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7:2(2014),255-293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 林 美 清 摘 要 放 逐, 為 文 學 中 流 傳 恆 久 的 母 題 它 是 個 人 情 志 寄 託 的 載 體, 並 能 建 構 出 多 重 繁 複 的 書 寫 面 向 以 哲 學 面 貌 來 看, 人 類 自 誕 生 起 就 開 始 經 歷 放 逐, 並 終 生 追 尋 其 存 有 的 意 義 ; 而 死 亡 則 被 視 為 回 歸 的 象 徵 就 歷 史 文 化 的 演 進 而 言, 放 逐 的 構 成 則 攸 關 個 體 對 於 政 治 體 系 的 認 同, 兼 及 權 力 核 心 系 統 中 所 扮 演 的 角 色 本 文 以 板 橋 望 族 林 爾 嘉 林 景 仁 父 子 為 研 究 對 象, 探 討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及 其 呈 現 的 文 化 意 涵 臺 灣 自 古 就 被 視 為 放 逐 的 空 間, 歷 經 明 鄭 滿 清 日 本 等 多 重 政 權 的 統 治, 其 存 有 意 義 則 展 現 出 各 種 表 述 本 研 究 對 象 板 橋 林 家 望 族, 即 於 清 末 西 元 1895 年, 拒 絕 接 受 日 本 殖 民 政 權 統 治, 而 舉 家 內 渡 回 歸 中 國 祖 籍 地 福 建 觀 察 林 爾 嘉 父 子 的 古 典 詩 作 中, 存 在 著 許 多 原 鄉 意 象 ; 尤 其 隨 著 林 氏 父 子 個 人 歷 史 中 多 次 空 間 移 動 經 驗, 也 展 演 出 多 元 繁 複 的 內 涵 作 者 於 現 有 的 生 命 ** 本 文 為 執 行 100 年 度 國 科 會 研 究 計 畫 NSC100-2410-H-182-012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及 其 主 題 溯 源 : 以 賦 為 考 察 部 分 研 究 成 果 承 蒙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提 供 的 修 改 意 見, 謹 此 致 謝 作 者 為 長 庚 大 學 通 識 教 育 中 心 特 聘 教 授,Email: ching@mail.cgu.edu.tw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歷 程 中, 營 造 出 原 鄉 兼 具 虛 實 面 向 的 空 間 表 述, 進 而 解 析 自 我 意 識 存 有 本 文 也 將 由 如 此 放 逐 書 寫 的 情 境 當 中, 探 索 原 鄉 的 相 應 場 所 異 鄉 的 存 有 意 涵 同 此, 也 將 探 討 林 景 仁 的 系 列 史 詩 之 作, 從 南 明 這 個 異 地 流 亡 政 權 為 題 材, 呈 現 出 放 逐 書 寫 的 內 在 意 識 關 鍵 詞 :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放 逐 林 爾 嘉 林 景 仁 乙 未 原 鄉 意 象.256.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一 前 言 清 光 緒 二 十 一 年 乙 未 (1895) 的 臺 灣, 因 甲 午 戰 敗 政 權 易 主, 年 號 遂 改 為 日 本 明 治 二 十 八 年, 正 式 進 入 五 十 餘 載 的 殖 民 時 期 關 於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Exile) 書 寫, 也 隨 政 權 轉 移 展 開 多 重 敘 事 與 精 神 面 向 以 主 題 來 說, 多 數 承 襲 先 賢 的 典 故 套 語 和 意 境 等 傳 統 的 脈 絡 但 隨 著 歷 史 社 會 情 境 的 差 異, 也 衍 生 出 多 種 的 面 向 尤 其, 後 世 學 者 也 觀 察 到 日 治 時 期 正 是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邁 向 多 元 發 展 的 階 段 ; 因 為, 當 時 正 處 於 一 個 由 舊 到 新 的 年 代, 不 僅 社 會 生 活 的 型 態 有 所 轉 變, 在 精 神 上 也 產 生 前 所 未 有 的 變 化 對 於 傳 統 文 人 而 言, 在 新 時 局 下 的 肆 應 情 形, 顯 得 多 采 多 姿, 耐 人 尋 味 又 如 林 立 的 詩 社 與 大 量 漢 詩 創 作, 進 而 成 為 社 會 文 學 化 的 指 標 1 從 放 逐 的 層 面 來 說, 除 了 是 意 識 情 緒 上 的 流 動, 本 身 存 在 著 一 個 深 刻 的 空 間 (Space) 議 題 由 中 心 到 邊 緣, 從 政 治 的 廟 堂 至 地 方 上 的 窮 鄉 僻 壤 ; 或 者 從 母 國 流 放 至 異 地, 也 由 家 的 原 鄉 輾 轉 到 異 鄉 從 遠 方 遙 望 原 鄉, 抑 或 於 放 逐 情 境 中, 試 圖 重 新 建 立 生 命 的 存 有 機 制 在 臺 灣 發 展 史 的 長 流 中, 板 橋 望 族 林 家 成 員, 本 身 存 有 多 次 而 漫 長 的 異 / 易 地 移 動 經 驗 2 清 初 乾 隆 年 間, 林 家 原 籍 福 建 漳 州 龍 溪 縣 ; 先 祖 林 應 寅 渡 海 來 臺, 於 新 莊 設 塾 授 徒 其 子 林 平 侯 (1766-1844) 從 商 致 富 並 且 挾 資 捐 官, 曾 赴 中 國 就 任 官 職 ; 卸 任 後, 返 臺 拓 展 墾 務 晉 升 地 方 首 富, 為 板 橋 林 家 王 國 的 奠 基 者 3 所 謂 的 林 本 源, 即 係 取 林 平 侯 的 三 子 林 國 華 (1802-1857) 與 五 子 林 國 芳 (1820-1861) 的 記 號 合 稱, 作 為 家 族 的 代 號 咸 豐 年 間, 林 家 遷 至 臺 北 板 橋 定 居, 啟 造 江 1 2 3 黃 美 娥 (2007), 古 典 臺 灣 : 文 學 史. 詩 社. 作 家 論, 頁 51 鄭 麗 榕 日 治 臺 灣 的 家 族 政 治 與 文 化 : 板 橋 林 家 林 履 信 的 例 子 中, 提 到 早 期 林 家 成 員 空 間 易 地 移 動 的 特 殊 現 象, 透 過 地 理 空 間 的 移 動 活 動 人 物 網 絡 著 作 文 本 的 分 析, 觀 察 大 家 族 及 其 成 員, 在 時 代 劇 變 中, 對 國 家 政 策 與 大 環 境 變 化 的 肆 應 與 發 展, 也 藉 此 了 解 國 族 認 同 問 題 的 複 雜 性 詳 臺 灣 教 育 史 研 究 會 通 訊, 第 64 期,2010 年 1 月, 頁 2-17 按 林 履 信 (1899-1954) 為 林 景 仁 之 弟 許 雪 姬 (2000), 板 橋 林 家 : 林 平 侯 父 子 傳, 頁 1 本 書 主 要 在 探 討 林 氏 先 祖 渡 海 來 臺 後, 林 平 侯 的 發 跡 過 程 與 臺 灣 歷 史 發 展 的 關 係.257.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南 園 林 式 的 宅 邸, 為 家 族 財 富 與 事 業 達 到 最 高 峰 的 表 現, 亦 成 為 北 臺 灣 風 景 名 勝 4 林 維 源 (1838-1905) 為 林 國 華 次 子, 光 緒 四 年 (1878) 執 掌 家 業, 曾 協 助 巡 府 劉 銘 傳 墾 務 等 事 項, 亦 推 動 文 教 活 動, 與 文 人 唱 和 聯 吟 本 文 探 討 的 林 爾 嘉 (1875-1951) 則 為 林 維 源 之 子, 5 林 景 仁 (1893-1940) 則 係 其 長 孫 光 緒 二 十 一 年 (1895) 清 廷 因 中 日 甲 午 戰 爭 失 敗, 將 割 讓 臺 灣 給 日 本, 林 維 源 舉 家 遷 返 中 國 福 建 避 亂 其 子 林 爾 嘉 ( 字 叔 臧 菽 莊, 號 尊 生 ; 別 號 允 明 識 廬 主 人 與 百 忍 老 人 ), 乙 未 割 臺 之 際 隨 同 其 父 林 維 源 遷 居 廈 門, 繼 承 家 業 擔 任 地 方 商 職 民 國 二 年 (1913) 興 建 菽 莊 別 業 ; 隔 年 創 辦 菽 莊 吟 社 和 文 人 同 好 交 遊 唱 和 ; 同 時 編 撰 菽 莊 叢 刻 與 出 版 菽 莊 叢 書, 集 結 個 人 與 詩 社 成 員 作 品 面 世, 至 二 次 戰 後 返 臺 定 居 終 老 林 景 仁 ( 字 健 人, 號 小 眉 ; 別 署 蟫 窟 主 人 ), 為 林 爾 嘉 長 子 乙 未 時 亦 隨 父 祖 內 渡 福 建 祖 籍 地, 而 後 定 居 廈 門 鼓 浪 嶼 他 曾 創 立 臺 北 鍾 社, 足 見 承 襲 家 學 的 淵 源 從 詩 作 中 可 以 看 到 他 和 林 爾 嘉 一 樣, 成 長 中 有 多 次 與 多 地 的 移 動 經 驗 例 如 以 臺 灣 為 題 材 創 作 東 寧 草 詩 集, 其 足 跡 甚 至 遠 跨 南 洋 歐 洲 與 中 國 東 北 等 地 另 一 部 摩 達 山 漫 草 詩 集, 除 為 海 外 僑 居 新 婚 燕 爾 的 生 活 記 錄, 部 分 卻 亦 有 抒 發 文 化 鄉 愁 之 情 懷 但 最 終, 林 景 仁 和 其 父 生 命 的 回 歸 有 所 不 同, 壯 年 客 死 異 鄉 於 中 國 東 北 病 逝 就 哲 學 觀 點 而 言, 人 的 出 生 都 是 一 個 放 逐 的 過 程, 而 死 亡 則 視 為 回 歸 並 終 結 鄉 愁 的 表 徵 以 歷 史 社 會 的 元 素 來 看, 家 族 遷 徙 的 易 地 移 動, 現 實 的 脅 4 5 夏 鑄 九 (2009), 樓 臺 重 起. 下 編 : 林 本 源 園 林 的 空 間 體 驗 記 憶 與 再 現, 頁 4-5 而 連 橫 (2009) 臺 灣 詩 乘 卷 六, 曾 林 家 園 邸 的 紀 載 : 板 橋 園 在 臺 北 之 板 橋 莊, 為 林 樞 北 觀 察 所 建 時 甫 太 僕 又 潤 色 之 氅 雲 游 臺, 時 相 過 從, 集 中 有 乙 未 端 午 家 時 甫 星 時 召 同 幕 府 板 橋 園 夜 集 時 方 建 立 民 主 國, 越 數 日 而 兵 火 倉 皇, 賓 主 俱 散 回 首 名 園, 亦 歸 零 落, 真 不 勝 今 昔 之 感 也 詳 該 書, 頁 316-317 可 見 林 園 在 清 末 成 為 臺 灣 文 人 著 名 的 集 會 交 友 之 所 按 : 林 樞 北, 即 林 國 華 氅 雲, 即 林 鶴 年, 光 緒 年 間 來 臺 宦 遊 文 人, 本 籍 安 溪 ; 乙 未 後 返 福 建 廈 門 居 鼓 浪 嶼 本 文 探 討 的 林 爾 嘉, 和 林 維 源 實 無 血 緣 關 係 本 名 為 陳 石 子, 乃 是 林 維 源 妻 弟 陳 宗 美 過 繼 給 林 家 的 螟 蛉 子 由 於 本 文 主 要 以 文 學 詩 歌 作 品 為 主 體 觀 照, 故 家 世 背 景 與 發 展, 不 多 作 贅 述.258.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迫, 因 而 促 使 個 體 產 生 類 似 被 放 逐 的 無 奈 心 境 本 文 以 板 橋 望 族 林 爾 嘉 父 子 為 探 討, 將 從 其 傳 承 的 傳 統 詩 學 體 裁 時 代 脈 絡, 探 析 父 子 兩 人 詩 作 的 放 逐 書 寫 及 原 鄉 意 象 二 移 動. 變 動 : 放 逐 書 寫 的 空 間 放 逐 (Exile) 是 歷 史 上 流 傳 久 遠 的 政 治 懲 罰, 也 作 為 文 學 書 寫 的 主 題 之 一 不 外 乎 呈 現 出 思 鄉 情 懷 時 空 錯 失 身 分 認 同 或 衍 生 悲 愁 的 情 緒 等 等 面 向, 甚 至 和 近 年 的 離 散 (Diaspora) 論 述 相 似 離 散 的 語 境, 和 近 代 族 群 散 居 的 歷 史 發 展 有 關, 卡 爾 拉 (Virinder S. Kalra) 等 人 所 著 的 離 散 與 混 雜 認 為, 此 一 論 述 自 1990 年 代 後 才 開 始 嶄 露 頭 角, 最 早 可 以 追 溯 自 猶 太 (Jewish) 民 族 遭 受 放 逐 的 歷 史 發 展 有 關, 乃 是 關 係 到 受 迫 性 遷 移 放 逐 和 一 種 繼 起 的 失 落 感, 這 種 感 覺 來 自 於 對 歸 返 的 無 能 為 力 6 而 在 文 學 的 範 疇 中, 這 種 移 居 異 國 的 文 化 凝 視 及 生 命 經 驗, 當 屬 流 亡 海 外 的 作 家 及 留 學 生 文 學 作 品 最 為 明 顯 7 因 此, 從 時 代 背 景 和 書 寫 文 體 觀 之, 放 逐 一 詞 顯 然 和 本 文 論 述 較 契 合 揆 諸 古 代 文 獻 中, 遠 自 先 秦 以 降 歷 代 不 乏 有 許 多 書 寫 例 證, 可 作 為 觀 察 的 典 範 (Sublime) 8 甚 至, 成 為 傳 承 且 深 具 影 響 力 的 美 6 7 8 詳 卡 爾 拉 (Virinder S. Kalra) 等 合 著, 陳 以 新 譯 (2008), 離 散 與 混 雜, 頁 16 詳 范 銘 如 (2008), 眾 裏 尋 她 臺 灣 女 性 小 說 縱 論, 頁 130-131 本 書 言 及 離 散 這 個 觀 念, 則 引 用 了 威 廉. 沙 凡 (William Safran) 指 出 族 群 散 居 的 幾 項 特 徵, 有 離 散 的 歷 史 存 有 祖 國 的 記 憶 或 神 話 不 被 寄 居 國 接 受 渴 望 落 葉 歸 根 持 續 支 持 祖 國 並 認 同 為 團 體 中 的 一 份 子 關 於 歷 代 文 學 中 放 逐 書 寫 的 例 證, 眾 所 周 知 以 先 秦 時 代 屈 原, 將 遭 受 放 逐 的 委 屈 寫 成 離 騷, 構 成 流 傳 典 範 而 漢 代 司 馬 遷 報 任 安 書 : 屈 原 放 逐, 乃 賦 離 騷, 肯 定 屈 原 的 地 位 之 外, 亦 以 此 作 為 個 人 撰 寫 史 記 所 推 崇 的 精 神 模 範 又 如 尚 書. 