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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 論 一 研 究 動 機 清 光 緒 二 十 九 年 (1903), 有 中 國 女 界 之 盧 騷 之 稱 的 金 一 ( 即 金 天 翮, 1873-1947), 1 在 為 上 海 的 女 子 世 界 撰 寫 的 發 刊 詞 中, 曾 有 這 麼 一 段 話 : 女 子 者, 國 民 之 母 也 欲 新 中 國, 必 新 女 子 ; 欲 強 中 國, 必 強 女 子 ; 欲 文 明 中 國, 必 先 文 明 我 女 子 ; 欲 普 救 中 國, 必 先 普 救 我 女 子 2 由 文 意 可 知, 作 者 認 為 中 國 的 強 盛 之 路, 必 先 從 女 子 做 起 事 實 上, 近 代 中 國 女 性 之 受 到 重 視, 可 上 溯 至 清 末 的 不 纏 足 運 動 當 時 除 了 傳 教 士 注 意 到 纏 足 對 婦 女 的 戕 害 之 外, 中 國 士 大 夫 也 反 覆 申 論 纏 足 與 種 族 強 弱 之 關 聯 3 眾 所 皆 知, 這 些 看 法 與 清 末 國 勢 之 阢 陧, 及 因 天 演 論 (Evolution and Ethics) 的 譯 介 而 引 發 的 種 族 危 機 意 識, 有 相 當 密 切 的 關 係 在 此 情 況 下, 具 有 孕 育 下 一 代 能 力 的 女 性, 開 始 受 到 更 多 的 關 注 這 些 在 過 去 歷 史 中 經 常 被 忽 略 的 另 一 半 人 口, 此 時 成 了 身 負 強 國 強 種 使 命 的 國 民 之 母 此 種 論 調 不 僅 在 清 末 喧 騰 一 時, 進 入 民 國 之 後, 因 內 憂 外 患 仍 持 續 不 斷, 以 及 中 國 國 際 地 位 未 見 改 善, 其 熱 潮 竟 一 直 延 續 到 1940 年 代 4 儘 管 近 代 中 國 知 識 分 子 在 提 倡 不 纏 足 運 動 時, 常 將 興 女 學 與 之 相 提 並 論, 認 為 此 二 者 實 為 強 國 強 種 的 首 要 之 途, 5 然 而 歸 根 究 底, 放 足 只 不 過 是 強 種 的 部 分 環 節, 倘 若 要 婦 女 1 金 天 翮 曾 以 愛 國 自 由 者 金 一 之 名, 著 女 界 鐘 ( 光 緒 29 年 出 版 ), 該 書 被 視 為 中 國 近 代 史 上 第 一 部 研 究 婦 女 問 題 的 專 門 著 作 見 呂 美 頤 鄭 永 福 著, 中 國 婦 女 運 動 (1840-1921) ( 鄭 州 : 河 南 人 民 出 版 社,1990), 頁 133 2 金 一, 女 子 世 界 發 刊 詞, 女 子 世 界 1:1( 上 海 : 常 熟 女 子 世 界 社,1904.01), 頁 1 3 如 張 之 洞 (1833-1909) 鄭 觀 應 (1842-1922) 嚴 復 (1853-1921) 康 有 為 (1858-1927) 袁 世 凱 (1859-1916) 梁 啟 超 (1873-1929) 等 人 的 反 纏 足 言 論, 均 提 到 纏 足 將 導 致 弱 種 弱 國 之 危 機 以 上 見 姚 靈 犀 編, 釆 菲 錄 ( 上 海 : 上 海 書 店 出 版 社,1998), 頁 55-58 4 如 民 國 19 年 6 月, 婦 女 雜 誌 就 刊 登 婦 女 的 健 康 一 文, 其 內 容 即 是 引 述 遺 傳 學 家 的 說 法, 來 論 證 婦 女 健 康 與 子 女 的 關 係 見 葉 曾 駿, 婦 女 的 健 康, 刊 於 婦 女 雜 誌 16:6( 上 海 : 1930.06), 頁 12 另 外, 民 國 31 年 上 海 婦 女 月 刊 也 有 文 章 提 到 : 講 求 婦 女 衛 生 的 目 的, 說 大 點, 是 希 望 我 中 華 民 族 的 優 進 ; 說 小 點, 在 使 我 國 婦 女 能 注 意 健 康 生 活, 以 適 應 職 業 和 時 代 見 孫 家 壽, 婦 女 衛 生, 婦 女 月 刊 2:1( 重 慶 :1942.06), 頁 36-37 5 林 維 紅, 清 季 婦 女 不 纏 足 運 動 (1894-1911),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系 學 報 第 16 期 ( 臺 北 :1991.08),

2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進 一 步 就 學 就 業 孕 育 下 一 代, 或 是 在 家 相 夫 教 子, 則 塑 造 整 體 身 心 健 康 的 國 民 之 母, 才 是 正 本 清 源 之 道 基 於 此, 本 論 文 所 欲 探 究 的 重 點 就 是 : 在 近 代 強 國 強 種 的 風 潮 之 下, 攸 關 全 國 女 性 健 康 的 婦 女 衛 生, 是 否 也 隨 之 改 變? 若 答 案 是 肯 定 的, 其 實 際 發 展 情 形 又 是 如 何? 尤 其 是 近 代 女 性 在 面 臨 生 命 周 期 的 兩 個 重 要 里 程 碑 月 經 及 妊 娠 等 特 殊 時 期 時, 其 認 知 及 處 理 方 式, 與 傳 統 婦 女 是 否 有 所 不 同? 其 中, 月 經 在 傳 統 中 國 不 僅 是 女 性 生 命 中 極 為 私 密 的 部 分, 同 時 也 是 社 會 上 不 可 觸 碰 的 一 項 禁 忌, 這 種 隱 晦 不 明 的 情 形, 在 近 代 女 性 身 體 因 強 國 強 種 而 備 受 重 視 時, 有 無 改 變? 而 對 於 正 處 於 孕 育 國 家 宗 嗣 的 孕 婦, 或 是 正 面 臨 分 娩 的 產 婦, 近 代 中 國 人 有 何 別 於 傳 統 的 觀 念 與 照 護 方 式? 另 外, 近 代 婦 女 衛 生 的 相 關 內 容, 主 要 來 自 於 西 醫, 這 些 觀 念 在 移 植 到 中 國 的 過 程 裡, 與 傳 統 中 醫 及 固 有 社 會 習 俗 之 間 的 互 動 又 是 如 何? 最 後, 在 強 國 強 種 的 思 維 之 下, 政 府 對 於 婦 女 衛 生 的 推 展, 扮 演 何 種 角 色? 其 具 體 政 策 又 是 如 何? 以 上 諸 多 問 題, 都 是 本 論 文 所 欲 釐 清 的 二 相 關 研 究 回 顧 與 評 述 就 筆 者 所 見, 與 本 論 文 相 關 的 研 究, 約 可 分 為 六 個 方 面 : 一, 關 於 近 代 國 族 意 涵 的 討 論 ; 二, 有 關 嚴 復 (1853-1921) 天 演 論 的 研 究, 及 其 衍 生 而 來 的 強 國 強 種 問 題 ; 三, 關 於 身 體 史 的 討 論 ; 四, 近 代 女 體 解 放 的 研 究 ; 五, 女 性 醫 療 與 衛 生 之 論 述 ; 六, 對 於 婦 女 與 國 族 關 聯 性 的 討 論 關 於 國 族 與 種 族 改 良 的 探 討 近 代 中 國 知 識 分 子 在 討 論 國 族 的 概 念 時, 常 會 於 行 文 中 提 到 民 族 種 族 國 民 等 名 詞, 目 前 學 界 對 此 亦 多 有 討 論 6 其 中, 朱 浤 源 曾 探 討 清 末 民 初 革 6 頁 139-180 除 了 下 文 特 別 提 出 的 文 章 之 外, 關 於 近 代 中 國 國 族 的 研 究 尚 有 : 謝 劍, 中 華 國 族 的 形 成 及 多 元 異 質 性, 二 十 一 世 紀 第 6 期 ( 香 港 :1993.04), 頁 36-41; 潘 光 哲, 近 現 代 中 國 改 造 國 民 論 的 討 論, 近 代 中 國 史 研 究 通 訊 第 19 期 ( 臺 北 :1995.03), 頁 68-79; 梅 家 玲, 發 現 少 年, 想 像 中 國 -- 梁 啟 超 少 年 中 國 說 的 現 代 性 啟 蒙 論 述 與 國 族 想 像, 漢 學 研 究 19:1( 臺 北 :2001.06), 頁 249-276; 王 明 珂, 論 攀 附 : 近 代 炎 黃 子 孫 國 族 建 構 的 古 代 基 礎, 2

緒 論 3 命 派 的 民 族 主 義 據 他 考 察 : 清 末 革 命 派 極 力 煽 動 反 滿 情 緒, 主 張 民 族 主 義, 以 民 族 種 姓 來 爭 取 大 部 分 人 民 的 支 持 ( 特 別 是 漢 人 ), 因 此 具 有 濃 厚 的 族 國 色 彩 ; 迨 清 廷 推 翻 後, 則 以 清 朝 原 有 之 版 圖 為 先 決 條 件, 要 求 境 內 所 有 人 民 都 變 成 同 屬 一 個 國 族, 國 族 主 義 乃 取 代 早 期 的 族 國 主 義 可 見, 革 命 派 所 謂 的 民 族 主 義 或 國 族 主 義, 常 是 互 為 工 具, 互 為 目 的 7 而 沈 松 僑 對 國 族 的 一 系 列 研 究, 亦 值 得 參 考 根 據 他 的 考 察 : 以 黃 帝 為 共 同 始 祖 的 中 華 民 族, 是 少 數 晚 清 知 識 分 子 為 了 對 抗 西 方 國 族 國 家 (nation-state), 所 建 構 出 來 的 一 個 想 像 的 社 群 (imagined community); 8 為 了 使 這 個 社 群 具 有 悠 久 綿 長 的 歷 史, 他 們 還 塑 造 一 系 列 的 民 族 英 雄, 以 達 成 此 一 目 的 9 易 言 之, 近 代 中 國 的 民 族 主 義, 是 在 國 勢 危 殆 的 特 定 歷 史 條 件 下, 由 一 群 為 數 不 多 的 知 識 分 子, 以 固 有 文 化 歷 史 資 源 為 基 礎, 模 仿 西 方 民 族 主 義 的 發 展 模 式, 加 以 建 構 想 像 出 來 的 人 為 文 化 產 物, 其 所 追 求 的 一 貫 目 標, 在 於 對 內 足 以 凝 聚 國 民, 對 外 足 以 有 效 動 員, 以 與 其 他 國 家 進 行 生 存 競 爭 的 強 大 國 家 組 織 因 此, 中 國 民 族 主 義 走 的 是 一 條 片 面 側 重 以 群 體 認 同 為 基 本 構 成, 並 且 以 國 家 為 中 心 的 道 路, 在 此 情 況 下, 國 權 經 常 凌 駕 於 民 權 之 上, 而 自 由 民 主 平 等 這 些 普 世 價 值, 只 好 退 居 於 次 10 至 於 晚 清 的 國 民 意 涵, 乃 是 當 時 知 識 分 子 因 沉 溺 於 社 會 達 爾 文 主 義, 用 以 對 抗 西 方 帝 國 主 義 侵 略 的 救 亡 圖 存 手 段, 同 時 也 是 身 負 國 族 打 造 與 國 家 塑 造 雙 重 任 務 的 國 家 的 子 民 換 言 之, 國 家 才 是 始 終 籠 罩 於 上 的 最 終 巨 靈, 因 此, 實 質 的 個 人 解 放 並 非 其 關 懷 的 主 軸 11 7 8 9 10 11 收 入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所 集 刊 73:3( 臺 北 :2002.09), 頁 583-624; 沈 松 僑, 召 喚 沉 默 的 亡 者 : 我 們 需 要 怎 樣 的 國 族 歷 史?, 臺 灣 社 會 研 究 第 57 期 ( 臺 北 :2005.03), 頁 241-246; 李 輝, 從 五 族 共 和 到 多 元 一 體 : 國 族 理 論 的 遺 傳 實 證, 國 立 國 父 紀 念 館 館 刊 第 15 期 ( 臺 北 :2005.05), 頁 118-133 朱 浤 源, 從 族 國 到 國 族 : 清 末 民 初 革 命 派 的 民 族 主 義, 思 與 言 30:2( 臺 北 :1992.06), 頁 7-38 沈 松 僑, 我 以 我 血 薦 軒 轅 -- 黃 帝 神 話 與 晚 清 的 國 族 建 構, 臺 灣 社 會 研 究 季 刊 第 28 期 ( 臺 北 :1997.12), 頁 1-77 沈 松 僑, 振 大 漢 之 天 聲 民 族 英 雄 系 譜 與 晚 清 的 國 族 想 像,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集 刊 第 33 期 ( 臺 北 :2000.06), 頁 81-158 沈 松 僑, 近 代 中 國 民 族 主 義 的 發 展 : 兼 論 民 族 主 義 的 兩 個 問 題, 政 治 與 社 會 學 評 論 第 3 期 ( 臺 北 :2002.12), 頁 49-119 沈 松 僑, 國 權 與 民 權 : 晚 清 的 國 民 論 述,1895-1911,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所 集 刊 70:4 3

