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 會 從 痛 苦 和 己 所 不 欲 的 狀 況 下 獲 得 解 脫 的 方 式, 而 傳 統 宗 教, 比 如 猶 太 教 基 督 教 的 教 義 中 對 女 性 的 負 面 評 價, 無 一 不 顯 示 女 性 固 有 的 原 罪 只 有 通 過 宗 教 的 方 式 才 能 夠 獲 得 最 終

壹 前 言 中 國 大 陸 女 作 家 徐 小 斌 以 血 代 墨 的 傑 作 羽 蛇, 自 1998 年 出 版 伊 始 至 今 已 再 版 8 次 這 部 被 作 家 本 人 稱 為 迄 今 為 止 最 令 她 滿 意 的 一 部 作 品 自 投 入 市 場 後, 歷 經 了 由 讚 不 絕 口 到 失 寵 於 社 會 話 語 的 孤 獨 者 的 巨 大 轉 變, 個 中 原 因, 除 了 大 陸 出 版 界 新 作 輩 出 外, 作 家 本 人 始 終 堅 持 的 書 寫 策 略 也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凸 顯 了 女 性 創 作 上 所 面 臨 的 現 實 困 境 然 而 需 要 指 出 的 是, 羽 蛇 的 寫 作 目 的 並 不 僅 僅 在 於 對 父 系 血 緣 貫 穿 下 的 以 男 性 為 主 體 的 歷 史 的 顛 覆, 如 此 這 般, 不 若 顯 得 對 文 本 理 解 有 些 淺 嘗 輒 止 雖 然 我 們 無 法 通 過 一 部 作 品 來 證 明 徐 小 斌 是 一 個 多 麼 追 求 完 美 主 義 的 作 家, 卻 可 以 用 這 樣 一 部 長 篇 來 說 明 作 家 的 思 維 何 等 縝 密 她 注 意 到 了 性 別 之 間 不 平 衡 關 係 背 後 的 根 源 所 在, 並 試 圖 尋 求 有 效 的 方 法 去 處 理 去 對 這 種 不 平 衡 性 作 出 實 質 性 的 回 應 因 此, 當 父 系 的 血 脈 被 斬 斷 時 (1), 一 種 全 新 的, 以 母 系 為 貫 穿 主 線 的 血 緣 歷 史 運 用 電 影 剪 輯 閃 回 變 焦 式 (2) 手 法 以 及 國 畫 中 的 留 白 方 式 通 過 文 字 得 以 呈 現 這 其 中, 頗 引 人 矚 目 的 是 小 說 中 蘊 含 著 的 宗 教 氛 圍 和 氣 息, 如 同 霧 繞 松 靄 般 時 隱 時 現, 令 人 遐 想 連 篇 的 同 時 也 在 最 廣 闊 的 範 圍 和 最 深 遠 的 意 境 上 為 讀 者 以 及 各 類 研 究 羽 蛇 文 本 的 學 者 留 下 思 考 的 空 間 這 種 對 宗 教 的 傾 向, 自 然 有 徐 小 斌 為 追 求 文 學 理 想 國, 不 斷 攀 登 與 超 越 物 質 ( 衣 食 居 所 ) 界 精 神 ( 善 與 責 任 ) 界 靈 魂 ( 宗 教 信 仰 ) 界 ; 人 界 仙 界 神 界, 並 從 人 與 神 男 人 與 女 人 人 類 與 自 然 的 多 元 倫 理 關 係 出 發, 以 超 越 的 富 有 靈 性 與 啟 悟 的 神 諭, 奇 異 詭 秘 的 想 像 與 浩 瀚 的 隱 喻, 創 造 出 一 個 似 是 而 非 的 令 人 擔 憂 的 現 世, 來 表 達 對 人 類 社 會 現 實 歷 史 與 未 來 的 終 極 關 懷 (3) 不 過 筆 者 在 此 想 要 討 論 的 並 非 此 點, 無 可 否 認, 對 於 宗 教 元 素 在 徐 小 斌 小 說 中 扮 演 的 工 具 性 角 色 以 及 起 到 的 作 用, 不 同 知 識 背 景 的 人 會 有 不 同 的 解 讀 而 正 是 依 據 在 這 種 閱 讀 的 多 元 化 基 礎 之 上, 對 於 文 本 所 要 反 映 的 現 實 以 及 所 要 回 答 的 問 題 也 便 有 了 不 受 拘 泥 的 觀 照 與 應 對 空 間 這 對 於 作 家 而 言, 是 一 種 公 平 公 正 對 待 作 品 的 態 度 ; 對 於 作 為 接 受 方 的 讀 者, 更 是 進 一 步 融 入 作 品 的 有 效 方 式 和 途 徑 這 是 一 種 帶 有 雙 贏 色 彩 的 技 術 手 段 因 此, 筆 者 本 身 對 小 說 中 的 宗 教 因 素 的 解 讀, 無 論 是 否 高 明, 也 無 論 是 否 可 以 超 越 前 人, 都 不 失 為 一 種 別 開 天 地 另 闢 蹊 徑 的 閱 讀 心 得 而 在 其 相 關 的 主 題 研 究 中, 筆 者 最 為 感 興 趣 是 小 說 中 的 救 贖 主 題 將 這 一 主 題 與 女 性 史 書 寫 聯 繫 起 來 進 行 討 論, 一 方 面 緣 於, 救 贖 本 身 即 是 宗 教 概 念 範 疇 下 用 以 表 達 個 人 或 26

社 會 從 痛 苦 和 己 所 不 欲 的 狀 況 下 獲 得 解 脫 的 方 式, 而 傳 統 宗 教, 比 如 猶 太 教 基 督 教 的 教 義 中 對 女 性 的 負 面 評 價, 無 一 不 顯 示 女 性 固 有 的 原 罪 只 有 通 過 宗 教 的 方 式 才 能 夠 獲 得 最 終 的 救 贖 另 一 方 面, 以 宗 教 教 義 批 判 女 性 先 天 帶 有 的 罪 ( 比 如 源 于 夏 娃 的 性 恥 感 ) 是 女 性 之 所 以 無 法 在 歷 史 敍 事 中 獲 得 應 有 地 位 的 原 因 之 一 因 此 在 小 說 中, 筆 者 在 理 清 作 家 重 構 女 性 史 的 脈 絡 時 著 重 考 察 如 下 兩 個 方 面 : 一 為 小 說 如 何 以 宗 教 的 方 式 消 除 文 本 中 典 型 女 性 身 上 的 罪, 也 即 救 贖 的 過 程 是 什 麼? 二 為 救 贖 的 結 果, 體 現 在 文 本 中, 是 否 為 小 說 中 的 典 型 女 性 最 終 獲 得 了 個 體 的 主 體 性 確 認 並 進 而 獲 得 應 有 的 歷 史 地 位? 帶 著 對 這 兩 個 問 題 的 思 考, 在 下 文 中, 筆 者 將 以 金 烏 尋 母 ( 作 為 救 贖 過 程 中 救 她 的 形 式 ) 以 及 陸 羽 贖 罪 ( 作 為 救 贖 過 程 中 他 救 與 自 救 的 兩 種 形 式 ) 為 例, 討 論 羽 蛇 是 如 何 通 過 救 贖 這 一 帶 有 宗 教 思 想 的 主 題 下 所 蘊 含 的 拯 救 的 三 種 形 式 構 築 起 女 性 歷 史 進 而 言 之, 筆 者 希 望 借 對 本 文 論 題 的 研 究, 為 後 續 有 關 在 傳 統 女 性 歷 史 的 敍 述 線 索 下, 作 家 如 何 以 宗 教 因 素 作 為 媒 介, 形 成 女 性 宗 教 歷 史 這 一 新 的 書 寫 脈 絡 的 研 究 作 出 先 導 性 的 鋪 墊 貳 金 烏 尋 母 一 場 與 權 力 話 語 之 間 的 大 較 量 首 先 筆 者 要 談 的 是 小 說 中 的 一 個 主 要 論 題 : 尋 母 尋 母 在 羽 蛇 中 是 一 個 貫 穿 文 本 始 末 的 大 主 題 這 個 主 題 具 有 雙 重 意 味, 一 則 它 概 述 了 小 說 中 主 人 公 身 體 力 行 的 實 際 行 動, 這 其 中 即 包 括 金 烏 對 生 母 沈 夢 棠 的 找 尋, 也 包 括 了 陸 羽 和 陸 綾 等 人 對 理 想 中 的 母 親 形 象 的 幻 想 與 期 待 ; 二 則 它 指 明 了 小 說 創 作 思 路 上 的 一 種 精 神 指 向 : 尋 母 從 字 面 上 理 解 雖 然 是 指 尋 找 母 親, 但 實 際 上 也 暗 合 了 女 性 寫 作 意 在 為 女 性 群 體 于 歷 史 長 河 中 找 尋 失 落 已 久 的 合 法 位 置 的 根 本 宗 旨 所 在 其 實 尋 母 在 中 國 文 學 史 上 是 一 個 頗 具 時 間 淵 源 的 主 題, 最 直 接 的 表 述 比 如 二 十 四 孝 中 記 載 的 有 關 朱 壽 昌 棄 官 尋 母 的 故 事 除 此 之 外, 古 典 戲 曲 中 的 有 關 救 母 認 母 孝 母 等 題 材 的 作 品 都 可 認 為 是 尋 母 主 題 的 衍 變 體 (4), 比 如 白 蛇 傳 中 的 許 仕 林 祭 塔 尋 母, 沉 香 救 母 中 的 沉 香 劈 山 救 母, 目 連 救 母 中 的 目 連 尋 母 勸 善, 一 家 超 生 團 圓, 玉 蜻 蜓 中 的 元 宰 覓 親 認 母 等 等 不 過, 就 這 些 存 在 的 文 本 而 言, 無 論 故 事 版 本 隨 發 源 地 變 化 以 及 時 間 更 迭 所 呈 現 出 來 的 內 容 上 的 略 微 改 動, 其 想 要 表 達 的 27