堯 典 : 流 共 工 于 幽 洲, 放 驩 兜 于 崇 山, 竄 三 苗 于 三 危, 殛 鲧 于 羽 山, 已 然 將 放 逐 作 為 懲 治 異 己 的 手 段 再 者, 窺 諸 歷 代 文 人, 亦 有 為 官 遭 受 上 位 者 貶 謫 放 逐 異 鄉 的 歷 史 紀 錄 文 人 將 鬱 悶 情 緒, 寄 託 於 山 水 田 園 等 景 物, 成 為 詠 物 寓 志 的 創 作 形 式, 是 為 自 我 放 逐 的 類 型 另 外, 素 有 不 為 五 斗 米 折 腰 的 詩 人 陶 淵 明, 詩 文 中 建 構 出 一 個 虛 實 交 錯 的 空 間 桃 花 源, 成 為.259.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學 系 譜 ; 透 過 套 語 (Topos) 意 象 (Image) 與 題 材 (Subject Matter) 上 的 傳 承, 甚 至, 突 顯 出 放 逐 書 寫 所 著 重 的 有 關 作 者 的 內 在 意 識 (Consciousness) 9 而 文 本 中 恆 常 出 現 流 或 放 等 語 彙, 也 呈 顯 放 逐 書 寫 中 一 個 重 要 的 觀 念 空 間 (Space) 廖 炳 惠 放 逐 與 政 治 一 文 認 為 放 逐 與 空 間 的 關 聯, 乃 是 敘 述 心 靈 因 地 理 隔 絕 認 同 頓 挫 而 產 生 的 種 種 變 化 10 而 海 德 格 (Martin Heidegger) 存 在 與 時 間 中, 認 為 空 間 是 世 內 照 面 的 存 在 者 的 存 在 方 式, 也 就 是 其 具 有 人 類 的 我 於 此 在 中 詮 釋 或 探 索 世 界 的 功 能 11 至 於, 哈 維 (David Harvey) 的 觀 點 極 具 政 治 性 的 意 味 : 執 守 某 種 空 間 和 時 間 概 念, 乃 是 一 項 政 治 決 定, 而 時 空 的 歷 史 地 理 學 揭 露 了 這 種 情 形 將 時 空 場 域 的 存 在, 背 後 賦 予 政 治 操 作 的 意 涵 12 透 過 君 臣 強 弱 男 女 等 主 客 體 這 種 二 元 論 的 對 立 面 向, 劃 分 了 這 個 世 界 上 的 生 存 環 境 與 存 有 方 式 以 傳 承 系 譜 而 言,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的 放 逐 書 寫 則 延 續 著 運 用 典 故 形 式 與 體 制 的 傳 統 面 向 尤 其, 從 本 身 既 有 獨 特 的 歷 史 發 展 來 看, 自 古 座 落 於 中 原 海 外 的 島 嶼, 這 種 被 放 逐 的 空 間 特 質 於 歷 代 被 放 大 檢 視 回 顧 明 清 以 前 的 文 獻, 隋 書. 東 夷 列 傳 就 有 流 求 的 記 載 : 居 海 島 之 中, 當 建 安 郡 東, 水 行 五 日 而 至 以 及, 出 現 於 三 國 時 代 臨 海 水 土 志 或 後 漢 書. 東 夷 列 傳 之 中 的 夷 州, 在 在 呈 現 出 位 於 東 南 海 域 的 特 殊 地 理 位 置 9 10 11 12 一 個 流 傳 後 世 的 文 學 意 象 簡 政 珍 (2003) 放 逐 詩 學 : 臺 灣 放 逐 文 學 初 探 頁 9, 言 及 放 逐 既 是 來 自 政 治, 也 出 自 心 態 的 感 受 而 在 頁 7 也 強 調 不 僅 是 流 放 者 才 有 放 逐 感, 難 民 移 民 定 居 國 外 者, 某 些 時 候 總 有 放 逐 意 識 的 湧 現 而 閔 秋 英 (2010) 的 博 士 論 文 臺 灣 放 逐 詩 歌 與 詩 學 (1895~1987), 言 及 放 逐 更 多 的 時 候 卻 往 往 擴 大 拓 深 而 轉 為 精 神 狀 態 的 疏 離, 以 及 放 逐 一 詞 更 有 來 自 屈 原 離 騷 放 逐 書 寫 的 文 化 脈 絡 及 締 造 生 命 的 永 恆 救 贖 詳 43-47 廖 炳 惠, 放 逐 與 政 治, 聯 合 文 學, 第 七 卷 第 三 期,1991 年 1 月, 頁 35 馬 丁. 海 德 格 著, 王 慶 節 陳 嘉 映 譯 (1990), 存 在 與 時 間, 頁 145-155 海 德 格 針 對 空 間 的 存 在 的 建 構, 提 出 去 遠 與 定 向 的 特 質, 揭 示 真 實 世 界 的 存 在 面 向 王 志 弘 編 譯 (1993), 空 間 的 文 化 形 式 與 社 會 理 論 讀 本, 頁 50.260.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明 末 清 初, 臺 灣 亦 是 明 鄭 勢 力 的 反 清 基 地 同 時 明 顯 發 展 大 量 渡 海 來 臺 文 人 的 放 逐 詩 文 創 作 如 沈 光 文 (1613-1688) 葛 衣 吟 : 歲 月 復 相 從, 中 原 起 戰 烽 難 違 昔 日 志, 未 泯 一 時 蹤 故 國 山 河 遠, 他 鄉 幽 恨 重 葛 衣 寧 敢 棄, 有 遜 魯 家 傭 13 詩 人 遙 想 中 原 故 土, 兼 及 抒 發 放 逐 異 地 悲 痛 另 有 思 歸 詩 : 歲 歲 思 歸 思 不 窮, 泣 歧 無 路 更 誰 同 蟬 鳴 吸 露 高 難 飽, 鶴 去 凌 霄 路 自 空 青 海 濤 奔 花 浪 雪, 商 飆 夜 動 葉 梢 風 待 看 塞 鴈 南 颯 至, 問 訊 還 應 過 越 東 詩 中 抒 發 無 邊 際 的 鄉 愁, 想 當 然 爾, 歸 鄉 之 路 遙 遠 漫 長 清 初 康 熙 二 十 三 年 (1684) 臺 灣 納 入 中 國 版 圖 後, 此 種 放 逐 書 寫 的 模 式 仍 延 續 下 去 隨 著 清 廷 涉 入 臺 灣 地 方 控 管, 從 中 國 家 鄉 遠 離 至 臺 灣 僻 壤 為 官 的 宦 遊 文 人, 其 作 品 亦 有 擬 似 放 逐 的 情 懷 14 例 如 來 自 安 徽 的 孫 元 衡 大 武 郡 登 高 詩 云 : 地 留 歸 路 還 非 客, 秋 在 中 原 不 用 哀 霜 葉 似 花 何 處 有, 瘴 雲 潑 墨 幾 時 開? 對 於 秋 季 時 序 的 感 觸, 比 中 原 故 土 甚 為 濃 厚 ; 出 身 陜 西 的 高 拱 乾, 在 同 題 複 寫 並 曾 收 錄 於 方 志 的 臺 灣 賦 有 : 繄 洪 荒 之 末 闢 兮, 含 混 沌 而 茫 茫 與 於 海 道 之 難 上 難, 險 上 險, 普 天 之 下 望 洋 興 歎 者, 吾 知 其 無 以 過 乎 臺 灣 等, 將 臺 灣 塑 造 為 驚 險 荒 漠 等 放 逐 地 域 的 話 語 至 光 緒 二 十 年 (1894) 甲 午 戰 爭 爆 發, 臺 灣 因 為 清 朝 戰 敗 割 讓 給 日 本, 淪 為 殖 民 地 ; 此 時 放 逐 書 寫 亦 隨 著 次 年 乙 未 (1895) 割 臺, 呈 現 繁 複 的 局 面 大 量 的 異 地 移 動, 在 進 入 日 治 初 期 殖 民 者 以 馬 關 條 約 為 依 據, 釋 出 兩 年 (1895-1897) 為 過 渡 期, 對 於 國 籍 的 選 擇 達 到 顛 峰 究 竟, 該 接 受 馴 化 (Domestication)? 抑 或 堅 守 漢 民 族 意 識, 都 成 為 當 時 臺 灣 社 會 份 子 的 心 靈 課 題 此 時, 無 能 為 力 遷 居 中 國 者, 或 自 稱 為 猶 如 被 清 朝 政 府 棄 之 的 遺 民 其 放 逐 書 寫 的 內 容 仍 承 接 明 鄭 清 領 初 期 以 降 的 傳 統 話 語, 進 而 在 被 迫 接 受 殖 民 政 權 同 化 (Assimilation) 之 際, 顯 現 出 對 於 漢 文 化 的 濃 厚 緬 懷 ( 亦 可 稱 為 文 化 鄉 愁 ) 或 許, 這 也 是 呈 顯 出 家 / 國 論 述 的 繁 複 特 性 : 尤 其, 家 是 13 14 本 節 所 引 用 古 典 詩 作, 皆 引 自 陳 漢 光 編 著 (1984), 臺 灣 詩 錄, 後 本 節 重 複 引 用 該 書 之 詩 文 不 再 另 行 標 示 註 解 謝 崇 耀 (2002), 清 代 臺 灣 宦 遊 文 學 研 究, 頁 39 指 出 清 初 來 臺 文 人 作 品 特 色 有 種 被 貶 謫 而 不 得 志 的 哀 愁, 其 原 因 和 臺 灣 地 處 邊 陲 的 疏 離 化 的 空 間 特 質 有 關.261.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個 體 生 命 的 源 頭 也 是 承 載 社 會 意 識 發 展 為 公 民 的 基 礎 所 在 簡 政 珍 臺 灣 放 逐 文 學 初 探 曾 說, 放 逐 是 內 心 自 我 放 逐 和 政 治 實 景 的 交 相 糾 葛 現 象, 15 換 而 言 之 政 治 和 放 逐 書 寫 的 關 係 密 不 可 分 ; 它 也 攸 關 個 體 的 家 之 存 有, 因 為 若 不 能 確 定, 觀 察 者 ( 放 逐 者 ) 即 被 觀 察 者 ( 家 ) 總 陷 於 晦 暗 未 明 的 境 遇, 16 連 同 於 國 的 存 在 感 與 認 知 也 被 逐 步 架 空 因 而, 家 和 國 是 同 體 的, 家 建 立 於 國 的 座 標 之 上 參 照 處 於 清 末 1895 年 前 後 的 臺 灣 人 民, 面 對 的 也 是 一 種 矛 盾 的 情 形 實 質 上 未 曾 遠 離 家 園, 但 外 在 現 實 卻 生 活 在 一 個 由 異 族 訂 定 新 規 範 與 體 系 的 國 度 內 抑 或, 離 開 臺 灣 家 園 回 歸 中 國 祖 國, 卻 有 被 放 逐 他 鄉 的 矛 盾 心 態 就 此 一 時 期 的 詩 文 創 作 為 觀 察, 也 多 有 呼 應 似 被 清 廷 政 府 拋 棄 的 放 逐 狀 態, 因 而 多 有 棄 地 遺 民 或 孤 臣 之 語, 如 洪 棄 生 (1866-1928) 瀛 海 偕 亡 記 自 序 : 自 古 國 之 將 亡, 必 先 棄 民 棄 民 者 民 亦 棄 之 棄 民 斯 棄 地, 雖 以 祖 宗 經 營 二 百 年 疆 土, 煦 育 數 百 萬 生 靈, 而 不 惜 軏 斷 於 一 旦, 以 偷 目 前 一 息 之 安, 任 天 下 洶 洶 而 不 顧 ; 如 割 臺 灣 是 已 17 王 松 (1866-1930) 歷 經 乙 未 割 臺, 亦 自 稱 滄 海 遺 民 ; 苗 栗 丘 逢 甲 (1864-1912) 協 助 臺 灣 民 主 國 抗 日 失 敗, 攜 眷 離 臺 前 留 有 悲 慨 : 宰 相 有 權 能 割 地, 孤 臣 無 力 可 回 天 18 那 些 無 法 於 過 渡 期 回 歸 中 國 者, 則 也 僅 於 詩 歌 或 日 常 節 慶 的 瑣 屑 內, 追 尋 想 像 中 的 文 化 原 鄉, 進 而 營 造 自 我 意 識 的 歸 屬 感 再 者, 這 種 身 處 棄 地 遺 民 的 放 逐 型 態, 是 否 隨 著 時 間 與 文 化 的 遞 嬗, 於 文 本 中 呈 現 出 轉 化 的 現 象? 放 逐 是 種 建 立 於 空 間 與 意 識 裡 的 空 間 移 動, 15 16 17 18 簡 政 珍 (2003), 放 逐 詩 學 : 臺 灣 放 逐 文 學 初 探, 頁 14 同 註 15, 頁 20 洪 棄 生 為 彰 化 人 氏, 瀛 海 偕 亡 記 一 書 痛 陳 臺 灣 割 讓 日 本 之 事, 著 作 尚 有 寄 鶴 齋 詩 話 等 王 松 為 新 竹 人 氏, 清 末 乙 未 割 臺 曾 攜 眷 回 返 中 國 福 建 祖 籍 避 難 ( 即 所 謂 的 內 渡 ), 待 亂 平 定 後 回 臺 灣 定 居, 著 有 臺 陽 詩 話 如 此 江 山 樓 存 等 作 丘 逢 甲 為 苗 栗 銅 鑼 客 家 人, 其 著 作 嶺 雲 海 日 樓 詩 鈔 享 負 盛 名, 亦 為 研 究 學 者 認 作 臺 灣 詩 歌 中 放 逐 書 寫 的 經 典 唐 景 崧 臺 灣 民 主 國 成 立, 丘 氏 曾 任 義 勇 軍 統 領 臺 灣 民 主 國 抗 日 失 敗, 則 舉 家 內 渡 中 國 廣 東, 後 病 逝 於 此.262.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同 時 也 承 載 著 個 體 的 情 緒 大 致 說 來, 放 逐 書 寫 的 情 緒 多 呈 現 出 哀 音 例 如 古 代 放 逐 書 寫 的 典 範 離 騷, 東 漢 王 逸 楚 辭 章 句. 離 騷 經 序 解 釋 : 離, 別 也 騷, 愁 也 離 具 有 空 間 上 的 指 涉 ; 騷 者 則 空 間 距 離 所 產 生 的 效 應 因 別 而 成 愁 的 情 緒 而 這 種 轉 化 則 是 建 立 在 這 種 情 緒 上, 乃 是 轉 悲 為 憤 慨,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對 於 殖 民 異 族 的 批 判 與 抵 禦, 可 謂 比 比 皆 是 諸 如 文 化 抗 日, 也 是 作 為 觀 察 現 象 之 一 因 此, 它 或 可 視 為 放 逐 書 寫 主 題 的 流 變, 這 個 書 寫 母 題 (Motif) 能 夠 被 傳 承, 相 對 而 言 亦 能 隨 歷 史 更 迭 轉 換, 甚 至 被 解 構 或 取 代 當 然, 這 樣 的 發 展 乃 是 建 立 在 民 族 意 識 與 文 化 上 的 認 同, 透 過 民 間 組 織 及 意 識 型 態 的 操 作, 轉 換 遭 受 馴 化 的 身 分 而 殖 民 初 期 選 擇 國 籍 的 過 渡 期, 在 回 歸 與 淪 作 異 族 的 擺 盪 間, 進 而 也 形 成 一 批 內 渡 的 社 群, 及 衍 生 出 時 事 類 型 的 文 人 創 作 19 內 渡, 即 是 回 歸 中 國, 不 願 成 為 日 本 的 殖 民 ; 也 是 一 種 身 分 祖 籍 血 統 與 文 化 認 同 的 回 歸 例 如 出 身 臺 南 的 施 士 洁 (1853-1922) 在 乙 未 後, 西 渡 廈 門 居 於 鼓 浪 嶼, 如 和 同 年 易 哭 菴 觀 察 寓 台 詠 懷 韻 一 詩 : 兩 字 頭 銜 署 棄 民, 避 秦 羞 見 武 陵 春 梓 桑 脈 絡 關 泉 廈 棠 黍 恩 膏 失 召 郇! 誰 向 南 天 撑 赤 手? 那 容 東 海 變 文 身! 紛 紛 灞 棘 都 星 散, 淒 絕 田 橫 島 上 人! 