4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美 國 學 者 杜 贊 奇 (Prasenjit Duara), 也 以 二 十 世 紀 初 中 國 史 家 的 言 論 為 主, 分 析 他 們 在 接 受 西 方 啟 蒙 歷 史 敘 述 結 構 的 同 時, 如 何 以 各 種 不 同 的 方 式, 以 或 大 或 小 的 開 放 心 態, 建 構 出 一 個 從 遠 古 向 現 代 發 展 的 民 族 主 義 與 民 族 國 家, 藉 以 跳 出 或 改 善 中 國 在 世 界 資 本 主 義 體 系 中 的 從 屬 地 位 12 另 外, 英 國 的 馮 客 (Frank DikÖtter) 則 以 近 代 知 識 分 子 的 文 章 教 科 書 和 譯 文, 以 及 有 關 進 化 生 物 醫 藥 人 類 學 遺 傳 學 優 生 種 族 衛 生 學 人 文 地 理 學 等 方 面 的 科 學 等 普 及 讀 物, 作 為 分 析 文 本, 討 論 近 代 中 國 的 種 族 觀 念 根 據 他 的 考 察, 種 族 是 一 種 與 客 觀 事 實 無 涉 的 文 化 構 造, 它 是 被 虛 構 出 來 的 就 中 國 而 言, 人 們 對 種 族 的 強 調, 主 要 集 中 於 社 會 文 化 方 面 的 認 同, 而 非 不 同 民 族 的 生 理 特 徵 馮 客 也 注 意 到, 在 種 族 觀 念 備 受 注 目 的 同 時, 改 良 種 族 的 呼 聲 一 度 甚 囂 塵 上, 優 生 理 論 因 而 被 當 時 的 多 數 人 所 接 受, 並 在 1920-1930 年 代 達 到 巔 峰, 甚 至 滲 透 到 較 低 的 文 化 層 次 裡 不 過,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以 及 隨 之 而 來 的 國 共 內 戰, 使 得 優 生 學 的 觀 念 在 中 國 未 能 獲 得 制 度 化 的 實 質 成 果 13 從 以 上 幾 位 學 者 的 研 究 可 以 看 出 : 清 末 民 初 中 國 的 知 識 分 子 在 談 及 民 族 國 族 等 問 題 時, 其 內 涵 常 隨 著 局 勢 與 潮 流 變 動 ; 亦 即 民 族 或 國 族, 乃 是 知 識 分 子 視 其 實 際 需 要 而 建 構 出 來 的 這 些 研 究 成 果, 將 成 為 本 文 在 討 論 相 關 問 題 時 的 最 佳 詮 釋 另 一 美 國 學 者 Joan Judge, 則 以 晚 清 的 教 科 書 與 國 民 讀 本 為 研 究 取 徑, 討 論 二 十 世 紀 初 中 國 文 化 在 價 值 再 生 產, 與 新 政 治 精 神 灌 輸 的 過 程 中, 教 育 如 何 扮 演 改 造 國 家 的 角 色, 也 討 論 到 國 民 公 民 及 國 族 主 義 她 承 續 溝 口 雄 三 的 意 見, 認 為 直 至 晚 清, 與 國 家 命 運 緊 密 連 結 的 嶄 新 國 民 觀 念 才 開 始 興 起 14 不 過, 當 時 中 國 的 國 民, 並 不 是 被 賦 予 權 利, 可 以 向 國 家 提 出 特 定 要 求 的 個 人, 而 是 必 須 在 國 際 舞 臺 上 捍 衛 國 家 權 利 的 一 群 人 ; 所 以, 此 時 的 國 民 意 涵, 應 是 認 同 將 12 13 14 ( 臺 北 :2002.12), 頁 685-733 杜 贊 奇 著, 王 憲 明 譯, 從 民 族 國 家 拯 救 歷 史 : 民 族 主 義 話 語 與 中 國 現 代 史 研 究 ( 北 京 : 社 會 科 學 文 獻 出 版 社,2003), 頁 3-38 馮 客 著, 楊 立 華 譯, 近 代 中 國 之 種 族 觀 念 ( 南 京 : 江 蘇 人 民 出 版 社,1999) 關 於 優 生 概 念 生 殖 控 制 在 近 現 代 中 國 的 演 變, 馮 客 另 有 著 作, 參 見 Frank DicÖtter, Imperfect Conceptions: Medical Knowledge, Birth Defects and Eugenics in China (London: Hurst & Company, 1998). 溝 口 雄 三, 中 國 民 權 思 想 的 特 色,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編, 中 國 現 代 化 論 文 集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1991), 頁 354 4

緒 論 5 會 隨 國 家 傾 覆 的 集 體 存 在, 其 意 應 較 接 近 national, 而 並 非 是 後 來 所 指 涉 的 citizen ( 公 民 和 市 民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她 在 文 章 中 特 別 提 到 晚 清 的 女 子 教 科 書 對 清 末 婦 女 的 期 待 據 她 觀 察, 晚 清 女 子 教 科 書 中, 出 現 不 少 關 於 女 子 作 為 國 民 之 母 的 論 述 這 些 讀 物, 一 則 從 生 物 與 種 族 的 關 聯 性 出 發, 鼓 勵 婦 女 透 過 鍛 鍊 身 體 與 接 受 教 育 的 手 段, 改 善 自 身 素 質, 以 孕 育 出 優 秀 的 下 一 代 ; 二 則 著 眼 於 女 性 的 家 庭 角 色, 期 望 身 為 妻 子 或 母 親 的 婦 女, 勉 勵 家 中 的 男 性 成 員 從 事 各 種 愛 國 活 動 15 Joan Judge 的 研 究, 與 本 論 文 第 一 章 的 關 聯 頗 大, 為 晚 清 社 會 對 婦 女 的 角 色 期 待, 繪 出 一 個 大 致 的 輪 廓 不 過, 該 文 作 者 的 討 論 僅 止 於 附 帶 性, 且 時 間 僅 侷 限 於 1905-1908 年, 故 此 方 面 的 探 討, 仍 有 許 多 待 開 發 的 空 間 除 了 這 些 論 文 之 外, 鮑 紹 霖 也 探 討 百 日 維 新 至 1930 年 代 期 間, 中 國 思 想 界 及 政 界 領 袖 先 後 以 沙 皇 時 代 的 俄 國 維 多 利 亞 時 代 的 大 英 帝 國 大 革 命 時 代 的 法 國 十 月 革 命 後 的 前 蘇 聯, 以 及 兩 次 大 戰 間 的 德 國 作 為 典 範, 提 出 效 法 這 些 國 家 與 民 族, 作 為 富 強 及 文 明 之 道 本 書 分 析 大 量 史 實, 真 實 地 再 現 這 些 思 想 先 驅 對 中 國 時 局 的 憂 慮 和 困 惑, 及 其 對 民 族 與 國 家 前 途 的 追 求 和 期 望 ; 而 他 們 對 西 方 強 國 浪 漫 化 及 誇 大 的 描 述 內 容, 正 反 映 出 現 實 與 憧 憬 之 間 的 衝 突 16 此 一 專 著 有 助 於 了 解 近 代 西 方 思 潮 對 中 國 國 族 建 構 的 影 響 關 於 天 演 論 的 討 論 談 到 近 代 國 族 的 建 構, 人 們 常 會 聯 想 到 嚴 復 所 譯 之 天 演 論, 及 因 此 而 引 發 的 強 國 強 種 思 想, 學 界 對 上 述 議 題 的 討 論 亦 相 當 豐 富 目 前 學 者 多 從 救 亡 保 種 追 求 富 強 促 進 變 法 等 觀 點, 來 詮 釋 嚴 復 翻 譯 天 演 論 的 動 機, 及 其 對 知 識 分 子 的 刺 激, 引 發 亡 國 滅 種 的 危 機 感, 促 使 他 們 從 事 一 連 串 的 救 亡 改 革 運 動 17 晚 近, 吳 展 良 則 提 出 不 同 的 見 解, 他 認 為 嚴 復 所 譯 之 天 演 論, 實 際 上 是 兼 取 西 方 達 15 Joan Judge 著, 孫 慧 敏 譯, 改 造 國 家 晚 清 的 教 科 書 與 國 民 讀 本, 新 史 學 12:2( 臺 北 : 2001.06), 頁 1-41 16 鮑 紹 霖, 文 明 的 憧 憬 : 近 代 中 國 對 民 族 與 國 家 典 範 的 追 尋 ( 香 港 : 中 文 大 學 出 版 社,1999) 17 如 王 栻 史 華 慈 (Benjamin Schwartz) 郭 正 昭 劉 富 本 徐 高 阮 小 野 川 秀 美 林 載 爵 黃 康 顯 雷 慧 兒 張 志 健 楊 正 典 邵 台 新 等 人 的 著 作 中, 均 持 類 似 看 法 上 述 作 者 之 作 品, 請 參 見 本 文 之 徵 引 史 料 5

6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爾 文 (Charles Robert Darwin, 1809-1882) 赫 胥 黎 (Thomas Henry Huxley, 1825-1895) 史 賓 塞 (Herbert Spencer, 1820-1903) 拉 馬 克 (Jean-Baptiste de Lamarck, 1744-1829) 等 人 的 學 說, 融 合 中 國 易 老 子 莊 子 大 學 中 庸 等 傳 統 思 想, 以 達 救 亡 保 種 臻 於 富 強 知 所 變 革 而 善 應 危 機 的 目 標 換 言 之, 嚴 復 譯 作 此 書 的 最 終 目 的 在 於 明 道 而 以 之 救 世 18 稍 後, 他 在 嚴 復 的 物 競 天 擇 說 析 論 : 嚴 復 與 西 方 大 師 的 演 化 觀 點 之 比 較 研 究 中, 也 提 出 相 同 的 看 法 19 另 外, 葉 嘉 熾 (Ka-che Yip) 也 曾 提 到 : 從 嚴 復 天 演 論 所 衍 生 出 來 的 強 國 強 種 理 論, 不 僅 在 清 末 民 初 受 到 知 識 分 子 和 改 革 者 的 重 視, 同 時 也 影 響 了 北 伐 後 的 國 民 政 府, 使 得 健 康 和 醫 療 保 健 成 為 當 時 政 府 重 建 國 家 強 大 國 家 的 重 要 手 段 20 這 些 研 究 成 果, 恰 為 本 文 所 討 論 的 時 代 提 供 思 想 背 景, 進 而 探 討 在 物 競 天 擇, 適 者 生 存 的 觀 念 下, 知 識 分 子 如 何 將 救 亡 圖 存 的 理 念 與 婦 女 衛 生 聯 結 在 一 起 身 體 史 方 面 的 討 論 由 於 本 論 文 討 論 的 主 軸 涉 及 女 性 身 體, 因 此 關 於 身 體 史 的 著 作, 亦 為 本 文 參 考 之 範 圍 如 楊 瑞 松 的 身 體 國 家 與 俠 淺 論 近 代 中 國 民 族 主 義 的 身 體 觀 和 英 雄 崇 拜, 就 探 討 了 近 代 中 國 在 甲 午 戰 敗 社 會 達 爾 文 主 義, 及 民 族 主 義 等 多 重 刺 激 之 下, 利 用 東 亞 病 夫 一 詞, 塑 造 出 四 萬 萬 病 夫 之 國 的 集 體 羞 愧 意 識, 進 而 激 起 同 仇 敵 愾 共 同 雪 恥 的 決 心, 鼓 吹 集 全 國 人 民 之 力, 共 同 達 成 強 國 保 種 目 標 的 過 程 21 而 黃 金 麟 的 歷 史 身 體 國 家 : 近 代 中 國 的 身 體 形 成 (1895-1937), 則 從 身 體 的 生 成 與 身 體 社 會 史 (socio-historical study of body) 的 角 度, 配 合 Michel Foucault(1926-1984) 的 規 訓 (discipline) 概 念, 22 探 究 身 體 在 近 代 中 國 的 發 展 根 據 18 吳 展 良, 嚴 復 天 演 論 作 意 與 內 涵 新 詮,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系 學 報 第 24 期 ( 臺 北 :1999.12), 頁 103-176 19 吳 展 良, 嚴 復 的 物 競 天 擇 說 析 論 : 嚴 復 與 西 方 大 師 的 演 化 觀 點 之 比 較 研 究,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系 學 報 第 56 期 ( 臺 北 :2002.05), 頁 69-94 20 Ka-che Yip, Health and National Reconstruction in Nationalist 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Health Service, 1928-1937 (Ann Arbor, Mich.: 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 1995), pp. 26-43. 21 楊 瑞 松, 身 體 國 家 與 俠 淺 論 近 代 中 國 民 族 主 義 的 身 體 觀 和 英 雄 崇 拜, 中 國 文 哲 研 究 通 訊 10:3(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中 國 文 哲 研 究 所,2000.09), 頁 87-97 22 Michel Foucault 在 規 訓 與 懲 罰 監 獄 的 誕 生 中, 以 規 訓 權 力 作 為 探 討 的 主 軸, 將 隱 含 於 人 類 社 會 中 的 身 體 規 訓 機 制 和 策 略, 作 了 一 次 全 面 性 的 探 討 見 Michel Foucault 原 著, 劉 北 成 楊 遠 櫻 譯, 規 訓 與 懲 罰 監 獄 的 誕 生 ( 北 京 : 生 活 讀 書 新 知 三 聯 書 店,1999) 6