思 想 主 旨 以 及 作 為 文 本 本 身 的 社 會 功 能 始 終 脫 離 不 了 對 孝 道 以 及 真 善 美 等 道 德 品 質 的 宣 傳 進 而 言 之, 即 便 是 從 肯 定 女 性 地 位 的 角 度 對 這 些 文 本 的 產 生 及 流 傳 做 出 肯 定, 也 脫 離 不 了 其 原 初 的 社 會 語 境, 這 意 味 著 這 些 父 權 社 會 中 的 文 化 產 品, 儘 管 從 血 緣 以 及 女 性 所 扮 演 的 社 會 角 色 ( 主 要 是 母 親 ) 的 角 度 對 女 性 進 行 歌 頌, 卻 也 與 當 代 女 性 主 義 所 極 力 推 崇 的 女 權 觀 念 有 著 天 壤 之 別, 因 為 這 些 被 創 作 的 文 本 以 及 被 設 計 的 女 性 依 舊 是 被 男 權 社 會 觀 看 的 影 像 因 此, 與 其 說 尋 母 是 對 以 母 親 為 代 表 的 一 類 女 性 的 尊 崇, 不 若 說 是 父 系 社 會 背 景 下 為 著 適 應 男 權 需 要 而 被 動 存 在 著 的 一 批 女 性 偶 像 於 是, 當 徐 小 斌 的 羽 蛇 以 另 一 種 不 同 尋 常 的 姿 態 敘 寫 尋 母 主 題 的 時 候, 這 個 寫 作 行 為 本 身 就 具 有 了 顛 覆 男 權 的 意 義 小 說 中 最 直 接 的 描 寫 是 金 烏 尋 找 生 母 沈 夢 棠 的 故 事 金 烏 的 尋 找 起 始 于 對 生 母 相 片 的 搜 尋, 當 養 父 向 她 炫 耀 養 母 功 績 的 時 候, 拿 出 了 一 張 舊 時 的 照 片, 上 面 拍 有 養 母 的 同 時 還 有 一 個 比 養 母 美 麗 得 多 的 女 人, 儘 管 養 父 稱 那 是 一 個 不 相 干 的 女 人, 但 金 烏 認 定 這 就 是 自 己 的 生 母 直 到 文 革 期 間, 金 烏 以 破 四 舊 的 名 義 開 始 翻 查 家 裏 的 東 西, 在 毛 主 席 走 遍 祖 國 大 地 的 畫 像 背 後 發 現 了 母 親 童 年 時 代 的 照 片 照 片 上 的 母 親 儘 管 年 齡 還 小, 卻 已 經 顯 示 出 一 種 卓 爾 不 群 的 美 麗 但 就 在 這 一 次, 養 母 羅 冰 卻 告 訴 金 烏, 她 的 母 親 是 革 命 的 叛 徒 事 實 上, 這 段 有 關 尋 找 相 片 的 情 節 中 隱 含 著 一 種 寓 意 一 方 面, 就 相 片 本 身 而 言, 攝 影 是 一 種 客 觀 真 實 的 反 映 現 實 的 技 術, 因 此, 生 母 的 美 麗 被 定 格 於 照 片 之 上 意 味 著 美 麗 和 苗 條 作 為 二 個 富 含 褒 義 色 彩 的 辭 彙 是 對 生 母 最 客 觀 真 實 的 評 價 而 另 一 方 面, 金 烏 母 親 的 相 片 由 於 個 人 政 治 身 份 以 及 政 治 運 動 興 起 的 原 因, 不 得 不 被 藏 在 牆 上 的 掛 畫 背 後 這 幅 掛 畫 以 當 時 中 國 的 最 高 領 導 人 為 主 題 人 物, 本 身 就 具 有 政 治 隱 喻 : 當 轟 轟 烈 烈 的 無 產 階 級 文 化 大 革 命 席 捲 整 個 中 國 大 地 之 時, 作 為 新 民 主 主 義 革 命 重 要 領 導 人 的 毛 澤 東 不 僅 是 這 場 運 動 的 最 高 指 示 者, 也 成 為 了 萬 人 膜 拜 的 偶 像 他 以 一 種 威 嚴 挺 拔 的 姿 態 矗 立 在 中 國 的 土 地 上, 同 時 也 以 帶 有 救 世 的 悲 天 憫 人 情 懷 俯 瞰 著 這 塊 土 地 上 的 人 民 大 眾 這 種 姿 態, 既 有 救 世 主 的 角 色 內 涵, 卻 也 不 能 不 說 是 充 斥 著 絕 對 的 權 力 話 語 色 彩 而 這 種 絕 對 性 在 造 成 了 文 革 成 為 中 國 歷 史 上 的 一 段 悲 情 歷 史 的 同 時, 也 激 發 了 後 人 對 避 免 歷 史 重 蹈 覆 轍 的 不 斷 反 思 於 是, 從 表 面 上 來 看, 金 烏 生 母 的 照 片 被 藏 在 畫 像 的 背 後, 實 際 上 隱 含 了 芸 芸 眾 生 中 的 一 個 普 通 人 被 淹 沒 在 文 革 政 治 歷 史 話 語 潮 流 的 洶 湧 澎 湃 中 進 而 言 之, 如 果 聯 繫 整 部 小 說 的 創 作 主 題 和 意 圖, 認 為 女 性 及 其 所 經 歷 的 歷 史 被 男 權 社 會 話 語 所 排 斥 甚 至 是 遺 忘 也 絲 毫 28

不 為 過 在 這 種 情 況 下, 金 烏 尋 母 不 僅 是 為 了 尋 找 失 散 多 年 的 母 親, 不 僅 是 為 了 重 系 一 段 斷 裂 已 久 的 血 緣 關 係, 更 是 為 了 在 男 性 書 寫 的 歷 史 上 找 到 女 性 並 為 她 們 確 認 合 法 的 位 置 所 在 我 們 重 新 回 到 金 烏 對 母 親 的 原 初 認 識 : 美 麗, 如 同 一 顆 小 小 的 花 蕾, 迷 幻 絕 美 的 化 身 這 種 認 識 來 源 於 照 片 上 客 觀 真 實 的 記 錄, 因 此 在 金 烏 看 來, 養 母 羅 冰 對 母 親 的 定 義 也 便 具 有 了 武 斷 性 甚 至 是 污 蔑 性 : 這 是 不 公 正 的, 是 對 母 親 的 缺 席 審 判 於 是, 金 烏 的 尋 母 歷 程 即 刻 變 成 了 尋 找 真 實 的 母 親 的 過 程 筆 者 在 此 冠 以 尋 找 歷 史 的 真 相 之 名, 這 個 行 動 的 意 義 在 於, 洗 清 母 親 革 命 的 叛 徒 的 罪 名, 其 前 提 是 為 母 親 沈 夢 棠 的 各 種 行 為 找 到 合 法 的 依 據 與 合 理 的 解 釋 從 某 種 意 義 上 而 言, 這 種 行 為 也 便 具 有 了 救 贖 的 宗 教 色 彩, 尋 母 的 行 為 由 此 轉 化 為 救 母 的 行 動 在 小 說 的 相 關 章 節 中, 沈 夢 棠 始 終 是 一 個 被 敍 述 者 這 其 中 有 兩 個 呈 並 列 關 係 的 敍 述 人 : 羅 冰 和 金 烏 然 而 對 沈 夢 棠 的 敍 述 有 著 截 然 相 反 的 內 容 : ( 29

對 待 同 一 個 人, 為 何 會 有 反 差 如 此 大 的 描 述? 小 說 中 羅 冰 是 沈 夢 棠 時 代 的 親 歷 者, 而 金 烏 對 沈 夢 棠 的 敍 述 只 是 通 過 養 父 母 斷 斷 續 續 的 敍 述 所 做 的 拼 湊 基 礎 上 進 行 的 想 像 按 照 慣 常 的 邏 輯, 眼 見 為 實, 羅 冰 的 敍 述 應 當 更 符 合 歷 史 的 真 實, 而 金 烏 的 想 像 相 對 來 說 依 據 不 足, 不 過 換 個 角 度 來 看, 金 烏 所 聽 到 的 未 免 也 會 有 耳 聽 為 虛 之 嫌 羅 冰 的 敍 述 難 免 會 加 入 個 人 的 主 觀 判 斷 以 及 個 人 情 感 於 是, 兩 個 人 的 敍 述 之 間 產 生 了 一 種 巨 大 的 張 力, 一 場 介 於 歷 史 的 蓋 棺 定 論 與 現 實 中 努 力 進 行 翻 案, 以 求 真 相 大 白 之 間 的 拉 鋸 戰 這 場 拉 鋸 戰 如 果 放 諸 當 時 的 歷 史 大 背 景 下, 以 一 枚 足 夠 大 的 放 大 鏡 仔 細 辨 別 其 中 詳 情 的 話, 所 觀 照 到 的 正 是 政 治 話 語 與 個 人 自 由 權 力 之 間 的 較 量 按 照 政 治 話 語 的 審 判 標 準, 沈 夢 棠 絕 對 是 一 個 有 罪 之 人 首 先 從 著 裝 上 來 看,1942 年 的 革 命 聖 地 延 安, 正 處 於 抗 日 最 艱 苦 的 時 期, 尤 其 是 陝 西 地 區 的 經 濟, 陷 入 了 前 所 未 有 的 困 頓 當 中 根 據 毛 澤 東 本 人 在 1942 年 寫 的 抗 日 時 期 的 經 濟 問 題 和 財 政 問 題 一 文, 當 時 的 苦 難 情 況 是 : 我 們 曾 經 幾 乎 沒 有 衣 穿, 沒 有 油 吃, 沒 有 紙, 沒 有 (5) 菜, 戰 士 沒 有 鞋 襪, 工 作 人 員 在 冬 天 沒 有 被 蓋 就 是 在 這 樣 的 情 況 下, 沈 夢 棠 的 出 現 顯 出 了 與 眾 不 同 的 高 調 : 943 這 種 高 調 在 展 示 了 沈 夢 棠 與 延 安 群 眾 們 之 間 的 格 格 不 入 以 外, 也 預 示 了 她 即 將 犯 下 與 歷 史 主 流 背 道 而 馳 的 罪 事 實 上, 在 一 些 特 定 的 社 會 環 境 下, 所 謂 罪, 不 過 是 一 種 與 主 流 之 間 的 對 抗 行 為 而 已, 即 便 從 法 律 的 角 度 而 言, 這 種 行 為 並 非 作 奸 犯 科, 也 並 沒 有 構 成 對 他 者 的 傷 害, 僅 僅 是 因 為 不 符 合 某 種 壓 倒 一 切 的 政 治 話 語, 便 被 強 行 地 定 義 為 犯 罪 若 干 年 後, 當 我 們 重 新 反 思 這 種 近 似 強 姦 的 行 為 時, 不 得 不 感 慨 其 在 中 國 社 會 歷 史 發 展 進 程 中 的 不 斷 重 複 及 其 對 國 家 以 及 個 人 所 造 成 的 負 面 影 響 而 小 說 的 主 人 公 沈 夢 棠, 也 就 此 付 出 了 幾 乎 失 去 生 命 的 代 價 從 故 事 情 節 所 影 射 的 社 會 背 景 來 看, 羅 冰 代 表 的 應 當 是 一 群 忠 實 追 隨 主 流 政 治 話 語 的 人, 而 沈 夢 棠 代 表 的 則 是 特 立 獨 行 的 少 數 派 為 著 論 述 的 方 便 與 清 晰, 筆 者 以 圖 表 的 形 式 概 述 這 兩 類 群 體 之 間 的 差 異 性 ( 見 表 一 ) 30