詩 作 中 運 用 典 故 訴 盡 割 臺 之 後 原 鄉 的 變 故 尤 其, 詩 中 的 文 身 ( 紋 身 ), 就 是 辨 別 族 群 差 異 的 識 別 標 記, 哈 洛 德. 伊 薩 克 (Harold R. Isaacs) 族 群 提 到 身 體 之 為 一 種 認 同 標 記, 比 任 何 一 種 東 西 都 更 顯 著, 誰 是 我 們, 誰 是 他 們 一 目 了 然, 視 情 況 可 以 立 即 產 生 一 體 或 對 立 的 反 應 20 自 古 以 來 漢 人 認 為 紋 身 是 未 開 化 野 蠻 民 族 的 身 體 特 徵, 此 處 作 為 非 我 漢 族 日 本 殖 民 者 的 隱 喻, 同 時 也 因 異 族 的 攻 陷 侵 略, 使 得 這 座 猶 如 桃 花 源 的 空 間 風 雲 變 色 不 過, 部 分 離 臺 內 渡 的 文 人, 卻 只 是 將 祖 國 視 為 臨 時 的 避 難 地 ; 或 作 短 暫 停 留 後 返 回 臺 灣 出 身 竹 塹 的 吳 逢 清 有 避 亂 泉 城 一 詩 : 返 照 滿 江 雙 19 20 王 嘉 弘 (2011), 如 此 江 山 : 乙 未 割 臺 文 學 與 文 獻, 頁 119-134 所 謂 當 時 乙 未 文 學 的 創 作 中, 是 指 反 映 乙 未 割 臺 前 後 的 重 要 大 事, 譬 如 簽 署 馬 關 條 約 抗 日 或 日 治 初 期 臺 灣 社 會 動 盪 情 況 的 反 映 等 而 內 渡 現 象 則 現 實 社 會 反 映 的 一 種 哈 洛 德. 伊 薩 克 (Harold R. Isaacs) 著, 鄧 伯 宸 譯 (2004), 族 群, 頁 78.263.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塔 屹, 刺 桐 城 郭 是 泉 州 何 用 攜 家 方 外 去, 避 人 此 地 即 桃 源 將 中 國 視 為 脫 離 塵 世 的 桃 花 源 以 及 曾 從 丘 逢 甲 抗 日 的 謝 道 隆, 避 走 中 國 閩 粵 後 歸 臺, 作 有 歸 臺 詩 : 腥 風 吹 到 刧 灰 飛, 海 島 孤 懸 困 四 圍 避 地 人 因 驚 鶴 唳, 覓 巢 鳥 為 戀 雛 歸 以 倦 鳥 歸 巢 比 喻 現 實 離 返 的 敘 事 情 境 如 此 這 樣 中 國 閩 粵 與 臺 灣 的 多 次 移 動 之 間, 真 實 的 回 歸 寓 意 何 在? 雖 安 然 於 中 國, 但 其 心 境 猶 如 被 放 逐 一 般 對 於 他 們 而 言, 臺 灣 儼 然 是 一 個 原 生 空 間, 若 驟 然 遠 離 先 祖 於 臺 灣 胼 手 胝 足 所 創 建 的 家 園, 必 然 將 造 成 身 心 難 以 言 喻 的 創 痛 加 斯 東. 巴 舍 拉 (Gaston Bachelard) 空 間 詩 學 言 及 家 屋, 認 為 它 是 人 世 一 隅 (Coin Monde), 也 是 人 類 的 第 一 個 宇 宙 (Cosmos); 也 就 是 說 家 屋 是 人 類 思 維 記 憶 與 夢 想 的 最 偉 大 整 合 力 量 之 一 21 如 本 文 探 討 的 林 爾 嘉 便 曾 於 廈 門 鼓 浪 嶼, 按 照 板 橋 故 園 興 建 一 座 菽 莊 花 園, 進 而 取 代 內 渡 之 前 所 居 住 的 臺 灣 家 屋 ; 以 及 多 次 於 詩 作 回 首 凝 望 臺 灣 這 片 成 長 的 空 間 這 些 自 乙 未 割 臺 後 開 始 大 量 移 動 的 詩 人, 是 否 將 開 臺 先 祖 的 中 國 原 鄉 視 為 異 鄉? 抑 或 許, 從 這 種 原 / 異 之 間 的 混 聲 合 唱, 又 衍 生 出 諸 多 跨 越 文 化 文 本 與 時 空 的 多 重 想 像 當 然, 此 處 也 可 以 推 斷 臺 灣 的 空 間 感, 逐 漸 脫 離 明 清 時 期 那 種 溟 渤 奧 區, 蛟 鯨 出 沒 放 逐 惡 地 的 刻 板 印 象 22 也 就 是 說, 從 政 治 廟 堂 文 化 中 心 的 大 敘 事 (Grand Narrative) 裡, 臺 灣 已 被 賦 予 為 實 踐 主 體 自 我 或 落 葉 歸 根 的 歸 屬 所 在 詩 人 或 知 識 份 子 們 透 過 於 中 國 與 臺 灣, 或 歐 亞 其 他 國 家 的 迴 游 移 動 之 間, 層 層 尋 找 屬 於 自 己 的 漫 漫 返 鄉 路 例 如 林 爾 嘉 長 子 林 景 仁, 終 身 漂 泊 福 建 印 尼 棉 蘭 臺 灣 與 東 北 ( 曾 任 職 滿 洲 國 要 職 ) 東 寧 草 詩 集 中 的 詠 史 與 東 寧 雜 詠 組 詩 系 列, 可 視 為 探 索 臺 灣 這 個 出 生 地 的 代 表 作 舒 州 月 也 讚 譽 林 景 仁 的 東 寧 草 寫 作 與 意 境 成 熟, 並 以 溫 柔 敦 厚 之 態 度, 21 22 加 斯 東. 巴 舍 拉 (Gaston Bachelard) 著, 龔 卓 軍 王 靜 慧 譯 (2003), 空 間 詩 學, 頁 66-68 清 代 周 彭 平 南 賦, 詳 許 俊 雅 吳 福 助 主 編 (2006), 全 臺 賦, 頁 56 周 澎 平 南 賦 : 惟 是 東 南 一 代, 溟 渤 奧 區, 蛟 鯨 出 沒, 陸 梁 逋 誅 依 黿 鼍 以 窟 宅, 聚 蜃 蛤 而 為 徒 賦 中 蛟 鯨 和 蜃 蛤 為 惡 勢 力 的 象 徵, 直 指 臺 灣 本 島 和 海 域 除 了 在 自 然 環 境 險 惡 外, 也 是 個 海 盜 亂 民 的 聚 集 地, 清 廷 渡 海 討 逆 是 必 然 趨 勢.264.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設 諷 諫 之 鼓, 建 進 善 之 旌, 來 推 動 恢 復 家 國 之 實 務 23 不 過, 從 林 景 仁 的 詩 歌 中, 卻 也 可 以 看 出 原 鄉 空 間 實 中 有 虛 的 特 質, 甚 至 是 一 種 意 識 形 態 (Ideology) 的 展 現 如 許 蘊 叟 偕 眉 生 仲 氏 上 山 見 訪 一 詩 : 絕 域 驚 龍 戰, 中 原 感 鹿 肥 登 高 休 眺 望, 恐 濕 漢 臣 衣, 絕 域 對 應 於 中 原, 是 一 種 存 在 著 個 體 觀 點 的 空 間 性 陳 述 的 語 詞 ; 而 中 原 是 個 實 體 的 地 理 座 標, 指 的 是 中 國 華 夏 文 明 的 發 源 地, 亦 可 引 申 成 為 一 個 具 有 虛 構 性 及 象 徵 性 的 空 間 符 號 身 處 南 洋 異 地 登 高 遠 望, 進 而 照 見 的 是 作 者 心 靈 意 識 中 的 懷 鄉 情 結 同 時, 日 治 時 期 的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也 出 現 為 數 可 觀 的 女 性 創 作 ; 因 而, 放 逐 書 寫 便 呈 現 出 性 別 (Gender) 思 維 的 面 向 蘇 珊 妮. 麥 肯 (Suzanne Mackenizie) 認 為 自 古 女 性 的 生 活 空 間, 都 被 規 劃 於 在 家 裡 和 社 區 中 這 種 私 密 或 隱 密 性 的 場 所, 並 且 與 男 性 有 著 地 理 上 的 區 隔 24 傳 統 父 權 社 會 結 構 中, 認 為 家 庭 這 種 私 人 空 間 對 於 處 於 弱 勢 的 女 性 具 有 保 護 作 用 ; 若 是 離 家 則 可 能 有 危 險 之 虞 出 身 臺 南 富 戶 的 女 詩 人 石 中 英 (1889-1980), 其 詩 集 芸 香 閣 儷 玉 吟 草 記 錄 著 詩 人 隻 身 前 往 中 國 等 地 空 間 移 動 的 情 形, 同 時 歷 經 婚 變 與 時 代 變 遷 等 個 人 遭 遇 因 而 在 繁 複 空 間 的 移 轉 中, 其 創 作 可 以 看 見 個 人 情 思 家 國 視 野 與 自 我 實 現 三 點 紛 雜 的 個 人 生 命 主 題, 也 因 為 生 活 空 間 游 離 放 逐 的 變 動, 因 而 詩 作 呈 現 了 更 開 闊 的 視 野 25 此 外, 異 於 閨 閣 之 外 的 特 殊 女 性 角 色, 26 例 如 接 受 古 典 詩 學 訓 練 的 詩 妓 ( 可 稱 為 藝 旦 ), 作 品 結 合 個 人 生 命 的 移 動 漂 泊 的 經 驗, 亦 也 可 作 為 觀 看 女 性 放 逐 23 24 25 26 舒 州 月, 林 小 眉 詩 的 研 究, 臺 灣 風 物, 第 二 十 二 卷 第 三 期,1972 年 9 月, 頁 21-36 詳 蘇 珊 妮 麥 肯 城 市 中 的 女 人 一 文, 收 錄 於 夏 鑄 九 王 志 弘 編 譯 (1993), 空 間 的 文 化 形 式 與 社 會 理 論 讀 本, 頁 567 閔 秋 英 (2010), 臺 灣 放 逐 詩 歌 與 詩 學 (1895~1987), 國 立 彰 化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 頁 180 另 外, 吳 品 賢 (2000)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女 性 古 典 詩 作 研 究 亦 指 出 日 治 之 初, 男 性 詩 作 往 往 表 現 出 改 朝 換 代 的 滄 桑 之 感, 甲 午 戰 敗 乙 未 割 臺 對 臺 灣 女 性 及 其 詩 作 自 然 有 影 響, 列 舉 出 邱 韻 香 與 施 蓮 舫 為 例, 詳 國 立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頁 27-28 吳 品 賢 (2000)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女 性 古 典 詩 作 研 究 將 詩 妓 亦 歸 類 為 當 時 特 殊 女 性 作 者, 詳 該 書 頁 111.265.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書 寫 特 殊 另 類 的 面 向 27 因 此,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自 有 其 多 重 面 向 可 做 為 觀 照 自 明 末 作 為 南 明 王 朝 反 清 勢 力 的 基 地, 而 後 清 軍 施 琅 攻 臺 瓦 解 最 後 勢 力 ; 康 熙 年 間 亦 將 臺 灣 納 入 清 庭 版 圖 進 行 控 管, 至 清 光 緒 二 十 一 年 (1895) 因 甲 午 戰 後 而 進 入 日 本 五 十 年 餘 的 殖 民 時 代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1945) 國 民 政 府 遷 臺, 另 一 波 外 省 移 民 的 創 作 兼 及 現 代 文 學 的 體 裁, 演 繹 各 色 放 逐 的 話 語 從 空 間 為 發 韌, 臺 灣 於 各 朝 歷 史 時 間 的 演 進 中, 足 見 放 逐 書 寫 的 多 元 特 質 三 遙 望 : 鄉 關 何 處 提 及 放 逐 書 寫, 無 可 避 免 探 討 空 間 (Space) 的 元 素 從 林 爾 嘉 林 景 仁 兩 父 子 的 生 平 來 看,1895 年 乙 未 割 臺 是 構 成 生 命 中 放 逐 型 態 的 關 鍵 之 一 家 族 為 了 安 全 而 離 開 胼 手 胝 足 建 構 的 家 園, 移 動 至 祖 籍 地 福 建 雖 然, 林 氏 身 處 於 受 庇 護 的 核 心 場 域, 但 是 詩 作 卻 不 時 呈 現 出 鄉 愁 (Nostalgia) 而 鄉 愁 具 有 許 多 同 義 詞, 例 如 望 鄉 懷 鄉 懷 思 與 本 文 探 討 的 原 鄉 等 話 語 哲 學 家 海 德 格 將 人 類 的 一 生 喻 為 放 逐, 而 對 於 原 鄉 的 追 尋 與 鄉 愁 則 是 必 然 宿 命 死 亡 則 可 視 為 終 止 鄉 愁, 或 可 稱 作 歸 鄉 對 於 處 在 被 迫 放 逐 或 自 我 放 逐 狀 態 下 的 詩 人 主 體, 追 索 原 鄉 則 是 繁 複 的 移 動 經 驗 中, 終 其 一 生 所 追 求 實 踐 的 歸 屬 目 標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神 思 篇 說 : 使 玄 解 之 宰, 尋 聲 律 而 定 墨, 獨 匠 之 照, 窺 意 象 而 運 斤, 此 蓋 馭 文 之 首 術, 謀 篇 之 大 端 意 象 是 詩 歌 營 構 的 重 心, 也 是 研 究 的 基 本 主 張 不 過, 其 意 涵 仍 重 在 作 為 被 看 的 對 象 之 象 陳 植 鍔 詩 歌 意 象 論 認 為 : 就 詩 人 的 藝 術 思 維 來 說, 象, 即 客 觀 物 象, 包 括 自 然 界 以 及 人 身 以 外 的 其 他 社 會 關 係 的 客 體, 是 思 維 的 材 料 ; 意, 即 作 者 主 觀 方 面 的 思 想 觀 念 意 識, 27 具 代 表 的 案 例 為 王 香 禪 ( 本 名 王 罔 市 ), 出 身 臺 北 艋 舺, 少 時 師 事 連 橫 (1878-1936) 賦 詩 曾 遷 徙 流 動 臺 北 臺 南 等 地, 後 嫁 偽 滿 州 國 官 員 謝 介 石 並 赴 中 國, 最 終 不 知 所 往 相 關 事 蹟 可 參 閱 邱 旭 伶 (1999) 臺 灣 藝 妲 風 華 又 如 嘉 義 蘭 記 書 局 出 版 蓮 心 桂 影 集 (1930) 三 六 九 小 報 風 月 報 系 等 刊 載 名 妓 奇 聞 或 與 文 人 酬 唱 的 詩 作, 皆 可 作 為 相 關 題 材 的 探 討.266.