逐 漸 地 限 縮 禁 抑 任 何 足 以 威 脅 清 廷 統 治 權 的 力 量 24 基 於 這 種 目 的 產 生 的 總 目 公 論, 誠 然 發 揮 了 它 在 文 獻 上 的 傳 播 效 力, 成 為 被 官 方 認 同 的 主 流 意 見 不 論 這 是 否 僅 是 被 迫 服 膺 的 一 種 認 同, 它 至 少 已 經 形 成 了 一 套 傳 播 甚 廣 的 見 解, 影 響 了 後 代 對 朱 鶴 齡 乃 至 於 對 錢 朱 關 係 的 接 受 史 當 相 關 文 獻 不 斷 表 彰 重 述 朱 數 鶴 齡 之 忠 義 時, 其 實 也 同 時 是 在 針 對 錢 謙 益, 或 者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所 批 判 的 另 一 種 遺 民 類 型, 進 行 驅 逐 批 判 和 貶 抑 而 本 論 文, 也 是 在 理 解 這 樣 的 思 想 背 景 下, 進 一 步 導 引 出 的 問 題 意 識 通 過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文 獻 比 對, 並 以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和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所 顯 示 的 文 獻 22 23 24 相 關 的 討 論 可 參 考 曾 守 正, 權 力 知 識 與 批 評 史 圖 像 ( 臺 北 : 臺 灣 學 生 書 局,2008 年 ) 而 關 於 乾 隆 帝 的 意 志 如 何 影 響 四 庫 館 臣, 可 參 看 黃 瓊 誼,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對 乾 隆 旨 意 依 違 之 例 以 集 部 為 考 察 中 心, 東 海 大 學 圖 書 館 館 訊 第 121 期 (2011 年 10 月 ), 頁 26-51 陳 東 輝, 20 世 紀 上 半 葉 四 庫 學 研 究 縱 述 漢 學 研 究 通 訊 第 25 卷 第 2 期 (2006 年 5 月 ), 頁 29-38 楊 晉 龍, 四 庫 學 研 究 方 法 芻 議 研 究 時 的 幾 個 問 題, 收 入 蔣 秋 華 主 編, 乾 嘉 學 者 的 治 經 方 法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中 國 文 哲 研 究 所 籌 備 處,2000 年 ), 頁 17-70 楊 念 群, 何 處 是 江 南 清 朝 正 統 觀 的 確 立 與 士 林 精 神 的 變 異 ( 北 京 : 生 活 新 知 三 聯,2010 年 ), 頁 325-330 100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差 異, 進 行 新 歷 史 主 義 式 的 剖 析, 試 著 探 析 尋 繹 這 種 文 獻 存 佚 現 象 背 後, 所 交 織 的 權 力 運 作 痕 跡 二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在 總 目 中 的 文 獻 出 入 與 兩 股 寫 作 傾 向 承 上 所 述, 包 括 阮 元 儒 林 傳 稿 在 內, 都 習 慣 徵 引, 或 大 量 化 用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意 見 而 我 們 習 慣 統 稱 為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文 獻, 其 發 生 的 來 源 和 形 成 過 程, 和 孕 育 它 的 歷 史 情 境 一 樣, 始 終 充 滿 反 覆 修 改 的 痕 跡 這 些 細 微 的 差 異, 也 處 處 透 顯 出 這 個 經 由 官 方 政 策 主 導, 所 意 圖 創 造 的 公 論, 本 身 即 充 滿 刪 改 與 反 覆 抽 換 的 痕 跡 在 被 認 為 是 最 終 定 論 的 武 英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中,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幾 乎 成 為 該 篇 提 要 重 心 所 繫 不 論 是 根 據 武 英 殿 本 或 文 瀾 閣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所 翻 刻 的 浙 本 總 目, 或 是 廣 東 書 局 根 據 浙 本 翻 刻 的 粵 本 總 目, 文 獻 出 入 不 大 雖 然 學 界 曾 對 這 些 版 本 的 差 異 有 過 不 少 爭 論 25, 但 就 愚 菴 小 集 一 書 而 論, 其 敘 述 的 文 字 悉 同, 唯 一 所 異 者, 僅 存 在 愚 菴 或 愚 庵 之 別 的 異 體 字 問 題 26 但 翻 檢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編 纂 所 依 據 的 前 端 產 品 包 括 署 於 乾 隆 四 十 二 年 (1777) 寫 定 的 文 淵 閣 四 庫 本 愚 菴 小 集 書 前 提 要, 以 及 其 內 文 等, 會 發 現 文 淵 閣 本 的 四 庫 全 書 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竟 遭 刪 除, 消 失 無 蹤, 呈 現 書 前 提 要 與 書 中 內 容 不 能 吻 合 的 狀 況 繼 續 順 藤 摸 瓜, 則 會 有 更 多 發 現 25 浙 本 和 殿 本 的 刊 刻 先 後 與 優 劣 問 題 曾 是 學 術 界 的 公 案, 代 表 性 的 論 點 如 崔 富 章 所 提 出 的, 以 殿 本 為 最 佳 的 看 法 參 崔 富 章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武 英 殿 本 刊 竣 年 月 考 實 浙 本 翻 刻 殿 本 論 批 判, 浙 江 大 學 學 報 ( 人 文 社 會 科 學 板 ) 第 36 卷 第 1 期 (2006 年 1 月 ), 頁 104-109 但 夏 長 樸 對 崔 富 章 的 論 點 進 行 了 駁 斥 參 夏 長 樸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浙 本 出 於 殿 本 說 的 再 檢 討, 臺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40 期,(2013 年 3 月 ), 頁 249-251+253-290 崔 富 章 是 以 殿 本 刻 成 最 晚 作 為 殿 本 之 版 本 最 佳 之 理 由, 然 本 文 則 以 為, 不 論 武 英 殿 本 總 目 的 刊 刻 時 間 是 否 最 晚, 但 其 深 藏 禁 中, 殆 無 疑 義 而 浙 本 由 杭 州 士 人 出 資 刊 刻, 往 後 又 有 廣 東 廣 雅 書 局 據 以 為 底 本 刊 成 粵 本 系 統, 就 將 總 目 視 為 公 論 或 具 導 引 性 質 的 論 述 而 言, 浙 本 在 清 代 應 該 比 殿 本 更 具 影 響 力 26 第 一 部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進 呈 於 乾 隆 47 年 (1782), 再 經 最 後 之 修 改 刊 行, 於 乾 隆 60 年 (1795) 頒 行 天 下 而 民 間 較 常 流 傳 的 版 本, 最 先 是 由 浙 江 學 政 阮 元 等 鳩 資 刊 刻 的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 浙 本 ) 而 刻 意 強 化 朱 鶴 齡 撰 寫 元 裕 之 集 後 來 諷 刺 錢 謙 益 的 文 句, 在 最 早 完 成 編 錄 的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書 前 提 要 中 即 可 見 到 而 它 們 和 後 來 流 布 天 下 的 浙 本 總 目 粵 本 總 目, 還 有 後 來 商 務 印 書 館 印 出, 與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搭 配 出 版 的 武 英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文 字 大 致 相 同 101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考 諸 四 庫 全 書 館 或 四 庫 全 書 處 的 歷 史 源 流, 自 乾 隆 三 十 八 年 (1773) 二 月 下 詔 編 纂 四 庫 全 書 起, 與 其 相 關 的 幾 部 著 作 包 括 有 :(1) 乾 隆 四 十 四 年 (1779) 由 于 敏 中 等 人 總 領, 首 先 成 書 的 摛 藻 堂 四 庫 全 書 薈 要 (2) 乾 隆 四 十 六 年 (1781) 二 月 所 進 