表 一 沈 夢 棠 羅 冰 革 命 觀 愛 情 觀 生 活 觀 之 比 較 革 命 觀 愛 情 觀 生 活 觀 沈 夢 棠 羅 冰 二 十 一 歲 參 加 新 四 軍, 做 情 報 工 作 從 羅 冰 嘴 裏 第 一 次 聽 到 搶 救 運 動 這 個 詞, 之 前 完 全 沒 有 運 動 高 潮 的 概 念 羅 冰 說, 這 個 叫 做 搶 救 運 動 的 審 幹 運 動, 在 1942 年, 也 就 是 去 年 秋 天 掀 起 了 一 次 高 潮, 現 在, 第 二 次 高 潮 馬 上 就 要 開 始 了 那 有 什 麼 捨 不 得? 羅 冰 咬 著 嘴 唇 笑, 到 了 這 裏, 就 把 自 己 的 一 切 都 交 給 革 命 了 夢 棠 見 到 烏 進 就 想, 壞 了, 她 要 和 新 結 識 的 女 朋 友 愛 上 同 一 個 人 了 但 是 夢 棠 沒 有 什 麼 負 疚 感 她 從 小 受 的 是 西 化 教 育 羅 冰 在 談 到 男 朋 友 的 時 候 才 露 出 一 種 年 輕 女 孩 子 的 神 情 母 親 是 中 國 現 代 舞 的 泰 斗, 她 自 然 耳 濡 目 染 地 受 到 一 些 影 響, 不 但 舞 跳 得 好, 英 文 法 文 講 得 好, 還 會 彈 鋼 琴 但 是 舞 蹈 鋼 琴 對 於 她 來 說 都 不 足 以 託 付 終 生 按 照 母 親 的 話 來 說, 她 的 腦 後 有 反 骨, 她 從 小 就 喜 歡 冒 險, 越 危 險 的 事 越 能 激 發 她 的 聰 明 才 智 為 沈 夢 棠 燒 洗 澡 水, 陪 她 聊 天 通 過 圖 表 之 間 的 對 比, 羅 冰 的 革 命 觀 愛 情 觀 與 生 活 觀 無 不 順 應 1940 年 代 的 社 會 語 境 在 長 期 的 革 命 思 想 教 育 下, 羅 冰 對 各 種 政 治 運 動 耳 熟 能 詳, 對 運 動 宗 旨 與 內 容 也 無 一 不 知 她 有 著 不 諳 世 事 的 少 女 般 的 愛 情 情 懷, 對 配 偶 有 著 忠 誠 的 態 度, 如 同 她 對 待 參 與 已 久 的 革 命 活 動 她 將 愛 情 與 革 命 事 業 放 諸 天 平 上 進 行 考 量, 毫 不 猶 豫 地 將 砝 碼 傾 向 於 革 命 事 業 在 她 的 思 想 觀 念 中, 個 人 感 情 理 所 當 然 地 應 當 讓 位 於 國 家 與 民 族 利 益, 即 便 是 成 為 革 命 祭 壇 上 的 犧 牲 也 應 當 毫 無 怨 言 因 此, 對 待 從 白 區 來 的 沈 夢 棠, 這 個 從 身 份 上 來 說 也 是 革 命 同 志 的 女 人, 她 的 態 度 忠 誠 熱 烈, 同 時 在 內 心 裏, 她 也 自 然 而 然 地 會 以 革 命 政 治 話 語 來 評 價 衡 量 沈 夢 棠 的 言 行 反 觀 沈 夢 棠, 她 的 言 行 主 要 來 自 於 家 庭 環 境 的 薰 染 作 為 公 使 與 舞 蹈 家 的 女 兒, 西 化 的 生 活 方 式 讓 她 不 僅 有 著 良 好 的 家 庭 教 育, 也 有 著 根 深 蒂 固 的 西 方 式 的 對 自 由 的 追 求 她 的 反 骨 讓 她 勇 敢 地 選 擇 了 革 命 之 路, 她 對 自 由 的 追 逐 讓 她 大 膽 地 表 達 了 對 羅 冰 男 友 的 愛 戀 她 無 法 忍 受 精 神 生 活 上 的 貧 乏 和 政 治 話 語 對 知 識 份 子 精 神 上 的 鉗 制, 她 勇 敢 地 向 前 邁 出 危 險 的 一 步, 將 自 己 的 不 滿 寫 成 報 告 正 式 提 出 來 當 烏 進 戲 劇 般 地 死 在 自 己 人 走 火 的 槍 下, 永 遠 無 法 成 為 烈 士 的 時 候, 她 正 被 關 在 一 個 地 窖 般 塵 封 已 久 的 地 方 機 緣 巧 合, 她 重 新 成 為 革 命 區 記 者 招 31

待 會 上 備 受 矚 目 的 女 翻 譯, 卻 神 不 知 鬼 不 覺 地 與 M 國 記 者 史 密 斯 談 起 了 戀 愛 這 不 能 不 說 是 對 那 些 嚴 密 的 監 視 的 最 大 諷 刺, 也 是 個 人 自 由 挑 戰 政 治 話 語 的 一 次 成 功 範 例 儘 管 這 被 以 革 命 思 想 嚴 格 要 求 自 己 的 羅 冰 定 性 為 革 命 意 志 不 堅 定 小 資 產 階 級 情 調 這 件 事 情, 對 我 們 打 擊 太 大 多 少 年 了, 我 們 不 能 原 諒 她 事 實 上, 羅 冰 為 革 命 政 治 話 語 代 言 的 寓 意 顯 而 易 見 如 果 說, 小 說 描 寫 的 是 一 個 革 命 者 對 叛 徒 義 正 詞 嚴 的 批 判, 不 若 說 是 革 命 政 治 話 語 對 個 人 自 由 主 義 的 硬 性 否 定 因 此, 沈 夢 棠 所 犯 下 的 不 赦 之 罪 也 在 情 理 之 中 饒 有 意 味 的 是, 造 成 這 種 對 峙 的 主 要 原 因, 於 羅 冰 而 言 是 轟 轟 烈 烈 的 民 族 國 家 意 識, 是 政 治 權 力 話 語 籠 罩 下 對 個 人 思 想 自 由 的 一 種 模 式 化 的 雕 塑 顯 然, 這 種 雕 塑 手 段 對 羅 冰 們 來 說 非 常 成 功 ; 但 于 沈 夢 棠 而 言 是 個 人 家 庭 成 長 環 境 使 然, 是 一 個 人 從 呱 呱 墜 地 開 始 接 觸 到 的 西 方 式 的 生 存 教 育 環 境, 因 此 形 成 了 其 後 天 追 求 精 神 和 行 為 上 的 自 由 的 原 初 動 力 這 于 無 形 之 中 形 成 了 另 外 一 種 張 力, 一 種 漫 遊 在 社 會 語 境 與 啟 蒙 思 想 之 間 的 強 弱 力 量 對 比 關 係 : 究 竟 是 社 會 語 境 最 終 徹 底 改 造 啟 蒙 思 想, 還 是 啟 蒙 思 想 抵 抗 得 住 社 會 語 境 的 壓 制 性 力 量, 從 而 形 成 自 由 自 主 的 存 在 狀 態, 這 在 今 天 依 然 引 發 作 為 精 英 階 層 的 知 識 份 子 們 困 惑 並 成 為 不 斷 被 思 索 的 大 問 題 回 歸 到 小 說 當 中, 沈 夢 棠 入 獄 的 結 局 證 實 了 博 弈 戰 的 結 果 : 政 治 話 語 以 絕 對 的 優 勢 壓 倒 了 個 人 自 由 儘 管 她 在 後 來 因 為 政 治 上 的 需 要 被 釋 放, 成 為 一 名 女 翻 譯, 卻 依 然 逃 脫 不 了 被 監 視 的 命 運 直 到 她 與 M 國 記 者 史 密 斯 戀 愛, 小 說 對 她 的 最 終 結 局 的 描 寫 成 為 一 個 有 待 解 開 的 謎 不 過, 就 叛 徒 的 稱 謂 以 及 羅 冰 夫 婦 因 為 與 一 個 叛 徒 的 曖 昧 關 係 斷 送 了 一 世 清 白 的 描 寫 來 看, 直 到 銷 聲 匿 跡, 沈 夢 棠 始 終 沒 有 脫 離 有 罪 的 審 判 在 上 文 中, 筆 者 多 次 使 用 到 話 語 這 樣 一 個 術 語, 它 包 含 著 兩 重 內 容 : 一 方 面 它 代 表 著 已 經 存 在 於 中 國 社 會 及 文 化 中 的 既 定 現 象 事 實 和 觀 念, 比 如 沈 夢 棠 所 處 的 40 年 代 的 社 會 語 境 ; 另 一 方 面, 它 也 代 表 著 即 將 影 響 中 國 社 會 及 文 化 的 現 象 與 觀 念, 比 如 沈 夢 棠 離 開 中 國 後 發 生 的 文 革 等 事 件 而 從 上 文 的 分 析 中, 政 治 話 語 對 個 人 自 由 的 絕 對 性 壓 制 一 目 了 然 這 在 無 形 中 使 得 金 烏 尋 母 一 段 開 頭 有 關 沈 夢 棠 的 照 片 所 在 有 了 更 進 一 步 的 隱 喻 如 果 說 毛 主 席 走 遍 祖 國 大 地 這 幅 畫 像 具 有 1940 年 代 抗 戰 時 期 轟 轟 烈 烈 的 革 命 政 治 話 語 色 彩, 那 麼 沈 夢 棠 幼 年 時 期 的 照 片 正 是 個 人 啟 蒙 與 個 體 自 由 32