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是 思 維 的 內 容, 所 謂 意 象, 也 就 是 詩 歌 藝 術 最 小 的 能 夠 獨 立 運 用 的 基 本 單 位 28 因 此, 意 象 的 基 源 正 在 於 創 造 者 因 此, 意 象 甚 至 可 以 說 是 介 於 能 指 的 意, 以 及 所 指 的 象, 作 為 意 象 兩 者 的 媒 介 物 相 應 於 意 象 群 預 設, 意 象 也 不 單 作 為 個 人 私 密 的 物 件, 它 是 承 載 概 念 意 義 的 共 相 (Universal) 與 殊 相 間 的 中 介, 作 為 與 讀 者 之 間 聯 繫 的 橋 樑 ; 同 時, 並 與 意 象 群 呼 應 社 會 與 歷 史 的 脈 絡 例 如 林 爾 嘉 戊 午 敬 步 陳 省 三 寄 陳 劍 門 原 韻 : 趨 時 更 覺 感 時 多, 東 望 鯤 洋 悵 若 何, 此 中 的 海 洋 則 可 視 為 一 個 傳 遞 鄉 愁 的 意 象 藉 由 眺 望 的 行 為 動 作, 觸 動 內 心 人 事 物 的 懷 想 及 原 鄉 的 追 尋 或 者, 詩 作 中 的 鯤 洋 可 視 作 一 面 鏡 子 ( 中 介 ), 作 者 透 過 藝 術 觀 照 出 生 命 境 遇 的 通 觀 (Perspective); 29 其 所 觀 的 不 僅 限 於 自 然 萬 象, 而 是 反 映 當 下 的 境 況 再 者, 原 鄉 或 可 視 為 一 個 虛 實 交 錯 的 空 間, 諸 如 林 景 仁 詩 作 中, 則 蘊 含 著 濃 厚 的 中 原 意 象 曾 於 海 外 南 洋 僑 居 是 作 者 曾 寫 下 摩 達 山 一 詩 : 回 頭 望 中 原, 天 府 誇 雄 區, 從 登 高 所 望 的 行 為, 展 現 作 者 自 我 放 逐 的 心 靈 意 識, 以 及 與 歷 代 詩 人 一 脈 同 源 的 民 族 情 結 此 處, 將 探 討 林 氏 父 子 詩 作 中 的, 其 原 鄉 的 空 間 意 象 ( 一 ) 他 鄉 作 故 鄉 他 鄉 作 故 鄉 是 詩 人 探 索 原 鄉 的 一 個 奇 特 面 向 林 爾 嘉 丁 亥 歲 闌 迄 戊 子 早 春, 滯 寓 春 申 江 上, 先 後 雅 集, 兒 孫 作 消 寒 會 九 次, 慨 然 有 作, 則 展 示 出 自 乙 未 後 流 離 遷 徙 的 空 間 調 性 : 東 寧 氣 候 無 霜 雪, 長 憶 峰 高 雪 不 消 記 取 移 家 歸 鷺 島, 當 年 舊 事 話 前 朝 滿 江 煙 雨 北 風 寒, 漁 父 津 迷 黃 浦 灘 此 地 閒 居 經 十 載, 他 鄉 當 作 故 鄉 看 有 家 底 事 不 歸 去, 從 看 飛 航 自 往 還 歲 歲 消 寒 成 習 俗, 故 28 29 陳 植 鍔 (1990), 詩 歌 意 象 論, 頁 12-17 有 關 通 觀 與 凝 望 等, 可 參 閱 林 美 清, 極 目 傷 神 : 杜 詩 視 覺 意 象 的 形 構 與 儒 家 心 性 論 的 崩 解, 玄 奘 人 文 學 報, 第 三 卷,2004 年 7 月, 頁 129-167.267.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園 縈 夢 慷 慨 多 添 香 捧 硯 人 皆 醉, 倚 枕 孤 吟 思 若 何 30 此 詩 呈 現 的 空 間 具 有 繁 複 層 次, 從 東 寧 ( 臺 灣 ) 逐 漸 推 展 內 渡 後 的 鷺 島 ( 福 建 廈 門 ); 最 後, 聚 焦 於 另 一 個 流 寓 多 年 空 間 黃 浦 灘 ( 上 海 ) 雖 然 位 於 上 海, 詩 人 記 憶 中 卻 不 時 召 喚 著 過 去 成 長 背 景 中 的 臺 灣 長 憶 峰 高 雪 不 消, 據 作 者 自 註 乃 是 屯 山 與 新 高 山 31 四 季 氣 候 和 煦 的 島 嶼, 卻 令 人 驚 訝 地 存 有 白 雪 覆 蓋 的 高 山 奇 景 ; 就 文 化 地 理 學 角 度 而 言, 它 是 這 個 島 嶼 空 間 場 所 精 神 (Genius Loci) 的 實 踐 在 此 詩 中, 這 個 自 然 景 觀 除 了 構 成 詩 人 追 索 原 鄉 重 要 的 記 憶 符 號, 亦 具 備 召 喚 個 體 生 命 事 件 的 功 能 故 鄉 高 山 霜 雪 對 應 江 南 的 煙 雨, 皆 呈 現 出 孤 寒 時 序 的 感 觸, 也 引 發 個 人 對 於 原 鄉 的 神 思 迷 惘 即 使 能 夠 於 異 地 能 夠 暫 時 閒 居 偏 安, 內 心 對 於 這 種 處 處 為 家 飄 泊 的 狀 態, 仍 產 生 出 無 處 可 歸 的 悲 慨 這 也 類 似 一 種 時 空 錯 置 的 現 象 ; 王 德 威 後 遺 民 寫 作 中 認 為 遺 民 對 比 於 現 實 社 會 中 時 間 記 憶 的 終 極 解 散 的 群 體, 也 是 誇 張 遺 民 意 識 的 先 驗 我 執 32 其 身 分 也 同 為 乙 未 遺 / 移 民 世 代 的 林 爾 嘉, 詩 作 中 的 他 鄉 / 故 鄉 的 重 疊 交 錯, 則 是 有 意 識 的 展 延 過 去 的 記 憶, 以 及 解 構 現 實 空 間 的 界 限 的 企 圖 當 然, 卻 也 存 有 許 多 待 解 的 憂 愁 另 一 首 移 居, 亦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妙 : 且 浮 大 白 讀 新 書, 兩 年 愁 寄 人 籬 下 今 有 高 樓 當 故 廬, 更 上 一 層 窮 遠 目 凌 風 爽 若 登 雲 路, 得 月 先 如 近 水 居 閒 把 詩 囊 重 檢 點, 無 多 舊 稿 是 焚 30 31 32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69-70 新 高 山 即 今 的 玉 山, 為 日 治 時 期 舊 稱 殖 民 初 期, 日 人 測 量 到 玉 山 比 日 本 當 地 最 高 精 神 指 標 的 富 士 山 高 於 是,1897 年 由 明 治 天 皇 命 名 為 新 高 山, 意 即 新 而 高 的 山 詳 林 玫 君 (2008), 臺 灣 登 山 一 百 年, 頁 28 王 德 威 (2007), 後 遺 民 寫 作, 頁 48.268.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餘 33 首 句 呈 現 出 寄 人 籬 下 的 愁 緒 ; 銜 接 而 後 的 高 樓, 則 是 寄 居 的 所 在 位 置, 如 同 前 述 也 是 個 取 代 家 避 風 遮 雨 等 保 護 功 能 的 空 間 視 覺 ( 遠 目 ) 是 人 類 接 收 外 界 事 物 訊 息 的 重 要 感 官, 透 過 作 者 的 目 視 (Regard) 能 夠 將 所 見 客 體 (Object), 複 製 轉 換 為 書 寫 的 媒 材, 將 欲 想 表 現 的 訊 息 呈 現 在 讀 者 眼 前 當 然, 視 覺 的 存 有, 能 夠 激 發 詩 人 內 在 的 情 緒 ; 本 詩 便 以 窮 字 來 突 顯 出 窮 盡 所 能 的 決 絕 心 態 或 許, 登 高 望 遠 並 非 展 現 的 是 詩 人 萬 物 同 化 的 豁 達, 而 是 急 切 地 追 索 某 物 的 因 緣 流 轉 頸 聯 則 出 現 四 種 自 然 景 觀 的 意 象, 也 是 人 類 無 法 實 際 擁 有 觸 碰 的 物 體 不 論 登 雲 凌 風 或 得 水 近 月, 終 究 是 詩 人 解 消 離 愁 的 想 像 物 由 縱 目 到 仰 望 或 從 遠 而 近, 詩 作 展 現 出 類 似 鏡 頭 推 移 的 軌 跡 ; 只 是, 這 些 收 攝 於 視 覺 中 的 景 物 難 免 讓 人 即 目 傷 神, 成 為 漂 泊 生 涯 的 表 述 最 終, 詩 人 還 是 將 視 覺 聚 焦 於 未 完 待 成 篇 的 詩 稿, 為 主 體 暫 時 找 到 安 身 立 命 之 處 此 處 的 今 有 高 樓 當 故 廬, 卻 有 種 勉 強 或 權 充 的 意 味 存 在 而 相 關 的 還 有 己 丑 十 一 月 二 十 八 日, 為 亞 妻 芰 舫 生 日, 時 分 居 臺, 寄 詩 壽 之 : 憶 作 十 年 黃 浦 客, 每 逢 今 日 快 稱 觴 一 堂 聚 歡 看 萊 彩, 似 覺 他 鄉 勝 故 鄉 34 此 詩 具 有 記 事 或 餽 贈 應 答 的 功 能 空 間 地 點 與 特 定 時 間 ( 妻 妾 壽 辰 ) 非 常 明 顯, 唯 有 這 個 特 定 的 時 日 詩 人 才 能 安 然 於 他 鄉 歡 樂 亦 引 用 彩 衣 娛 親 的 典 故, 延 伸 出 透 過 家 族 的 歡 聚, 暫 時 消 解 暗 嵌 於 內 在 的 鄉 愁 此 中 的 勝, 只 是 一 種 擬 似 或 假 想 性 的 錯 覺, 頗 有 誇 飾 性 的 戲 劇 效 果 丁 亥 新 正 書 懷 正 可 作 為 參 差 對 照 : 冬 盡 春 回 歲 又 新, 避 秦 久 客 滬 江 濱 漫 云 樂 竟 不 思 蜀, 33 34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53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82-83.269.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子 眾 孫 多 結 比 鄰 35 本 詩 將 避 亂 暫 居 上 海 的 生 活, 自 比 陶 淵 明 桃 花 源 記 的 避 世 居 民 那 也 是 因 為 有 至 親 的 陪 伴, 兼 及 對 鬧 熱 新 年 來 臨 的 期 許, 才 會 安 於 現 狀 產 生 樂 不 思 蜀 類 似 近 乎 遺 忘 原 鄉 的 錯 覺 ( 二 ) 故 園 舊 夢 園 林 也 是 林 氏 父 子 追 索 原 鄉 意 象 之 一, 尤 其 位 於 板 橋 的 園 林, 象 徵 著 林 氏 一 族 於 近 代 的 崛 起 精 神 ; 同 時, 園 林 也 作 為 個 人 詩 賦 創 作 的 素 材 自 乙 未 後 避 亂 於 福 建 祖 籍 地, 後 於 廈 門 依 海 而 建 的 菽 莊 園 邸, 則 取 代 著 板 橋 園 邸 成 為 他 們 實 踐 自 我 與 創 作 的 空 間 場 域 例 如 林 爾 嘉 菽 莊 小 蘭 亭 徵 文 錄. 序 : 春 宿 恙 告 平, 始 發 篋 諷 誦, 覺 小 園 風 物 如 在 眉 睫, 於 海 外 瑞 士 閱 讀 並 編 纂 文 友 歌 頌 廈 門 菽 莊 小 蘭 亭 的 詩 作, 頗 有 感 懷 和 欣 慰 36 學 者 余 美 玲 烏 衣 國 詩 社 與 遺 民 : 論 林 爾 嘉 菽 莊 的 多 重 空 間 意 涵 亦 指 出 菽 莊 除 了 是 遠 害 避 世 全 身 安 命 之 所, 也 是 呈 現 個 人 傳 統 士 大 夫 所 具 有 優 雅 的 文 化 藝 術 的 氣 息 ; 37 同 此, 也 是 個 通 俗 和 日 常 的 生 活 空 間, 分 別 演 繹 著 節 慶 與 家 族 喜 慶 的 特 質 38 雖 然, 這 些 園 林 宅 邸 的 相 關 詩 作, 呈 現 出 歡 愉 熱 絡 的 氛 圍 ; 但 是, 部 分 卻 多 次 流 露 出 對 於 人 生 的 慨 歎 尤 其, 林 氏 父 子 詩 中 亦 透 過 園 林 這 個 空 間, 呈 現 出 對 於 過 往 時 間 耽 溺 的 情 懷 所 謂 時 間, 是 存 有 物 (Being) 的 持 續 (Duration); 換 而 言 之, 有 斷 滅 的 存 有 者 (Immortal) 的 持 續 狀 態 就 是 時 間 人 類 所 生 活 的 場 域, 就 展 現 著 過 去 現 在 與 未 來 的 時 間 命 題 過 去, 雖 然 不 存 在 於 當 下 ; 但 卻 存 有 於 客 體 的 效 果 中, 以 及 主 體 的 記 憶 內 林 爾 嘉 丁 亥 歲 闌 迄 戊 子 早 春, 滯 寓 春 申 江 上, 先 後 雅 集, 兒 孫 作 消 寒 會 九 次, 慨 然 有 作 一 詩 就 有 故 園 縈 夢 慷 慨 多 一 句, 從 當 下 既 有 的 空 間 中, 緬 懷 過 去 展 現 出 時 間 流 逝 之 悲 乙 未 內 渡, 除 了 福 建 廈 35 36 37 38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66 本 篇 序 言 自 於 菽 莊 收 藏 雜 錄 菽 莊 小 蘭 亭 徵 文 錄, 收 錄 於 陳 支 平 等 主 編 (2004) 臺 灣 文 獻 匯 刊, 第 七 輯. 第 三 冊, 頁 463 參 余 美 玲 (2008),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遺 民 詩 的 多 重 視 野, 頁 238 同 註 37, 頁 243.270.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門 以 外, 林 爾 嘉 亦 曾 多 年 旅 居 或 往 返 上 海 或 廬 山 等 處 39 如 載 於 1931 年 ( 民 國 二 十 年 ) 六 月 十 二 日 的 日 記 : 三 時 上 船, 六 時 啟 輪 赴 上 海 海 平 人 安 之 紀 錄 40 據 詩 題 來 看, 此 處 故 園 指 的 係 菽 莊 又 如 出 遊 三 載, 遭 亂 未 歸, 上 巳 良 辰, 香 江 作 客 詩 有 云 : 觴 詠 年 年 憶 故 園, 故 人 今 似 隔 桃 源, 故 園 是 記 憶 無 法 根 除 的 空 間 符 號, 因 此 每 年 追 詠 及 緬 懷 ; 對 比 今 昔, 猶 如 魏 晉 陶 淵 明 詩 文 中 那 尋 而 未 遇 的 桃 花 源, 產 生 情 緒 的 慨 歎 參 照 賀 四 弟 季 丞 四 十 初 度 這 首 詩 : 人 間 到 處 是 孤 山, 余 季 相 期 耐 歲 寒 記 取 摘 仙 春 夜 宴, 坐 花 又 作 故 園 看 41 類 似 此 詩 情 境, 還 有 一 首 乙 亥, 廬 山 月 夕 陰 晦, 口 占 二 絕, 寄 蘭 谷 云 : 苦 憶 故 園 秋 色 好, 有 人 邀 月 小 樓 東 ; 42 詩 句 中 的 故 是 時 間 話 語 的 指 涉, 企 圖 透 過 某 種 想 像 的 媒 介, 銜 接 於 當 下 關 照 的 時 空 ; 因 而, 身 在 異 鄉 召 喚 原 鄉 故 園, 則 係 讓 記 憶 中 的 事 件 (Event) 跨 越 時 空, 延 伸 於 當 下 ( 或 未 來 ) 並 發 生 意 義 根 據 詩 題 來 看 雖 是 賀 壽, 其 實 為 追 憶 過 往 家 園 的 繁 華 故 園 並 非 僅 有 空 間 的 表 象, 乃 是 時 空 合 一 共 同 標 定 的 座 標 又 例 如 香 寓 飛 來 雙 燕, 攜 歸 故 園, 詩 以 誌 之 一 詩 : 飛 來 莫 問 誰 家 燕, 歸 到 烏 衣 即 故 家 從 此 堂 前 棲 畫 棟, 呢 喃 喚 醒 滿 庭 39 40 41 42 1937 年 夏, 中 日 開 戰, 時 林 爾 嘉 正 廬 山, 因 水 路 受 阻, 取 次 粵 漢 鐵 路 南 返 10 月 26 日, 日 軍 佔 領 金 門, 廈 門 告 急, 林 爾 嘉 於 是 攜 眷 旅 居 香 港, 不 久 遷 居 上 海 詳 張 淵 盛 (2007), 林 爾 嘉 及 其 作 品 研 究, 國 立 嘉 義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頁 21 林 爾 嘉 : 林 爾 嘉 日 記, 收 錄 於 陳 支 平 等 主 編 (2004), 臺 灣 文 獻 匯 刊, 第 七 輯, 頁 426 由 於 該 書 直 接 以 日 記 為 影 印, 關 於 時 間 問 題, 六 月 十 二 日 為 年 曆 或 記 事 本 的 印 刷 體, 周 邊 附 有 手 寫 的 四. 