呈 的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3) 乾 隆 四 十 七 年 (1782) 正 月 編 纂 告 成 的 第 一 部 四 庫 全 書 (4) 乾 隆 四 十 七 年 七 月 下 令 鈔 成 三 分 的 四 庫 全 書, 必 須 分 藏 到 江 南 的 文 匯 文 宗 文 瀾 閣 等 三 閣, 稱 為 南 三 閣 到 了 11 月, 第 二 分 四 庫 全 書 鈔 成, 其 他 閣 本 也 陸 續 竣 工 (5) 乾 隆 四 十 九 年 (1784) 之 後 陸 續 鈔 成 的 文 淵 文 源 文 溯 文 津 等 四 閣 書 但 因 為 乾 隆 五 十 二 年 (1787) 三 月 時, 因 發 現 四 庫 全 書 收 錄 應 該 銷 毀 的 李 清 諸 史 同 異 錄, 於 是 重 啟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提 要 和 收 錄 諸 書 的 檢 查 該 年 五 月, 乾 隆 帝 在 熱 河 查 閱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時, 復 又 發 現 繕 寫 潦 草 訛 脫, 錯 謬 違 誤 之 處, 不 可 枚 舉, 於 是 在 當 年 六 月 下 令 處 罰 專 司 其 事 的 總 纂 官 紀 昀 陸 錫 熊 及 總 校 陸 費 墀 必 須 負 責 閣 本 的 重 校 及 賠 償 其 中 因 由 於 陸 錫 熊 及 陸 費 墀 都 意 外 身 故, 因 此 真 正 完 成 重 閱 的, 應 是 由 紀 昀 負 責 的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27 下 表 是 筆 者 就 目 前 可 得 見 的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相 關 資 料, 所 蒐 集 的 愚 菴 小 集 提 要 文 字 根 據 所 署 文 字 寫 定 的 年 月, 以 及 各 種 版 本 實 際 的 成 書 時 間, 可 將 愚 菴 小 集 的 提 要 文 獻 出 入, 歸 納 出 兩 股 寫 作 傾 向 : 一 是 極 端 張 揚 地 宣 揚 元 裕 之 集 後 與 錢 朱 交 惡 的 論 點, 另 一 則 是 極 意 迴 避 與 此 相 關 的 討 論 而 最 後 彙 整 並 修 改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時, 主 筆 者 鎔 鑄 了 以 上 兩 種 傾 向 的 觀 點 材 料, 且 刻 意 地 突 出 且 渲 染 了 朱 鶴 齡 與 錢 謙 益 的 交 惡 問 題 從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的 愚 菴 小 集 書 前 提 要 的 文 字 : 至 其 與 錢 謙 益 同 郡, 方 謙 益 箋 註 杜 詩 時, 嘗 館 於 其 家, 乃 集 中 無 一 語 推 重 之, 到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中 的 與 錢 謙 益 為 同 郡, 初 亦 以 其 詞 場 宿 老, 頗 與 倡 酬 既 而 見 其 首 鼠 兩 端, 居 心 反 覆, 薄 其 為 人, 遂 與 之 絕, 我 們 看 到 的 不 僅 是 批 判 力 道 的 加 重, 也 頗 有 自 圓 其 說 的 意 味 雖 然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版 本 中 的 愚 菴 小 集 已 把 所 有 和 錢 謙 益 的 交 遊 文 字 悉 數 刪 除, 但 集 中 無 一 語 推 重 之 之 語, 仍 是 罔 顧 事 實 的 論 述 因 此 殿 本 的 改 寫, 還 是 比 較 折 衷 而 合 理 的 說 法 文 溯 閣 和 文 津 閣 的 書 前 提 要, 則 是 無 一 語 涉 及 此 事, 僅 是 形 象 化 地 描 寫 了 朱 鶴 齡 行 不 識 路 塗, 坐 不 知 寒 暑 的 學 者 形 象 兩 種 筆 法 在 寫 作 的 意 圖 和 達 致 的 效 果 不 盡 相 同 但 在 後 來 的 清 史 稿 等 傳 記 中, 這 兩 種 形 象, 卻 同 時 參 與 了 朱 鶴 齡 的 形 象 建 構 27 相 關 歷 程 可 參 陳 曉 華, 四 庫 總 目 學 史 研 究, 頁 41-89 102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附 表 一 愚 菴 小 集 各 版 本 提 要 彙 整 署 成 年 月 文 獻 來 源 文 獻 內 容 乾 隆 42 年 (1777)10 月 文 淵 閣 書 前 提 28 要 臣 等 謹 案 愚 菴 小 集 十 五 卷 國 朝 朱 鶴 齡 撰 鶴 齡 所 著 尚 書 埤 傳 諸 書 俱 別 著 錄 此 集 乃 所 著 詩 文, 凡 賦 一 卷, 諸 體 詩 五 卷, 雜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鶴 齡 始 專 力 於 詞 賦, 自 顧 炎 武 勗 以 本 原 之 學, 始 研 思 經 義, 於 漢 唐 注 疏 皆 能 爬 梳 抉 摘, 獨 出 心 裁 故 所 作 文 章, 悉 能 典 雅 醇 實, 不 墮 剽 竊 摹 擬 之 習 其 邶 鄘 衛 三 國 禹 貢 三 江 震 澤 太 湖 嶓 冢 漢 源 諸 辨, 多 有 裨 於 考 證 生 平 嘗 箋 註 杜 甫 李 義 山 詩, 其 作 韻 語 頗 出 入 二 家 之 間, 而 寄 興 清 遠, 亦 復 自 饒 神 趣 至 其 與 錢 謙 益 同 郡, 方 謙 益 箋 註 杜 詩 時, 嘗 館 於 其 家, 乃 集 中 無 一 語 推 重 之 所 作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篇, 稱 裕 之 舉 金 進 士, 歷 官 左 司 員 外 郎 及 金 亡 不 仕, 隱 居 秀 容, 詩 文 無 一 語 指 斥 者 裕 之 於 元, 既 足 踐 其 土, 口 茹 其 毛, 即 無 訽 詈 之 理, 非 獨 免 咎, 亦 誼 所 當 然 乃 今 之 訕 辭 詆 語, 曾 不 少 避, 若 欲 掩 其 失 身 之 事, 以 誑 國 人 者, 非 徒 誖 也, 其 愚 亦 甚 云 云, 其 言 蓋 隱 刺 謙 益 輩 而 發, 尤 可 謂 能 知 大 義 者 矣 乾 隆 四 十 二 年 十 月 恭 校 上 總 纂 官 臣 紀 昀 臣 陸 錫 熊 臣 孫 士 毅 總 校 陸 費 墀 乾 隆 47 年 (1782) 4 月 文 溯 閣 四 庫 全 29 書 提 要 臣 等 謹 案 愚 菴 小 集 十 五 卷 國 朝 朱 鶴 齡 撰 朱 鶴 齡, 吳 江 人 茲 集 賦 一 卷 詩 五 卷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乃 鶴 齡 自 述 其 持 身 處 世 讀 書 作 文 之 法 前 有 王 28 29 清.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 臺 北 : 商 務 印 書 館,1983 年 據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藏 本 影 印 ), 第 1319 冊, 頁 2-3 金 毓 黻 輯, 金 毓 黻 手 定 文 溯 閣 四 庫 全 書 提 要 ( 北 京 : 中 華 全 國 圖 書 館 文 獻 微 縮 複 製 中 心, 1999 年 據 遼 寧 省 圖 書 館 藏 本 微 縮 資 料 影 印 ), 下 冊, 頁 931-932 ( 據 刻 書 版 框, 為 卷 一 百 五 十, 集 部 二 七, 別 集 類 二 六 頁 10b-11a) 103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乾 隆 49 年 (1785) 3 月 乾 隆 60 年 (1796) 刻 成 頒 發 文 津 閣 書 前 提 30 要 武 英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31 光 承 計 東 序 鶴 齡 長 於 箋 疏 之 學, 所 撰 毛 詩 通 義 尚 書 埤 傳 禹 貢 箋 注 左 傳 日 鈔 發 明 宋 儒 集 注 傳 所 未 及, 顧 不 甚 傳 惟 杜 甫 李 商 隱 集 盛 行 於 時, 松 陵 文 獻 稱 其 遺 落 世 事, 晨 夕 一 編, 行 不 識 路 塗, 坐 不 知 寒 暑, 人 或 以 為 愚, 因 以 愚 菴 自 號, 並 明 其 集 東 序 稱 其 詩 文 似 宋 王 魯 齋, 曾 質 之 於 汪 琬, 亦 以 為 然, 誠 非 虛 譽 也 乾 隆 四 十 七 年 四 月 恭 校 上 臣 等 謹 案 愚 菴 小 集 十 五 卷 國 朝 朱 鶴 齡 撰 鶴 齡 字 長 孺, 吳 江 縣 學 生 茲 集 賦 一 卷 詩 五 卷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乃 鶴 齡 自 述 其 持 身 處 世 讀 書 作 文 之 法 前 有 王 光 承 計 東 序 鶴 齡 長 於 箋 疏 之 學, 所 撰 毛 詩 通 義 尚 書 埤 傳 禹 貢 箋 注 左 傳 日 鈔 發 明 宋 儒 集 注 傳 所 未 及, 顧 不 甚 傳 惟 杜 甫 李 商 隱 集 盛 行 於 時, 松 陵 文 獻 稱 其 遺 落 世 事, 晨 夕 一 編, 行 不 識 路 塗, 坐 不 知 寒 暑, 人 或 以 為 愚, 因 以 愚 菴 自 號, 並 明 其 集 東 序 稱 其 詩 文 似 宋 王 魯 齋, 曾 質 之 於 汪 琬, 亦 以 為 然, 誠 非 虛 譽 也 乾 隆 四 十 九 年 三 月 恭 校 上 總 纂 官 臣 紀 昀 臣 陸 錫 熊 臣 孫 士 毅 總 校 陸 費 墀 愚 菴 小 集 十 卷 庶 吉 士 祝 堃 家 藏 本 國 朝 朱 鶴 齡 撰 鶴 齡 有 尚 書 埤 傳, 已 著 錄 此 集 凡 賦 一 卷, 諸 體 詩 五 卷, 雜 著 文 九 卷, 末 附 傳 家 質 言 十 三 則 鶴 齡 始 專 力 於 詞 賦, 自 顧 炎 武 勗 以 本 原 之 學, 始 研 思 經 義, 於 漢 唐 註 疏 皆 能 爬 梳 抉 摘, 獨 出 心 裁 故 所 作 文 章 亦 悉 能 典 雅 醇 實, 不 蹈 剽 竊 摹 擬 之 習 其 邶 鄘 衛 30 清.