輕 舞 飛 揚 的 象 徵 當 沈 夢 棠 幼 年 時 的 照 片 被 塵 封 在 毛 主 席 畫 像 背 後 之 時, 卻 也 說 明 瞭 話 語 的 絕 對 主 動 性 與 個 人 自 由 的 絕 對 被 動 性, 這 不 僅 是 歷 史 進 程 中 重 複 出 現 的 暴 力 舉 動, 也 草 率 地 對 無 數 個 體 進 行 了 最 不 公 正 的 審 判 和 定 罪 然 而, 引 起 筆 者 興 趣 的 是 照 片 的 另 一 層 寓 意 毛 澤 東, 作 為 中 國 革 命 史 上 受 到 頂 禮 膜 拜 的 偉 人, 在 小 說 中 扮 演 的 角 色 並 不 僅 僅 是 一 個 時 代 的 象 徵 在 筆 者 看 來, 這 位 領 導 者 出 現 在 此 更 多 的 是 男 性 性 別 的 具 象 化 相 對 言 之, 沈 夢 棠 所 代 表 的 無 疑 是 對 女 性 性 別 的 觀 照 進 一 步 言 之, 從 歷 史 書 寫 的 角 度 而 言, 毛 澤 東 作 為 歷 史 的 標 誌 性 人 物 在 史 冊 文 本 上 的 反 復 出 現 與 沈 夢 棠 只 有 在 政 治 需 要 的 情 況 下 才 被 人 想 起 的 遭 遇 之 間 形 成 鮮 明 的 對 比 兩 相 聯 繫 起 來, 男 性 主 導 並 書 寫 的 歷 史 與 女 性 於 歷 史 進 程 中 的 不 斷 被 人 忽 略 以 及 只 有 在 男 性 需 要 的 情 況 下 才 會 以 賢 妻 良 母 等 為 男 權 服 務 的 美 好 形 象 出 現, 實 可 作 為 兩 幅 照 片 在 文 本 中 被 書 寫 的 深 刻 含 義 因 此, 與 其 說 沈 夢 棠 是 被 羅 冰 們 定 下 叛 徒 的 罪, 不 如 說, 是 受 到 了 整 個 時 代 的 審 判, 是 以 缺 少 自 由 話 語 權 的 女 性 身 份 被 男 權 主 導 下 的 主 流 歷 史 政 治 語 境 粗 暴 的 定 下 不 赦 之 罪 前 文 中, 筆 者 提 到 金 烏 尋 母 過 程 中 充 滿 救 贖 的 宗 教 含 義 尋 母 是 因 為 金 烏 不 能 容 忍 別 人 對 她 的 母 親 進 行 缺 席 審 判, 歸 根 結 底 是 為 了 洗 去 母 親 叛 徒 的 罪 名, 因 此 金 烏 尋 母 又 可 被 理 解 為 金 烏 救 母 而 也 正 是 因 為 如 此, 金 烏 從 一 個 女 兒 的 角 色 轉 變 為 具 有 神 的 色 彩 的 救 贖 者 的 形 象 無 論 是 否 巧 合, 金 烏 名 字 本 身 (6) 便 具 有 神 鳥 的 意 義, 是 太 陽 的 別 名 由 此 可 見, 徐 小 斌 對 人 物 形 象 的 設 計 可 謂 是 煞 費 苦 心 然 而, 這 一 形 象 所 起 到 的 意 義 又 很 與 眾 不 同 從 字 面 上 來 理 解, 所 謂 救 贖, 應 當 是 救 與 贖 的 雙 向 結 合, 如 果 金 烏 的 功 用 在 於 救, 作 為 被 拯 救 對 象 的 沈 夢 棠 所 應 付 出 的 則 是 贖 由 於 沈 夢 棠 在 作 為 文 本 的 歷 史 上 的 缺 席, 救 與 贖 的 雙 重 行 為 都 由 金 烏 一 個 人 來 承 擔 這 在 無 形 當 中 給 予 筆 者 一 條 探 索 金 烏 救 母 之 路 的 線 索 : 當 救 與 贖 合 二 為 一 之 時, 拯 救 的 過 程 也 便 是 贖 罪 的 過 程 因 此, 在 下 文 中, 筆 者 將 通 過 小 說 的 幾 個 片 段 來 闡 釋 金 烏 是 如 何 通 過 拯 救 = 贖 罪 的 方 式 來 達 到 救 母 的 目 的 為 了 闡 述 這 個 問 題, 筆 者 首 先 列 舉 金 烏 與 邁 克 VS 沈 夢 棠 與 烏 進 兩 個 片 段 進 行 比 較 ( 見 表 二 ) 從 圖 表 中 我 們 可 以 看 出, 金 烏 與 沈 夢 棠 的 感 情 生 活 具 有 重 複 性, 這 種 重 複 性, 從 本 文 論 述 的 主 題 來 看, 筆 者 認 為 這 是 金 烏 以 現 實 中 的 個 體 行 為 來 詮 釋 33

( 或 者 說 給 予 合 理 的 解 釋 ) 母 親 沈 夢 棠 於 被 動 狀 態 下 所 被 強 加 的 罪 表 二 金 烏 沈 夢 棠 之 比 較 愛 情 觀 國 籍 結 局 金 烏 沈 夢 棠 是 的 我 們 相 愛, 產 生 愛 情 是 件 正 常 的 事, 當 然, 我 比 他 大, 但 是 愛 情 和 年 齡 沒 有 關 係, 以 後 你 就 會 懂 得, 愛 情 和 現 實 中 的 一 切 都 沒 有 關 係, 愛 情 是 神 性 在 人 身 上 惟 一 留 下 的 東 西 夢 棠 見 到 他 ( 烏 進 ) 就 想, 壞 了, 她 要 和 新 結 識 的 女 朋 友 愛 上 同 一 個 人 了 但 是 夢 棠 沒 有 什 麼 負 疚 感 她 從 小 受 的 是 西 化 教 育 邁 克 是 M 國 人 傷 害 了 陸 羽 的 感 情 史 密 斯 是 M 國 記 者 三 個 月 之 後, 她 惟 一 感 興 趣 的 只 剩 下 了 羅 冰 的 男 朋 友 烏 進, 烏 進 後 來 真 的 成 了 她 的 男 朋 友 ( 暗 示 傷 害 了 羅 冰 的 感 情 ) 就 中 國 傳 統 的 道 德 觀 念 而 言, 沈 夢 棠 與 烏 進 之 間 的 愛 情 並 不 能 被 稱 為 是 光 明 正 大 的 行 為, 在 沈 夢 棠 烏 進 羅 冰 的 三 角 關 係 中, 沈 夢 棠 奪 人 之 美, 烏 進 始 亂 終 棄, 而 羅 冰 則 是 被 拋 棄 的 受 害 者 儘 管 沈 夢 棠 的 出 生 與 成 長 環 境 可 以 為 其 行 為 作 出 解 釋, 但 在 1940 年 代 的 話 語 環 境 下, 西 方 式 的 對 愛 情 的 追 求 方 式 不 僅 無 法 在 東 方 的 土 地 上 紮 根, 甚 至 對 大 多 數 人 來 講 聞 所 未 聞 尤 其 對 於 一 個 長 久 以 來 糾 結 于 道 德 審 判 與 法 律 審 判 的 社 會 而 言, 作 為 意 識 形 態 的 道 德 的 審 判 力 量 有 時 甚 至 會 高 於 作 為 體 系 化 的 制 度 的 法 律 如 果 說, 作 為 新 四 軍 在 白 區 的 間 諜 的 沈 夢 棠 與 軍 政 大 學 畢 業 生 烏 進 之 間 的 愛 情 還 算 具 有 革 命 同 志 的 政 治 色 彩, 那 麼 被 定 為 特 嫌 分 子 的 沈 夢 棠 與 M 國 記 者 史 密 斯 之 間 的 異 國 愛 情 被 定 義 為 徹 底 背 叛 了 革 命 則 實 屬 平 常 這 種 定 義 所 基 於 的 儼 然 是 統 治 一 個 時 代 的 政 治 話 語, 當 作 為 個 人 自 由 標 誌 之 一 的 愛 情 與 政 治 話 語 混 為 一 談, 也 即 愛 情 退 隱 幕 後, 政 治 話 語 在 現 實 舞 臺 上 唱 獨 角 戲 之 時 反 觀 金 烏 的 愛 情 觀, 不 僅 是 對 個 體 自 由 的 個 性 化 表 達, 同 時 也 將 愛 情 從 種 種 意 識 形 態 觀 念 中 清 晰 地 剝 離 出 來 這 其 中 自 然 有 兩 相 所 處 時 代 背 景 的 不 同, 也 有 社 會 整 體 觀 念 上 的 進 步 所 做 出 的 推 波 助 瀾, 但 更 多 的 是 金 烏 本 人 觀 念 上 的 與 時 俱 進 小 說 中 對 她 的 描 述 : 她 永 遠 是 個 風 姿 綽 約 的 婦 人, 不 是 少 女, 也 不 是 老 女 人 她 屬 於 現 在, 永 遠 屬 於 現 在 這 種 描 述 令 金 烏 脫 離 了 時 代 的 變 遷, 也 掙 脫 了 時 間 的 束 縛, 因 此 也 就 不 受 緊 隨 時 代 變 幻 的 各 種 社 會 構 成 元 素 的 影 響 在 這 種 情 況 下, 金 烏 成 為 一 個 獨 立 的 個 體, 34