緒 論 7 作 者 的 考 察, 自 鴉 片 戰 爭 以 降, 中 國 人 的 身 體 因 國 勢 衰 弱, 被 陸 續 地 賦 予 種 種 使 命 和 任 務 於 是, 國 家 化 身 體 的 建 構 法 權 化 身 體 的 開 啟 時 間 化 身 體 的 誕 生, 和 空 間 化 身 體 的 開 展, 乃 成 為 近 代 中 國 身 體 變 遷 的 四 個 重 要 表 現 在 這 四 個 面 相 中, 身 體 的 法 權 化 和 時 間 化, 因 挑 戰 到 國 家 的 權 威, 以 及 經 濟 生 產 體 系 的 利 益, 故 而 呈 現 出 逡 巡 阻 滯 的 狀 況 ; 相 較 之 下, 與 救 亡 相 關 的 身 體 國 家 化 與 空 間 化 的 展 示, 則 廣 受 朝 野 人 士 的 支 持, 並 被 視 為 是 救 國 的 不 二 法 門 這 種 特 定 歷 史 局 勢 所 造 就 的 特 定 身 體 發 展 狀 況, 正 是 近 代 中 國 身 體 生 成 的 實 際 情 景 23 此 外, 傅 大 為 的 亞 細 亞 的 新 身 體 性 別 醫 療 與 近 代 台 灣, 則 以 後 啟 蒙 傅 柯 女 性 主 義 的 角 度, 探 討 臺 灣 自 清 末 日 治, 以 至 國 民 黨 統 治 的 近 一 百 五 十 年 間, 現 代 醫 學 的 形 成, 及 其 影 響 人 們 對 於 現 代 新 身 體 的 認 識 24 上 述 這 些 論 著 的 研 究 取 徑, 均 對 本 文 具 有 相 當 大 的 啟 迪 作 用 近 代 中 國 的 女 體 解 放 近 代 中 國 的 知 識 分 子, 為 了 達 到 母 強 子 強 的 目 的, 曾 大 力 倡 導 女 體 解 放 運 動, 促 進 女 性 健 康 其 中, 又 以 不 纏 足 運 動 及 女 子 體 育 最 為 重 要 關 於 中 國 婦 女 纏 足 的 論 述, 不 管 是 關 於 纏 足 發 展 的 綜 論 性 著 作, 25 或 針 對 纏 足 起 源 之 考 證 26 27 解 放 纏 足 等 專 題, 均 有 論 著 這 些 作 品, 大 多 以 釆 菲 錄 為 主 要 研 究 材 料, 其 重 要 性 可 見 一 斑 該 書 的 主 要 編 者 姚 靈 犀 原 為 天 津 日 報 主 編, 在 23 24 25 26 27 黃 金 麟, 歷 史 身 體 國 家 : 近 代 中 國 的 身 體 形 成 (1895-1937) ( 台 北 : 聯 經 出 版 公 司,2001) 傅 大 為, 亞 細 亞 的 新 身 體 性 別 醫 療 與 近 代 台 灣 ( 臺 北 : 群 學 出 版 社,2005) 有 關 纏 足 綜 論 性 的 著 作 甚 多, 如 Howard S. Levy, Chinese Footbinding: The History of a Curious Erotic Custom(New York: Integral Publishing, 1966). 姚 居 順, 中 國 纏 足 風 俗 ( 瀋 陽 : 遼 寧 大 學 出 版 社,1991); 岡 本 隆 三, 纏 足 物 語 ( 東 京 : 東 方 書 店,1986); 高 洪 興, 纏 足 史 ( 上 海 : 文 藝 出 版 社,1995); 徐 海 燕, 悠 悠 千 載 一 金 蓮 中 國 的 纏 足 文 化 ( 瀋 陽 : 遼 寧 人 民 出 版 社,2000) 除 了 以 上 專 書 之 外, 一 些 相 關 的 論 著, 亦 常 對 中 國 纏 足 作 概 述 性 之 介 紹, 如 : 陳 東 原, 中 國 婦 女 生 活 史 (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1986 臺 8 版 ), 頁 125-129 316-319; 郭 立 誠, 中 國 婦 女 生 活 史 話 ( 臺 北 : 漢 光 文 化 事 業 公 司,1986), 頁 144-157; 駱 業 祺, 中 國 鞋 文 化 史 ( 上 海 : 上 海 科 學 技 術 出 版 社,1990), 頁 63-76 關 於 考 證 纏 足 起 源 的 著 作, 如 陳 存 仁, 女 性 酷 刑 纏 足 考, 傳 記 文 學 62:1( 臺 北 :1993.01), 頁 113-122; 賈 伸, 中 華 婦 女 纏 足 考, 收 入 鮑 家 麟 編, 中 國 婦 女 史 論 集 ( 臺 北 : 稻 鄉 出 版 社,1979), 頁 181-192 關 於 纏 足 解 放 運 動 的 專 論 如 下 : 林 秋 敏, 近 代 中 國 的 不 纏 足 運 動 1895-1937 ( 臺 北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歷 史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1990.01); 林 維 紅, 清 季 婦 女 不 纏 足 運 動 (1894-1911), 頁 139-180; 呂 美 頤 鄭 永 福 著, 中 國 婦 女 運 動 (1840-1921), 頁 71-81; 鄭 永 福 呂 美 頤 著,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生 活 ( 鄭 州 : 河 南 人 民 出 版 社,1993), 頁 1-52 7

8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1930 40 年 代 廣 泛 蒐 集 研 究 纏 足 史 料, 先 後 編 印 釆 菲 錄 正 編 續 編 三 集 四 集 新 編 和 精 華 錄 等 六 冊 問 世, 內 容 廣 闊, 包 括 : 纏 足 之 起 源 發 展, 及 各 種 有 關 於 纏 足 的 習 俗 言 論 等, 均 有 蒐 羅, 保 存 大 量 珍 貴 史 料 另 外, 林 秋 敏 曾 綜 合 海 內 外 的 研 究 成 果, 對 纏 足 作 詳 細 的 研 究 回 顧 她 指 出 : 關 於 纏 足 的 起 源, 目 前 學 者 多 傾 向 於 南 唐 李 後 主 命 窅 娘 以 帛 纏 足, 屈 上 作 新 月 狀 的 說 法 至 於 解 放 纏 足 的 研 究, 則 以 清 末 的 討 論 較 多 清 季 的 不 纏 足 運 動, 早 期 由 傳 教 士 及 寓 華 西 方 女 性 推 動, 至 戊 戌 時 期, 維 新 派 人 士 為 挽 救 風 雨 飄 搖 的 國 勢, 乃 重 新 檢 討 中 國 婦 女 問 題, 提 出 廢 纏 足 興 女 學 的 口 號, 不 僅 藉 由 報 章 宣 揚 天 足 的 觀 念, 同 時 還 付 諸 行 動, 組 成 不 纏 足 會, 實 地 推 行 放 足 運 動, 以 達 強 國 強 種 的 目 的 在 維 新 人 士 及 地 方 督 撫 的 支 持 下, 清 末 的 不 纏 足 運 動 的 確 造 成 震 撼, 引 起 社 會 各 界 的 注 目 遺 憾 的 是, 到 了 北 洋 政 府 時 期, 因 政 治 紛 亂, 不 纏 足 運 動 有 中 輟 的 現 象 ; 直 到 國 民 政 府 執 政 後, 不 纏 足 運 動 才 在 政 府 有 計 劃 有 組 織 的 推 動 下, 達 到 較 佳 的 成 效 28 透 過 這 些 學 者 的 努 力, 使 千 年 以 來 的 纏 足 真 相, 逐 漸 為 人 所 知, 而 清 末 不 纏 足 運 動 與 強 國 強 種 的 關 聯, 也 成 為 多 數 史 家 朗 朗 上 口 想 當 然 爾 的 習 慣 概 念 然 而, 纏 足 對 女 性 健 康 的 實 質 影 響 到 底 如 何? 其 對 女 性 的 生 育 能 力 是 否 真 有 損 害? 關 於 這 類 專 業 的 醫 學 問 題, 目 前 少 有 學 者 論 及 事 實 上, 早 在 清 末 民 初 已 有 外 籍 專 業 人 士, 對 中 國 這 項 特 別 的 風 俗 進 行 醫 學 研 究 遺 憾 的 是, 這 些 資 料 少 有 學 者 注 意 就 筆 者 所 見,Howard S. Levy 出 版 於 1966 年 的 Chinese Footbinding: The History of a Curious Erotic Custom 一 書, 可 說 是 最 早 介 紹 這 類 史 料 的 作 品 作 者 除 了 對 纏 足 綜 合 性 的 論 述 之 外, 其 最 特 別 之 處, 在 於 書 末 曾 摘 錄 日 籍 醫 師 角 田 秀 雄 (Hideo Tsunoda) 發 表 於 1905 年, 針 對 纏 足 對 女 性 骨 盆 影 響 的 研 究 臺 灣 婦 人 ノ 骨 盤 ニ 就 ニ 竝 生 體 計 測 29 這 篇 醫 學 研 究 雖 是 以 臺 灣 女 性 為 主 體, 但 文 中 大 量 引 用 西 方 醫 師 在 中 國 調 查 的 實 際 數 據 作 為 佐 證, 為 以 後 研 究 纏 足 與 婦 女 衛 生 關 係 的 學 者, 留 下 極 為 珍 貴 28 以 上 關 於 纏 足 的 綜 合 研 究 回 顧, 請 參 見 林 秋 敏, 中 國 婦 女 纏 足 研 究 的 概 況,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4 期 ( 臺 北 :1996.08), 頁 287-296 29 Howard S. Levy, Chinese Footbinding: The History of a Curious Erotic Custom (New York: W. Rawls, 1966), pp. 295-299. 8