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收 入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2005 年 據 國 家 圖 書 館 藏 本 影 印 ), 第 1322 冊, 頁 651 31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 臺 北 : 商 務 印 書 館,1996 年 據 武 英 殿 版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影 印 ), 第 4 冊, 頁 588-589 ( 卷 173, 集 部 別 集 類 廿 六, 頁 25b-26a) 104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三 國, 禹 貢 三 江 震 澤 太 湖 嶓 冢 漢 源 諸 辨, 多 有 裨 於 考 證 嘗 箋 註 杜 甫 李 商 隱 詩 集, 故 所 作 韻 語 頗 出 入 二 家 之 間, 而 寄 興 清 遠, 能 不 自 掩 其 神 韻 與 錢 謙 益 為 同 郡, 初 亦 以 其 詞 場 宿 老, 頗 與 倡 酬 既 而 見 其 首 鼠 兩 端, 居 心 反 覆, 薄 其 為 人, 遂 與 之 絕 所 作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篇, 稱 裕 之 舉 金 進 士, 歷 官 左 司 員 外 郎 及 金 亡 不 仕, 隱 居 秀 容, 詩 文 無 一 語 指 斥 者 裕 之 於 元 既 足 踐 其 土, 口 茹 其 毛, 即 無 反 詈 之 理, 非 獨 免 咎, 亦 誼 當 然 乃 今 之 訕 辭 詆 語, 曾 不 少 避, 若 欲 掩 其 失 身 之 事, 以 誑 國 人 者, 非 徒 誖 也, 其 愚 亦 甚 云 云 其 言 蓋 隱 指 謙 益 輩 而 發, 尤 可 謂 能 知 大 義 者 矣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是 因 應 編 纂 四 庫 全 書 而 產 生 的 副 產 品, 但 這 個 副 產 品 在 思 想 的 指 導 效 應 上, 卻 可 能 發 揮 更 大 的 影 響 效 益 至 少 在 辨 章 學 術 考 鏡 源 流 上,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是 許 多 學 者 治 學 時 的 入 門 書 籍, 而 我 們 也 實 不 應 抹 煞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在 辨 析 書 目 文 獻 材 料 上, 確 實 有 相 當 的 水 準 和 卓 識 但 使 用 文 獻 時, 我 們 的 確 也 應 有 更 多 的 警 覺 性, 去 思 考 潛 藏 在 總 目 文 字 脈 絡 背 後, 被 洞 見 所 隱 蔽 的 不 見 就 總 目 文 獻 的 出 入 而 言, 倘 若 在 引 用 上 未 能 覺 察 閣 本 提 要 的 版 本 差 異 問 題, 那 麼 可 能 就 會 招 致 在 討 論 上 的 誤 判, 此 是 使 用 文 獻 時 尤 須 謹 慎 之 處 32 三 愚 菴 小 集 在 閣 本 中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及 其 意 義 ( 一 ) 關 於 閣 本 文 獻 差 異 校 勘 比 對 的 意 義 32 此 前 學 者 也 有 注 意 到 這 種 現 象, 但 四 庫 全 書 的 文 獻 數 量 龐 大, 學 者 雖 已 能 意 識 到 問 題 存 在, 但 距 離 全 面 性 清 理 此 一 文 獻 差 異 問 題, 仍 亟 待 各 方 有 志 之 士 的 努 力 此 前 關 於 閣 書 提 要 文 獻 差 異 問 題, 兩 岸 都 有 一 些 頗 具 參 考 價 值 的 論 文 如 段 又 瑄, 四 庫 分 纂 稿 閣 書 提 要 和 總 目 提 要 之 內 容 比 較 分 析 以 集 部 為 例 ( 臺 北 : 臺 灣 大 學 圖 書 資 訊 學 系 碩 士 論 文,2008 年 ) 黃 煜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與 閣 書 提 要 差 異 情 形 及 其 原 因 之 考 察, 收 入 南 京 大 學 古 典 文 獻 研 究 所 編, 古 典 文 獻 研 究, 第 8 輯,( 南 京 : 鳳 凰 出 版 社,2006 年 ), 頁 199-212 105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在 四 庫 全 書 中,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並 不 僅 限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這 是 一 個 更 大 規 模 且 牽 涉 龐 雜 的 文 獻 刪 削 問 題 愚 菴 小 集 曾 被 商 務 印 書 館 選 印 為 四 庫 全 書 珍 本 叢 書 第 四 集 的 其 中 一 部, 於 1973 年 影 印 發 行, 許 多 圖 書 館 皆 有 收 藏 33 但 誠 如 魯 迅 在 1933 年 所 擔 憂 的 那 原 本 就 有 無 意 的 錯 字, 有 故 意 的 刪 改, 並 且 因 為 新 本 的 流 布, 更 能 使 善 本 湮 沒 下 去, 將 來 的 認 真 的 讀 者, 如 果 偶 爾 得 到 這 樣 的 本 子, 恐 怕 總 免 不 了 要 有 搖 頭 歎 氣 第 二 回 34 就 文 獻 的 流 通 而 言, 我 們 也 毋 須 抹 煞 商 務 印 書 館 當 時 印 出 故 宮 所 藏 版 本 的 貢 獻 且 也 因 為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版 愚 菴 小 集 的 影 印, 才 為 文 淵 閣 與 文 津 閣 書 目 的 比 對 創 造 了 契 機 依 據 四 庫 館 的 組 織 機 構, 四 庫 全 書 應 該 要 鈔 存 於 七 閣 而 在 乾 隆 四 十 七 年 第 一 部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編 修 告 一 段 落, 進 呈 皇 帝 之 後 四 庫 七 閣 方 又 陸 陸 續 續 開 始 抄 錄 和 校 正 的 工 作 但 由 於 清 季 末 年 戰 亂 頻 仍, 歷 經 戰 火 兵 燹 等 書 厄, 目 前 僅 有 藏 於 臺 灣 臺 北 故 宮 博 物 院 的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以 及 藏 於 中 國 北 京 國 家 圖 書 館 的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兩 部, 是 較 為 完 整 的 版 本 就 圖 書 流 傳 的 過 程 來 說, 這 一 類 的 文 獻 出 入 現 象 或 者 是 無 可 避 免 的 必 然 其 中 不 少 差 異 可 能 來 自 於 根 據 的 底 本 不 同, 或 是 純 粹 就 是 文 獻 抄 繕 校 訂 之 問 題 但 也 不 乏 具 有 指 標 性 質 的 刪 動 及 改 換 如 各 種 閣 本 書 中 的 胡 字, 因 為 牽 動 敏 感 的 種 族 問 題, 所 以 一 律 改 為 較 中 性 的 燕 字 而 錢 謙 益 的 名 字, 在 兩 種 閣 本 之 中 都 經 過 相 當 的 遮 掩 和 改 換 部 分 文 獻, 甚 至 一 整 批 的 消 失 無 蹤 而 這 也 是 許 多 書 籍 版 本 學 家 們, 對 於 四 庫 版 本 的 可 靠 性 提 出 其 質 疑 的 根 本 