一 個 尤 其 不 受 到 男 權 意 識 控 制 的 存 在, 她 的 形 象 甚 至 最 終 昇 華 為 一 具 超 凡 脫 俗 的 神 像, 而 這 也 再 度 應 和 了 她 神 鳥 的 名 字 另 一 方 面, 金 烏 根 本 性 的 血 緣 屬 於 西 化 了 的 沈 夢 棠 與 M 國 記 者 史 密 斯, 她 的 白 皙 的 皮 膚, 棕 色 的 大 眼 睛, 彎 而 長 的 睫 毛, 構 成 了 她 異 邦 異 族 的 外 貌 與 內 心, 也 代 表 著 她 與 羅 冰 們 的 不 同 之 處 尤 為 重 要 的 是, 雖 然 金 烏 從 未 見 過 自 己 的 生 母, 一 直 跟 隨 養 母 羅 冰 長 大, 但 當 羅 冰 稱 沈 夢 棠 為 叛 徒 後, 金 烏 與 羅 冰 之 間 豎 起 了 一 道 屏 障 這 種 隔 閡 不 僅 是 親 緣 之 間 血 濃 於 水 的 自 然 表 達, 筆 者 認 為, 同 時 也 隱 喻 了 個 人 自 由 對 政 治 話 語 的 成 功 反 抗 至 此, 金 烏 以 個 體 獨 立 的 行 為 為 母 親 沈 夢 棠 的 罪 做 出 了 合 理 的 解 : 愛 情 和 現 實 中 的 一 切 都 沒 有 關 係 如 果 說 金 烏 的 愛 情 理 論 是 從 思 想 觀 念 上 為 母 親 洗 罪, 那 麼 第 二 重 方 式 則 來 源 於 行 為 上 的 實 踐 小 說 中 的 幾 個 片 段 對 其 身 體 進 行 了 描 寫, 試 舉 例 : 以 金 烏 的 性 格 而 言, 肉 體 的 坦 露 於 她 並 不 是 一 件 出 格 的 事 情 然 而 肉 體 中 存 在 (7) 反 抗 權 力 的 事 物, 因 此 很 多 學 者 都 曾 經 對 身 體 政 治 做 出 過 熱 烈 的 討 論 而 當 女 權 主 義 文 論 逐 漸 興 起 的 時 候, 有 關 身 體 政 治 的 論 述 繼 而 成 為 她 們 向 男 權 挑 戰 的 有 力 工 具 之 一 進 一 步 言 之, 對 身 體 的 重 塑 成 為 女 性 主 義 文 學 創 作 實 踐 中 的 主 要 內 容 不 過,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當 多 數 女 性 主 義 作 家 成 功 地 在 文 本 中 塑 造 了 各 種 違 背 男 性 傳 統 審 美 觀 點 的 女 性 人 物 形 象 比 如 瘋 女 巫 女 醜 女 等 等, 以 別 一 樣 的 姿 態 挑 釁 著 男 性 的 視 覺 與 想 像 力 時, 羽 蛇 卻 塑 造 了 金 烏 這 樣 一 個 看 似 取 悅 男 性 的 完 美 無 瑕 的 女 人 我 們 沒 有 理 由 認 為 徐 小 斌 在 此 是 為 了 迎 合 男 性 讀 者 的 閱 讀 想 像, 也 不 能 就 此 認 定 對 美 麗 女 人 的 再 度 書 寫 即 是 向 男 性 審 美 觀 做 出 投 降 金 烏 的 影 響 力 在 於, 她 絕 世 的 美 態 實 35

際 上 化 為 侵 入 男 性 骨 髓 的 美 女 蛇 當 她 以 天 使 的 形 象 出 現 在 畫 家 鈦 白 的 面 前 時, 魔 鬼 的 身 影 已 經 籠 罩 在 他 的 頭 頂 上 這 意 味 著 金 烏 在 徐 小 斌 的 筆 下 同 時 具 有 了 天 使 與 魔 鬼 的 雙 重 性 質 女 性 主 義 批 評 家 桑 德 拉 吉 伯 特 和 蘇 珊 古 芭 曾 經 對 男 性 作 家 筆 下 經 常 出 現 的 這 一 對 極 端 形 象 有 過 討 論 她 們 指 出 男 性 心 目 中 千 百 年 來 一 直 夢 想 著 的 理 想 女 性 就 是 一 位 天 使, 年 青 純 潔 馴 服 且 甘 願 犧 牲 自 我 對 於 更 加 世 俗 的 十 九 世 紀, 永 恆 的 純 潔 女 性 不 是 以 天 堂 裏 的 聖 母 為 代 表, 而 是 家 庭 中 的 天 使 與 此 相 反, 魔 鬼 一 直 是 迷 惑 毀 滅 惡 毒 的 而 形 象, 似 乎 是 一 個 地 獄 裏 與 天 使 相 對 的 具 有 魔 (8) 法 的 生 靈 因 此, 當 天 使 與 魔 鬼 的 特 質 同 時 出 現 在 金 烏 身 上 時, 這 一 人 物 事 實 上 疏 離 了 男 性 的 傳 統 想 像 力 她 以 一 種 俯 瞰 的 姿 態 傲 視 著 鈦 白 做 出 的 種 種 醜 態, 男 性 在 女 色 誘 惑 面 前 所 流 露 出 的 生 理 本 能 以 及 雄 性 荷 爾 蒙 刺 激 下 對 美 麗 女 性 企 圖 征 服 的 欲 望 暴 露 無 遺 當 鈦 白 的 整 個 身 體 都 貼 上 那 匹 綢 緞 的 時 候, 他 只 是 象 徵 性 地 動 了 兩 下, 就 像 是 一 隻 吹 得 鼓 鼓 的 熱 氣 球 被 紮 了 一 針, 一 下 子 泄 了 下 來 於 是, 當 鈦 白 象 徵 男 性 性 功 能 的 生 殖 器 官 出 現 問 題 時, 除 了 獲 得 金 烏 輕 蔑 的 嘲 笑, 也 寓 意 著 男 性 長 久 以 來 對 女 性 在 性 及 其 相 關 生 理 行 為 方 面 的 控 制 徹 底 失 敗 當 他 試 圖 以 金 錢 來 換 取 喪 失 的 男 性 尊 嚴 時, 金 烏 卻 沒 有 像 被 傳 統 道 德 宣 揚 下 的 貞 潔 烈 女 一 樣 將 錢 扔 在 地 上, 相 反 地, 她 揚 起 手, 將 錢 重 重 地 摔 在 鈦 白 的 臉 上, 之 後 收 好, 揚 長 而 去 這 一 刻, 男 性 文 化 長 久 以 來 對 女 性 想 像 的 建 構 體 徹 底 倒 塌 事 實 上, 小 說 中 多 次 寫 到 金 烏 的 性 生 活 金 烏 的 性 開 放 是 她 個 性 解 放 的 的 表 徵, 同 時, 她 對 性 對 象 的 不 屑 一 顧 也 是 她 作 為 女 性 進 行 人 性 重 構 的 過 程 她 以 她 的 性 觀 念 和 性 行 為 對 現 實 的 道 德 制 度 提 出 挑 戰, 也 對 即 成 的 男 權 文 化 發 出 抗 議 和 陰 冷 的 嘲 笑 她 以 她 的 身 體 抗 議 解 構 和 顛 覆 了 男 性 傳 統 文 化 和 男 性 在 歷 史 中 的 統 治 地 位 由 此, 當 我 們 聯 繫 前 文 沈 夢 棠 所 受 到 的 男 權 話 語 壓 制 以 及 金 烏 救 / 贖 行 為 同 體 的 論 述, 無 論 從 思 想 觀 念 ( 精 神 ) 上, 還 是 從 行 為 實 踐 上, 金 烏 都 為 生 母 沈 夢 棠 的 罪 尋 找 到 了 合 理 的 解 釋 以 及 成 功 瓦 解 了 壓 制 在 母 親 身 上 的 政 治 話 語 審 判 就 此 來 看, 金 烏 救 她 的 行 動 相 當 成 功 雖 然 直 到 小 說 的 結 尾, 金 烏 依 然 在 尋 母 的 路 上, 事 情 沒 有 任 何 進 展, 但 這 並 不 意 味 著 在 為 母 親 贖 罪 的 行 動 中, 金 烏 是 個 失 敗 者 相 反 地, 在 這 以 後, 尋 母 變 成 了 一 種 單 純 的 尋 找 行 為, 而 她 本 身 作 為 神 在 現 實 社 會 的 人 性 化 身 也 便 具 有 了 存 在 的 意 義 36

參 陸 羽 救 贖 自 救 VS 他 救 我 們 有 理 由 相 信, 羽 蛇 中 充 滿 了 宗 教 色 彩 無 論 是 潛 在 的 想 像, 還 是 直 接 明 白 的 表 述, 在 新 時 期 的 女 性 文 本 創 作 中, 宗 教 作 為 架 構 在 女 性 與 歷 史 之 間 的 媒 介, 已 經 偏 離 於 傳 統 的 神 學 論 述 雖 然 它 依 然 帶 有 拯 救 世 人 的 社 會 功 能, 但 伴 隨 著 人 性 意 識 的 崛 起, 人 類 在 宗 教 面 前 已 然 不 是 束 手 無 策 的 屈 從 者 相 反 的, 人, 尤 其 是 女 人 主 動 運 用 宗 教 的 方 式 來 進 行 自 我 重 塑 已 經 成 為 一 種 可 能 的 途 徑 因 此, 如 果 說 金 烏 的 神 性 是 作 為 宗 教 論 述 系 統 中 的 主 體 存 在 的 話 ( 金 烏 採 取 的 是 救 她 的 方 式 ), 那 麼 陸 羽 一 生 都 在 尋 求 被 拯 救 的 過 程 則 是 她 作 為 客 體 存 在 的 一 次 實 踐 小 說 中, 陸 羽 殺 弟 是 一 個 標 誌 性 的 事 件 從 文 本 的 敍 述 來 看, 殺 弟 是 羽 其 後 一 切 行 為 的 緣 起, 比 如 逃 離 以 及 西 覃 山 尋 求 救 贖 一 些 論 者 將 西 覃 山 片 段 視 為 陸 羽 贖 罪, 並 且 將 這 種 行 為 與 耶 穌 受 難 相 比 較 不 過 在 筆 者 看 來, 殺 弟 在 羽 的 觀 念 中 並 非 是 一 種 有 罪 的 行 為 除 卻 小 說 中 交 代 的 羽 的 殺 弟 動 機 外, 頻 繁 出 現 在 羽 耳 邊 的 耳 語 事 實 上 也 肯 定 了 其 無 罪 性, 小 說 中 這 樣 描 述 道 : 因 此, 合 理 的 解 釋 是, 殺 弟 是 陸 羽 報 復 母 親 失 愛 的 背 叛 只 是 在 最 初, 她 並 未 意 識 到 報 復 行 為 的 後 果, 直 到 她 發 現 金 烏 愛 上 了 邁 克 時, 才 認 識 到 殺 弟 帶 來 的 負 面 影 響 : 當 羽 預 感 到 有 可 能 失 去 金 烏 時, 第 一 次 承 認 殺 弟 是 有 罪 的 行 為 不 過, 值 得 我 們 討 論 的 是, 陸 羽 觀 念 中 的 罪 並 非 法 律 範 疇 定 義 下 的 罪, 也 不 是 宗 教, 比 如 基 督 教 定 義 下 的 人 的 原 罪, 事 實 上, 筆 者 認 為, 罪 在 陸 羽 的 心 目 中 只 是 引 起 她 失 愛 的 37