緒 論 9 的 史 料 30 不 過, 該 書 對 於 角 田 秀 雄 的 研 究, 僅 作 五 頁 左 右 的 簡 短 摘 錄 ( 原 文 有 三 十 三 頁 ), 而 且 也 未 深 入 分 析, 殊 為 可 惜 再 者,Beverley Jackson 也 在 Splendid Slippers: A Thousand Years of an Erotic Tradition 中, 引 用 同 治 十 三 年 (1874) 年, 廣 東 教 會 醫 院 所 醫 治 因 纏 足 而 殘 障 的 臨 床 案 例, 以 及 1970 年 代 美 國 舊 金 山 醫 師, 對 纏 足 老 婦 進 行 的 足 部 X-ray 檢 驗 書 中 曾 簡 要 介 紹 纏 足 對 腳 骨 及 附 近 肌 肉 的 損 害 31 而 臺 灣 的 骨 科 醫 師 柯 基 生, 更 以 專 業 的 骨 科 知 識, 探 討 纏 足 造 成 女 性 足 部 骨 骼 畸 型 發 展, 以 及 走 路 時 的 種 種 不 便 32 另 外, 高 彥 頤 則 從 婦 女 自 身 的 角 度 出 發, 探 究 中 國 婦 女 在 纏 足 文 化 中 的 身 體 感 覺 與 自 我 呈 現 她 認 為 : 纏 足 能 夠 持 續 千 餘 年, 除 了 男 人 對 女 體 的 慾 望 之 外, 女 性 為 了 體 現 自 尊 而 心 甘 情 願 的 參 與, 也 是 助 長 的 因 素 之 一 另 外, 書 中 也 曾 以 兩 頁 的 篇 幅, 簡 短 介 紹 清 末 民 初 西 方 照 相 技 術 和 X-ray 機 器 引 進 中 國 後, 纏 足 影 像 在 中 國 流 通 的 情 形 33 遺 憾 的 是, 上 述 論 文 均 未 深 究 纏 足 對 女 子 生 育 力 的 影 響, 無 法 為 纏 足 與 強 種 的 關 聯 性 提 供 科 學 的 論 證, 此 亦 本 文 所 欲 填 補 之 空 白 區 域 在 女 子 體 育 方 面, 則 以 游 鑑 明 的 研 究 最 為 重 要 34 據 她 觀 察 : 近 代 中 國 女 子 體 育 是 在 強 國 強 種 及 體 育 救 國 的 目 標 下, 隨 著 近 代 教 育 的 建 立 而 產 生 至 1920 30 年 代, 女 子 體 育 活 動 轉 為 蓬 勃, 其 倡 導 對 象 也 由 女 學 生 擴 及 一 般 女 性 35 此 外, 她 也 注 意 到 在 近 代 倡 導 女 子 體 育 的 過 程 中, 以 籃 球 及 排 球 最 受 學 校 和 學 生 所 青 睞 隨 著 社 會 風 氣 對 體 育 的 重 視, 以 及 各 種 球 賽 及 大 型 運 動 會 的 舉 辦, 女 球 員 應 運 而 生, 30 角 田 秀 雄, 臺 灣 婦 人 ノ 骨 盤 ニ 就 ニ 竝 生 體 計 測, 刊 於 臺 灣 醫 學 會 雜 誌 4:29( 臺 北 :1905), 頁 179-211 此 文 文 體 為 戰 前 之 日 文, 筆 者 對 其 內 容 頗 多 不 解 之 處, 承 蒙 黃 福 慶 老 師 指 點, 特 此 誌 謝! 31 Beverley Jackson, Splendid Slippers: A Thousand Years of an Erotic Tradition (Berkeley, California: Ten Speed Press, 1997), pp.134-137. 32 柯 基 生, 千 載 金 蓮 風 華 : 纏 足 文 物 展 (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2003), 頁 30-33 33 Dr. J. J. Matignon 在 1899 年 所 作 的 纏 足 腳 模 印, 以 及 J. Preston Maxwell 在 1916 年 所 引 用 的 纏 足 X-ray 圖 片, 可 參 見 高 彥 頣 著, 苗 延 威 譯, 纏 足 : 金 蓮 崇 拜 盛 極 而 衰 的 演 變 ( 臺 北 : 左 岸 文 化 出 版 社,2007), 附 圖 二 三 ( 附 圖 未 註 明 頁 數 ); 而 西 醫 以 X-ray 機 器 揭 露 中 國 惡 俗 的 討 論, 請 見 該 書 頁 102-103 34 除 了 以 下 介 紹 的 文 章 之 外,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女 子 體 育 也 在 她 的 研 究 範 圍 之 列 參 見 游 鑑 明,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學 校 女 子 體 育 的 發 展,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集 刊 第 33 期 ( 臺 北 :2000.06), 頁 1-75 35 游 鑑 明, 近 代 女 子 體 育 觀 初 探, 新 史 學 7:4( 臺 北 :1996.12), 頁 119-156 9

10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中 國 社 會 因 而 出 現 一 批 有 別 於 同 時 代 女 性 的 族 群, 成 為 社 會 矚 目 的 焦 點 36 從 學 校 提 倡 女 子 體 育, 到 女 球 員 受 到 社 會 青 睞, 顯 示 出 近 代 中 國 為 了 達 到 保 國 強 種 的 目 標, 其 對 於 女 性 美 的 標 準, 轉 以 健 美 取 勝 尤 其 是 1920-1940 年 代 間, 中 國 社 會 倡 健 美 的 言 論, 更 盛 極 一 時 與 以 往 提 倡 女 子 體 育 不 同 的 是, 其 宣 導 對 象 不 再 侷 限 於 女 學 生, 還 包 括 一 般 女 性, 而 其 內 容 也 較 以 往 純 粹 的 國 族 論 述 更 為 活 潑, 再 加 上 傳 播 媒 體 電 影 工 業 商 品 廣 告 的 渲 染, 健 美 的 女 體 有 時 還 逸 離 國 族, 成 為 帶 有 肉 感 或 色 情 的 視 覺 刺 激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這 一 波 健 美 風 潮 的 流 行, 除 了 男 性 參 與 建 構 之 外, 女 性 自 我 的 選 擇 及 深 化, 也 是 促 成 其 流 行 的 重 要 原 因 37 當 然, 女 子 體 育 之 能 在 近 代 蔚 為 風 潮, 除 了 知 識 分 子 和 政 府 基 於 強 種 的 目 的 而 大 力 支 持 外, 傳 播 媒 體 的 作 用, 更 是 不 容 忽 視 為 了 配 合 政 府 以 及 現 實 社 會 所 需, 媒 體 忠 實 地 將 女 子 體 育 與 國 族 觀 念 結 合, 竭 力 宣 傳 體 育 救 國 的 思 想, 同 時 也 藉 由 運 動 傳 達 秩 序 紀 律 等 現 代 性 觀 念 ; 當 然, 體 育 本 身 的 趣 味 性, 也 是 當 時 媒 體 藉 以 娛 樂 大 眾 的 主 要 內 容 38 另 外, 王 惠 姬 則 注 意 到 二 十 世 紀 上 半 葉, 留 美 女 性 與 中 國 女 子 體 育 發 展 的 關 聯 性 她 指 出 : 近 代 中 國 在 倡 導 女 子 體 育 初 期, 因 師 資 不 足, 時 人 常 以 留 學 的 方 式 彌 補 之 ; 其 中, 又 以 美 日, 兩 國 較 為 常 見 一 般 而 言, 抗 戰 前 以 留 美 女 性 主 修 體 育 者 的 程 度 較 高, 這 些 赴 美 學 習 體 育 的 女 性 返 國 後, 不 僅 進 一 步 引 進 西 洋 體 育, 並 且 也 改 善 提 昇 當 時 中 國 女 子 體 育 師 資 與 人 才 缺 乏 的 窘 境 她 們 配 合 國 家 需 要, 致 力 推 展 體 育, 為 近 代 中 國 體 育 的 現 代 化 奠 下 基 礎 39 這 些 研 究, 為 二 十 世 紀 前 期 中 國 的 女 子 體 育 勾 勒 出 活 潑 而 生 動 的 圖 像, 也 成 為 本 文 的 時 代 背 景 之 一 近 代 中 國 衛 生 觀 念 的 探 討 36 37 38 39 游 鑑 明, 近 代 華 東 地 區 的 女 球 員 (1927-1937): 以 報 刊 雜 誌 為 主 的 討 論,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集 刊 第 32 期 ( 臺 北 :1999.12), 頁 57-122 游 鑑 明, 近 代 中 國 女 子 健 美 的 論 述 (1920-1940 年 代 ), 收 入 游 鑑 明 主 編, 無 聲 之 聲 (II):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與 社 會 (1600-1950)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2003), 頁 141-172 游 鑑 明, 媒 體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女 子 體 育, 收 入 游 鑑 明 羅 梅 君 史 明 主 編, 共 和 時 代 的 中 國 婦 女 ( 臺 北 : 左 岸 文 化 出 版 社,2007), 頁 341-364 王 惠 姬, 廿 世 紀 上 半 葉 留 美 女 生 與 中 國 體 育 的 開 展 (1900-1949), 中 正 歷 史 學 刊 第 7 期 ( 嘉 義 :2004.12), 頁 25-86 10

緒 論 11 衛 生 一 詞, 典 出 莊 子, 原 有 防 衛 其 生 保 衛 生 命 之 意 40 不 過, 這 一 古 老 的 詞 彙, 卻 在 近 代 出 現 新 的 意 涵 目 前 學 界 對 此 方 面 的 研 究, 頗 有 成 果 義 大 利 學 者 弗 雷 德 里 戈. 馬 契 尼 (Frederico Massini) 曾 指 出 : 衛 生 乃 是 十 九 世 紀 日 人 在 遇 到 歐 洲 文 本 時, 運 用 漢 字 所 創 造 的 新 術 語, 但 其 意 義 卻 與 保 衛 生 命 的 原 意 落 差 甚 大, 而 這 具 有 新 意 涵 的 衛 生 一 詞, 則 在 十 九 世 紀 末 傳 回 中 國 41 臺 灣 學 者 劉 士 永, 在 研 究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公 共 衛 生 觀 念 之 轉 變 時, 也 引 用 日 本 首 屆 衛 生 局 長 長 與 專 齋 (1838-1902) 的 回 憶 錄 談 到 :1872 年 長 與 專 齋 赴 歐 美 考 察 醫 師 制 度 時, 發 現 西 方 常 見 的 sanitary health 和 Gesundheitspflege 等 涵 蓋 負 責 國 民 一 般 健 康 保 護 之 特 種 行 政 組 織 的 詞 彙, 對 東 洋 而 言, 是 一 種 全 新 的 事 業, 尚 無 以 名 之, 乃 借 用 莊 子 中 的 衛 生 一 詞, 用 以 表 達 這 種 健 康 保 健 之 事 務 劉 士 永 進 一 步 指 出 : 自 此, 衛 生 健 康 不 僅 僅 屬 於 個 人 自 利 的 範 疇, 而 且 是 社 會 公 眾 的 整 體 利 益, 因 此 國 家 介 入 衛 生 事 業 的 重 要 性 增 加 42 美 國 學 者 羅 芙 芸 (Ruth Rogaski) 則 透 過 更 深 入 的 比 較 指 出 : 衛 生 在 傳 統 中 國, 是 一 種 與 中 國 文 化 緊 密 相 連 的 自 信 而 先 進 的 養 生 之 術 或 長 生 之 道 ; 然 而, 到 了 二 十 世 紀, 它 卻 成 了 體 現 中 國 積 弱 的 一 種 話 語 : 一 把 打 量 中 國 同 外 國 人 定 義 下 的 現 代 性 之 間 差 距 的 標 尺 二 十 世 紀 衛 生 的 含 義 有 所 轉 變, 它 包 括 生 物 醫 學 公 共 衛 生 及 個 人 禮 儀 二 十 世 紀 中 國 菁 英 分 子 有 關 衛 生 的 著 述 中, 都 顯 而 易 見 地 表 達 出, 在 他 們 的 理 解 中, 不 如 想 像 中 的 西 方 那 樣 清 潔 有 組 織, 又 紀 律 和 健 康 她 同 時 40 筆 者 按, 衛 生 一 詞, 典 出 莊 子. 庚 桑 楚 編, 老 子 曰 : 衛 生 之 經, 能 抱 一 乎! 能 勿 失 乎! 能 無 卜 筮 而 知 吉 凶 乎! 能 止 乎! 能 已 乎! 能 舍 諸 人 而 求 諸 己 乎! 能 翛 然 乎! 能 侗 然 乎! 能 兒 子 乎! 兒 子 終 日 嗥 而 嗌 不 嗄, 和 之 至 也 ; 終 日 握 而 手 不 掜, 共 其 德 也 ; 終 日 視 而 目 不 瞚, 偏 不 在 外 也 行 不 知 所 之, 居 不 知 所 為, 與 物 委 蛇, 而 同 其 波 是 衛 生 之 經 也 晉 人 李 頤 在 莊 子 集 解 中, 把 衛 生 理 解 為 防 衛 其 生, 令 合 其 道 也 同 時 代 的 郭 象, 唐 代 陸 德 明 義 等, 均 沿 引 李 頤 之 義 宋 代 的 王 雱 在 南 華 真 經 新 傳 庚 桑 楚 篇 中, 則 進 一 步 指 出 : 衛 生 者, 衛 全 其 生 也, 能 衛 全 其 生 則 生 所 以 常 存, 故 曰 衛 生 之 經 也 與 物 齊 諧 而 同 其 流, 此 所 謂 全 生 之 道 也, 故 曰 與 物 委 蛇 而 同 其 波, 是 衛 生 之 經 也 顯 然, 衛 生 在 中 國 傳 統 語 境 中, 具 有 保 衛 生 命, 維 護 身 體 健 康 之 本 義 41 Frederico Masini, The Formation of the Modern Chinese Lexicon and Its Evolution toward a National Language: The Period from 1840-1898, Jou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 1993. 轉 引 自 羅 芙 芸 著, 向 磊 譯, 衛 生 的 現 代 性 : 中 國 通 商 口 岸 衛 生 與 疾 病 的 含 義 ( 南 京 : 江 蘇 人 民 出 版 社, 2007), 頁 146 42 劉 士 永, 清 潔 衛 生 與 保 健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社 會 公 共 衛 生 觀 念 之 轉 變, 臺 灣 史 研 究 8:1( 臺 北 :2001.10), 頁 46-47 11