原 因 但 就 四 庫 全 書 這 樣 具 有 代 表 性 的 大 規 模 官 修 叢 書 而 言, 它 造 成 的 影 響 效 益, 或 許 已 經 比 它 本 身 所 具 備 的 文 獻 價 值 更 值 得 深 入 思 辨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和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之 間 的 文 獻 出 入, 早 為 學 者 所 注 意 35 不 論 是 對 所 有 書 籍 的 卷 數 卷 次 進 行 徹 底 的 清 查, 抑 或 是 針 對 個 別 33 1933 年 6 月, 當 時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 籌 備 處 和 商 務 印 書 館 訂 立 合 同, 影 印 北 京 故 宮 博 物 院 所 藏 的 文 淵 閣 本 四 庫 全 書 未 刊 本 當 時 也 引 發 了 一 些 爭 議, 如 時 任 北 京 圖 書 館 館 長 的 蔡 元 培, 主 張 影 印 應 採 用 舊 刻 或 舊 抄 本, 以 代 替 經 四 庫 全 書 館 館 臣 竄 改 的 庫 本 藏 書 家 傅 增 湘 陳 垣 亦 力 主 此 但 當 時 的 教 育 部 長 王 世 傑 則 主 張 印 庫 本, 因 此 商 務 印 書 館 仍 於 1934 年 至 1935 年 刊 行 四 庫 全 書 珍 本 初 集, 選 書 231 種 商 務 印 書 館 因 日 本 侵 華 戰 爭 事 業 受 挫, 但 在 國 民 黨 政 府 播 遷 來 臺 後, 在 王 雲 五 的 主 持 下, 又 踵 繼 其 事, 持 續 印 出 二 三 四 集 為 止 34 魯 迅, 四 庫 全 書 珍 本, 收 入 淮 風 月 談 ( 北 京 : 人 民 文 出 版 社,1973 年 ), 頁 67 35 可 參 閱 楊 訥 李 曉 明 編,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補 遺 ( 北 京 :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社,2005 年 ), 前 言, 頁 1-6 該 文 指 出, 在 1273 種 集 部 書 中, 文 津 閣 本 和 文 淵 閣 本 有 篇 卷 之 差 的 就 高 達 788 種, 約 佔 總 數 的 百 分 之 六 十 二 但 有 些 是 淵 本 有 而 津 本 無, 有 些 則 是 津 本 有 106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文 獻, 進 行 細 膩 的 比 對, 都 會 發 現 兩 種 文 獻 是 必 須 互 相 對 勘, 才 能 看 出 許 多 耐 人 尋 味 的 文 獻 現 象 的 36 以 目 前 比 對 的 成 果 而 論, 越 細 膩 比 對 四 庫 全 書 版 本 差 異 問 題, 就 越 可 感 受 到 當 中 無 處 不 在 的 隨 意 性 但 即 使 是 這 個 隨 意 性, 也 是 前 輩 學 者 花 費 了 極 大 心 力 後 才 得 以 統 計 出 的 成 果 37 面 臨 總 字 數 高 達 七 億 字 以 上 的 龐 大 文 獻, 過 去 少 有 人 力 及 環 境 能 真 正 從 事 精 細 的 比 對 但 得 益 印 刷 技 術 的 進 步 與 政 經 情 勢 的 穩 定,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於 1996 年, 終 於 完 成 張 元 濟 當 年 的 願 望, 將 藏 在 臺 灣 故 宮 博 物 院 的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以 及 武 英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以 現 代 印 刷 方 式 印 出 這 為 文 獻 的 比 對 提 供 了 可 能 突 破 的 窗 口 過 去 被 認 為 是 四 庫 七 閣 中 保 存 最 完 整 的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由 於 竣 工 和 修 補 的 時 間 都 晚 於 文 淵 閣, 而 在 近 代 的 戰 禍 烽 煙 下, 又 能 完 整 存 藏 於 北 平 圖 書 館 中 過 去 北 平 圖 書 館 的 工 作 團 隊, 比 對 了 文 淵 閣 和 文 津 閣 的 四 庫 全 書 後, 發 現 二 者 出 入 甚 多, 並 據 此 影 印 了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補 遺 由 於 意 識 到 相 關 的 比 對 工 作 浩 如 煙 海, 多 如 繁 星 因 此 號 稱 北 平 圖 書 館 鎮 館 之 寶 的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也 在 2006 年 影 印 完 成 此 距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1986 年 影 印 完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近 二 十 年, 而 這 也 為 四 庫 學 的 工 作 帶 來 了 更 多 可 能 在 無 法 籠 統 地 指 出 四 庫 七 閣 中 何 種 為 最 終 善 本 的 狀 態 下, 以 下 相 關 的 討 論, 目 的 並 不 在 通 過 文 獻 比 對 與 辨 誤, 來 討 論 版 本 的 得 失 優 劣 事 實 上 康 熙 年 間 本 的 愚 菴 小 集 雖 有 殘 卷, 但 尚 存 其 餘 可 供 研 究 38 36 37 38 而 淵 本 無, 因 此 過 去 那 種 籠 統 判 定 某 套 閣 本 之 文 獻 價 值 遠 優 於 另 外 一 種 閣 本 的 看 法, 是 不 具 意 義 的 而 再 更 深 入 一 點 來 談, 各 書 的 序 跋 目 錄 的 文 字 差 異 問 題 就 更 加 龐 雜, 這 些 差 異 的 原 因 可 能 是 可 能 是 因 為 用 了 不 同 的 底 本, 但 造 成 差 別 的 主 要 原 因 是 在 四 庫 館 臣 根 本 沒 有 為 序 跋 附 錄 的 刪 存 做 一 個 統 一 個 規 定, 表 現 出 極 大 的 隨 意 性 對 特 定 範 圍 文 獻 進 行 比 對 的 如 黃 寬 重, 文 津 閣 本 宋 代 別 集 的 價 值 及 其 相 關 問 題 以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補 遺 為 例 的 討 論, 故 宮 學 術 季 刊 第 15 卷 第 2 期 (1996 年 12 月 ), 頁 27-61+ 左 2-3 對 特 定 書 籍 文 獻 進 行 比 對 的 有 李 昭 鴻, 從 古 今 說 海 的 版 本 差 異 論 清 代 處 理 微 礙 字 詞 政 策 的 發 展, 東 吳 中 文 學 報 第 26 期 (2013 年 11 月 ), 頁 161-186 第 一 個 著 手 調 查 文 津 閣 與 文 淵 閣 篇 目 差 異 的 學 者 是 陳 垣, 在 1930 年 左 右 動 員 大 量 人 力 清 查 出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與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卷 次 上 的 差 異 見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前 言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 國 家 圖 書 館 出 版 社,2006 年 ) 虞 思 徵 進 行 點 校 時 指 出 目 前 所 見 之 全 本 有 三 : 一 為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二 為 燕 京 大 學 藏 本, 三 為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979 年 以 復 旦 大 學 所 藏 本 為 底 本, 復 據 上 海 圖 書 館 所 藏 鈔 本 南 京 圖 書 館 藏 本 補 入 所 遺 失 之 篇 目 篇 章 參 虞 思 徵, 愚 菴 小 集 整 理 弁 言 ( 上 海 : 華 東 師 範 大 學,2010 年 ) 按 虞 思 徵 所 據 之 版 本, 尚 缺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故 目 前 之 版 本 應 有 四 又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之 版 本 為 彙 刻 版 本, 本 文 比 對 時 以 清 代 詩 文 集 彙 編 所 影 印 之 清 康 熙 年 間 松 陵 朱 氏 刻 本 為 主 