廿 七, 疑 似 為 農 曆 時 間, 待 考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27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30.271.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花 43 此 詩 明 顯 脫 胎 自 唐 代 劉 禹 錫 烏 衣 巷 詩 : 朱 雀 橋 邊 野 草 花, 烏 衣 巷 口 夕 陽 斜 舊 時 王 謝 堂 前 燕, 飛 入 尋 常 百 姓 家 雖 為 脫 胎 之 作, 卻 也 頗 有 新 意 託 寓 迷 失 方 向 的 燕 鳥, 但 卻 頗 有 隨 遇 而 安 的 泰 然 當 雙 燕 返 回 故 園, 則 能 輝 映 於 滿 園 的 芳 華 因 而, 故 園 係 指 對 過 去 美 好 的 緬 懷, 也 作 為 詩 人 鄉 愁 的 象 徵 再 者, 此 處 卻 也 足 見 林 爾 嘉 對 於 菽 莊 的 倚 重 ; 不 論 流 徙 於 上 海 或 香 江, 這 座 故 園 就 是 他 的 心 念 嚮 往 的 家 屋, 一 種 類 似 具 備 母 性 特 質 的 樂 園, 使 得 存 有 者 能 夠 得 到 原 初 滿 足 44 其 子 林 景 仁 的 過 板 橋 故 宅 示 五 弟 履 信, 則 更 見 時 間 演 進 的 斑 駁 軌 跡 : 故 宮 才 作 銅 駝 詠, 遺 宅 旋 悲 竹 馬 居 仲 蔚 蓬 蒿 真 若 此, 元 超 磐 石 感 何 如 洛 中 興 廢 關 園 囿, 江 左 煙 塵 換 里 閭 惆 悵 烏 衣 諸 子 弟, 一 篇 述 德 願 猶 虛 45 詩 中 仍 襲 用 烏 衣 巷 的 意 境, 透 過 如 故 宮 銅 駝 與 仲 蔚 蓬 蒿 的 典 故 為 今 昔 對 比, 板 橋 故 園 景 觀 頗 有 帝 王 家 邁 向 衰 頹 的 萎 頓, 觸 目 盡 是 蔓 草 廢 垣, 頗 有 緬 懷 往 昔 繁 華 的 惆 悵 另 外, 就 是 列 入 東 寧 雜 詠 系 列 其 一 的 廢 瓦 頹 垣 悵 暮 郊, 幾 時 吹 破 杜 陵 茅 飄 搖 風 雨 鴞 聲 惡, 瘏 口 曉 音 何 處 巢, 46 則 可 做 為 前 述 詩 作 的 寫 照 根 據 作 者 自 註 余 家 內 渡 後, 板 橋 舊 宅 日 就 傾 圮 鐘 彝 草 木 掠 毀 殆 盡 可 痛 也, 則 訴 盡 過 板 橋 故 園 時 眼 下 所 見 的 衰 敗 蕭 條 在 此, 時 間 是 經 由 視 覺 意 象 而 定 位, 並 經 由 視 覺 所 見 意 象 的 更 迭 而 理 解 47 此 43 44 45 46 47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45 同 註 21, 頁 69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194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92 此 處 以 location 轉 譯 定 位, 其 義 與 海 德 格 未 盡 相 同 時 間 的 定 位 意 即 以 視 覺 意 象 作 為 時.272.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詩 也 援 引 了 白 居 易 杜 陵 叟 典 故, 足 見 眼 下 荒 涼 更 甚 的 圖 像, 穿 越 層 層 時 間 堆 疊 而 下, 乍 然 將 頹 敗 的 外 貌 定 格 如 此 之 意 境, 猶 如 禽 鳥 喪 失 了 能 夠 護 衛 自 己 的 原 鄉 ( 三 ) 凝 視 臺 灣 以 原 鄉 為 探 討, 當 然 不 能 忽 視 林 氏 父 子 的 出 生 地 ( 生 命 源 頭 ) 臺 灣 的 意 義 雖 然, 林 氏 父 子 生 命 具 有 繁 複 的 移 動 空 間 群 組, 但 是 臺 灣 卻 是 在 內 渡 ( 回 歸 中 國 ) 或 漂 流 異 國 他 鄉 之 際, 不 時 透 過 創 作 映 現 自 我 的 主 題 空 間 以 林 爾 嘉 讀 大 月 山 樵 臺 灣 吟 即 次 其 韻 詩 為 例 : 十 載 浮 家 黃 浦 濱, 投 竿 容 與 鯤 溟 津 生 涯 故 里 今 何 似, 依 舊 板 橋 一 釣 人 48 詩 中 浮 家 應 是 指 當 時 林 爾 嘉 舉 家 暫 遷 上 海 之 事 ; 鯤 溟 典 出 先 秦 莊 子. 逍 遙 遊 中 的 鯤 鵬 神 話, 結 合 板 橋 一 釣 人 一 句, 顯 示 凝 望 或 想 像 臺 灣 這 個 原 鄉 所 在, 而 終 能 讓 人 產 生 悠 然 閒 適 的 情 緒 探 其 詩 旨 和 前 述 丁 亥 歲 閒 近 乎 雷 同, 皆 有 遙 念 臺 灣 的 情 懷 所 謂 的 依 舊 板 橋 一 釣 人, 亦 能 詮 釋 為 那 種 思 鄉 的 原 始 初 衷 仍 在 林 爾 嘉 寫 於 抗 日 勝 利 的 乙 未 割 臺 灣, 挈 眷 歸 原 籍 龍 溪 五 十 有 餘 年 矣! 乙 酉 臺 灣 收 復, 余 旅 滬 輙 思 回 臺, 未 能 立 即 成 行, 感 賦 四 絕 志 之 一 詩, 則 最 終 實 踐 了 詩 人 回 歸 故 土 的 夢 想 : 看 到 瀛 東 復 版 圖, 年 過 稀 古 老 狂 夫 故 人 來 道 故 鄉 事, 無 恙 河 山 風 景 殊 何 幸 他 鄉 遇 故 人, 泥 予 尤 感 七 鯤 身 回 思 五 十 年 前 事, 飯 熟 黃 梁 莫 愴 神 草 綠 王 孫 胡 不 歸, 驚 心 航 海 怯 飛 機 肚 皮 不 與 時 宜 合, 夢 裏 48 間 度 量 的 端 點, 而 閱 讀 圖 像 之 間 的 歷 程 類 比 著 時 間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73.273.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還 家 漸 覺 非 不 醉 難 教 壘 塊 消, 置 身 物 外 且 逍 遙 祗 今 海 上 談 瀛 客, 記 取 當 年 舊 板 橋 49 此 詩 頗 有 唐 代 杜 甫 聞 官 軍 收 河 南 河 北 的 風 格, 描 寫 乍 然 聽 聞 臺 灣 光 復 的 情 緒 波 動 並 在 這 種 回 歸 臺 灣 家 園 的 敘 事 中, 也 增 添 了 時 光 匆 促 年 華 短 暫 的 感 嘆 ( 林 爾 嘉 此 時 已 屆 七 十 高 齡 ; 其 子 林 景 仁 早 已 客 死 異 鄉 ) 而 對 照 其 子 林 景 仁 的 生 命 經 歷, 反 覆 於 福 建 與 臺 灣 的 移 動 過 程 中, 詩 集 東 寧 草 不 單 僅 只 是 純 粹 以 臺 灣 作 為 創 作 的 媒 介, 而 吸 收 了 大 量 的 典 籍 知 識 與 文 獻, 以 及 結 合 親 身 所 見 所 感, 拓 展 出 臺 灣 空 間 的 主 體 性 (Subjectivity) 此 處, 試 以 東 寧 雜 詠 組 詩 其 中 一 首, 探 究 其 本 心 : 忍 將 家 世 話 臺 灣, 一 劍 風 塵 歲 月 艱 不 及 逋 仙 舊 梅 鶴, 千 秋 安 穩 占 孤 山 50 此 詩 展 現 個 人 與 臺 灣 空 間 歷 史 緊 密 結 合 的 企 圖, 頗 有 與 天 地 萬 物 合 一 的 氣 勢 臺 灣 是 個 具 體 的 空 間 述 詞, 也 存 在 著 時 間 運 作 的 存 在 面 貌 同 此, 詩 中 所 謂 風 塵, 則 極 具 有 與 時 俱 變 的 歷 時 性, 更 展 現 出 生 命 漂 泊 不 安 的 艱 辛 之 感 本 詩 亦 引 用 宋 代 詩 人 林 逋 梅 妻 鶴 子 的 典 故, 則 有 寄 情 的 興 味 存 在 乃 由 個 人 內 心 的 一 己 之 情, 託 付 於 臺 灣 這 個 永 恆 而 有 情 的 世 界 當 兩 者 合 而 為 一, 則 以 生 命 詮 釋 天 地 與 我 並 生, 而 萬 物 與 我 為 一 ( 莊 子. 齊 物 論 ) 的 思 維 ; 並 深 化 為 存 有 學 (Ontological) 的 符 號, 乘 載 個 人 造 化 鍾 美 的 意 念 從 上 述, 可 得 知 林 氏 父 子 詩 作 中 原 鄉 意 象 的 繁 雜 性 從 大 肆 空 間 移 動 的 經 驗 中, 他 鄉 作 故 鄉 是 一 個 替 代 性 的 機 制, 消 解 空 間 的 局 限 性, 因 而 為 詩 人 這 個 主 體 帶 來 片 面 的 歡 樂 而 故 園 則 具 備 時 間 性 質 的 空 間 符 號, 或 49 50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64-65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300.274.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許 也 是 林 氏 父 子 心 目 中 對 於 原 鄉 的 終 極 想 像 再 者, 詩 中 不 時 回 首 凝 視 的 臺 灣, 則 試 圖 建 構 一 種 土 地 的 認 同 感 抑 或 如 同 前 述, 將 臺 灣 地 理 自 明 清 時 期 那 種 放 逐 惡 地 的 表 意 系 統 (Signifying System), 51 轉 換 為 個 體 生 命 中 具 備 回 歸 的 曖 昧 原 鄉 四 異 鄉 感 物 在 探 討 林 氏 父 子 詩 作 中 原 鄉 意 象 的 空 間 面 向 後, 異 鄉 的 存 有 也 是 個 不 容 忽 視 的 空 間 符 號 邁 克. 克 朗 (Mike Crang) 的 文 化 地 理 學 提 出 一 個 特 殊 的 觀 點, 認 為 作 者 透 過 異 地 的 書 寫 : 有 助 於 建 構 家 鄉 文 化 的 觀 念, 因 為 透 過 他 者 化 (Othering) 的 過 程, 自 我 乃 相 關 於 他 者 文 化 的 特 徵 來 界 定 52 也 就 是 說, 異 鄉 是 個 能 夠 凸 顯 家 鄉 內 在 本 質 的 特 殊 空 間 同 此, 簡 政 珍 放 逐 詩 學 : 臺 灣 放 逐 文 學 初 探 也 談 到 : 在 陌 生 的 新 時 空 裡, 所 謂 他 者 的 世 界 與 自 我 隔 離 主 觀 上, 放 逐 者 難 以 融 入 他 者, 而 使 外 在 世 界 變 成 自 我 的 生 活 情 境 但 缺 乏 他 者 的 存 在, 已 非 完 整 的 存 有 53 就 邏 輯 思 考 而 言, 異 鄉 的 存 在 樣 貌 及 其 建 造 的 對 立 點, 正 能 突 顯 出 原 鄉 的 輪 廓 如 同 前 述 他 鄉 作 故 鄉 看 的 觀 點 類 似, 在 同 與 異 之 間, 烘 托 原 鄉 存 在 的 內 涵 與 情 感 以 下, 將 藉 物 作 為 探 討 異 鄉 空 間 的 存 有 大 致 說 來, 萬 物 為 整 個 世 界 的 空 間 所 包 容 在 內 在 傳 統 詩 學 中, 物 也 是 形 構 詩 歌 不 容 忽 視 的 元 素 劉 勰 文 心 雕 龍. 明 詩 : 人 稟 七 情, 應 物 斯 感, 感 物 吟 志, 莫 非 自 然 物 可 作 為 書 寫 的 題 材, 抒 發 己 見 與 思 懷 再 者, 由 物 所 建 構 出 的 意 象 系 譜, 尚 能 知 人 論 世 探 析 作 者 的 生 命 經 驗 及 其 世 界 觀 (Weltanschauung) 甚 至, 能 夠 彙 通 天 地 宇 宙 之 道 此 處, 試 以 物 象 感 知 的 脈 絡, 探 討 林 爾 嘉 父 51 52 53 邁 克. 克 朗 (Mike Crang) 著, 王 志 弘 等 譯 (2003), 文 化 地 理 學, 頁 35 提 及 地 景 可 以 解 讀 為 文 本 (text), 闡 述 著 人 群 的 信 念, 同 為 展 現 出 一 種 集 體 表 達 的 意 識 型 態 同 註 51, 頁 80 同 註 15, 頁 148.275.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子 詩 作 中 摹 寫 的 異 鄉, 其 內 所 蘊 含 的 原 鄉 意 象 ( 一 ) 菊 : 移 動 與 移 植 觀 察 林 氏 父 子 的 詩 作 中, 菊 花 是 個 重 要 的 關 鍵 物 象, 也 是 個 常 見 的 創 作 素 材 在 林 爾 嘉 編 纂 的 菽 莊 叢 刻 曾 云 : 余 性 愛 菊, 小 園 藝 菊 數 千 盆, 廣 羅 殊 種 有 黃 牡 丹 來 自 美 國, 花 大 徑 尺, 其 種 特 佳 年 年 秋 日 召 客 觴 詠 54 此 為 叢 刻 第 二 輯 的 跋, 主 要 係 收 錄 林 爾 嘉 編 纂 文 友 以 菽 莊 黃 牡 丹 品 種 的 菊 花 所 題 詠 的 詩 作 引 文 足 見 林 氏 酷 愛 菊 花 的 癖 好, 在 菽 莊 以 大 量 的 方 式 培 育 栽 種 之 外, 甚 至 大 肆 蒐 羅 稀 有 品 種 例 如 來 自 美 國 的 黃 牡 丹 花 形 大 而 豐 美, 極 具 視 覺 的 震 撼 其 子 林 景 仁 旅 居 海 外, 亦 由 其 他 花 卉 為 興 發, 思 及 家 園 中 這 株 奇 特 品 種, 如 牆 角 牡 丹 歌 : 欲 設 越 中 看 花 局, 又 恐 立 異 駴 殊 俗 一 夕 秋 風 滿 瘴 山, 煎 酥 李 昊 歎 凋 殘 不 如 攜 種 閩 江 去, 伴 我 菽 莊 黃 牡 丹 55 根 據 此 詩 的 并 序, 摩 達 山 莊 的 牆 角 牡 丹 乃 是 異 卉 一 株 其 花 分 紅 白 色, 狀 若 木 芍 藥 土 著 呼 之 曰 : 牡 丹 詩 人 欲 想 追 隨 吟 風 弄 雅 的 習 俗 設 宴 賞 花, 卻 認 為 在 南 洋 海 外 標 新 立 異, 難 免 格 格 不 入 但 是, 他 卻 注 意 到 這 種 氣 象 萬 千 照 香 國 的 物 華, 能 夠 媲 美 菽 莊 別 墅 的 黃 牡 丹, 進 而 興 起 移 植 中 土 的 念 頭 其 實, 林 氏 父 子 以 菊 為 題 詠 的 詩 作, 畢 竟 和 歷 代 詠 菊 詩 作 中 那 種 孤 風 亮 節 或 隱 士 君 子 的 意 象 類 型 有 所 差 異 尤 其, 內 渡 後 的 林 爾 嘉, 卻 54 55 本 篇 序 言 自 於 菽 莊 收 藏 雜 錄 黃 牡 丹 詩 選 錄 的 誌 記, 收 錄 於 陳 支 平 等 主 編 (2004), 臺 灣 文 獻 匯 刊, 第 七 輯. 