12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也 發 現 : 清 末 任 職 於 江 南 機 器 織 造 局 的 傅 蘭 雅 (John Fryer, 1839-1928), 是 最 早 將 西 方 關 於 衛 生 作 品 譯 為 中 文 的 人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傅 蘭 雅 所 譯 的 化 學 衛 生 論 (1880) 初 學 衛 生 編 (1896) 等 書, 雖 已 強 調 科 學 知 識 對 衛 生 的 重 要 性, 但 其 實 際 作 法, 卻 和 傳 統 中 醫 養 生 一 般, 著 重 於 個 人 生 活 起 居 的 調 理, 顯 示 出 清 末 流 傳 於 中 國 的 衛 生 觀 念, 與 當 時 的 日 本 有 些 不 同 因 此, 羅 芙 芸 主 張 以 衛 生 的 現 代 性 (Hygiene Modernity) 來 定 義 明 治 時 期, 日 本 人 所 認 知 的, 具 有 將 中 央 政 府 科 學 家 醫 生 警 察 軍 隊 和 人 民 聯 結 成 一 個 整 體, 共 同 努 力 保 護 民 族 身 體 的 衛 生 43 雷 祥 麟 則 在 上 述 學 者 的 基 礎 上, 進 一 步 探 討 民 國 時 期 的 衛 生 概 念 他 指 出 : 民 國 成 立 後, 中 國 沿 用 長 與 專 齋 的 用 法, 將 Hygiene 譯 為 衛 生, 並 成 立 衛 生 司, 模 仿 當 時 日 本 內 務 省 衛 生 局 的 制 度, 故 民 國 初 年 的 衛 生 觀 念 與 制 度, 均 襲 自 日 本 然 而, 這 樣 的 承 襲, 卻 造 成 部 分 中 國 人 對 Hygiene 的 誤 解 與 濫 用 1930 年 代, 中 國 存 在 著 兩 種 不 同 的 衛 生 論 述 與 實 作 : 一 為 接 受 西 方 醫 學 思 想 的 學 者 所 提 倡, 注 重 現 代 國 家 醫 政 機 構 的 建 立 和 傳 染 病 防 治, 具 有 公 共 衛 生 意 涵 的 衛 生 論 述, 其 提 倡 者 多 為 公 共 衛 生 學 者 另 一 方 面, 則 有 部 分 人 士 在 重 視 身 體 保 健 之 餘, 將 傳 統 講 求 調 理 思 情 慾 的 養 生 思 想 納 入 其 中, 兼 具 避 外 與 養 內, 更 適 合 當 下 國 家 條 件 與 社 會 經 環 境 的 衛 生, 所 以 是 個 人 治 未 病 的 衛 生 ; 他 們 同 時 也 進 一 步 批 評 西 方 的 Hygiene 是 片 面 的 不 完 整 不 切 實 際 拘 泥 於 物 質 身 體 的 衛 生 44 另 外, 大 陸 學 者 余 新 忠 也 考 察 晚 清 衛 生 概 念 的 變 動, 他 認 為 : 雖 然 在 東 亞 世 界, 衛 生 一 詞 首 先 出 現 於 日 本, 但 它 在 中 國 的 發 展, 卻 可 視 為 是 中 國 社 會 近 代 化 的 過 程 中, 在 西 方 衛 生 知 識 傳 入 日 本 近 代 的 衛 生 用 語 及 制 度 的 引 介, 以 及 中 國 士 人 對 傳 統 衛 生 的 重 新 闡 釋 和 利 用 等 諸 多 因 素 的 共 同 作 用 下, 自 然 而 逐 步 形 成 的 尤 其 是 1905 年 國 家 衛 生 行 政 機 構 成 立 後, 具 近 代 意 義 的 衛 生 概 念, 不 僅 為 菁 英 分 子 所 青 睞, 甚 至 也 廣 為 民 間 所 接 受 ; 而 其 之 所 以 脫 穎 而 出 的 原 因, 在 於 衛 生 一 詞, 本 非 傳 統 中 生 僻 的 詞 彙, 再 加 上 它 具 有 包 容 傳 統 養 生 近 代 公 共 衛 43 44 羅 芙 芸 著, 向 磊 譯, 衛 生 的 現 代 性 : 中 國 通 商 口 岸 衛 生 與 疾 病 的 含 義, 頁 5 115-133 146 159-160 雷 祥 麟, 衛 生 為 何 不 是 保 衛 生 命? 民 國 時 期 另 類 的 衛 生 自 我 與 疾 病, 臺 灣 社 會 研 究 季 刊 第 54 期 ( 臺 北 :2004.06), 頁 17-59 12

緒 論 13 生 及 行 政 等 寬 鬆 和 模 糊 的 特 性, 終 於 使 它 成 為 中 國 常 用 的 詞 語 45 女 性 醫 療 方 面 的 研 究 就 這 個 領 域 而 言, 與 本 文 相 關 的 課 題, 約 有 以 下 三 個 層 面 : 一, 中 國 婦 產 科 醫 學 的 發 展, 及 其 對 女 性 生 理 現 象 ( 如 月 經 妊 娠 ) 的 認 知 ; 二, 與 女 科 醫 療 有 關 的 從 業 人 員 ; 三, 西 醫 婦 產 科 在 中 國 的 發 展 唯 三 者 關 係 密 切, 故 以 下 將 一 併 討 論 李 貞 德 則 在 漢 唐 之 間 醫 方 中 的 忌 見 婦 人 與 女 體 為 藥 中, 探 討 漢 唐 醫 籍 將 女 性 的 乳 汁 與 月 水, 視 為 一 體 兩 面 的 生 理 現 象, 故 月 水 既 因 其 污 穢 的 外 觀, 而 被 醫 者 視 為 具 有 破 壞 力, 同 時 也 因 其 為 乳 汁 之 變 體 ( 乳 汁 具 滋 補 功 效 ), 而 成 為 入 藥 之 素 材 46 另 外, 她 在 探 討 醫 心 方 對 於 婦 人 健 康 的 論 述 時, 也 曾 附 帶 指 出 : 中 國 自 小 品 方 諸 病 源 候 論 備 急 千 金 藥 方 以 來, 不 僅 重 視 月 水, 且 其 先 論 經 帶, 再 敘 胎 產, 以 調 經 為 產 育 之 前 提 的 傳 統, 下 開 十 三 世 紀 婦 人 大 全 良 方 之 先 河, 確 定 中 國 婦 產 科 經 帶 胎 產 之 論 述 方 式, 形 成 產 科 以 婦 科 為 基 礎 的 發 展 47 而 美 國 學 者 費 俠 莉 (Charlette Furth), 也 曾 撰 文 探 討 傳 統 中 醫 對 月 經 與 女 性 血 液 的 文 化 建 構, 以 及 宋 代 至 十 九 世 紀 中 葉 中 醫 調 經 理 論 的 發 展 她 指 出 : 中 國 古 代 雖 已 了 解 月 經 與 生 育 能 力 有 關, 但 由 於 經 血 被 視 為 一 種 能 量 污 染 (power of pollution), 所 以 月 經 在 生 育 中 的 優 勢, 並 未 被 特 別 強 調 ; 至 宋 代 以 後, 醫 者 又 結 合 陰 陽 寒 熱 虛 實 等 觀 念, 具 體 分 析 月 經 症 狀, 強 調 月 經 象 徵 女 性 的 健 康 和 生 殖 力, 調 經 理 論 成 為 婦 科 與 產 科 強 調 的 重 點 48 另 外, 德 籍 學 者 碧 悅 華 (Sabine Wilms) 也 以 漢 宋 之 間 的 醫 籍 為 主, 考 察 這 一 期 間 對 女 性 月 經 的 看 法, 及 調 經 論 與 宋 代 婦 科 學 形 成 的 關 係 49 而 白 馥 蘭 (Francesca Bray) 則 發 現 : 至 帝 國 晚 期, 幾 乎 每 部 醫 學 著 作 都 從 調 經 篇 開 45 余 新 忠, 清 末 における 衛 生 概 念 の 展 開, 東 洋 史 研 究 64:3( 東 京 :2005.12), 頁 104-140 46 李 貞 德, 漢 唐 之 間 醫 方 中 的 忌 見 婦 人 與 女 體 為 藥, 新 史 學 13:4( 臺 北 :2002.12), 頁 1-35 47 李 貞 德, 醫 心 方 論 婦 人 諸 病 所 由 及 其 相 關 問 題, 清 華 學 報 34:2( 新 竹 :2004.12), 頁 504 48 Charlote Furth, Blood, Body, and Gender: Medical Images of the Female Condition in China, 1600-1850, Chinese Science 7(Los Angeles: 1986), pp. 43-46.Charlotte Furth, A Flourishing Yin: Gender in China s Medical History, 960-1665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9), pp. 74-77. 49 Sabine Wilms, Ten Times More Difficult To Treat: Female Bodies In Medical Texts From Early Imperial China, in Angela Ki Che Leung ed., Medicine For Women In Imperial China (Leiden; Boston: Brill, 2006), pp.74-107. 13

14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始, 因 為 月 經 規 律 是 女 性 生 育 能 力 正 常, 以 及 身 體 健 康 的 象 徵 50 不 過, 上 述 的 研 究 均 集 中 於 中 醫 理 論 的 發 展, 至 於 月 經 用 品 及 生 理 衛 生, 則 未 見 討 論 馮 客 (Frank Dikötter) 在 Sex, Culture and Modernity in China: Medical Scienc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exual Identities in the Early Republican Period 中, 曾 有 一 節 討 論 近 代 中 國 對 於 月 經 更 年 期 的 看 法, 並 簡 要 提 及 傳 統 中 醫 的 經 絡 血 氣 說, 他 發 現 : 近 代 女 性 在 使 用 經 期 衛 生 用 品 上, 存 在 著 城 鄉 差 異 的 情 況 其 研 究 角 度, 頗 具 開 創 性 可 惜 的 是, 書 中 針 對 月 經 的 討 論, 只 有 短 短 數 頁, 對 於 某 些 中 醫 理 論 ( 如 經 絡 血 氣 論 ), 也 僅 以 寥 寥 數 語 帶 過, 並 未 深 究 51 另 外, 蔣 竹 山 的 女 體 與 戰 爭 曾 提 及 月 經 在 古 代 厭 勝 術 中 的 運 用, 52 至 於 近 代 月 經 的 相 關 議 題, 並 不 在 討 論 之 列 翁 玲 玲 的 漢 人 社 會 血 餘 論 述 初 探 : 從 不 潔 與 禁 忌 談 起, 則 是 以 人 類 學 田 野 調 查 的 方 式, 探 討 臺 灣 漢 人 社 會 對 於 女 性 產 後 的 產 血 及 經 血 的 態 度 53 2007 年, 白 露 (Tani E. Barlow) 在 有 所 需 求 : 一 九 二 年 代 的 自 然 科 學 社 會 科 學 和 女 性 中, 從 知 識 界 追 求 科 學 的 欲 求 入 手, 探 究 知 識 建 構 與 女 性 議 題 之 間 的 關 係, 其 中 亦 談 到 西 方 傳 入 的 新 式 衛 生 棉, 且 指 出 時 人 將 科 學 衛 生 進 步 與 月 經 相 連 結 的 情 況, 其 切 入 點 對 本 文 啟 發 頗 多 不 過, 衛 生 棉 僅 是 該 文 列 舉 的 眾 多 例 證 之 一, 而 月 經 的 相 關 知 識, 則 未 見 論 及 54 至 於 女 科 醫 療 方 面, 加 拿 大 學 者 葉 山 (Robin D. S. Yates), 曾 以 漢 書. 藝 文 志 中 所 載 的 醫 書, 以 及 居 延 漢 簡 武 威 漢 代 醫 簡 等 以 往 較 少 被 研 究 的 史 料 為 分 析 文 本, 考 察 西 元 前 三 世 紀 至 西 元 後 十 世 紀 間, 關 於 懷 孕 及 生 產 的 記 載 他 指 出 : 中 國 的 女 性 醫 療, 早 在 漢 代 之 前 即 開 始 發 展, 其 後 逐 漸 吸 納 各 種 學 說 及 宗 教 思 想, 隋 唐 早 期 50 Francesca Bray, Technology and Gender: Fabrics of Power in Late Imperial China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7), pp.326-334. 51 Frank Dikötter, Sex, Culture and Modernity in China: Medical Scienc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exual Identities in the Early Republican Period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95), pp.40-44. 52 蔣 竹 山, 女 體 與 戰 爭, 新 史 學 10:3( 臺 北 :1999.09), 頁 159-185 53 翁 玲 玲, 漢 人 社 會 女 性 血 餘 論 述 初 探 : 從 不 潔 與 禁 忌 談 起,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7 期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1999.08), 頁 107-147 54 白 露 (Tani E. Barlow) 原 著, 苗 延 威 譯, 有 所 需 求 : 一 九 二 年 代 的 自 然 科 學 社 會 科 學 和 女 性, 收 入 游 鑑 明 羅 梅 君 史 明 主 編, 共 和 時 代 的 中 國 婦 女, 頁 226 232 233 14