一 個 原 因 : 玄 溟 與 若 木 因 為 她 殺 弟 而 更 加 不 愛 她 ; 金 烏 因 為 知 道 她 殺 弟 的 行 為 也 疏 遠 她 儘 管 這 只 是 她 個 人 的 猜 測 失 愛 的 後 果, 是 羽 存 在 的 被 漠 視 小 說 從 正 反 兩 個 方 面 表 現 了 這 種 被 漠 視 的 情 狀 : 一 方 面, 羽 只 有 在 生 病 的 時 候 才 能 夠 得 到 玄 溟 和 若 木 的 關 心 與 疼 愛 ; 另 一 方 面 當 羽 凝 視 自 己 的 皮 膚 時, 產 生 自 己 活 在 世 上 真 是 多 餘 的 念 頭 (9) 漠 視 令 陸 羽 失 去 了 存 在 的 主 體 性, 她 像 一 個 隱 形 人 一 樣 存 在 于 玄 溟 家 族 中, 然 而 主 體 存 在 實 質 性 的 缺 失 卻 又 讓 她 更 像 是 一 個 飄 忽 不 定 的 遊 魂, 一 生 都 在 努 力 尋 找 屬 於 自 己 的 肉 身, 以 期 能 夠 達 到 借 屍 還 魂, 重 新 為 自 己 定 位 的 結 果 因 此, 筆 者 可 以 做 出 這 樣 一 個 總 結 性 的 寓 言 : 陸 羽 確 認 主 體 性 存 在 的 前 提 是 確 認 自 己 的 肉 體 存 在, 從 而 消 除 被 漠 視 的 境 況 而 如 果 想 要 不 被 漠 視, 也 即 重 新 獲 得 人 們 的 愛, 贖 罪 和 洗 罪 成 為 她 唯 一 的 選 擇 這 種 贖 與 洗 的 念 頭 引 導 她 最 終 走 向 了 西 覃 山 金 闋 寺 陸 羽 在 西 覃 山 贖 / 洗 罪 過 程 主 要 是 通 過 法 嚴 大 師 的 刺 青 完 成 的 有 不 少 論 者 將 這 一 片 段 與 基 督 教 的 救 贖 聯 繫 在 一 起, 不 過 在 筆 者 看 來, 這 種 論 述 有 著 本 質 性 的 不 合 理 之 處 首 先, 基 督 教 的 救 贖 源 自 基 督 耶 穌 被 釘 在 十 字 架 上 後, 以 其 流 淌 的 鮮 血 拯 救 世 人 如 果 我 們 認 定 羽 蛇 的 鮮 血 具 有 自 我 贖 罪 的 含 義 的 話, 這 與 耶 穌 的 救 贖 本 身 便 形 成 一 種 悖 論 一 種 基 於 有 罪 者 的 鮮 血 與 無 罪 的 耶 穌 的 鮮 血 之 間, 只 取 其 一 合 理 性 的 悖 論 其 次, 在 承 認 陸 羽 刺 青 具 有 基 督 教 救 贖 含 義 的 前 提 下, 小 說 將 故 事 背 景 設 置 於 金 闋 寺 這 樣 一 個 佛 教 聖 地 之 下, 顯 然 有 著 缺 少 邏 輯 合 理 性 之 處 因 此, 以 往 將 陸 羽 與 基 督 教 精 神 聯 繫 起 來 的 論 述, 在 筆 者 看 來 是 不 成 立 的 一 個 合 理 的 解 釋 是, 陸 羽 刺 青 的 情 節 實 際 上 體 現 的 是 其 對 個 人 主 體 性 的 追 尋 過 程 有 關 刺 青 的 宗 教 意 義, 前 人 已 經 有 詳 盡 的 論 述, 在 此 不 做 贅 述 如 果 放 諸 本 文 的 語 境 內,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刺 青 的 圖 案 與 陸 羽 的 屬 性 之 間 具 有 一 種 符 合 性 小 說 在 開 篇 介 紹 了 陸 羽 的 別 名 : 羽 蛇 名 羽, 屬 蛇 而 法 嚴 大 師 在 陸 羽 背 後 所 刺 的 圖 案 恰 恰 正 是 一 條 帶 羽 毛 的 會 飛 的 蛇 於 是, 這 兩 者 之 間 便 具 有 了 潛 在 的 相 關 性 : 陸 羽 背 後 所 刺 的 圖 案 正 是 她 本 人 的 具 象 化 表 現 如 果 說, 陸 羽 光 滑 如 蛇 的 肌 膚 在 刺 青 之 前, 通 過 圓 廣 的 視 線, 是 雲 霧 一 般 的 身 體 的 話, 在 刺 青 之 後, 同 樣 通 過 圓 廣 的 視 角, 呈 現 出 的 是 肉 身 如 同 一 個 神 話 的 形 式 矗 立 著 至 此, 羽 長 久 以 來 被 漠 視 的 存 在 終 於 有 了 肉 體 意 義 上 的 實 質 性 所 在 伴 隨 陸 羽 刺 青 過 程 的, 是 她 非 同 尋 常 的 隱 忍 性 這 種 隱 忍 通 過 圓 廣 的 視 線 呈 現 出 38

來 有 著 別 一 樣 的 意 義 所 在 小 說 的 作 者 並 沒 有 站 在 敍 述 者 的 角 度 對 這 種 隱 忍 性 做 出 任 何 主 觀 性 的 評 價, 在 筆 者 看 來, 這 種 寫 作 上 的 處 理 方 式, 除 卻 因 為 作 者 本 身 女 性 的 性 別 因 素 外, 更 多 的 是 想 要 借 助 男 性 的 情 感 器 官 增 強 隱 忍 性 的 力 度 隱 忍 本 身 具 有 雙 關 性 一 方 面, 隱 忍 是 一 種 德 行, 也 是 佛 教 積 極 宣 導 的 一 種 個 人 修 行 境 界 如 果 放 諸 女 性 群 體 當 中, 又 可 被 認 為 是 男 性 加 諸 女 性 身 上 的 美 德 千 百 年 來 傳 統 敍 事 中 的 女 性, 無 一 不 以 隱 忍 作 為 取 悅 男 性 的 標 準 之 一 於 是, 小 說 中 出 現 的 女 性, 比 如 被 迫 嫁 給 老 張 的 梅 花 ( 筆 者 注 : 此 處 的 梅 花 不 同 于 嫁 給 安 強 之 後 的 梅 花 ) 若 木 身 邊 的 侍 女 田 姨, 無 一 不 符 合 男 性 的 隱 忍 觀 另 一 方 面, 隱 忍 卻 也 是 爆 發 的 前 提, 當 隱 忍 達 到 一 定 限 度 的 時 候, 爆 發 在 所 難 免, 由 此 產 生 對 壓 制 力 量 的 反 抗 這 一 意 義 觀 照 下 的 代 表 人 物 即 是 玉 心 姨 媽 ( 楊 碧 城 ) 主 動 和 秦 鶴 壽 分 居 的 玄 溟 以 及 嫁 給 安 強 後 變 成 西 覃 山 女 盜 梅 姑 的 梅 花 等 等 而 就 筆 者 在 此 著 重 分 析 的 主 人 公 陸 羽 來 看, 她 的 隱 忍 不 僅 僅 表 現 在 刺 青 過 程 中 對 疼 痛 的 忍 耐, 其 日 常 生 活 中 的 言 行 也 可 看 做 是 另 一 種 表 現 隱 忍 的 方 式 那 麼, 陸 羽 的 發 聲 方 式 又 是 什 麼 呢? 蜜 雪 兒 沃 頓 在 一 篇 評 價 小 說 欽 契 的 文 章 中 對 文 本 中 的 言 語 緘 默 做 瞭 解 釋, 他 認 為 主 人 公 的 緘 默 是 反 叛 的 表 現, 因 為 那 個 社 會 通 過 操 縱 語 言 來 鞏 固 地 位, 語 言 是 社 會 武 器, 而 不 是 交 流 工 具 (10) 在 這 種 情 形 之 下, 語 言 實 際 上 成 為 了 一 個 掌 握 了 話 語 權 的 群 體 用 以 控 制 另 一 個 處 於 邊 緣 位 置 或 亞 文 化 範 疇 內 的 群 體 的 暴 力 工 具 而 受 到 壓 制 的 群 體 也 必 然 會 做 出 相 應 的 反 抗, 儘 管 他 們 處 於 喪 失 話 語 權 的 緘 默 狀 態 下, 依 然 會 努 力 尋 求 他 種 方 式 來 進 行 解 脫 於 是, 就 陸 羽 而 言, 一 方 面, 她 以 緘 默 應 對 玄 溟 若 木 粗 暴 的 態 度, 以 無 言 回 應 任 課 老 師 的 責 備 ; 另 一 方 面, 她 以 默 默 忍 受 刺 青 過 程 中 流 血 的 疼 痛 來 重 新 確 立 自 身 在 現 實 中 的 主 體 獨 立 性 可 以 說, 隱 忍 策 略 在 陸 羽 的 實 踐 下 獲 得 了 令 人 印 象 深 刻 的 效 果, 她 成 功 地 吸 引 了 老 師 和 玄 溟 對 她 的 重 新 關 注 : 39