第 三 冊, 頁 586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62-63.276.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又 因 為 動 亂 再 度 移 居 上 海 或 廬 山 等 地 ; 關 於 菊 花 的 存 有, 彷 彿 只 提 供 文 人 雅 士 賞 玩, 如 二 十 一 層 樓 高 會 歸 來, 再 赴 靜 勝 園 賞 菊 寫 照, 率 題 一 律 : 西 園 公 子 開 三 徑, 約 客 重 陽 就 菊 花 落 帽 風 高 秋 欲 暮, 捲 簾 入 瘦 興 猶 賒 持 螯 況 味 餘 孤 島, 送 酒 閒 情 自 一 家 莫 漫 醉 中 談 戰 事, 征 鴻 哀 叫 過 長 沙 56 以 詩 作 為 此 次 賓 客 聚 會 的 誌 記, 在 此 除 了 描 摹 賞 菊 的 閒 情 雅 逸, 賦 予 其 慰 藉 心 靈 的 功 能 ; 同 時, 在 飲 酒 作 樂 賞 菊 的 當 下, 卻 也 間 接 描 繪 出 處 於 異 鄉 聽 聞 亂 世 的 感 慨 也 就 是 說, 重 陽 菊 花 固 然 陳 述 了 此 物 的 視 覺 想 像, 不 過 更 引 人 注 目 的 是 約 客 重 陽 就 菊 花 這 個 事 件, 它 標 示 著 一 個 歷 時 性 的 端 點, 或 是 供 人 思 索 追 憶 的 折 返 點 處 於 異 鄉 的 觀 菊 經 驗, 以 物 為 觀 物, 觸 動 過 往 與 現 在 的 記 憶 另 一 首 丁 丑, 避 暑 廬 山, 時 逢 國 難, 重 陽 書 感, 則 試 圖 於 異 鄉 中 追 索 懷 舊 的 風 華 : 滿 山 風 雨 難 高 會, 送 酒 無 人 不 舉 觴 就 菊 空 言 頻 感 歎, 題 糕 韻 事 豈 尋 常 劇 憐 遍 地 驚 烽 火, 遑 問 長 年 客 異 鄉 萬 姓 流 離 逢 此 日, 有 誰 記 取 古 重 陽 57 此 詩 的 菊 花 具 有 身 體 形 象 (Body-image) 的 表 述, 58 從 物 的 本 質 轉 化 為 具 有 詩 人 主 體 的 知 覺, 將 個 人 輾 轉 移 動 與 國 家 動 亂 的 感 懷 合 而 為 一 就 菊 空 言 頻 感 歎 與 遑 問 長 年 客 異 鄉 兩 句 有 所 關 聯, 意 即 將 物 視 為 一 個 對 話 的 客 體, 賦 予 其 移 動 的 行 為 模 式, 抒 發 詩 人 乃 至 社 會 群 體 流 離 的 悲 劇 再 者, 菊 花 亦 由 空 間 內 的 存 有 物 象, 嵌 入 一 個 特 定 時 間 的 意 象 農 曆 九 月 九 日 重 陽 56 57 58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57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36-37 有 關 物 的 身 體 形 象 與 轉 化, 可 參 林 美 清 (2009), 應 物 不 藏 : 李 商 隱 詠 物 詩 學, 頁 152-153.277.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重 陽 為 華 人 重 要 的 節 慶 之 一, 當 日 有 祭 祖 登 高 與 敬 老 等 習 俗 此 詩 類 似 唐 代 王 維 九 月 九 日 憶 山 東 兄 弟 : 獨 在 異 鄉 為 異 客, 每 逢 佳 節 倍 思 親 遙 知 兄 弟 登 高 處, 遍 插 茱 萸 少 一 人, 這 種 特 定 時 節, 卻 身 處 異 鄉 的 思 鄉 情 懷 再 探 一 首 辛 巳 重 陽, 擎 眷 飲 于 滬 濱 二 十 一 層 樓, 感 賦 : 滬 遊 興 又 過 重 陽, 眷 屬 歡 然 話 一 堂 厭 亂 今 嗟 應 未 免, 及 時 行 樂 亦 何 妨 霜 前 白 雁 來 秋 影, 籬 下 黃 花 送 晚 香 歲 歲 登 樓 作 高 會, 不 忘 舊 俗 信 思 鄉 59 詩 中 的 場 景 仍 舊 聚 焦 上 海 的 宴 飲 生 活, 這 種 把 握 當 下 及 時 行 樂 的 片 刻, 正 可 慰 藉 身 處 異 鄉 又 遭 逢 亂 世 的 情 境 雖 然, 空 間 氛 圍 顯 然 是 歡 愉 的, 但 白 雁 秋 影 與 黃 花 ( 菊 花 ), 卻 又 突 顯 出 了 濃 厚 的 思 鄉 之 情 從 上 述 詩 例 中, 菊 花 可 以 是 提 供 賞 玩 或 作 為 聚 會 陪 襯 的 物 件, 但 更 呈 現 出 具 有 述 往 思 來 與 召 喚 的 能 力 或 者, 可 以 視 為 一 種 移 植 的 現 象 就 自 然 生 態 的 範 疇 而 言, 菊 是 個 能 夠 培 育 並 移 植 他 處 存 活 ( 猶 如 前 述 菽 莊 的 黃 牡 丹 ) 的 物 種 而 在 詩 人 繁 複 異 地 移 動 中, 所 顯 現 的 是 物 我 連 結 的 關 係 ; 而 透 過 菊 而 移 植 過 往 時 空 的 記 憶, 甚 至 複 製 與 再 現 抑 或 藉 由 特 定 的 時 序, 呼 喚 綿 延 不 斷 的 原 始 鄉 愁 ( 二 ) 混 種 相 較 於 其 父, 林 景 仁 於 海 外 寫 就 的 詩 作, 對 於 物 象 的 感 知 與 原 鄉 的 呼 喚, 則 瀰 漫 著 一 股 特 殊 的 異 國 情 調 (Exoticism) 旅 居 南 洋 的 詩 人, 自 然 有 多 首 異 地 緬 懷 原 鄉 的 詩 作 當 然, 於 詠 物 或 寫 物 上, 他 秉 持 著 一 個 創 作 者 對 於 周 遭 空 間 的 深 刻 觀 察, 並 將 之 置 入 文 本 成 為 題 材, 進 而 營 造 出 特 殊 的 文 化 混 種 化 (Hybirdization) 美 學 此 處, 以 摩 達 山 一 詩 為 例 : 59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頁 56.278.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五 嶽 分 中 原, 割 據 互 雄 猜 此 山 羞 與 伍, 逃 作 南 方 魁 靈 氣 積 難 舒, 奇 光 掩 莫 開 鬱 鬱 不 自 見, 空 負 偉 異 才 60 摩 達 山 為 印 尼 棉 蘭 的 一 處 地 名, 林 景 仁 年 少 時 與 妻 子 新 婚 並 於 此 處 興 建 山 莊 暫 居 此 詩 以 擬 人 化 手 法 呈 現, 尤 其 以 逃 這 個 字, 陳 述 摩 達 山 的 生 發 背 景 五 嶽 為 中 國 重 要 的 地 理 景 觀, 具 有 濃 厚 的 神 靈 信 仰 與 政 治 崇 高 的 視 域 存 在 本 詩 轉 換 了 上 述 的 歷 史 形 象, 而 突 顯 出 五 嶽 割 據 為 王, 甚 至 相 互 猜 忌 引 發 動 亂 的 特 殊 情 節 那 羞 與 為 伍 的 摩 達 山, 於 是 從 中 原 遁 逃 至 海 外 蠻 荒 雖 奇 魁 雄 偉 但 也 產 生 出 鬱 鬱 不 自 見, 空 負 偉 異 才 放 逐 心 態 南 洋 地 景 給 予 作 者 諸 多 聯 想, 也 能 轉 換 成 為 具 有 指 涉 中 原 的 文 化 意 象, 形 成 交 錯 混 異 的 美 學 又 如 摩 達 廟 : 異 香 裊 雲 檻, 怪 彩 照 紺 宇 宵 來 方 相 身, 起 作 刑 天 舞 61 詩 人 陳 述 異 鄉 風 俗 信 仰 的 神 祕 感, 異 香 與 怪 彩 是 廟 宇 建 築 的 特 有 意 象 ; 也 引 用 刑 天 這 個 神 話 人 物 作 為 類 比, 山 海 經 紀 載 : 刑 天 與 帝 爭 神, 帝 斷 其 首, 葬 之 常 羊 之 山, 乃 以 乳 為 目, 以 臍 為 口, 操 干 戚 以 舞 刑 天 的 形 象 較 為 負 面, 曾 與 天 帝 相 爭 而 類 似 有 被 放 逐 懲 戒 的 遭 遇 此 詩 顯 然 著 重 於 刑 天 畸 醜 怪 異 的 外 貌, 藉 由 結 合 中 國 神 話 人 物 精 髓, 交 織 出 我 族 ( 主 體 ) 與 海 外 異 鄉 ( 客 體 ) 的 差 異 性 而 摩 達 山 植 物 系 列 中 的 爪 哇 茶 與 加 非 ( 咖 啡 ), 則 更 能 看 出 漢 人 我 族 與 海 外 異 鄉 土 著 的 差 異 : 大 瓢 例 牛 飲, 清 味 遜 龍 陂 絕 域 君 方 盛, 神 州 種 已 衰 馞 馞 香 盈 把, 纍 纍 子 滿 枝 炎 荒 少 紅 豆, 贈 此 替 相 思 62 60 61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1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51.279.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以 上 具 有 地 方 特 質 的 物 產, 乃 為 主 體 俯 察 自 然 景 觀 中 的 微 觀 視 域 同 時, 第 一 首 爪 哇 茶 詩 中, 絕 域 和 神 州 兩 者 已 然 呈 現 出 空 間 性 質 的 對 比 就 詩 來 看, 爪 哇 茶 是 個 沒 有 具 體 名 稱 的 物 種, 就 牛 飲 二 字 顯 然 也 不 具 有 文 人 雅 士 品 茗 的 雅 興 ; 63 以 清 味 遜 龍 陂 而 言, 味 覺 感 官 也 無 法 比 上 於 慣 飲 的 原 產 地 其 他 品 種 此 處, 神 州 種 已 衰 則 已 然 告 知 茶 種 曾 經 現 身 於 中 國 而 為 何 在 海 外 卻 能 夠 茂 密 繁 衍, 可 能 係 透 過 移 植 於 異 地 兼 具 混 種 改 良, 所 應 運 而 生 自 成 格 局 的 新 物 種 引 文 第 二 首 加 非, 相 較 於 詩 人 所 熟 捻 的 原 鄉 物 種, 更 像 是 一 個 陌 生 的 客 體 就 文 本 來 看, 顯 然 又 脫 胎 自 唐 代 王 維 相 思 詩 : 紅 豆 生 南 國, 春 來 發 幾 枝? 勸 君 多 採 擷, 此 物 最 相 思 將 咖 啡 豆 與 餽 贈 情 意 的 紅 豆 結 合, 固 有 詩 人 想 像 的 異 趣 並 且, 從 盈 把 和 纍 纍 的 形 容 詞 來 看, 足 見 咖 啡 豆 於 異 鄉 是 個 豐 饒 的 物 種 但 其 生 長 的 環 境 卻 於 詩 人 的 視 域 中, 卻 又 是 個 酷 熱 荒 蠻 的 地 景 ( 紅 豆 是 絕 跡 未 見 的 ) 詩 人 對 於 物 象 的 感 知, 卻 也 只 能 停 留 在 視 覺, 甚 至 是 提 供 暫 時 滿 足 的 替 代 物 此 處, 異 鄉 做 為 一 個 他 者 性 的 空 間 所 在, 其 存 有 物 象 卻 也 映 現 出 了 詩 人 欲 想 追 索 的 原 鄉 意 象, 以 及 正 統 性 的 內 在 訴 求 雜 感 七 首 追 詠 星 洲 土 俗 也 其 中 一 首, 也 強 調 了 這 種 正 統 性 追 溯 的 實 踐 : 人 種 不 追 回, 仲 容 失 其 所 一 任 衣 冠 族, 降 與 羌 胡 侶 祖 宗 鄙 田 舍, 故 國 忘 禾 黍 愚 公 知 買 賣, 孫 皓 工 爾 汝 城 頭 罵 漢 人, 盡 作 胡 兒 語 64 詩 中 主 要 敘 述 華 人 遠 赴 東 南 亞 經 商 或 定 居 的 發 展 概 況, 以 及 位 於 異 鄉 的 多 重 感 懷 上 述 所 引 則 對 於 華 人 數 典 忘 祖 的 行 徑 有 所 譴 責 詩 中 如 衣 冠 族 ( 漢 62 63 64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52-53 雖 說 品 種 不 詳, 或 可 參 照 林 景 仁 收 錄 於 東 寧 草 的 烏 龍 茶 一 詩 的 詩 題 南 洋 爪 哇 一 帶, 多 飲 此 茶, 頗 不 惡 正 詩 云 : 暑 暍 滌 條 支, 行 商 競 就 時 俗 能 除 末 莉, 芳 獨 帶 柔 荑 卻 怪 鄉 親 者, 癖 還 嗜 武 夷 感 君 一 團 意, 易 種 匪 吾 思 詩 末 附 註 作 者 自 述 余 飲 慣 閩 茗 台 友 或 以 此 茶 相 餽, 悉 謝 却 之 因 而, 這 首 摩 達 山 植 物. 爪 哇 茶 則 帶 有 個 人 喜 好 與 閩 地 居 住 經 驗, 兼 及 辨 識 事 物 正 統 性 的 觀 照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44-45.280.