107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我 們 毋 須 排 除 或 否 定 這 些 文 獻 遭 到 剔 除 修 改 的 表 象 背 後, 可 能 含 有 的 隨 意 性 但 我 們 也 無 法 忽 視 這 整 個 龐 大 的 修 書 事 業 背 後, 最 後 要 形 塑 的 是 一 個 標 準 化 普 世 化 的 公 論 和 標 準 本 但 恰 恰 是 在 標 準 中 的 意 外, 這 些 凌 亂 不 知 所 云 的 自 相 矛 盾 的 文 獻 差 異 之 中, 我 們 反 而 能 創 造 出 獨 特 的 空 間 破 口, 讓 我 們 得 以 一 窺 在 四 庫 全 書 這 個 龐 大 的 修 書 運 作 體 系 之 下, 微 妙 而 幽 微 的 變 項, 以 及 文 獻 背 後 帶 出 來 的 時 空 意 義 ( 二 ) 愚 菴 小 集 的 文 獻 存 佚 現 象 文 淵 閣 本 與 文 津 閣 本 之 文 獻 差 異, 是 虞 思 徵 在 點 校 愚 菴 小 集 時 力 所 未 能 及 的 而 黃 智 明 在 愚 菴 小 集 版 本 考 述 一 文, 則 又 更 進 一 步 比 對, 指 出 文 淵 閣 和 文 津 閣 之 文 獻 去 取 差 異 甚 大, 連 提 要 也 不 盡 相 同 的 結 論 39 接 續 黃 智 明 的 比 對 基 礎, 我 們 針 對 淵 本 閣 書 津 本 閣 書, 以 及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刊 印 清 代 詩 文 集 彙 編 時, 影 印 自 復 旦 大 學 圖 書 館 館 藏 之 康 熙 刊 本, 條 列 不 同 版 本 內 容, 並 進 行 表 格 式 的 整 理 以 期 幫 助 我 們 發 現 在 不 同 版 本 的 四 庫 全 書 中, 所 被 刪 削 和 修 改 的 文 字, 及 其 背 後 可 能 造 成 影 響 的 各 項 深 藏 原 因 下 表 即 是 本 文 的 文 獻 整 理 成 果, 而 關 於 此 一 文 獻 現 象 的 分 析, 將 在 第 四 小 節 中 進 行 更 深 一 層 的 討 論 附 表 二 愚 菴 小 集 文 獻 比 對 表 卷 次 卷 四 五 言 律 詩 卷 四 五 言 律 詩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版 愚 菴 小 集 更 名 為 燕 姬 走 馬 40 內 文 及 註 皆 同 仍 作 過 虞 山 同 陳 南 浦 諸 子 集 劍 浦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愚 菴 小 集 清 代 詩 文 集 彙 編 影 印 復 旦 大 學 藏 清 康 熙 年 間 刻 本 更 名 為 燕 姬 走 馬 41 胡 姬 走 馬 42 更 名 為 下 六 月 同 陳 南 浦 諸 子 集 劍 浦 池 亭 即 席 過 虞 山 同 陳 南 浦 諸 子 集 劍 浦 池 亭 即 席 同 39 40 41 42 黃 智 明, 愚 菴 小 集 版 本 考 述, 通 識 教 育 學 報 第 6 期 (2010 年 12 月 ), 頁 21-38 卷 4, 頁 4a 卷 4, 頁 4a 冊 1322 頁 684 卷 4, 頁 3b 108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卷 四 五 言 律 詩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池 亭 即 席 同 賦, 同 賦, 刪 去 過 虞 山, 賦 44 詩 末 評 語 曰 弘 字 句 悉 同, 唯 弘 補 入 下 六 月 43 仁 曰 清 潤 自 喜 字 減 筆 詩 末 評 語 改 為 宏 人 曰 清 潤 自 喜 更 名 為 聞 某 訃 二 更 名 為 聞 某 訃 二 首 46 聞 牧 齋 先 生 訃 二 45 首, 字 句 悉 同 首 47 詩 末 評 曰 甫 草 曰 淒 涼 婉 折, 情 味 無 窮 悉 數 刪 去 刪 去 投 贈 錢 宗 伯 牧 齋 先 1. 投 贈 錢 謙 益 之 詩 生 二 十 五 韻 48 作, 當 刪 2. 推 測 刪 文 之 原 因, 乃 因 本 詩 悖 逆 字 句 甚 多 以 筆 者 所 見, 包 括 耆 舊 今 誰 在, 巋 獨 海 虞 聖 時 留 碩 老, 天 末 遯 潛 夫 49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刪 去 秋 日 述 懷 二 十 四 詩 中 有 目 慘 江 山 異, 韻 神 恇 羽 檄 遲, 何 心 對 董 介 白 曰 : 氣 格 堅 整, 策, 只 是 扈 江 籬, 服 道 類 駱 義 烏 幽 縶 書 情 等 道 徒 違 俗, 傳 經 豈 渴 飢 作 50 等 顯 現 出 故 國 之 思, 表 現 亡 國 之 痛 的 遣 懷 字 句 而 又 有 胡 繩 只 自 結, 雜 佩 向 誰 貽 短 髮 愁 榆 景, 孤 貞 懼 雉 罹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卷 4, 頁 6a 卷 4, 頁 5a 卷 4, 頁 7b-8a 卷 4, 頁 7b 卷 4, 頁 6b-7a 卷 4, 頁 又 1a- 又 1b 卷 4, 頁 19a-19b 卷 4, 頁 又 1b-2b 109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等 恐 有 犯 禁 之 虞 的 字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卷 四 五 言 排 律 51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53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55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57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句 刪 去 ( 詩 句 有 宦 是 中 朝 舊, 身 同 絕 域 圈 撫 往 山 河 邈, 傷 今 涕 泗 漣 閒 詠 孤 臣 句 等 句 子 刪 去 是 詠 物 之 作, 刪 去 原 因 不 詳 刪 去 詠 抗 金 名 將 韓 世 忠 墓 碑 因 涉 宋 金 事, 有 其 敏 感 因 素 在 詩 句 感 嘆 韓 世 忠 在 宋 帝 蒙 塵 慘, 宗 臣 戮 力 堅 的 景 況 下, 誓 反 皇 輿 正, 終 其 赤 社 全, 但 最 後 卻 因 誤 國 和 戎 議, 崩 心 返 旆 年 刪 去 思 陵 長 公 主 即 甲 申 之 難 中, 死 於 崇 禎 帝 劍 下 的 長 平 公 主 此 作 輓 公 主, 主 要 是 以 她 倉 皇 殉 宗 社, 慷 慨 及 娥 英, 奮 劍 恩 慈 割, 殷 衣 血 淚 挽 吳 茂 申 先 生 二 十 四 韻 52 詠 雪 獅 子 十 韻 54 韓 蘄 王 墓 碑 56 思 陵 長 公 主 輓 詩 58 評 曰 : 禎 起 曰 如 此 立 言, 方 為 得 體, 閱 他 作 乃 知 其 高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卷 4, 頁 20a-20b 卷 4, 頁 又 2b 卷 4, 頁 21a 卷 4, 頁 3a-3b 卷 4, 頁 21a-21b 卷 4, 頁 又 3b- 又 4a 卷 4, 頁 22a-22b 卷 4, 頁 又 4a- 又 4b 110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橫 的 悲 劇 為 基 調, 但 最 末 則 詰 以 無 復 陳 哀 誄, 何 須 有 賜 塋 應 知 僊 嶺 過, 不 作 鳳 簫 聲 來 作 結 評 語 中 所 謂 閱 他 作 乃 知 其 高, 雖 不 明 指 涉 對 象 為 何, 但 吳 偉 業 亦 有 思 陵 長 公 主 輓 詩 更 名 為 假 我 堂 文 更 名 為 假 我 堂 文 讌, 假 我 堂 文 讌 次 和 牧 讌 刪 去 次 和 牧 齋 先 生 韻 齋 先 生 韻 59 字 樣 刪 更 名 為 呈 某 先 生 呈 牧 齋 先 生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贈 蒼 雪 法 師 六 十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九 日 遣 興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送 友 人 適 梁 谿 刪 更 名 為 登 洞 庭 雨 花 臺 作, 刪 去 陪 牧 齋 先 生 字 樣, 但 詩 句 悉 同 陪 牧 齋 先 生 登 洞 庭 雨 花 臺 即 席 限 韻 作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同 馮 定 遠 夜 話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贈 孫 子 長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送 