緒 論 15 已 有 性 別 分 科, 至 宋 代 獨 立 的 婦 產 專 科 終 於 形 成 55 而 李 貞 德 對 中 國 漢 唐 之 間 的 求 孕 生 產 助 產 醫 療 等 問 題, 也 有 一 系 列 精 闢 的 討 論 她 曾 考 察 漢 唐 之 間 的 求 子 醫 方, 發 現 漢 魏 六 朝 的 求 子 論 述, 主 要 出 現 於 房 中 術 裡, 草 藥 求 子 則 難 得 一 見 ; 隋 唐 之 際, 求 子 藥 方 不 僅 大 量 出 現, 且 均 列 於 婦 人 方 之 中 ; 再 加 上 此 時 產 育 逐 漸 成 為 醫 者 認 識 並 論 述 女 性 身 體 的 基 礎, 可 說 是 為 宋 代 婦 產 專 科 之 確 立, 提 供 了 性 別 理 論 的 依 據 56 另 外, 她 也 考 察 漢 唐 之 間 的 生 產 之 道, 發 現 漢 唐 之 間 的 醫 書, 從 妊 娠 的 最 後 一 個 月, 即 建 議 孕 婦 必 須 服 藥 滑 胎 ( 食 用 湯 藥 以 促 進 順 產 ) 設 帳 安 盧 ( 準 備 產 房 ); 分 娩 時 多 建 議 產 婦 依 生 理 本 能, 採 蹲 坐 姿 勢 生 產 ; 不 幸 遭 遇 難 產 時, 多 以 湯 藥 催 生, 或 按 摩 腹 部 助 產 ; 至 於 產 後, 則 以 防 範 血 暈 及 病 痙 ( 詳 見 第 三 章 ) 為 主, 並 注 意 休 養 滋 補 等 事 一 般 而 言, 快 速 少 痛 即 為 順 產 為 時 人 的 共 識 ; 倘 若 出 現 難 產, 則 產 家 多 採 眾 治 齊 下 不 論 巫 醫 的 方 式, 以 求 速 效 至 於 助 產 人 員, 自 漢 代 以 降, 社 會 上 已 有 以 看 產 為 業 者 ; 其 中, 宮 廷 后 妃 或 以 女 醫 看 產, 平 民 產 婦 則 以 具 有 生 產 經 驗 的 女 性 親 友 協 助 ; 至 於 男 醫, 則 甚 少 直 接 參 與 生 產, 頂 多 在 難 產 時 才 會 被 請 來 另 外, 由 於 漢 唐 社 會 普 遍 有 防 避 風 邪 和 產 乳 不 吉 ( 視 分 娩 血 水 為 污 穢 ) 的 觀 念, 故 許 多 孕 婦 及 產 婦 都 會 受 到 隔 離 57 白 馥 蘭 也 曾 考 察 宋 代 至 清 代 的 生 育 技 術, 她 指 出 : 宋 代 以 後, 在 新 儒 學 的 影 響 下, 宗 族 組 織 逐 漸 發 達, 致 使 中 國 的 人 口 問 題 更 受 重 視, 在 帝 國 晚 期, 不 能 生 育 不 僅 是 個 人 問 題, 也 是 公 共 問 題 這 種 背 景, 促 成 宋 代 以 後 的 醫 籍, 對 於 生 育 理 論 女 性 健 康 分 娩 和 嬰 兒 護 理 等 議 題, 投 入 更 大 的 關 注, 婦 科 和 兒 科 也 因 而 得 以 在 宋 代 確 立 尤 其 是 婦 科 醫 學, 從 受 孕 懷 孕 分 娩 產 後 廣 嗣 等 問 題, 均 有 相 當 多 的 討 論 58 她 同 時 也 發 現 : 到 了 帝 國 晚 期, 醫 者 在 婦 科 醫 學 的 理 論 和 實 踐 上, 都 沒 55 Robin D. S. Yates, Medicine for Women in Early China: A Preliminary Survey, in Angela Ki Che Leung ed., Medicine For Women In Imperial China, pp.74-107. 56 李 貞 德, 漢 唐 之 間 求 子 醫 方 試 探 -- 兼 論 婦 科 濫 觴 與 性 別 論 述,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集 刊 68:2( 臺 北 :1997.06), 頁 283-367 57 李 貞 德, 漢 唐 之 間 醫 書 中 的 生 產 之 道,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集 刊 67:3( 臺 北 : 1986.09), 頁 533-654;Jen-der Lee, Childbirth in Early Imperial China, in Angela Ki Che Leung ed., Medicine For Women In Imperial China, pp.108-178. 58 以 現 代 醫 學 而 言, 受 孕 懷 孕 分 娩 產 後 等, 屬 於 產 科 學 (obstetrics) 之 診 治 內 容, 而 非 婦 科 學 但 原 文 用 gynecology 一 詞, 即 婦 科 學 15

16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有 重 大 的 變 化, 儘 管 明 末 清 初 曾 有 耶 穌 會 士 帶 來 新 的 西 方 醫 學, 但 其 對 這 一 時 期 的 中 國 婦 科, 並 沒 有 造 成 重 大 的 影 響 59 費 俠 莉 則 探 討 宋 代 以 後 的 產 科 發 展 她 指 出 : 南 宋 陳 自 明 (1190-1270) 採 用 巢 元 方 和 孫 思 邈 (581-682) 的 十 月 懷 胎 (ten months of pregnancy) 模 式, 以 自 然 和 常 態 (nature and normality) 來 認 知 懷 孕, 而 不 外 假 於 超 自 然 的 宗 教 概 念, 這 種 看 法 為 後 世 許 多 醫 著 所 承 襲 不 過, 她 也 同 時 發 現, 在 婦 人 大 全 良 方 中, 陳 自 明 利 用 產 圖 來 告 知 婦 女 設 置 產 房 和 埋 胞 的 吉 利 方 位, 以 免 衝 撞 神 明, 她 認 為 這 是 一 種 帶 有 儀 式 意 味 的 產 科 學 此 外, 她 還 提 到 : 從 更 廣 義 的 概 念 來 說, 宋 代 的 婦 科 與 產 科, 是 相 當 關 注 女 性 生 殖 功 能 的, 而 血 液 則 被 視 為 具 有 主 導 作 用, 可 被 用 來 處 理 與 血 有 關 的 內 科 疾 病 和 生 殖 妊 娠 病 症 但 由 於 經 血 和 產 血 的 污 穢 形 象, 使 得 女 性 的 身 體 被 視 為 是 不 潔 的, 因 此, 儘 管 婦 產 科 在 宋 代 有 突 破 的 發 展, 但 那 些 在 社 會 上 被 視 為 高 人 一 等 且 具 有 權 威 性 的 宋 代 儒 醫, 同 樣 不 直 接 參 與 分 娩 過 程, 而 是 透 過 醫 書, 將 其 理 念 及 技 術 傳 達 給 實 際 接 生 的 卑 賤 婦 女 至 十 三 世 紀 末, 隨 著 理 學 的 發 展, 男 女 授 受 不 親 的 觀 念 更 被 強 調, 男 醫 更 難 接 觸 到 女 性 病 患, 婦 科 有 被 忽 視 的 傾 向 時 至 明 代, 醫 者 轉 向 朱 震 亨 (1281-1358) 基 於 水 與 火 的 陰 陽 同 體 概 念, 對 於 孕 產 主 張 以 滋 陰 的 方 式 調 治, 產 後 則 須 大 補 氣 血, 因 為 他 認 為 產 後 疾 病 多 是 陰 陽 俱 虛 的 結 果 朱 震 亨 的 理 論, 影 響 了 後 來 的 薛 己 (1487-1559), 使 得 他 在 為 婦 人 大 全 良 方 作 註 時, 綜 合 以 血 為 主 與 陰 陽 同 體 理 論, 以 至 明 末 婦 科 保 健 轉 以 養 陰 為 主 不 過, 十 三 世 紀 以 後 的 分 娩 和 接 生 理 論, 則 少 有 進 展 60 在 女 性 醫 療 照 顧 者 方 面, 李 貞 德 在 漢 唐 之 間 的 女 性 醫 療 照 顧 者 中 指 出 : 漢 唐 之 間, 女 性 已 參 與 不 少 醫 療 行 為, 其 中, 又 以 產 育 相 關 事 項 為 最 大 宗 尤 其 當 婦 女 孕 期 已 滿, 坐 草 分 娩 之 時, 助 產 的 重 責 大 任, 更 非 女 性 莫 屬 因 此, 助 產 成 為 當 時 許 多 婦 女 賴 以 維 生 的 行 業 為 了 有 效 協 助 分 娩, 這 些 助 產 者 多 具 是 有 生 產 經 驗 之 人 ; 又 因 古 代 婦 女 多 採 蹲 坐 之 姿 分 娩, 故 助 產 者 往 往 必 須 使 力 抱 腰, 給 予 產 婦 扶 持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 雖 然 男 性 醫 者 甚 少 參 與 分 娩 活 動, 但 他 們 卻 對 女 性 助 產 者 時 有 批 評 59 Francesca Bray, Technology and Gender: Fabrics of Power in Late Imperial China, pp. 283-334. 60 Charlotte Furth,A Flourishing Yin: Gender in China s Medical History, 960-1665, pp. 94-186. 16

緒 論 17 61 李 貞 德 曾 在 另 一 篇 文 章 中 指 出 : 這 樣 的 批 判 未 必 公 允, 只 能 當 作 參 考 62 而 梁 其 姿 則 探 討 宋 代 至 明 清 時 期, 女 醫 者 及 產 婆 的 社 會 形 象 與 現 實 之 間 的 需 要 她 認 為 : 在 十 二 世 紀 以 前, 大 眾 對 於 女 醫 者 及 產 婆 並 未 特 別 憎 惡, 三 姑 六 婆 這 類 批 判 女 性 醫 療 從 業 者 與 宗 教 女 性 的 負 面 名 詞, 主 要 是 十 二 世 紀 後 隨 著 理 學 的 興 起, 因 限 制 女 性 涉 足 公 領 域, 以 及 正 統 的 醫 者 道 士 想 要 排 斥 非 我 族 類 的 女 性, 而 出 現 的 另 一 發 展 這 種 發 展, 雖 造 成 女 醫 及 產 婆 的 被 污 名 化, 但 弔 詭 的 是, 理 學 的 強 化 卻 也 造 成 男 女 授 授 不 親 的 觀 念 更 被 強 調, 現 實 的 需 要 使 得 女 性 醫 療 從 業 者, 直 至 帝 國 晚 期 仍 得 以 繼 續 開 業, 甚 至 因 而 獲 得 財 富 與 聲 名 63 費 俠 莉 也 曾 研 究 明 代 產 婆, 她 發 現 : 宋 代 醫 籍 中 的 產 婆, 有 時 會 被 稱 為 醫 生, 但 明 代 以 後, 即 使 是 有 知 識 的 女 醫 也 被 喚 做 婆, 至 於 產 婆 的 地 位, 則 更 為 低 下 儘 管 有 少 數 醫 者 認 為 產 婆 是 必 要 的, 某 些 產 婆 還 因 擁 有 高 超 的 接 生 技 術 而 受 到 尊 敬, 但 出 身 於 社 會 底 層, 且 處 理 污 穢 生 產 過 程 的 產 婆, 不 僅 被 多 數 的 正 統 醫 者 所 隔 離 開 來, 甚 且 還 受 到 醫 者 遠 距 離 的 監 督 ; 再 者, 產 婆 因 職 業 關 係 而 不 得 不 處 置 流 產 及 死 胎 時 的 嬰 兒 廢 棄 物, 也 常 被 認 為 是 不 道 德 的 64 此 外, 衣 若 蘭 的 三 姑 六 婆 明 代 婦 女 與 社 會 的 探 索 中, 也 談 及 明 代 藥 婆 與 穩 婆 的 社 會 形 象 與 社 會 功 能 65 以 上 研 究, 均 有 助 於 了 解 傳 統 中 國 婦 女 參 與 醫 療 行 為 的 景 況, 以 及 女 性 獲 得 醫 療 資 源 之 情 形 最 後, 關 於 中 國 西 醫 婦 產 科 醫 療 的 發 展, 就 筆 者 所 見, 目 前 並 無 深 入 的 著 作 蕭 溫 溫 曾 從 西 醫 的 觀 點, 以 分 析 疾 病 的 方 式, 介 紹 近 代 中 國 婦 科 與 產 科 之 發 展 ; 66 鄧 鐵 濤 程 之 范 主 編 的 中 國 醫 學 通 史. 近 代 卷 中, 也 曾 以 八 頁 的 內 容, 簡 述 中 國 近 代 西 醫 婦 產 科 學 的 興 起 ; 67 張 大 慶 在 中 國 近 代 疾 病 社 會 史 中, 亦 以 七 頁 的 61 李 貞 德, 漢 唐 之 間 的 女 性 醫 療 照 顧 者,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學 報 第 23 期 ( 臺 北 :1999.06), 頁 123-156 62 李 貞 德, 漢 唐 之 間 醫 書 中 的 生 產 之 道, 頁 573 63 梁 其 姿, 前 近 代 中 國 的 女 性 醫 療 從 業 者, 收 入 李 貞 德 梁 其 姿 主 編, 臺 灣 學 者 中 國 史 論 叢 婦 女 與 社 會 ( 北 京 : 中 國 大 百 科 全 書 出 版 社,2005), 頁 355-374 64 Charlotte Furth,A Flourishing Yin: Gender in China s Medical History,960-1665, pp. 266-283. 65 衣 若 蘭, 三 姑 六 婆 明 代 婦 女 與 社 會 的 探 索 ( 臺 北 : 稻 鄉 出 版 社,2002), 頁 46-65 66 蕭 溫 溫, 中 國 近 代 西 醫 婦 科 學 史, 中 華 醫 史 雜 誌 25:3( 北 京 :1995.07), 頁 129-133; 蕭 溫 溫, 中 國 近 代 西 醫 產 科 學 史, 中 華 醫 史 雜 誌 25:4( 北 京 : 中 華 醫 學 會,1995.10), 頁 204-210 67 鄧 鐵 濤 程 之 范 主 編, 中 國 醫 學 通 史. 近 代 卷 ( 北 京 : 人 民 衛 生 出 版 社,2000), 頁 413-420 17