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人 ) 或 羌 胡 侶 ( 僑 居 地 土 著 ), 都 是 歷 史 上 用 於 漢 / 胡 對 立 的 話 語 後 句 盡 作 胡 兒 語 則 是 繼 衣 冠 之 後, 以 語 言 作 為 辨 識 種 族 差 異 的 依 據 除 了 以 上 文 化 混 種 的 現 象 之 外, 尚 有 血 緣 混 種 的 情 形, 例 如 詠 古 詩 : 唐 時 已 叩 玉 門 關, 跡 遍 婆 羅 萬 里 山 一 代 遺 鐘 秋 草 沒, 千 年 古 幣 土 花 斑 虬 髯 肯 作 扶 餘 主, 胡 婦 能 憐 屬 國 鰥 佈 地 黃 金 誇 樂 土, 謫 仙 何 必 夜 郎 還 65 林 景 仁 詠 古 內 容 雖 以 追 溯 華 僑 移 民 至 東 南 亞 的 歷 史 演 進 為 主, 著 重 於 落 地 生 根 並 塑 造 南 洋 新 樂 園 的 描 繪, 卻 也 呼 應 了 前 述 的 歷 史 發 展 軌 跡 尤 其, 詩 中 的 胡 婦 能 憐 屬 國 鰥, 參 照 作 者 自 註 的 華 人 多 娶 巫 來 由 婦 一 句, 就 陳 述 中 國 / 南 洋 人 種 混 血 的 普 遍 現 象 大 致 來 說, 此 詩 仍 然 強 調 血 緣 的 重 要 性 因 為 作 為 辨 別 種 族 與 家 族 異 同 之 物, 它 能 夠 形 成 血 與 土 之 間 強 大 的 結 合, 進 而 形 塑 出 地 域 空 間 傳 遞 文 化 歸 屬 的 容 器 66 所 以, 由 林 景 仁 身 處 異 鄉 的 所 見 所 感 之 物, 其 焦 點 仍 聚 集 在 於 對 於 原 鄉 形 象 的 呼 喚 ; 猶 如 其 詩 作 中 多 次 遙 望 中 原 這 個 流 傳 於 心 靈 意 識 中 的 亙 古 原 鄉 67 因 而, 詩 人 們 透 過 了 上 述 的 多 種 物 象, 叩 問 個 人 主 體 的 存 有 價 值 及 精 神 命 脈 的 延 續 五 召 魂 : 一 個 放 逐 的 王 / 亡 國 從 複 雜 的 空 間 移 動 過 程 中, 林 氏 父 子 隨 著 政 治 商 務 與 文 化 交 流 等 行 為 中, 透 過 書 寫 將 原 鄉 的 空 間 意 象 賦 予 虛 實 的 多 重 想 像 ; 甚 至 在 異 地 風 景 的 65 66 67 林 景 仁 (1992), 摩 達 山 漫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53-54 同 註 51, 頁 214 相 關 例 證 如 雜 感 七 首 追 詠 星 洲 土 俗 也 : 貴 臣 蹲 鴟 賦, 宰 相 弄 麞 書 中 原 尚 如 此, 何 況 木 客 居 以 及, 許 蘊 叟 偕 眉 生 仲 氏 上 山 見 訪 : 絕 域 驚 龍 戰, 中 原 感 鹿 肥 登 高 休 眺 望, 恐 濕 漢 臣 衣 等.281.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框 架 中, 映 現 出 原 鄉 的 魍 魎 也 許, 原 鄉 純 粹 是 夢 想 的 客 體, 畢 竟 書 寫 與 現 實 環 境 是 有 所 差 距 的 也 許, 一 切 的 意 義, 在 於 透 過 媒 介 進 行 對 於 某 種 情 懷 的 召 喚 無 論 是 個 人 生 命 史 方 志 傳 說 或 歷 史 文 獻, 林 氏 父 子 亦 承 襲 以 詩 為 史 的 詩 學 傳 統, 將 歷 史 作 為 述 往 斯 來 的 意 象 何 謂 歷 史? 在 傳 統 史 學 論 述 中, 史 記. 太 史 公 自 序 一 文 認 為 歷 史 的 內 在 原 理 就 是 秉 持 文 化 理 想, 對 歷 史 人 物 進 行 是 非 褒 貶, 因 而 撥 亂 世 反 之 正, 莫 近 於 春 秋 次 要 原 理 是 我 欲 載 之 空 言, 不 如 見 之 於 行 事 之 深 切 著 明 也, 事 件 情 節 的 呈 現 成 為 史 家 是 非 褒 貶 的 載 體 而 具 體 事 件, 也 是 書 寫 者 形 構 的 意 象 元 素, 表 述 出 各 種 不 同 的 時 間 取 向 及 論 述 諸 如 本 紀 是 罔 羅 天 下 放 失 舊 聞, 王 跡 所 興, 原 始 察 終, 見 盛 觀 衰, 從 過 去 現 在 與 未 來 中, 探 究 王 國 的 興 衰 歷 程 及 其 間 的 因 果, 進 而 洞 燭 生 命 的 真 諦 68 後 來 的 史 學 論 述, 諸 如 盛 寧 的 新 歷 史 主 義 也 說 歷 史 是 認 識 自 己 過 去 的 一 門 知 識, 而 且 也 需 要 藉 助 其 已 知 的 事 物 或 別 的 學 科 的 體 系, 作 為 自 己 的 認 識 架 構 同 時, 它 和 文 學 都 是 認 識 場 (Episteme), 乃 是 不 同 意 見 與 興 趣 的 交 鋒 場 所 69 當 兩 者 相 融, 則 能 變 化 或 更 新 展 現 不 同 面 向 而 有 關 詠 史 詩 的 定 義, 不 外 乎 是 借 一 二 古 人 古 事 以 喻 況 自 己, 發 揮 個 人 情 志 ; 或 對 一 二 古 人 古 事 加 以 批 評, 70 也 就 是 符 應 於 詩 言 志 的 詩 學 傳 統, 從 歷 史 遺 事 照 見 作 者 的 心 靈 它 並 非 僅 只 單 純 重 現 過 去 時 空 的 具 體 事 件 ; 乃 是 進 一 步 去 界 定 歷 史 的 意 義, 並 演 繹 個 人 宏 觀 的 時 間 軸 線, 進 而 描 繪 出 主 體 意 識 內 之 原 鄉 尤 其, 林 景 仁 以 臺 灣 為 書 寫 題 材 的 東 寧 草, 透 過 歷 史 意 象 的 召 喚 中, 層 層 展 開 書 寫 放 逐 與 原 鄉 的 對 話 東 寧 是 臺 灣 的 別 稱 之 一 東 寧 草 自 序 有 云 : 渡 彼 扶 桑 之 水, 還 我 海 棠 之 巢 ; 嬉 處 未 渫, 記 意 宛 然, 瓦 觴 薪 榻, 夢 習 魂 恬 ; 故 歡 初 識, 涼 招 寒 集, 從 扶 桑 和 海 棠 等 等 名 詞 可 看 出 時 空 的 經 緯 地 域 的 漂 68 69 70 參 林 美 清 (2008), 杜 詩 意 象 類 型 研 究 有 關 於 歷 史 定 義 及 歷 史 意 象 的 相 關 論 述, 頁 184-187 盛 寧 (1995), 新 歷 史 主 義, 頁 27 廖 蔚 卿, 論 中 國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兩 大 主 題 從 登 樓 賦 與 蕪 城 賦 探 討 遠 望 當 歸 與 登 臨 懷 古, 幼 獅 學 誌 第 十 七 卷 第 三 期,1983 年 5 月, 頁 104.282.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流, 頗 有 概 述 家 族 或 個 人 生 平 的 況 味 ; 也 正 因 如 此, 內 心 才 無 法 釋 懷 那 些 無 法 渫 除 的 心 緒 接 續 的 咄 哉! 蒼 波 萬 片, 渺 長 古 其 安 歸! 白 月 一 稄, 訴 而 何 極, 則 存 在 著 試 求 安 身 立 命 或 回 歸 某 處 的 意 圖 再 者, 連 橫 (1878-1936) 曾 在 臺 灣 詩 薈 第 十 號 (1924) 也 言 及 : 林 君 小 眉 久 寓 鷺 門, 豪 遊 南 北 昨 秋 歸 里, 時 相 唱 酬 因 取 拙 著 臺 灣 通 史 讀 之, 作 詠 史 詩 三 十 首, 亦 少 陵 諸 將 之 意 71 詩 人 南 北 飄 泊 之 際, 因 緣 際 會 拜 讀 連 氏 著 作 觸 發 詩 心, 而 召 喚 歷 史 的 魂 魄 追 索 其 存 有 本 質 此 處, 以 名 將 張 煌 言 詩 為 例 : 72 裘 帶 風 流 善 將 兵, 東 來 悔 聽 草 雞 鳴 早 知 竪 子 無 西 意, 翻 使 孤 臣 竟 北 行 忍 死 有 心 攜 劍 客, 佯 狂 何 罪 殺 書 生 可 憐 四 字 留 遺 語, 絕 好 江 山 萬 縷 情 73 詩 中 的 張 煌 言 乃 是 一 名 儒 將, 曾 建 言 勸 阻 鄭 成 功 東 進 臺 灣 事 宜 未 果, 從 東 來 和 西 意 則 可 看 出 這 兩 組 空 間 意 象, 其 背 後 蘊 含 著 作 者 對 於 張 氏 內 心 的 揣 摩 最 終, 這 位 無 力 回 天 的 孤 臣 走 向 失 敗 的 宿 命, 懷 才 未 遇 並 壯 烈 成 仁 又 例 如 徐 孚 遠 詩 : 明 幕 府 氣 崚 嶒, 盾 鼻 淋 漓 墨 數 升 南 越 君 臣 知 陸 賈, 北 朝 詔 檄 重 徐 陵 坐 看 敗 局 收 殘 刧, 空 向 遺 黎 話 中 興 寂 寞 松 江 歸 櫬 日, 頭 銜 誰 識 漢 蒼 鷹 74 徐 孚 遠 也 是 一 位 會 賦 詩 的 儒 將, 曾 舉 兵 抗 清, 也 追 隨 鄭 成 功 至 臺 灣 此 詩 陳 述 一 個 王 國 走 向 敗 局 的 宿 命, 以 及 個 人 抑 鬱 不 得 志 而 所 終, 最 後 可 能 被 人 所 遺 忘 的 悲 寂 而 組 詩 中 的 寧 靖 王 朱 術 桂, 71 72 73 74 連 橫 (1992), 臺 灣 詩 薈, 頁 627 林 景 仁 的 詠 史 詩 三 十 首 亦 曾 於 連 橫 編 纂 的 臺 灣 詩 薈 上 刊 載, 標 題 亦 名 為 臺 灣 詠 史 東 寧 草 中 的 詠 史 組 詩, 隨 詩 並 附 上 人 物 小 傳 : 魯 監 國 北 伐, 兵 敗, 率 殘 軍 數 百 駐 海 上 以 圖 再 舉 鄭 氏 招 之, 同 定 臺 灣 當 是 時, 東 都 初 建, 祇 脩 軍 備, 未 暇 討 賊 煌 言 見 成 功 無 西 意, 為 詩 刺 之, 由 詩 而 文, 兩 者 參 照 產 生 類 似 互 文 (Intertextuality) 的 效 果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26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27-228.283.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將 這 臨 時 偏 安 王 國 的 悲 劇 掀 至 最 高 峰, 也 是 個 被 不 斷 召 喚 的 意 象 : 75 延 秋 門 外 慘 啼 烏, 寶 玦 金 鞭 走 避 胡 並 世 鬚 眉 同 北 地, 一 時 頑 懦 激 東 都 祇 憐 隆 準 龍 無 種, 更 念 傷 心 鳳 在 笯 思 製 神 絃 慰 靈 爽, 迢 遙 竹 滬 斷 墳 孤 76 朱 術 桂 被 賦 予 為 南 明 王 朝 的 精 神 指 標, 隨 詩 附 上 小 傳 記 載 著 明 太 祖 九 世 孫 也 始 授 輔 國 將 軍 後 於 永 歷 十 八 年, 偕 鄭 氏 渡 臺, 築 宮 西 定 坊, 供 歲 祿 這 首 詩 頗 具 有 史 詩 (Epic) 的 情 懷 ; 梅 卿 特 (Paul Merchant) 論 史 詩 認 為 作 為 部 落 之 書 的 史 詩 創 作, 對 於 一 個 民 族 而 言, 亦 即 一 部 有 關 風 俗 與 傳 統 的 重 要 紀 錄 77 而 參 照 雅 各 布. 布 克 哈 特 (Jacob Burckhardt) 歷 史 的 反 思 的 觀 點, 認 為 詩 的 存 在 本 身 就 是 歷 史 最 古 老 的 形 式, 整 體 乃 是 一 種 民 族 的 和 宗 教 的 展 現 (Revelation) 78 詩 中 陳 述 明 朝 固 守 民 族 氣 節 而 避 居 東 南 的 情 勢, 以 及 寧 靖 王 淪 落 天 涯 而 最 終 魂 斷 異 鄉 的 悲 戚 情 境 於 是, 作 者 在 此 投 射 個 人 之 情 思, 幻 想 能 夠 擬 作 古 代 神 弦 這 種 祭 祀 神 祇 的 祭 曲, 慰 勉 漂 流 在 中 原 海 外 失 鄉 的 殉 國 英 靈 再 者, 東 寧 雜 詠 組 詩 中 的 一 首 也 有 以 寧 靖 王 為 主 題 的 創 作 : 傷 心 題 壁 留 遺 句, 不 負 高 皇 髮 數 莖 萬 樹 冬 青 一 抔 土, 天 荒 地 老 赤 崁 城 79 75 76 77 78 79 林 韻 文, 破 碎 與 重 構 林 小 眉 東 寧 草 的 歷 史 與 地 誌 書 寫, 嶺 東 學 報 第 二 十 期, 頁 97- 頁 120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16-217 梅 卿 特 (Paul Merchant) 著, 蔡 進 松 譯 (1973), 論 史 詩, 頁 4 雅 各 布. 布 克 哈 特 (Jacob Burckhardt) 著, 施 忠 連 譯 (1992), 歷 史 的 反 思, 頁 61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268-269.284.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所 謂 髮 數 莖 呼 應 作 者 自 註 文 中, 摘 錄 寧 靖 王 自 縊 殉 國 前 寫 下 的 絕 命 詩 詞 艱 辛 避 海 外, 總 為 數 莖 髮 於 今 事 畢 矣, 祖 宗 應 容 納 80 滿 清 入 關 政 權 易 主, 採 取 強 迫 男 子 剃 髮 易 服 作 為 降 伏 控 管 的 手 段 ; 因 而, 身 體 髮 膚 成 為 國 族 認 同 的 象 徵 詩 中 陳 述 寧 靖 王 尚 能 保 存 明 朝 服 冠 安 然 殉 死, 既 使 最 後 獨 剩 黃 土 孤 塚, 氣 節 精 神 則 成 為 永 恆 流 傳 人 間 同 時, 也 呼 應 了 史 詩 所 強 調 的 民 族 特 性 及 精 神, 進 而 展 現 出 民 族 的 向 心 力 及 強 烈 的 民 族 情 感 認 同 81 再 者, 亦 類 似 許 鋼 論 史 詩 與 中 國 泛 歷 史 主 義, 言 及 詠 史 詩 這 種 專 屬 於 文 化 精 英 們 的 嚴 肅 的 詩 歌 體 裁, 存 有 人 類 歷 史 經 驗 探 求 其 道 德 意 義 的 特 質 82 此 外, 林 景 仁 尚 有 另 一 長 篇 敘 事 詩 竹 滬 行 弔 寧 靖 王 也, 同 以 這 段 歷 史 為 書 寫 的 主 題 : 丹 圭 赤 社 竟 何 恃, 龍 種 流 離 一 元 子 忍 見 銅 盤 辭 漢 僊, 泣 彈 瑤 瑟 招 湘 鬼 兩 朝 北 狩 辱 青 衣, 千 里 中 原 妖 慧 飛 獨 駕 鷂 船 迎 幼 主, 重 麾 羽 扇 鎮 雄 師 海 外 休 言 更 九 州, 孝 陵 北 望 怯 登 樓 野 花 如 夢 頭 全 白, 瘴 月 傷 心 涕 欲 流 老 樵 指 點 紙 蝶 逝, 為 言 寒 食 尚 家 祭 石 麟 歲 歲 冥 漠 君, 犵 鳥 聲 聲 奈 何 帝 83 竹 滬 為 今 臺 灣 高 雄 路 竹 鄉 一 帶, 相 傳 是 寧 靖 王 ( 一 元 子 ) 來 臺 活 動 及 殉 身 之 80 81 82 83 連 橫 ((2009)) 臺 灣 詩 乘 也 載 有 寧 靖 王 事 蹟, 言 及 寧 靖 王 絕 命 詞 淒 涼 悲 壯, 讀 之 淚 下 ; 並 錄 下 詩 句 : 艱 辛 避 海 外, 祗 為 數 莖 髮 於 今 事 已 矣, 不 復 採 薇 蕨 詳 該 書, 頁 23 胡 良 桂 (1994), 史 詩 特 性 與 審 美 觀 照, 頁 4 許 鋼 (1997), 論 史 詩 與 中 國 泛 歷 史 主 義, 頁 66 本 詩 並 未 收 入 龍 文 出 版 社 林 小 眉 三 草 中 的 東 寧 草 內, 目 前 在 臺 灣 大 學 楊 雲 萍 圖 書 館 典 藏 的 東 寧 詩 集 的 第 16 頁 及 17 頁 中 可 見 這 首 竹 滬 弔 寧 靖 王 行 本 書 為 手 抄 本, 亦 曾 於 是 日 治 時 期 昭 和 二 年 (1927)3 月 臺 灣 時 報 的 文 苑 專 欄 刊 載 有 關 林 景 仁 所 有 詩 集 的 版 本 考 據, 可 參 沈 春 燕 (2008) 林 景 仁 及 其 三 草 研 究,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 之 碩 士 論 文.285.