文 初 無 殊 諸 公 適 越 州 兼 呈 祁 氏 昆 仲 刪 更 名 為 登 莫 籬 峰, 和 牧 齋 先 生 登 莫 釐 刪 去 和 牧 齋 先 生 峰 童 子 長 作 59 卷 5, 頁 7b 卷 五 目 次 詩 題 作 假 我 堂 文 讌 次 牧 齋 先 生 韻 111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卷 五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紅 豆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刪 保 留, 字 句 悉 同 碧 梧 七 言 律 詩 卷 五 更 名 為 友 人 過 更 名 為 友 人 過 訪, 牧 齋 先 生 過 訪 61 七 言 律 詩 訪 60, 刪 去 牧 齋 先 生 字 樣 刪 去 牧 齋 先 生 字 樣 卷 五 保 留 原 名 梅 村 先 更 名 友 人 過 訪 又 作, 梅 村 先 生 過 訪 七 言 律 詩 生 過 訪 62 刪 去 吳 梅 村 字 樣 卷 五 七 言 律 詩 保 留 原 名 和 原 注 更 名 為 讀 永 和 宮 詞, 刪 去 梅 村 讀 梅 村 永 和 宮 詞 有 感 作 卷 七 刪 保 留 文 本, 但 字 句 有 所 更 改 63 刪 去 原 序 申 酉 箋 註 李 義 山 詩 集 序 64 之 歲, 余 箋 杜 詩 於 牧 齋 先 生, 既 卒 業, 先 生 謂 余 曰 ( 中 略 ), 改 為 申 酉 之 歲, 余 讀 玉 山 集 久 矣, 欲 為 之 序 而 未 果, 適 有 友 人 謂 余 曰 且 字 體 略 有 差 異, 應 是 挖 去 另 補 寫 上 之 痕 跡 卷 九 假 我 堂 文 讌 記 改 文 中 牧 齋 先 假 我 堂 文 讌 記, 改 文 中 牧 齋 先 生 為 健 假 我 堂 文 讌 記 : 丁 酉 冬 日, 牧 齋 生 為 梅 村 先 生 菴 先 生 徐 乾 學 先 生 僑 寓 其 中 65 (1606-1683), 號 健 菴 顧 炎 武 外 甥, 康 熙 九 年 60 61 62 63 64 65 卷 5, 頁 10b 卷 5, 頁 12a 卷 5, 頁 11a-11b 清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收 入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322 冊, 頁 721 卷 7, 頁 13a-15b 卷 九, 頁 12a 112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進 士, 和 朱 氏 有 交 遊 卷 十 二 刪 保 留 篇 目, 但 寫 至 薦 舜 崩 倉 梧 辨 67 禹 於 天 十 有 七 年 則 禪 後 即 偏 側 書 寫 闕 字, 空 白 十 八 行 覆 核 康 熙 年 間 版 本, 則 此 應 是 原 根 據 之 鈔 書 底 本 至 此 頁 遺 失 66 卷 十 三 刪 保 留, 且 字 句 悉 同 缺 ( 毀 版?) 卷 十 三 存, 在 書 朱 子 大 保 留, 且 字 句 悉 同 缺 ( 毀 版?) 全 集 後 後 卷 十 三 存, 為 卷 十 三 最 後 一 篇 文 章 保 留, 且 字 句 悉 同 缺 ( 毀 版?) 四 有 意 或 者 無 意 的 錯 誤? 四 庫 全 書 刪 改 愚 菴 小 集 問 題 考 ( 一 ) 補 刻 本 與 原 刻 本 造 成 的 底 本 差 異 問 題 附 表 二 昭 示 了 三 種 版 本 愚 菴 小 集 的 大 量 文 獻 差 異 關 於 清 代 詩 文 集 彙 編 所 影 印 的 康 熙 年 間 刊 本 卷 十 三 後 半 的 疑 似 毀 版 問 題, 以 及 此 前 部 分 相 關 詩 文 的 缺 漏, 我 們 不 妨 參 酌 虞 思 徵 的 意 見 : 綜 合 小 集 現 存 各 本 之 版 框 尺 寸, 詩 文 文 字 異 同 和 所 補 詩 文 皆 在 卷 末 之 狀 況, 可 知 小 集 初 刻 於 康 熙 十 年 待 先 生 逝 世 後, 門 人 僅 是 補 刻 其 續 作 詩 文, 插 入 相 應 文 體 各 卷 之 末, 並 未 重 刻 故 小 集 各 本 詩 文 雖 有 多 寡, 實 乃 童 晉 之 原 刻 本 和 補 刻 本 二 種, 非 有 二 種 不 同 版 本 四 庫 所 據 之 祝 堃 本 上 圖 抄 本 南 圖 本 皆 是 康 熙 二 十 二 年 以 後 的 補 刻 本 一 系 68 66 67 68 缺 失 的 頁 數 恰 好 位 在 康 熙 年 間 刻 版, 卷 12, 頁 19 卷 12, 頁 18b-21b 虞 思 徵, 整 理 弁 言, 愚 菴 小 集, 頁 8-9 113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虞 思 徵 以 為 四 庫 全 書 所 根 據 的 祝 堃 家 藏 本, 應 是 康 熙 二 十 二 年 以 後 的 補 刻 本 系 統 但 以 文 淵 閣 文 津 閣 之 文 字 出 入 比 對 之, 雖 則 文 獻 出 入 多 發 生 於 卷 末, 但 文 津 閣 本 亦 有 不 少 版 本 雷 同 於 康 熙 十 年 初 刻 本 之 處 究 竟 文 津 閣 本 是 根 據 了 不 同 底 本 所 抄 錄, 抑 或 二 者 雖 為 同 一 底 本, 但 紀 昀 還 另 外 做 了 其 他 的 補 正 工 作, 尚 無 直 接 的 證 據 可 得 出 決 定 的 結 論 我 們 雖 無 法 完 全 排 除 這 其 中 有 錯 抄 漏 抄 之 誤, 但 四 庫 本 中 文 獻 的 缺 漏 和 疏 失, 卻 未 必 全 數 盡 能 咎 責 於 館 臣 們 修 書 不 嚴 比 如 文 津 閣 本 四 庫 書 卷 四 大 量 詩 文 的 刪 削, 除 了 可 以 往 政 治 方 面 去 考 量 外, 也 不 可 排 除 僅 是 原 據 底 本 本 身 就 缺 版 的 可 能 但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並 非 在 全 卷 卷 末, 且 前 後 文 俱 在, 獨 獨 漏 抄 此 篇, 此 中 頗 有 耐 人 尋 味 之 處, 王 汎 森 所 言 之 文 獻 的 自 我 禁 抑 現 象, 在 這 個 案 例 中 或 者 可 以 適 用 過 去 以 為 四 庫 七 閣 本 應 該 只 有 鈔 配 上 的 問 題, 但 近 來 有 學 者 比 對 文 津 閣 和 文 淵 閣 兩 種 閣 本 文 獻, 也 已 發 現 其 所 根 據 之 版 本 即 可 能 並 不 相 同 的 現 象 如 傅 剛 發 現 :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中 所 收 錄 的 玉 臺 新 詠, 底 本 並 非 宋 本, 但 其 和 宋 本 文 獻 不 同 的 地 方,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所 錄 的 玉 臺 新 詠 又 悉 數 和 宋 本 相 同 69 而 兩 種 閣 本 除 了 文 獻 存 佚 不 完 全 相 同 外, 有 時 在 甄 別 著 錄 的 標 準 上 也 有 較 嚴 重 的 落 差 也 許 未 來, 通 過 徹 底 梳 理 四 庫 七 閣 的 文 獻, 才 能 對 此 一 問 題 產 生 更 具 建 設 性 的 答 案 ( 二 ) 和 錢 謙 益 相 關 的 詩 文 咸 遭 修 改 和 刪 削 根 據 所 附 表 二, 淵 津 二 閣 四 庫 全 書 版 的 愚 菴 小 集 文 獻 出 入 甚 多, 但 是 關 於 錢 謙 益 的 詩 文 被 更 改 或 刪 除 的 痕 跡, 狀 況 卻 頗 為 近 似 和 錢 謙 益 同 樣 獲 得 修 改 的, 還 有 詩 文 中 的 胡 等 字 樣 清 廷 作 為 異 族 政 權, 胡 漢 問 題 自 是 觸 及 了 其 敏 感 之 神 經, 因 此 胡 字 多 改 為 燕 字 字 樣 但 針 對 錢 謙 益 問 題, 四 庫 全 書 在 修 纂 過 程 中, 乾 隆 帝 顯 然 做 了 些 明 確 表 態 比 如 皇 帝 自 己 對 錢 謙 益 的 深 惡 痛 絕, 加 上 當 時 查 禁 錢 謙 益 的 官 方 政 策, 可 說 當 時 清 廷 官 方 對 錢 謙 益, 已 進 行 了 全 面 性 的 撲 殺 70 其 刪 改 文 獻 的 有 隱 約 其 名 者, 如 將 聞 牧 齋 先 生 訃 二 首 改 為 聞 某 訃, 將 牧 齋 先 生 過 訪 改 為 69 70 傅 剛, 四 庫 全 書 所 收 玉 臺 新 詠 底 本 非 宋 本 考, 中 國 典 籍 與 文 化, 第 85 期 (2013 年 3 月 ), 頁 83-91 相 關 內 容 可 參 徐 緒 典, 錢 謙 益 著 述 被 禁 考, 史 學 年 報 第 3 卷 第 2 期 (1940 年 12 月 ), 頁 101-109 114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友 人 過 訪, 諸 如 此 類, 不 一 而 足 因 為 