18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篇 幅 簡 介 近 代 中 國 婦 嬰 衛 生 的 發 展 68 可 惜, 上 述 作 品 均 相 當 簡 短, 無 法 細 窺 全 貌 另 外, 葉 嘉 熾 在 探 討 民 國 初 年 中 國 的 醫 療 發 展 時, 亦 曾 論 及 傳 統 穩 婆 及 現 代 助 產 士 等 相 關 問 題, 但 由 於 該 論 文 並 非 婦 嬰 衛 生 之 專 著, 且 探 討 期 間 僅 限 於 1928-1937 年, 對 於 這 段 時 間 之 前 的 蘊 釀 過 程, 以 及 抗 戰 以 後 的 發 展, 著 墨 不 多 69 相 較 之 下, 學 者 針 對 日 據 時 代 臺 灣 婦 產 科 醫 學 的 研 究, 則 較 為 深 入, 如 游 鑑 明 70 洪 有 錫 及 陳 麗 新 等 人, 71 均 曾 探 討 近 代 臺 灣 產 婆 的 相 關 問 題 ; 而 傅 大 為 則 在 亞 細 亞 的 新 身 體 性 別 醫 療 與 近 代 台 灣 中, 也 花 了 相 當 多 的 篇 幅 探 討 近 百 年 來 臺 灣 婦 產 科 醫 學 的 發 展 72 由 此 可 見, 近 代 中 國 婦 產 科 醫 療 的 研 究, 仍 有 許 多 值 得 開 發 之 處 婦 女 與 國 族 的 關 係 此 方 面 的 論 述, 與 本 論 文 整 體 的 研 究 旨 趣 最 為 相 近 其 中, 柯 惠 鈴 在 性 別 與 政 治 : 近 代 中 國 革 命 運 動 中 的 婦 女 (1900s-1920s) 中, 曾 耙 梳 清 末 改 革 派 人 士 的 言 論, 分 析 當 時 維 新 分 子 藉 由 反 對 纏 足 及 提 倡 女 學 的 途 徑, 透 過 身 體 改 造 及 思 想 改 造, 期 望 塑 造 新 的 國 民 之 母, 由 母 強 進 而 達 到 國 強 的 終 極 目 標 73 不 過, 該 文 的 主 軸 乃 是 性 別 與 政 治 之 間 的 關 聯 性, 顯 然 與 本 論 文 所 欲 探 討 的 婦 女 衛 生 有 很 大 的 歧 異 另 外, 劉 人 鵬 西 方 美 人 慾 望 裡 的 中 國 與 二 萬 萬 女 子 晚 清 以 迄 五 四 的 國 族 與 婦 女, 也 是 從 婦 女 與 國 族 的 角 度 切 入, 分 析 清 末 民 初 知 識 分 子 對 於 國 族 論 述 的 修 辭 內 涵 她 指 出 : 清 末 至 五 四 時 期 的 知 識 分 子, 一 方 面 受 到 西 方 帝 國 主 義 生 氣 蓬 勃 的 國 勢 所 吸 引, 他 方 面 又 極 力 想 擺 脫 其 盛 氣 凌 人 的 侵 逼 與 壓 迫, 於 是 透 過 操 作 象 徵 意 義 的 異 性 戀 婚 姻 想 像, 將 對 方 女 性 化, 讓 強 盛 的 西 方 成 為 美 人, 而 有 傳 統 泱 泱 大 國 卻 正 處 於 弱 勢 的 中 國, 則 成 為 陽 剛 的 主 體, 以 中 華 文 明 與 西 方 美 人 結 婚, 想 像 中 華 文 明 的 宗 嗣, 建 構 新 的 國 族 在 這 個 複 雜 的 歷 史 過 程 中, 婦 女 因 具 有 生 殖 與 養 育 之 功 能 而 不 斷 被 召 喚, 責 任 也 68 張 大 慶, 中 國 近 代 疾 病 社 會 史 (1912-1937) ( 濟 南 : 山 東 教 育 出 版 社,2006), 頁 165-174 69 Ka-che Yip, Health and National Reconstruction in Nationalist 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Health Service, 1928-1937, pp. 59, 73-77, 166-172. 70 游 鑑 明, 日 據 時 期 臺 灣 的 產 婆,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1 期 ( 臺 北 :1993.06), 頁 49-89 71 洪 有 鍚 陳 麗 新 著, 先 生 媽 產 婆 與 婦 產 科 醫 師 ( 臺 北 : 前 衛 出 版 社,2002) 72 傅 大 為, 亞 細 亞 的 新 身 體 性 別 醫 療 與 近 代 台 灣, 頁 81-218 73 柯 惠 鈴, 性 別 與 政 治 : 近 代 中 國 革 命 運 動 中 的 婦 女 (1900s-1920s) ( 臺 北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歷 史 學 系 博 士 論 文,2004.01), 頁 17-33 18

緒 論 19 更 加 重 大, 成 為 身 負 保 國 保 種 保 教 使 命 的 國 族 母 親 74 就 探 討 的 精 神 層 面 而 言, 本 論 文 與 劉 人 鵬 的 研 究 相 當 類 似 不 過, 劉 人 鵬 著 重 於 分 析 文 本 的 修 辭 效 應, 而 本 論 文 則 欲 探 討 二 十 世 紀 上 半 葉, 在 中 國 強 國 強 種 的 呼 聲 中, 婦 女 衛 生 如 何 趁 著 女 體 與 國 族 的 聯 結 風 潮 而 得 到 發 展 與 實 踐 的 情 形 另 外, 范 燕 秋 的 日 本 帝 國 發 展 下 殖 民 地 臺 灣 的 人 種 衛 生 (1895-1945), 也 有 一 節 專 談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的 婦 幼 保 健 與 民 族 衛 生 問 題, 其 探 討 地 區 雖 與 本 論 文 不 同, 但 研 究 角 度 及 內 容, 則 可 作 為 本 論 文 之 借 鏡 75 三 研 究 取 徑 本 論 文 所 欲 探 討 之 內 容, 涉 及 女 性 身 體 與 當 時 的 時 代 背 景, 及 其 與 中 國 固 有 的 社 會 及 醫 療 習 俗 之 間 的 互 動, 故 所 運 用 的 史 料, 除 了 檔 案 方 志 報 刊 雜 誌 文 集 筆 記 及 傳 統 醫 籍 外, 亦 將 大 量 採 用 一 般 人 較 少 運 用 的 清 末 民 初 的 醫 學 專 業 文 獻, 配 合 身 體 史 醫 療 史 醫 療 社 會 學 的 角 度, 輔 以 專 業 的 醫 學 知 識, 進 行 深 入 的 分 析 與 討 論 必 須 說 明 的 是, 婦 女 衛 生 雖 也 可 能 涉 及 性 別 問 題, 但 為 了 集 中 焦 點, 本 論 文 將 以 時 人 對 女 體 生 理 的 認 識, 及 相 應 的 醫 療 衛 生 問 題 為 討 論 主 軸, 至 於 性 別 角 度 則 無 意 列 入 考 慮 在 身 體 史 方 面, 將 借 用 費 俠 莉 再 現 (representation) 與 感 知 (perception) 的 研 究 取 向, 76 透 過 對 史 料 的 分 析, 重 現 近 代 中 國 在 建 構 國 族 的 理 想 中, 女 體 如 何 成 為 被 討 論 的 焦 點 同 時, 也 將 論 及 當 西 醫 婦 產 科 被 引 入 時, 在 人 體 細 胞 生 殖 系 統, 和 西 醫 關 於 懷 孕 分 娩 理 論 等 新 知 識 的 洗 禮 之 下, 中 國 知 識 分 子 如 何 藉 由 這 些 科 學 解 釋, 重 新 感 知 一 個 有 別 於 傳 統 中 醫 的 女 性 身 體, 以 及 他 們 如 何 藉 由 這 個 全 新 的 感 知, 將 女 體 的 健 康 與 國 族 的 強 弱 聯 繫 起 來, 以 期 達 到 強 國 強 種 的 終 極 目 標 74 劉 人 鵬, 西 方 美 人 慾 望 裡 的 中 國 與 二 萬 萬 女 子 晚 清 以 迄 五 四 的 國 族 與 婦 女, 清 華 學 報 30:1( 新 竹 :2000.03), 頁 1-49 75 范 燕 秋, 日 本 帝 國 發 展 下 殖 民 地 臺 灣 的 人 種 衛 生 (1895-1945) ( 臺 北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歷 史 學 系 博 士 論 文,2001), 頁 223-252 76 Charlotte Furth 原 著, 蔣 竹 山 譯, 再 現 與 感 知 : 身 體 史 研 究 的 兩 種 取 向, 新 史 學 10:4( 臺 北 :1999.12), 頁 129-143 19