由 此, 如 果 我 們 將 陸 羽 的 隱 忍 情 節 放 大 至 整 個 中 國 社 會 歷 史 語 境 下, 可 以 發 現 不 少 相 似 的, 女 性 不 斷 在 尋 找 發 聲 方 式 的 案 例 在 男 權 長 久 以 來 的 鉗 制 下, 女 性 失 去 了 發 聲 的 機 會, 也 一 度 忘 記 了 發 聲 的 方 法 她 們 遵 從 著 男 性 定 制 的, 要 求 保 持 沉 默, 絕 對 服 從 的 社 會 道 德 行 為 機 制, 以 溫 和 的 形 象 出 現 在 歷 史 書 寫 當 中 但 是, 總 會 有 一 些 時 代 語 境 下 的 叛 逆 者, 以 先 鋒 的 姿 態 崛 起, 於 千 百 年 來 形 成 的 歷 史 死 水 當 中 驚 起 陣 陣 波 瀾, 並 從 各 種 發 聲 的 方 式 中 最 終 獲 取 個 體 主 體 性 的 抒 發, 進 而 創 造 全 新 的 具 有 女 性 獨 立 特 質 的 歷 史 呈 現 不 過, 儘 管 陸 羽 刺 青 引 起 了 玄 溟 若 木 等 人 的 注 意, 她 於 整 個 家 族 中 的 地 位 並 未 就 此 獲 得 本 質 性 的 改 寫 筆 者 認 為, 當 徐 小 斌 嘗 試 令 羽 蛇 以 他 救 的 方 式 獲 取 贖 罪, 本 身 想 要 表 達 的 意 義 在 於, 女 性 本 身 於 傳 統 歷 史 中 的 地 位, 如 果 寄 予 以 他 者 的 救 贖 方 式, 是 無 法 取 得 徹 底 的 成 功 的 這 意 味 著 女 性 群 體 本 身 應 當 從 自 救 的 角 度 重 新 思 考 在 與 男 權 博 弈 過 程 中 將 要 面 臨 的 現 實 問 題 不 能 不 說, 對 於 整 部 小 說 所 進 行 的 閱 讀 活 動, 一 直 周 旋 於 現 實 與 虛 幻 的 場 景 切 換 中 我 們 不 得 不 糾 結 於 圓 廣 與 燭 龍, 究 竟 哪 一 個 才 是 真 實 的 具 象, 哪 一 個 又 是 虛 幻 的 化 身 當 圓 廣 以 燭 龍 的 身 份 出 現 在 文 本 中 時, 陸 羽 的 被 救 贖 身 份 也 同 時 轉 變 為 拯 救 激 進 青 年 燭 龍 的 救 贖 者 形 象 這 似 乎 也 是 作 者 特 意 為 女 性 出 路 的 探 求 提 供 了 另 一 種 可 能 的 方 式 小 說 中 的 圓 廣 是 一 名 佛 教 弟 子, 這 意 味 著 從 人 物 身 份 背 景 上 來 看, 圓 廣 忠 實 信 仰 著 佛 教 當 他 以 燭 龍 的 身 份 出 現 時, 是 一 名 熱 血 沸 騰 的 革 命 青 年, 民 主 自 由 是 他 傾 注 全 力 追 求 的 精 神 價 值 然 而 與 圓 廣 不 同 的 是, 燭 龍 的 精 神 信 仰 隨 著 歷 史 社 會 語 境 的 轉 變, 逐 漸 發 生 質 的 變 化, 最 終 由 民 主 學 生 領 袖 變 成 流 亡 在 國 外 的 送 外 賣 的 人 這 個 過 程 發 生 的 語 (11) 境 背 景, 除 了 燭 龍 本 人 零 散 的 敍 述 外, 作 家 也 在 自 述 性 的 散 文 中 有 所 表 述 小 說 中 對 這 個 轉 變 過 程 的 描 寫 主 要 通 過 燭 龍 的 言 論, 從 慷 慨 激 昂 到 最 後 的 窮 困 潦 倒 安 於 現 狀, 令 人 印 象 深 刻 也 耐 人 尋 味 而 陸 羽 對 燭 龍 的 拯 救 主 要 是 通 過 語 言 與 行 動 兩 種 方 式 就 語 言 上 來 說, 陸 羽 幾 次 三 番 勸 燭 龍 逃 走 (12), 這 種 勸 說 源 自 伴 隨 陸 羽 一 生 的 神 諭 耳 語 這 或 可 被 認 為 是 陸 羽 內 心 的 真 實 想 法, 因 為 她 早 已 分 不 清 這 些 耳 語 究 竟 哪 個 是 神 諭, 哪 個 是 自 己 真 正 的 想 法 (13) 事 實 上, 這 也 可 看 做 是 陸 羽 ( 代 表 女 性 ) 在 沉 默 許 久 以 後 勇 敢 的 在 男 性 面 前 40

發 聲 這 與 其 西 覃 山 刺 青 時 從 始 至 終 的 寡 言 形 成 對 比 籍 於 此, 陸 羽 幻 化 成 了 帶 有 宗 教 色 彩 的 女 神, 在 激 情 高 漲 的 燭 龍 面 前, 她 的 逃 離 話 語 帶 有 先 驗 性 的 預 言 警 戒 性 質 ; 而 在 燭 龍 對 信 仰 產 生 懷 疑, 情 緒 遊 離 不 定 的 時 候, 她 的 逃 離 話 語 又 帶 有 指 點 迷 津 的 意 味 另 一 方 面, 從 行 動 角 度 而 言, 陸 羽 對 燭 龍 的 拯 救 是 以 肉 體 的 損 毀 和 付 出 為 代 價 小 說 中 第 一 次 對 這 個 主 題 進 行 描 寫 是 在 燭 龍 與 亞 丹 被 警 車 帶 走 後, 陸 羽 在 一 群 要 人 面 前 留 下 關 於 燭 龍 無 罪 的 字 條 後, 從 大 樓 上 一 躍 而 下 儘 管 沒 有 出 血 和 死 亡, 但 肝 臟 破 裂, 整 個 身 體 幾 乎 被 重 新 縫 合 了 一 遍 第 二 次 是 在 燭 龍 被 關 押 後, 陸 羽 懷 著 巨 大 的 恐 懼 和 悲 傷, 去 找 丹 朱, 求 丹 朱 的 父 親 為 他 ( 燭 龍 ) 開 爭 取 保 外 就 醫 的 重 病 證 明, 為 他 請 了 最 好 的 律 師, 為 他 一 次 次 地 到 處 奔 走 因 為 沒 有 錢, 陸 羽 把 自 己 的 靈 魂 與 肉 體, 統 統 割 成 了 碎 片 在 整 個 過 程 中, 燭 龍 由 慷 慨 激 昂 的 話 語 領 袖, 逐 漸 蛻 變 為 少 言 寡 語, 對 現 實 充 滿 悲 觀 的 禿 頭 男 人 ; 而 陸 羽 從 一 個 被 漠 視 的 女 孩, 成 長 為 敢 於 爭 辯, 毫 不 留 情 指 出 現 實 的 女 人 這 種 此 消 彼 長 的 關 係 下, 燭 龍 為 代 表 的 男 性 逐 漸 退 居 次 要 位 置, 而 陸 羽 代 表 的 女 性 群 體 正 在 一 次 次 以 個 體 的 形 象 發 出 堅 定 的 聲 音, 甚 至 在 某 種 程 度 上, 陸 羽 們 的 聲 音 成 為 了 燭 龍 們 聲 音 的 消 音 器 到 了 最 後, 燭 龍 客 死 他 鄉, 在 一 片 平 民 的 墓 地 裏, 沒 有 墓 碑 他 被 草 草 埋 葬, 連 簡 單 的 儀 式 都 沒 有 這 個 曾 經 一 度 聲 名 顯 赫 的 青 年 領 袖, 最 終 以 無 名 的 結 局 退 出 歷 史 舞 臺 在 此, 筆 者 對 上 文 的 分 析 做 一 簡 短 的 總 結 陸 羽 與 燭 龍 之 間 的 互 動 實 可 視 為 整 部 小 說 當 中 的 又 一 條 主 線 這 條 主 線 的 意 義 在 於, 在 一 系 列 此 消 彼 長 的 關 係 中, 以 陸 羽 為 代 表 的 女 性 群 體, 通 過 他 救 與 自 救 的 方 式, 分 別 獲 得 了 主 體 存 在 性 與 發 聲 權 同 時, 徐 小 斌 在 文 本 中 借 用 了 20 世 紀 80 至 90 年 代, 知 識 份 子 從 思 想 激 進 狂 熱 到 由 於 信 仰 缺 失 導 致 對 真 理 等 產 生 懷 疑 和 精 神 消 沉 的 演 變 作 為 一 個 具 有 暗 喻 意 義 的 歷 史 敍 述 背 景 從 性 別 研 究 的 角 度 而 言, 精 英 文 化 及 其 各 種 衍 生 文 化 本 身 就 是 男 權 意 識 的 產 物, 因 此 精 英 文 化 的 衰 落 便 具 有 了 男 性 話 語 權 趨 從 弱 勢 的 意 義 所 在 在 這 種 背 景 下, 陸 羽 的 角 色 從 被 拯 救 的 物 件 轉 化 為 拯 救 者 的 形 象, 無 疑 指 明 了 女 性 本 身 主 體 性 提 升 的 可 能 至 於 小 說 的 結 尾, 陸 羽 在 切 除 腦 胚 葉 之 後, 變 得 和 正 常 人 無 異 當 羊 羊 玄 溟 家 族 第 五 代 男 性 血 脈 繼 承 人 發 生 車 禍, 瀕 臨 死 亡 的 時 候, 陸 羽 再 一 次 充 當 了 拯 救 者 的 形 象 只 是 這 一 次, 她 沒 有 再 像 以 前 一 樣 幸 運 的 逃 避 死 亡, 在 一 個 普 通 的 黃 昏, 她 死 在 了 若 木 的 面 前 有 些 論 者 認 為, 小 說 以 陸 羽 的 死 亡 做 結 篇, 寓 意 女 性 41