該 別 集 中 所 收 詩 作, 內 容 也 多 半 是 平 凡 的 交 遊 贈 答, 作 品 只 要 刪 去 姓 名 後, 即 可 順 利 流 通 而 館 臣 對 愚 菴 小 集 進 行 的 修 改, 總 以 論 之, 是 不 僅 強 化 尊 朱 抑 錢 的 方 針, 也 極 力 要 抹 除 朱 鶴 齡 和 錢 謙 益 的 交 遊 痕 跡 或 許 這 也 可 證 成 所 謂 集 中 無 一 語 推 重 之 但 我 們 可 以 知 道, 此 應 非 朱 鶴 齡 本 意, 顯 然 是 經 過 加 工 的 結 果 此 類 撲 殺 不 只 是 人 際 網 路 的 撲 殺, 更 是 學 術 地 位 的 貶 斥 和 打 壓 如 箋 註 李 義 山 詩 集 序 中, 文 津 閣 版 本 刪 去 原 序 申 酉 之 歲, 余 箋 杜 詩 於 牧 齋 先 生, 既 卒 業, 先 生 謂 余 曰 ( 中 略 ), 更 改 為 申 酉 之 歲, 余 讀 玉 山 集 久 矣, 欲 為 之 序 而 未 果, 適 有 友 人 謂 余 曰 這 是 挖 去 另 補 寫 上 的 71 目 的 是 要 抹 除 錢 謙 益 對 朱 鶴 齡 的 影 響 痕 跡 因 此 鄧 之 誠 在 作 清 詩 紀 事 初 編 時, 對 朱 鶴 齡 的 器 量 提 出 質 疑 的 同 時, 或 許 也 不 會 意 識 到, 自 己 所 讀 的 愚 菴 小 集, 事 實 上 亦 可 能 是 經 過 館 臣 的 刪 汰 所 成 而 這 也 就 是 這 樣 的 一 本 著 作, 我 們 在 使 用 和 閱 讀 時, 不 可 不 恆 常 懷 抱 著 一 種 懷 疑 和 戒 慎 的 心 理, 也 應 逐 一 檢 視 此 中 所 蘊 藏 的 訊 息 ( 三 ) 有 意 或 者 無 意 的 失 誤? 過 去 在 檢 討 推 論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緣 何 刪 削 愚 菴 小 集 中 文 章 篇 目 時, 學 者 莫 不 絞 盡 腦 汁 比 如 文 淵 閣 本 刪 去 的 同 馮 定 遠 夜 話 贈 孫 子 長 送 文 初 無 殊 諸 公 適 越 州 兼 呈 祁 氏 昆 仲 和 牧 齋 先 生 登 莫 釐 峰 童 子 長 作 紅 豆 碧 梧 諸 作, 學 者 以 為 此 或 者 代 表 蒼 雪 法 師 與 錢 謙 益 頗 有 交 遊, 孫 子 長 為 復 社 成 員 馮 定 遠 為 虞 山 門 人 祁 氏 昆 仲 為 祁 彪 佳 的 兒 子 祁 理 孫 祁 班 孫, 它 們 都 有 被 趕 盡 殺 絕 的 理 由 72 但 在 文 津 閣 本 裡 的 文 獻, 我 們 看 到 的 文 獻 刪 削 現 象 反 而 比 較 和 緩, 至 少 在 以 上 列 舉 的 偏 目 中, 這 些 文 獻 都 還 鈔 存 著 但 是 同 樣 可 能 會 存 在 犯 禁 問 題 的, 是 文 津 閣 本 在 卷 四 末 的 詩 作, 包 括 秋 日 述 懷 二 十 四 韻 挽 吳 茂 申 先 生 二 十 四 韻 詠 雪 獅 子 十 韻 韓 蘄 王 墓 碑 等 都 被 悉 數 刪 除, 而 文 淵 閣 本 中, 反 而 完 整 保 留 在 這 一 串 詩 作 當 中 秋 日 述 懷 二 十 四 韻 挽 吳 茂 申 先 生 二 十 四 韻 韓 蘄 王 墓 碑 的 詩 作 內 容 都 比 較 具 備 亡 國 哀 思, 但 與 雪 獅 子 看 起 來 卻 是 詠 物 之 作 這 究 竟 是 因 為 底 本 的 抽 燬 標 準 有 異, 造 成 的 歧 異, 或 者 單 純 是 抄 寫 校 對 時 的 疏 忽 73 71 愚 菴 小 集 卷 7, 頁 14b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322 冊, 頁 721 72 見 虞 思 徵, 整 理 弁 言 73 根 據 統 計, 自 乾 隆 四 十 三 年 至 四 十 九 年, 被 記 過 的 館 臣, 上 至 總 裁, 下 至 分 校 官, 被 罰 俸 者 多 不 勝 數 而 職 稱 為 總 校 官 的 王 燕 緒 朱 鈐 何 思 均 倉 聖 脈 四 人, 六 年 中 分 115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或 者 真 的 是 反 映 了 修 改 當 時 的 文 化 氛 圍 和 趨 向 此 間 的 隨 意 性 恰 正 帶 來 了 意 義 的 豐 富 性, 而 若 非 經 由 詳 密 的 比 對 和 推 測, 我 們 絕 對 無 法 捕 捉 到 其 中 的 思 想 凝 結 痕 跡 但 就 愚 菴 小 集 而 言, 文 津 閣 版 本 差 異 中 不 完 全 都 是 失 誤 所 致, 至 少 就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的 留 存 上, 反 而 是 紀 昀 經 過 請 示 後 得 到 的 標 準 程 序 根 據 四 庫 全 書 纂 修 檔 案, 乾 隆 五 十 二 年 十 月 初 三 日, 軍 機 處 曾 將 紀 昀 所 奏 請 應 行 撤 燬 抽 燬 刪 削 各 書 的 書 籍 清 單, 當 中 論 及 了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是 否 應 該 刪 削 或 抽 毀, 而 檔 案 也 顯 示 了 紀 昀 的 擬 奏 和 錢 謙 益 的 想 法 : 一 朱 鶴 齡 愚 菴 小 集, 紀 昀 所 指 書 元 好 問 集 後 一 篇, 意 在 痛 詆 錢 謙 益, 持 論 未 為 失 當 誠 如 聖 諭, 若 於 推 許 錢 謙 益 者 既 經 飭 禁, 而 於 詆 訾 錢 謙 益 者 復 事 苛 求, 未 為 允 協 惟 朱 鶴 齡 未 與 錢 謙 益 絕 交 之 先, 往 來 詩 文, 有 贈 某 先 生 等 詩 作, 又 箋 注 李 義 山 詩 注 序 內 紅 豆 莊 主 人 皆 係 指 錢 謙 益, 應 一 律 刪 削, 其 全 集 仍 應 擬 存 74 由 此 我 們 可 以 知 道, 至 少 在 乾 隆 五 十 二 年 (1787) 的 此 刻, 將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視 作 對 錢 謙 益 的 諷 刺, 且 將 這 樣 的 觀 點 傳 播 天 下 的, 是 清 廷 官 方 確 立 的 政 策 方 針 此 前 或 許 因 為 民 心 對 文 字 獄 的 恐 懼, 或 者 執 筆 館 臣 的 個 人 主 張, 或 者 僅 僅 是 抄 寫 過 程 中 的 失 誤, 反 造 成 對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的 迴 避 或 刪 略, 或 者 都 不 是 乾 隆 帝 所 樂 見 而 紀 昀 承 受 著 君 王 雷 霆 萬 鈞 的 怒 氣, 加 上 和 他 在 四 庫 全 書 館 共 事 多 年 的 同 僚 陸 錫 熊, 也 因 四 庫 全 書 中 的 脫 漏 錯 字 而 獲 罪, 在 前 往 奉 天 修 書 的 過 程 中, 因 苦 寒 天 氣 而 病 歿 75 重 新 檢 校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的 心 情, 應 是 心 懷 惴 慄 且 小 心 翼 翼 的 臆 測 著 帝 王 的 心 緒 和 喜 好, 依 違 著 皇 帝 的 旨 意, 思 考 著 還 有 沒 有 讓 哪 一 處 文 字 可 能 觸 犯 忌 諱 就 這 樣 高 壓 且 自 我 壓 抑 的 氛 圍 之 下, 我 們 於 是 明 白 為 何 阮 元 在 編 纂 儒 林 傳 稿 時, 會 如 此 大 量 徵 引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意 見 當 公 言 擠 壓 了 私 論 的 空 間, 當 忠 義 的 大 旗 隨 著 帝 王 治 術 的 改 變 而 反 覆 改 變 立 場, 那 麼 所 有 74 75 別 被 記 過 的 次 數 都 相 當 驚 人, 其 中 王 為 3705 次, 朱 為 2734 次, 何 為 3728 次, 被 記 過 最 少 的 倉 聖 脈 也 有 1686 次 國 家 圖 書 館 特 藏 組 編, 四 庫 縹 緗 萬 卷 書 ( 臺 北 : 國 家 圖 書 館, 2012 年 ), 頁 392 中 國 第 一 歷 史 檔 案 館 編, 四 庫 全 書 纂 修 檔 案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7 年 ), 頁 2066 陸 錫 熊 病 歿 於 往 文 溯 閣 修 書 之 途 中 相 關 文 獻 可 參 考 司 馬 朝 軍, 四 庫 全 書 編 纂 考 ( 武 漢 : 武 漢 大 學 出 版 社,2005 年 ), 頁 94-100 116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的 思 想, 所 有 的 文 化, 都 只 能 朝 向 自 我 壓 抑 的 方 向 陷 落 編 纂 者 或 許 基 於 對 統 治 者 話 語 的 服 膺, 或 者 基 於 全 身 避 禍 的 考 量, 加 強 了 這 些 論 述 的 傳 播 效 力 在 徵 引 這 些 論 述 時, 