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處 84 該 詩 創 作 可 視 為 林 氏 弔 祭 墳 塋 的 紀 行, 抑 或 為 參 訪 寧 靖 王 事 蹟 的 懷 古 之 旅 古 跡 是 古 人 生 命 的 遺 跡, 憑 弔 遺 蹟 而 生 感 懷, 所 懷 者 不 僅 古 人, 也 可 能 為 託 古 喻 今 ; 因 而 書 寫 者 臨 在 的 古 跡 就 是 情 意 的 媒 介 古 跡 既 帶 有 歷 史 的 審 判, 透 過 詩 作 內 景 觀 的 層 層 推 移, 亦 能 跨 越 時 空 的 間 隔, 將 侷 限 於 此 身 生 死 存 亡 的 懷 抱, 向 歷 史 時 空 延 展 丹 圭 赤 社 竟 何 恃, 龍 種 流 離 一 元 子, 即 以 歷 史 人 物 為 主 角, 演 繹 支 離 漂 泊 的 放 逐 身 世 而 後, 海 外 休 言 更 九 州, 孝 陵 北 望 怯 登 樓 則 如 同 前 述 有 異 地 遠 望 或 遙 望 的 行 為 狀 態, 藉 由 無 法 歸 鄉 的 生 涯, 將 時 間 凝 滯 於 虛 實 交 錯 的 空 間 意 象 之 中 再 者, 此 處 的 空 間 意 象 亦 充 斥 著 死 亡 氛 圍, 尤 其 詩 句 中 泣 彈 瑤 瑟 招 湘 鬼, 則 頗 有 先 秦 楚 辭. 離 騷 的 美 學 精 神 此 外, 也 堆 砌 著 諸 如 孝 陵 與 紙 蝶 等 意 象, 呼 應 著 竹 滬 行 猶 如 是 一 場 祭 奠 之 旅 班 納 迪 克. 安 德 森 (Benedict Anderson) 的 想 像 的 共 同 體 一 書, 將 墳 墓 這 個 空 間 視 作 民 族 的 文 化 根 源 ; 它 可 以 作 為 一 個 刻 意 塑 造 出 來 的 紀 念 物 ( 或 可 稱 為 Cenotaphs, 衣 冠 塚 ), 並 且 充 塞 著 幽 靈 般 的 民 族 想 像, 進 而 突 顯 出 類 似 宗 教 情 懷 的 偉 大 價 值 85 當 然, 這 首 以 王 族 遭 受 放 逐 為 書 寫 的 詩 作, 除 了 墳 墓 這 個 特 殊 的 空 間 之 外, 也 呈 顯 出 中 原 與 海 外 兩 者 對 立 的 空 間 話 語, 訴 說 不 言 而 喻 的 鄉 愁 以 詩 歌 意 義 而 言, 林 景 仁 詩 作 呈 現 位 格 (Personae) 意 象, 乃 藉 由 外 在 顯 像 ( 人 物 ) 的 呈 現, 表 述 對 於 生 命 感 受 與 意 義 的 探 尋 既 有 生 理 學 的 身 體 層 面, 也 有 心 理 學 層 面 的 人 格 指 標 ; 或 者 哲 學 存 有 意 識 的 叩 問 景 仁 之 弟 也 曾 於 東 寧 草 序 中, 標 榜 其 讀 寫 作 精 神 : 寫 84 85 陳 仕 賢 (2007) 臺 灣 的 古 墓 紀 錄 明 寧 靖 王 墓 為 縣 定 古 蹟, 墓 址 位 於 今 高 雄 縣 的 湖 內 鄉 ( 與 路 竹 鄉 相 鄰 ) 永 曆 16 年 (1662) 自 金 門 渡 海 來 臺, 於 赤 崁 旁 建 府 第, 並 在 竹 滬 ( 今 高 雄 縣 路 竹 鄉 竹 滬 ) 拓 民 開 墾 康 熙 22 年 (1683) 清 軍 入 臺, 鄭 克 塽 降 清, 寧 靖 王 決 定 殉 國 現 寧 靖 王 墓 園 於 日 治 時 期 昭 和 年 間 發 現, 二 次 戰 後 將 周 邊 偽 墓 合 建 為 一 座 大 墓, 近 年 訂 為 三 級 古 蹟 詳 該 書, 頁 151 班 納 迪 克. 安 德 森 (Benedict Anderson), 吳 叡 人 譯 (1999), 想 像 的 共 同 體, 頁 47 有 關 歷 史 與 幽 靈 之 說, 凱 斯. 詹 思 京 (Keith Jenkins) 著, 賈 士 蘅 譯 (2006), 歷 史 的 再 思 考 中 的 一 篇 歷 史 是 什 麼, 亦 曾 提 到 歷 史 學 家 設 法 在 我 們 面 前 建 立 真 實 過 去 的 幽 靈 個 客 觀 的 過 去 強 調 他 們 的 敘 述 是 正 確 的 甚 至 真 實 的 詳 頁 93.286.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性 情 之 旨, 竊 比 於 屈 文 二 子 以 明 鄭 時 期 的 經 典 人 物, 作 為 抒 發 悲 憤 胸 懷 與 再 現 歷 史 的 媒 介, 即 展 演 了 召 魂 的 儀 式 透 過 呼 喚 已 死 鬼 魂 與 之 對 話, 為 這 些 被 放 逐 海 外 的 漂 泊 孤 魂, 追 尋 安 身 立 命 之 處 並 定 義 其 存 有 的 價 值 誠 如 瑪 格 莉 特. 愛 特 伍 (Margaret Atwood) 與 死 者 協 商 言 及 寫 作 的 本 質 : 能 持 續 永 遠, 並 能 在 書 寫 的 動 作 結 束 之 後 繼 續 存 在, 具 有 達 到 永 恆 的 意 圖 同 此, 以 死 亡 或 死 者 為 書 寫, 則 是 一 個 為 人 所 知 的 東 西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缺 席, 反 而 更 突 顯 其 強 烈 的 存 在 86 林 景 仁 東 寧 雜 詠 組 詩 中 的 其 一, 或 可 作 為 此 一 面 向 的 參 照 : 年 年 海 上 飛 精 衛, 處 處 枝 頭 怨 杜 鵑 好 為 麻 姑 告 王 遠, 祇 須 留 命 待 桑 田 87 本 詩 引 用 中 國 神 話 精 衛 銜 石 填 海 與 杜 鵑 泣 血 的 故 事 ; 精 衛 鳥 和 杜 鵑 紅 花 瓣 為 傳 說 人 物 死 後 精 魂 所 化, 遺 留 有 生 前 堅 強 生 命 意 志 同 此, 銜 接 在 後 的 麻 姑 亦 為 道 教 神 仙 人 物, 則 有 見 證 滄 海 化 為 桑 田 的 時 間 變 異, 推 究 為 萬 物 存 有 化 為 永 恆 根 源 的 特 質 ; 就 如 同 這 座 四 面 環 海 的 島 嶼 臺 灣 ( 東 寧 ), 強 烈 堅 固 的 意 象 根 植 於 各 朝 歷 代 的 人 心 而 這 類 的 書 寫 或 召 喚, 也 和 林 景 仁 創 作 中 重 複 的 鬼 魂 意 象 不 無 關 係 如 摩 達 廢 塚 行 : 林 光 悽 惻 月 正 午, 鬼 聲 啾 唧 雜 無 序 料 應 不 解 鮑 家 詩, 只 作 糢 糊 謁 羗 語, 頗 有 唐 代 詩 鬼 李 賀 詩 的 異 趣 又 如 登 摩 達 山 巔 : 狂 下 古 時 淚, 虛 搖 旅 際 魂, 對 於 眼 前 盛 景 油 然 生 出 莫 名 思 懷 呼 應 前 述 所 言, 古 跡 是 經 歷 歲 月 磨 洗 的 空 間, 承 載 著 跨 越 時 空 的 歷 史 記 憶 ; 它 延 遲 了 人 物 身 體 所 承 載 的 生 死 遷 流 的 歷 程, 成 為 生 命 跨 越 生 死 臨 界 的 媒 介 詩 人 藉 由 想 像 與 反 思, 於 其 中 解 譯 個 體 情 思 意 念 之 意 象 而 魂 魄 以 肉 身 毀 滅 為 解 放, 也 許 如 上 述 詩 作 內 失 鄉 者 支 離 漂 泊 的 持 續 演 繹, 卻 也 相 應 於 詩 人 個 體 的 精 神 意 志 透 過 意 識 的 層 層 開 展, 跨 越 時 空 的 侷 限, 漫 遊 於 書 寫 86 87 瑪 格 莉 特. 愛 特 伍 (Margaret Atwood) 著, 嚴 韻 譯 (2010), 與 死 者 協 商, 頁 208-209 林 景 仁 (1992), 東 寧 草, 收 於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小 眉 三 草, 頁 300.287.
長 庚 人 文 社 會 學 報. 第 七 卷 第 二 期 主 題 意 象 群 與 話 語 的 傳 承 系 譜, 締 造 出 流 動 不 息 的 生 命 意 義 六 結 語 本 文 以 文 本 (Text) 為 發 軔, 探 究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的 放 逐 書 寫 中, 板 橋 林 氏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首 先, 爬 梳 自 明 鄭 清 領 與 日 治 時 期 詩 文 中 放 逐 書 寫 的 空 間 語 境 明 清 時 期 的 臺 灣 多 被 視 為 放 逐 惡 地, 進 而 形 塑 出 緬 懷 中 原 故 土 的 敘 事 模 式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歷 史 進 入 特 殊 發 展 的 面 向, 時 代 異 動 造 就 大 量 的 空 間 移 動, 更 塑 造 出 放 逐 書 寫 的 多 重 意 涵 如 本 文 探 討 的 林 爾 嘉, 家 族 因 避 亂 內 渡 遷 居 福 建 廈 門, 因 而 開 啟 空 間 的 移 動 經 驗, 以 及 放 逐 心 靈 的 感 觸 其 子 林 景 仁 作 品 中 展 演 的 空 間 敘 事 及 原 鄉 意 象 的 塑 造, 更 拓 展 至 東 南 亞 一 帶, 進 而 呈 現 出 各 色 的 風 貌 管 窺 林 氏 父 子 詩 作 中 的 原 鄉 意 象, 除 了 記 載 著 所 見 所 聞 實 指 的 具 體 形 象, 亦 承 載 著 作 者 的 生 命 及 內 在 情 思, 可 謂 兼 具 虛 實 相 間 的 特 質 原 鄉 不 時 展 現 時 空 錯 置 的 現 象, 以 及 對 於 園 林 記 憶 與 童 年 成 長 地 臺 灣 的 空 間 追 尋 再 者, 其 身 所 處 的 異 鄉, 也 是 個 雕 塑 原 鄉 意 象 的 切 入 點 尤 其, 從 林 氏 父 子 的 詩 文 中, 皆 可 看 出 其 深 受 傳 統 詩 學 的 浸 潤 對 於 物 象 的 感 觸 及 歌 詠, 例 如 林 爾 嘉 耽 溺 的 菊 花, 成 為 身 於 異 鄉 而 能 召 喚 過 往 記 憶 與 複 製 原 鄉 鄉 俗 的 重 要 媒 介 而 其 子 林 景 仁 善 將 己 身 所 學 的 典 故, 揉 雜 異 國 所 接 觸 的 自 然 景 觀 物 產 與 歷 史 經 驗, 從 中 映 照 出 於 海 外 自 我 放 逐 所 追 尋 的 文 化 原 鄉 最 後, 以 林 景 仁 的 詠 史 詩 中 蘊 含 的 歷 史 及 原 鄉 意 象 為 探 討 這 些 被 放 逐 於 海 外 的 南 明 王 國 幽 靈, 穿 越 時 空 展 演 著 漂 泊 失 鄉 的 宿 命, 與 此 類 主 題 的 創 作 意 識 及 存 有 價 值 產 生 相 互 呼 應.288.
臺 灣 古 典 文 學 中 的 放 逐 書 寫 : 以 林 爾 嘉 父 子 詩 作 的 原 鄉 意 象 為 例 參 考 文 獻 中 文 部 分 王 志 弘 編 譯 (1993), 空 間 的 文 化 形 式 與 社 會 理 論 讀 本, 臺 北 : 明 文 出 版 社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景 仁 著 (1992), 林 小 眉 三 草, 臺 北 : 龍 文 出 版 社 王 國 璠 總 輯 高 志 彬 主 編, 林 爾 嘉 著 (1992), 林 菽 莊 先 生 詩 稿, 臺 北 : 龍 文 出 版 社 王 嘉 弘 (2011), 如 此 江 山 : 乙 未 割 臺 文 學 與 文 獻, 臺 南 : 臺 灣 文 學 館 王 德 威 (2007), 後 遺 民 寫 作, 臺 北 : 麥 田 出 版 社 吳 品 賢 (2000),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女 性 古 典 詩 作 研 究, 臺 北 :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余 美 玲 (2008),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遺 民 詩 的 多 重 視 野, 臺 北 : 文 津 出 版 社 沈 春 燕 (2008), 林 景 仁 及 其 三 草 研 究, 臺 北 :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林 玫 君 (2008), 臺 灣 登 山 一 百 年, 臺 北 : 玉 山 社 林 美 清 (2004), 極 目 傷 神 : 杜 詩 視 覺 意 象 的 形 構 與 儒 家 心 性 論 的 崩 解, 玄 奘 人 文 學 報,3, 頁 129-167 林 美 清 (2009), 杜 詩 意 象 類 型 研 究, 臺 北 : 花 木 蘭 出 版 社 林 美 清 (2009), 應 物 不 藏 : 李 商 隱 詠 物 詩 學,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 林 韻 文 (2006), 破 碎 與 重 構 林 小 眉 東 寧 草 的 歷 史 與 地 誌 書 寫, 嶺 東 學 報,20, 頁 97-120 邱 旭 伶 (1999), 臺 灣 藝 妲 風 華, 臺 北 : 玉 山 社 胡 良 桂 (1994), 史 詩 特 性 與 審 美 觀 照, 長 沙 : 湖 南 教 育 出 版 社 夏 鑄 九 (2009), 樓 臺 重 起. 下 編 : 林 本 源 園 林 的 空 間 體 驗 記 憶 與 再 現, 臺 北 : 臺 北 縣 文 化 局 盛 寧 (1995), 新 歷 史 主 義, 臺 北 : 揚 智 文 化 連 橫 編 著 (1992), 臺 灣 詩 薈, 南 投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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