在 與 男 性 爭 奪 歷 史 話 語 權 上 最 終 依 然 避 免 不 了 失 敗 的 結 局 但 在 筆 者 看 來, 這 一 論 述 未 免 有 悲 觀 的 色 彩 筆 者 以 為, 徐 小 斌 其 實 是 以 站 在 第 三 方 的 角 度 上 審 視 著 女 性 歷 史 地 位 走 向 的 一 種 可 能 : 在 長 久 以 來 的 歷 史 敍 述 中, 總 會 有 一 部 分 反 其 道 而 行 之 的 女 性 被 認 定 為 既 定 語 境 的 叛 逆 者 和 少 數 對 於 這 些 女 性, 在 一 條 充 滿 荊 棘 與 坎 坷 的 抗 爭 道 路 上, 是 繼 續 堅 定 的 走 下 去, 還 是 在 眾 聲 喧 嘩 中 最 終 融 入 男 性 歷 史 的 汪 洋 中, 被 強 大 的 男 權 勢 力 改 造 成 為 理 想 化 的 女 性? 因 此 陸 羽 的 結 局 便 有 了 一 種 假 設 性 在 其 中 : 她 的 性 格 變 得 開 朗 樂 觀, 她 和 所 有 人 都 合 得 來, 豈 止 合 得 來, 還 能 打 成 一 片, 她 樂 於 社 交, 樂 於 做 好 事, 她 對 領 導 言 聽 計 從, 對 媽 媽 尤 其 孝 順, 媽 媽 說 的 一 切, 她 都 點 頭 稱 是, 她 還 能 把 媽 媽 各 種 構 想 變 為 現 實 然 而, 正 是 對 母 親 的 言 聽 計 從 讓 她 走 上 了 死 亡 之 路, 儘 管 她 認 定 這 是 作 為 女 兒 欠 母 親 的, 是 一 筆 該 還 的 債 但 在 閉 上 眼 睛 的 時 候, 她 卻 也 醒 悟 她 用 整 整 一 生 的 功 夫 來 贖 罪, 這 代 價 也 太 大 了, 假 如 有 來 生, 她 一 定 要 過 另 一 種 生 活 因 此, 小 說 實 際 上 是 以 陸 羽 的 死 亡 暗 示 女 性 如 果 放 棄 抗 爭 後 可 能 會 付 出 的 代 價 這 種 代 價 之 慘 烈, 包 含 了 精 神 與 肉 體 兩 者 的 灰 飛 煙 滅, 而 女 性 之 前 所 做 的 所 有 抗 爭, 也 會 隨 之 煙 消 雲 散 正 如 小 說 中 言 : 羽 的 死 是 一 種 消 失, 徹 底 的 消 失, 就 像 她 從 來 沒 有 來 到 人 間 一 樣 肆 結 語 至 此, 筆 者 對 本 文 內 容 做 一 總 結 在 本 文 中, 筆 者 基 於 前 人 對 徐 小 斌 羽 蛇 這 部 充 滿 女 性 性 別 色 彩 的 家 族 史 小 說 的 研 究, 主 要 討 論 作 者 如 何 以 救 贖 這 一 帶 有 宗 教 化 色 彩 的 主 題 書 寫 羽 蛇 家 族 中 的 典 型 女 性 這 部 分 的 討 論 實 際 上 與 男 性 書 寫 的 大 歷 史 背 景 相 結 合, 首 先 論 述 金 烏 尋 母 的 子 題 筆 者 認 為, 金 烏 尋 母 的 過 程 實 際 上 即 是 金 烏 為 母 親 沈 夢 棠 贖 罪 的 過 程, 也 即 救 她 的 方 式 沈 夢 棠 一 生 背 負 的 罪 源 於 社 會 政 治 話 語 的 巨 大 力 量, 因 此, 金 烏 從 精 神 以 及 行 為 實 踐 上 為 母 親 過 往 的 行 為 找 到 了 合 理 的 解 釋, 她 以 她 的 性 觀 念 和 性 行 為 對 現 實 的 道 德 制 度 提 出 挑 戰, 也 以 她 的 身 體 抗 議 解 構 和 顛 覆 了 男 性 傳 統 文 化 和 男 性 在 歷 史 中 的 統 治 地 位 其 次 是 討 論 陸 羽 逃 離 與 耳 邊 反 復 出 現 神 諭 小 說 中, 陸 羽 與 燭 龍 之 間 的 互 動 實 可 視 為 整 部 小 說 當 中 的 又 一 條 主 線 筆 者 認 為, 在 一 系 列 此 消 彼 長 的 關 係 中, 以 陸 羽 為 代 表 的 女 性 群 體, 通 過 他 救 與 自 救 的 方 式, 分 別 獲 得 了 主 體 存 在 性 與 發 聲 權 由 此, 42

作 家 以 救 贖 這 一 宗 教 化 的 方 式 從 而 重 新 構 築 起 給 予 女 性 以 合 理 位 置 所 在, 進 而 獨 立 於 傳 統 歷 史 書 寫 的 女 性 史 43

註 釋 : (1) 關 於 羽 蛇 中 父 系 血 緣 斷 裂 的 主 題, 筆 者 在 另 一 篇 論 文 根 的 掘 起 與 血 緣 的 斷 裂 徐 小 斌 羽 蛇 中 女 性 史 構 築 前 提 中 有 所 討 論 此 文 目 前 為 待 刊 稿 (2) 王 紅 旗 (2010 年 11 月 22 日 ) (3) 同 註 2 (4) 李 祥 林 (1998:51) (5) 毛 澤 東 (1991:892) (6) 金 烏 是 中 國 古 代 神 話 中 的 神 鳥, 也 稱 陽 鳥 或 三 足 相 傳 古 代 由 於 科 學 不 發 達, 古 人 在 看 到 太 陽 黑 子 的 時 候 誤 認 為 是 會 飛 的 黑 色 的 鳥 烏 鴉, 又 因 為 這 種 烏 鴉 不 同 於 自 然 界 中 常 看 到 的 烏 鴉, 所 以 加 一 腳 以 示 區 別 另 外, 由 於 三 足 烏 鴉 與 太 陽 相 關, 為 金 色, 所 以 稱 為 三 足 金 烏 (7) 伊 格 爾 頓 (1997:17) (8) Gilbert, S. M., & Gubar S.(1979:20-28) (9) 文 本 在 陰 爻 一 節 中 寫 道 : 她 的 惟 一 目 的 是 想 把 自 己 毀 掉 她 痛 恨 自 己 活 著, 她 恨 透 了 自 己 身 上 的 每 一 寸 皮 膚, 這 皮 膚 因 為 無 人 光 顧 無 人 理 睬 而 變 得 毫 無 意 義 自 輕 自 賤 她 想 自 己 活 在 這 世 上 真 是 多 餘 (10) Worton, M.(1982:105-124) (11) 徐 小 斌 : 世 界 上 有 一 些 無 夢 的 人 這 樣 的 人 群 其 實 十 分 可 怕 他 們 混 跡 於 茫 茫 人 海 之 中, 無 信 仰, 無 道 德 規 範, 更 無 自 律 精 神, 他 們 有 的 只 是 個 中 永 不 滿 足 的 欲 望, 和 能 夠 達 到 這 些 欲 望 的 手 段, 他 們 混 淆 了 視 聽, 侵 蝕 了 人 類 的 文 明 與 靈 性, 他 們 對 於 人 類 的 精 神 極 端 蔑 視 殘 酷 摧 毀, 對 於 人 類 的 物 質 巧 取 豪 奪 貪 婪 索 取, 他 們 註 定 只 有 今 生 而 無 來 世, 因 為 他 們 沒 有 靈 魂 按 照 物 質 不 滅 的 定 律, 他 們 或 許 會 化 作 一 些 肉 眼 看 不 見 的 粉 塵 彌 漫 在 空 間, 毒 化 人 類 的 大 氣 層, 絕 不 要 以 為 這 些 人 都 像 戲 臺 上 的 鬼 魅 一 般 青 面 獠 牙, 那 就 太 臉 譜 化 了, 他 們 很 可 能 從 表 面 看 去 寬 和 沉 靜, 貌 若 觀 音, 標 榜 著 各 種 莊 嚴 的 宣 言 動 聽 的 詞 藻, 實 則 各 自 身 懷 絕 技, 常 常 於 無 聲 處, 創 造 出 一 個 個 人 為 的 驚 雷 他 們 是 高 仿 真 的 專 家, 製 造 出 的 贗 品 比 真 的 還 像 真 的, 在 一 個 複 製 的 時 代, 他 們 很 容 易 得 逞 然 而, 對 於 他 們 來 講, 他 們 的 人 也 和 他 們 製 44

造 的 贗 品 一 樣, 只 有 一 次 性 效 應 (12) 文 本 中 寫 道 : 我 也 不 知 道 自 己 是 怎 麼 回 事 兒 如 果 真 的 有 這 種 本 領, 羽 哽 咽 了 一 下, 淚 水 在 睫 毛 上 閃 爍, 我 倒 想 把 它 送 給 你, 燭 龍, 逃 吧, 現 在 逃 掉 還 來 得 及 燭 龍, 如 果 你 非 要 我 說, 我 就 還 說 那 句 話, 逃 吧, 再 晚 就 逃 不 掉 了 羽 頭 也 不 回 地 說 完 這 句 話, 飛 快 地 走 了 (13) 文 本 中 提 到 : 羽 所 以 這 麼 想, 是 因 為 她 心 裏 那 個 聲 音, 那 個 可 怕 的 聲 音 這 麼 在 告 訴 她 羽 常 常 分 不 清 哪 個 是 那 種 聲 音, 哪 個 是 自 己 真 正 的 想 法, 實 際 上, 那 聲 音 和 她 的 想 法 已 經 成 為 一 體 了 那 是 一 種 預 感, 不 幸 的 是, 她 一 聲 所 有 的 預 感 都 一 一 應 驗 了 參 考 文 獻 王 紅 旗 (2010 年 11 月 22 日 ) 文 學 創 作 跨 越 三 界 的 先 鋒 性 專 訪 女 作 家 徐 小 斌 中 國 網 : 中 國 女 性 文 化 論 壇 系 列 訪 談 文 字 實 錄 2011 年 3 月 20 日, 取 自 : http://www.china.com.cn/blog/zhuanti/female/node_7104591.htm 李 祥 林 (1998) 尋 母 情 結 : 男 權 世 界 中 的 女 權 回 憶 戲 曲 藝 術 與 女 性 文 化 研 究 劄 記, 藝 術 百 家,1:51 毛 澤 東 (1991) 抗 日 時 期 的 經 濟 問 題 和 財 政 問 題, 毛 澤 東 選 集 第 三 卷, 頁 892 北 京 : 人 民 出 版 社 徐 小 斌 (1998) 關 於 心 靈 的 秘 密 通 道 及 其 它, 徐 小 斌 文 集, 頁 381-382, 北 京 : 華 藝 出 版 社 伊 格 爾 頓 (1997) 心 靈 的 法 則 夏 夫 玆 博 裏 休 謨 伯 克, 美 學 意 識 形 態, 頁 17 南 寧 : 廣 西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 Gilbert, S. M., & Gubar S. (1979). 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 The woman writer and the nineteenth century literary imagination (pp. 20-28).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Worton, M. (1982). Speech and wilence in the cenci. In M. Allott (Ed.), Essays on shelley (pp. 105-124). Liverpool, UK: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