都 加 固 了 乾 隆 通 過 四 庫 全 書 修 纂 所 完 成 的 禁 與 勸 五 結 語 就 學 術 成 就 而 言, 朱 鶴 齡 代 表 清 代 學 者 刻 苦 力 學, 閉 門 著 述 而 卓 有 成 就 的 典 範, 因 此 館 臣 對 其 學 術 成 就, 大 致 都 是 肯 定 且 揄 揚 的 但 這 些 肯 定 和 盛 讚 底 下, 有 多 少 成 分 又 是 根 植 於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編 撰 時, 為 了 要 符 合 上 意, 以 便 對 錢 謙 益 進 行 有 意 無 意 的 排 詆 和 攻 擊, 確 實 值 得 深 入 予 以 辨 析 官 方 公 論 揚 朱 的 作 為, 是 否 是 為 了 能 夠 進 一 步 地 抑 錢, 這 是 我 們 在 理 解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一 文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時, 可 以 深 入 思 辨 的 脈 絡 此 外, 在 閣 書 版 本 文 獻 的 差 異 問 題, 學 界 已 經 逐 步 深 入 此 一 領 域 進 行 訂 誤 的 工 作 而 越 來 越 多 從 事 比 對 文 津 閣 和 文 淵 閣 本 四 庫 全 書 文 獻 的 學 者, 發 現 過 往 以 為 文 淵 閣 乃 四 庫 七 閣 中 最 佳 版 本 的 習 見, 未 必 一 體 適 用 於 所 有 文 獻 以 本 文 進 行 考 察 的 愚 菴 小 集 為 例, 處 理 刪 削 文 件 的 標 準 並 不 一 致 而 文 淵 閣 本 中 未 鈔 錄 下 的 部 分, 通 過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這 麼 一 個 小 小 的 線 索, 我 們 得 以 映 射 出 朱 鶴 齡 和 錢 謙 益 之 間 的 出 處 差 異, 以 及 隱 藏 於 其 後 的 價 值 選 擇 也 可 以 看 出 在 統 治 者 的 編 纂 意 圖 下, 某 些 文 獻 現 象 被 放 大, 某 些 文 獻 現 象 被 撲 滅 而 朱 鶴 齡 一 人 的 例 證, 正 是 一 個 關 於 文 獻 現 象, 及 其 所 存 在 之 時 空 情 境, 彼 此 之 間 交 互 作 用 下 的 知 識 建 構 痕 跡 這 篇 文 章 所 得 出 的 結 論 並 不 新 穎, 就 是 我 們 都 已 經 知 道 的, 關 於 四 庫 全 書 可 能 包 含 著 寓 禁 於 徵 的 問 題 但 正 因 這 些 文 獻 是 歷 經 各 種 艱 險 和 反 覆 修 改 而 成 的, 是 關 於 文 化 和 文 獻 的 豐 富 寶 藏 正 如 我 們 批 判 清 廷 不 宜 在 某 種 價 值 標 準 下 而 抹 煞 那 些 異 質 性 一 樣, 唯 有 真 正 認 真 而 小 心 翼 翼 地, 去 對 待 古 典 文 獻 中 的 文 獻 存 佚 問 題, 我 們 也 才 能 真 正 踏 實 地 了 解 到, 關 於 這 個 時 代 的 文 獻 應 該 如 何 被 閱 讀 和 理 解 的 問 題 誠 如 王 汎 森 所 言 : 每 一 件 文 獻 都 是 一 個 訊 息 包, 有 各 種 訊 息 或 動 能 藏 於 其 間 每 一 次 書 寫, 每 一 次 重 刊, 往 往 都 有 政 治 史 思 想 史 心 態 史 文 化 史 的 含 意, 同 時 也 夾 雜 其 個 人 的 關 懷 與 利 益, 清 代 許 多 敏 感 的 文 獻 經 長 時 間 117

靜 宜 中 文 學 報 第 五 期 的 改 寫 重 編 的 過 程 中, 往 往 折 射 了 時 代 思 潮 與 政 治 環 境 每 一 個 自 我 壓 抑 的 案 例 都 是 依 面 折 射 鏡, 它 折 射 一 個 時 代 最 重 要 的 心 理 緊 張 76 王 汎 森 在 權 力 的 毛 細 管 作 用 一 書 中 花 了 極 多 篇 幅 來 處 理 關 於 清 代 官 方 以 皇 權 之 力, 意 圖 壟 斷 或 者 取 得 文 化 的 解 釋 權 後, 清 代 文 獻 中 無 處 不 在 的 權 力 痕 跡 而 就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的 編 纂 時 間, 或 者 是 清 廷 修 書 的 終 極 目 的 來 思 考, 通 過 禁 和 勸 的 各 種 手 段, 清 代 官 方 逐 漸 建 立 出 一 種 傳 訊 的 系 統, 而 這 個 系 統 最 後 則 涓 滴 地 刻 入 文 化 意 識 的 深 層, 最 後 形 成 了 知 識 就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乃 至 於 愚 菴 小 集 的 個 案 來 論, 正 因 為 一 系 列 雷 厲 風 行 的 文 化 政 策, 館 臣 或 者 不 是 館 臣, 都 在 一 種 高 度 緊 繃 的 狀 態 下 戰 戰 兢 兢 地 工 作 著 而 他 們 掙 扎 的 斷 片 反 覆 檢 討 刪 改, 抽 換 的 痕 跡, 也 都 具 體 而 微 地 沉 澱 在 文 獻 背 後, 宛 如 巨 浪 後 的 沉 積 土 層, 等 待 著 知 識 的 考 掘 家 們 充 滿 慧 心 的 挖 掘 76 王 汎 森 : 權 力 的 毛 細 管 作 用 ( 臺 北 : 聯 經 出 版 社,2013 年 ), 頁 480 118

朱 鶴 齡 書 元 裕 之 集 後 及 其 愚 菴 小 集 在 四 庫 全 書 文 淵 閣 及 文 津 閣 本 文 獻 的 存 佚 問 題 與 其 意 義 引 用 文 獻 一 古 籍 文 獻 清. 永 瑢 紀 昀 等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北 京, 中 華 書 局,1965 年 清. 永 瑢 紀 昀 等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臺 北, 藝 文 印 書 館,1976 年 清. 永 瑢 紀 昀 等 : 武 英 殿 本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臺 北,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1983 年 清. 永 瑢 紀 昀 等 : 欽 定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北 京, 中 華 書 局 清. 永 瑢 紀 昀 等 : 欽 定 四 庫 全 書 簡 明 目 錄, 臺 北,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1983 年 清. 朱 鶴 齡 : 愚 菴 小 集,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79 年 清. 朱 鶴 齡 : 愚 菴 小 集, 收 於 清 代 詩 文 集 彙 彙 編 第 22 冊,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10 年 清. 朱 鶴 齡 : 愚 菴 小 集, 收 於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第 1319 冊, 臺 北,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1983 年 清. 朱 鶴 齡 : 愚 菴 小 集, 收 於 影 印 文 津 閣 四 庫 全 書 集 部 類 第 11 冊, 北 京, 商 務 印 書 館,2005 年 清. 朱 鶴 齡 著, 虞 思 徵 點 校 : 愚 菴 小 集, 上 海, 華 東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2010 年 清. 李 元 度 : 國 朝 先 正 事 略, 臺 北, 臺 灣 中 華 書 局,1970 年 清. 李 銘 皖 譚 鈞 培 修, 清. 馮 桂 芬 纂, 同 治 蘇 州 府 志, 清 光 緒 九 年 刊 本, 1883 年 清. 紀 昀 等, 金 毓 黻 輯 : 金 毓 黻 手 定 本 文 溯 閣 四 庫 全 書 提 要, 北 京, 中 華 全 國 微 縮 複 製 中 心,1999 年 清. 鄧 之 誠 : 清 詩 紀 事 初 編, 臺 北, 明 文 書 局,1985 年 二 近 人 論 著 中 國 第 一 歷 史 檔 案 館 編, 四 庫 全 書 纂 修 檔 案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7 年 ), 頁 2066 王 汎 森 : 權 力 的 毛 細 管 作 用, 臺 北, 聯 經 出 版 公 司,2013 年 北 京 圖 書 館 編 : 叢 書 人 物 傳 記 資 料 類 編. 學 林 卷, 北 京,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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