20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最 後, 則 要 進 一 步 考 察,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是 否 曾 拜 此 風 潮 之 賜 而 獲 得 改 善? 還 有, 當 代 的 國 家 權 力 是 否 也 透 過 醫 學 教 育 或 其 他 途 徑, 對 女 性 的 身 體 進 行 規 訓 的 動 作 在 醫 療 史 方 面, 中 醫 理 論 發 展 甚 早, 且 自 成 體 系 ; 其 中 關 於 女 性 生 理 及 病 症 的 理 論, 更 是 豐 富 而 源 遠 流 長 因 此, 在 考 察 婦 女 衛 生 這 個 屬 於 醫 學 範 疇 的 問 題 時, 自 不 免 要 追 溯 中 國 傳 統 醫 學 對 此 項 議 題 的 觀 點, 及 其 對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的 影 響 當 然, 西 醫 對 於 婦 女 衛 生, 亦 有 其 自 成 一 格 的 醫 學 理 念, 故 本 論 文 在 討 論 近 代 西 醫 婦 產 科 學 的 相 關 理 論 時, 亦 將 回 歸 西 醫 的 專 業 學 理, 藉 以 比 較 中 西 醫 雙 方 對 於 婦 女 衛 生 看 法 的 異 同, 及 其 對 女 性 健 康 有 何 影 響 再 者, 婦 女 衛 生 既 是 屬 於 醫 療 議 題, 而 醫 學 的 對 象 是 人, 是 人 的 生 老 病 死, 其 中 包 括 著 許 許 多 多 的 社 會 內 容 77 因 此, 本 論 文 亦 將 採 用 醫 療 社 會 學 的 若 干 觀 念 來 探 討 此 一 課 題, 例 如 : 文 化 的 架 構 經 常 會 影 響 人 類 對 於 疾 病 的 預 防 反 應 與 解 說, 故 其 研 究 對 象 牽 涉 到 醫 療 的 社 會 文 化 層 面, 包 括 : 醫 療 機 構 的 組 織 醫 療 專 業 人 員 的 角 色 互 動 以 及 一 切 醫 療 系 統 的 價 值 觀 念 傳 統 規 範 78 以 本 論 文 而 言, 傳 統 社 會 對 於 女 性 的 月 經 妊 娠 生 產 等 問 題, 自 有 一 定 的 觀 感, 並 且 也 有 相 應 的 規 範 然 而, 隨 著 物 競 天 擇 優 勝 劣 敗 適 者 生 存 等 觀 念 流 行 於 近 代 中 國, 人 們 開 始 將 身 體 的 不 健 康 種 族 的 衰 弱, 與 孕 育 生 命 的 婦 女 作 聯 結, 女 性 的 生 理 問 題 因 此 受 到 更 多 關 注 ; 再 加 上 西 方 醫 學 的 傳 入, 促 使 新 的 婦 產 科 醫 療 組 織 及 專 業 人 員 興 起, 其 與 女 性 病 患 的 互 動 方 式, 似 乎 也 有 別 於 傳 統 中 醫 這 些 醫 療 社 會 學 的 討 論 課 題, 不 僅 適 用 於 現 今, 也 適 用 於 以 往 歷 史 的 探 討 四 題 旨 斷 限 與 架 構 關 於 本 論 文 的 題 旨, 有 幾 點 必 須 說 明 首 先, 關 於 國 族 與 種 族 的 意 涵, 在 清 末 民 初 知 識 分 子 的 言 論 中, 國 族 種 族 民 族 等 名 詞, 常 出 現 交 互 使 用 77 H. Paul Chalfant 蔡 勇 美 等 合 著, 醫 療 社 會 學 ( 上 海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1987), 頁 20 78 藍 釆 風 廖 榮 利 合 著, 醫 療 社 會 學 ( 臺 北 : 三 民 書 局,1998), 頁 5-6 13 20

緒 論 21 的 狀 況, 故 本 論 文 擬 採 沈 松 僑 的 作 法, 援 引 張 君 勱 (1887-1969) 的 定 義 : 國 族 一 名, 原 文 名 曰 :nationality, 其 意 可 以 成 一 國 之 族 也 張 氏 之 語, 言 簡 意 賅, 故 筆 者 亦 循 此 例, 概 以 國 族 一 詞 指 涉 nationality 不 過, 由 於 本 論 文 所 引 之 史 料, 常 有 民 族 種 族 國 族 民 族 主 義 國 族 主 義 等 詞 互 相 混 用 之 情 形, 因 此 行 文 中 若 無 特 別 說 明, 概 為 nation 及 nationalism 之 意 79 其 次, 關 於 婦 女 衛 生 所 討 論 之 對 象 及 定 義 根 據 現 代 公 共 衛 生 學 者 的 看 法, 婦 女 衛 生 (maternal health) 又 稱 婦 女 保 健, 其 內 涵 為 自 青 春 期 開 始, 就 應 促 進 其 身 心 健 全, 維 持 良 好 家 庭 社 會 關 係, 灌 輸 保 健 及 家 庭 計 劃 知 識, 指 導 照 顧 兒 童 技 巧 80 類 似 的 觀 念, 在 民 初 已 有 人 提 倡 據 筆 者 所 見, 至 遲 在 民 國 三 年 (1914), 就 有 醫 者 以 婦 孺 衛 生 來 表 示 婦 女 小 兒 衛 生, 可 見 當 時 已 有 婦 女 衛 生 的 概 念 81 另 外, 民 國 四 年 (1915) 也 有 專 書 提 及 春 情 發 動 期 一 詞 ( 又 稱 破 瓜 期 ), 並 指 出 : 此 後 女 性 開 始 出 現 月 經, 為 生 殖 機 能 發 端 之 時, 82 應 注 意 其 身 體 健 康, 俾 能 有 助 於 將 來 孕 育 良 嗣, 以 達 成 強 國 強 種 之 目 的 83 此 後, 類 以 的 說 法 經 常 出 現 於 各 雜 誌 中, 直 到 1940 年 代 仍 相 當 盛 行 84 本 論 文 之 研 究 動 機, 即 受 當 時 資 料 之 啟 發, 意 欲 深 入 探 索 女 體 與 塑 造 強 健 國 族 之 間 的 關 聯 性, 故 偏 重 於 女 性 生 殖 功 能 相 關 問 題 之 探 討, 討 論 對 象 亦 以 青 春 期 至 生 育 期 的 婦 女 為 主, 且 以 大 多 數 女 性 生 命 中 所 必 須 經 歷 的 月 經 懷 孕, 與 生 產 三 個 正 常 的 生 命 歷 程 為 討 論 主 軸, 至 於 婦 產 科 疾 病 及 相 關 治 療 ( 包 括 藥 物 ), 則 不 在 討 論 之 列 另 外, 關 於 衛 生 的 定 義, 如 前 所 述, 近 代 中 國 對 此 名 詞 存 在 相 當 多 元 的 看 法, 故 本 論 文 將 一 切 有 益 於 身 體 健 79 80 81 82 83 84 原 見 於 張 君 勱, 穆 勒 約 翰 議 院 政 治 論, 轉 引 自 沈 松 僑, 振 大 漢 之 天 聲 民 族 英 雄 系 譜 與 晚 清 的 國 族 想 像, 頁 81 左 如 梅, 公 共 衛 生 護 理 學 ( 臺 北 : 中 央 圖 書 出 版 社,1985), 頁 386 民 國 3 年, 醫 師 丁 福 保 曾 在 雜 誌 倡 導 婦 孺 衛 生 之 重 要 性, 指 出 : 欲 謀 健 康, 則 婦 女 小 兒 衛 生 學 尚 矣 參 見 丁 福 保, 婦 孺 衛 生 一 夕 話, 女 子 世 界 10:1( 上 海 : 常 熟 女 子 世 界 社, 1914.01), 頁 1 萬 青 選, 男 女 婚 姻 衛 生 寶 鑑 ( 上 海 : 進 化 社,1916), 頁 37 瘦 鵑, 初 為 人 母 之 指 南 針, 女 子 世 界 11:2( 上 海 : 常 熟 女 子 世 界 社,1915.02), 頁 1 萬 青 選, 男 女 婚 姻 衛 生 寶 鑑, 例 言, 頁 1 這 類 的 文 章 不 少, 如 : 席 之, 婦 女 與 兒 童, 中 國 婦 女 1:4( 上 海 :1940.03), 頁 7-8; 孤 軍, 紀 念 母 親 節 的 意 義, 中 國 婦 女 1:5( 上 海 :1940.04), 頁 13; 張 賢 德, 新 婦 女 的 人 生 觀, 中 國 婦 女 2:8( 上 海 :1941.07), 頁 12; 孫 家 壽, 婦 女 衛 生, 婦 女 月 刊 2:1, 頁 36-37 21

22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康 的 行 為, 均 列 入 討 論 至 於 時 間 的 斷 限, 則 以 1895 年 至 1949 年 之 間 為 主 因 為 清 末 知 識 分 子 之 注 意 到 強 國 強 種 與 女 體 之 間 的 關 係, 主 要 是 受 到 天 演 論 之 影 響, 而 嚴 復 之 翻 譯 該 書, 亦 始 於 1895 年, 並 於 是 年 完 成 草 稿 ; 且 自 1895 年 開 始, 嚴 復 陸 續 在 天 津 直 報 等 刊 物 發 表 論 世 變 之 亟 原 強 闢 韓 救 亡 決 論 等 文 章, 其 內 容 都 以 進 化 論 的 思 想 來 討 論 當 時 的 變 局, 對 時 人 影 響 甚 大 ; 另 一 方 面, 嚴 復 與 維 新 派 人 物 亦 在 1895 年 開 始 接 觸, 其 進 種 保 教 之 說, 深 為 康 梁 所 佩 服, 並 成 為 維 新 運 動 的 原 動 力 之 一 85 基 於 以 上 因 素, 本 論 文 以 1895 年 為 討 論 之 起 點, 而 在 1949 年 中 共 政 權 成 立 後, 中 國 又 進 入 另 一 不 同 的 階 段, 故 本 論 文 以 此 年 為 討 論 終 點 另 外, 關 於 討 論 的 社 會 階 層 與 地 域 方 面, 由 於 此 時 有 能 力 ( 包 括 經 濟 能 力 與 識 字 能 力 ) 閱 讀 及 吸 收 新 知 者, 多 係 居 於 城 市 中 的 中 上 階 層, 故 本 論 文 所 討 論 之 對 象, 亦 以 此 一 階 層 為 多 至 於 討 論 的 區 域, 則 以 通 都 大 埠 為 主, 間 或 有 其 他 小 城 市 或 鄉 村 之 資 料, 亦 一 併 列 入 參 考, 以 為 比 較 對 照 必 須 說 明 的 是, 由 於 本 論 文 所 討 論 之 部 分 期 間, 適 逢 中 日 戰 爭, 當 時 中 國 部 分 疆 域 為 日 人 及 中 共 所 控 制, 故 文 中 所 論 有 關 國 家 政 策 者, 主 要 指 國 民 政 府 而 言, 偶 有 中 共 邊 區 之 史 料, 亦 一 併 討 論 ; 至 於 日 人 所 統 治 區 域 之 政 策, 本 文 不 擬 論 述 最 後, 關 於 本 論 文 之 章 節 安 排, 除 緒 論 及 結 論 之 外, 第 一 章 主 要 討 論 近 代 中 國 所 面 臨 之 窘 境, 及 當 時 社 會 上 所 流 行 的 救 亡 保 種 與 強 國 強 種 等 思 潮, 進 而 論 及 婦 女 因 具 有 孕 育 子 女 的 功 能, 而 成 為 當 時 備 受 重 視 的 族 群, 為 全 篇 論 文 作 背 景 之 鋪 陳 然 而, 無 論 是 著 眼 於 婦 女 的 生 殖 功 能, 抑 或 是 看 重 婦 女 撫 育 子 嗣 的 社 會 功 能, 其 先 決 條 件 都 必 須 要 有 健 康 的 國 民 之 母 方 可 完 成 任 務 傳 統 醫 家 認 為 : 月 經 妊 娠 分 娩 對 於 女 性 健 康 影 響 甚 大 86 是 故, 本 文 之 第 二 三 章 乃 依 照 婦 女 的 生 命 歷 程, 由 青 春 期 至 成 熟 期, 從 月 經 懷 孕, 進 而 論 及 生 產, 文 中 除 了 介 紹 近 代 社 會 對 於 這 些 生 理 現 象 的 認 知 外, 亦 將 追 溯 傳 統 中 醫 的 看 法, 以 期 比 較 出 其 中 的 不 85 86 黃 康 顯, 嚴 復 所 承 受 赫 胥 黎 的 變 的 觀 念 : 維 新 運 動 的 原 動 力, 大 陸 雜 誌 66:6( 臺 北 : 大 陸 雜 誌 社,1983.06), 頁 28-38 關 於 這 方 面 的 討 論, 可 參 見 李 貞 德, 醫 心 方 論 婦 人 諸 病 所 由 及 其 相 關 問 題, 頁 479-511 22

緒 論 23 同 及 發 展 第 四 章 與 第 五 章, 則 觀 察 近 化 西 方 產 科 醫 療 傳 入 後, 在 中 國 推 展 的 狀 況 其 中, 第 四 章 以 探 討 傳 統 穩 婆 為 主, 追 溯 其 存 在 的 歷 史 背 景 與 接 生 手 法, 並 分 析 清 末 西 方 產 科 知 識 傳 入 後, 穩 婆 所 面 臨 的 挑 戰 ; 其 中, 也 將 論 及 清 末 民 初 的 醫 學 及 助 產 教 育 第 五 章 則 討 論 北 伐 成 功 後, 中 央 政 府 致 力 推 廣 婦 嬰 衛 生 的 同 時, 新 式 助 產 人 員 以 及 新 法 接 生 技 術 在 中 國 擴 展 的 情 形 全 文 以 婦 女 衛 生 的 概 念 貫 穿, 以 期 為 近 代 婦 女 的 健 康 問 題 把 脈, 進 而 呈 現 出 婦 女 衛 生 在 近 代 特 殊 歷 史 環 境 中 的 發 展 情 形, 並 為 中 國 婦 女 史 在 近 代 醫 療 領 域 上 的 空 白 處, 描 繪 出 更 加 細 緻 而 豐 富 的 圖 像 23

24 女 體 與 國 族 : 強 國 強 種 與 近 代 中 國 的 婦 女 衛 生 (1895-1949)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