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德國的荒涼悲歌

戰 後 德 國 的 荒 涼 悲 歌 托 勒 辛 克 曼 的 政 治 觀 成 功 大 學 藝 術 研 究 所 一 年 級 楊 維 中 前 言 辛 克 曼 (Hinkemann) 是 德 國 表 現 主 義 劇 作 家 托 勒 (Ernst Toller, 1893-1939) 於 1921 至 1922 年 間 在 獄 中 完 成 的 作 品 表 現 主 義 戲 劇 的 一 大 特 色, 即 是 作 品 中 具 有 對 社 會 政 治 的 尖 銳 批 判 托 勒 一 生 除 了 創 作 外, 也 積 極 投 身 德 國 的 政 治 運 動, 他 的 作 品 中, 也 強 烈 的 呈 現 對 德 國 政 治 社 會 的 關 懷 辛 克 曼 一 共 三 幕, 故 事 背 景 在 1921 年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的 德 國, 講 述 退 伍 軍 人 主 角 辛 克 曼 (Hinkemann) 在 大 戰 中 受 傷, 因 此 不 能 人 道, 戰 爭 不 僅 讓 他 的 身 體 受 傷, 更 讓 他 在 心 靈 上 蒙 上 陰 影, 而 在 戰 後 的 生 活 中 與 妻 子 格 麗 塔 (Greta) 引 發 一 連 串 的 悲 慘 際 遇, 最 後 格 麗 塔 因 無 法 忍 受 悲 痛 而 自 殺 本 文 的 目 的, 在 於 從 辛 克 曼 劇 本 中 解 讀 托 勒 對 於 當 時 德 國 政 治 的 描 寫, 托 勒 對 於 右 派 國 家 主 義 左 派 共 產 主 義 分 別 抱 持 的 態 度, 進 而 從 劇 作 與 托 勒 生 平 的 對 照 進 行 分 析, 以 瞭 解 托 勒 欲 在 辛 克 曼 中 表 現 的 政 治 觀 點 ㆒ 托 勒 的 劇 作 生 平 與 政 治 托 勒 一 生 在 創 作 外, 可 說 都 在 不 斷 參 與 政 治 運 動, 他 積 極 參 與 左 派 政 治 團 體, 反 對 國 家 主 義 法 西 斯. 他 的 作 品 也 強 烈 反 映 了 他 的 政 治 觀 點 1914 年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開 始 時, 托 勒 二 十 一 歲, 在 法 國 格 勒 諾 勃 (Grenoble) 地 區 攻 讀 法 律 托 勒 為 了 表 現 愛 國 心 而 志 願 至 前 線 戰 鬥, 但 1916 年 時 因 為 受 傷 而 離 開 戰 場, 因 為 戰 爭 對 他 的 創 傷, 加 上 在 戰 場 上 見 到 戰 爭 的 殘 酷, 因 此 萌 生 了 反 戰 思 想, 他 的 思 想 也 從 愛 國 轉 1

向 對 個 人 個 體 的 關 懷 1 這 樣 的 思 想 很 明 顯 的 反 映 在 托 勒 在 的 第 一 本 自 傳 式 的 劇 作 轉 變 (The Transformation,1918) 當 中, 轉 變 是 一 群 愛 國 青 年 自 願 入 伍 之 後, 在 戰 爭 中 覺 醒 並 拋 棄 原 先 愛 國 思 想 的 作 品 2 大 戰 結 束 後, 托 勒 在 1917 年 進 入 慕 尼 黑 與 海 德 堡 大 學 (Universities of Munich and Heidelberg) 就 讀 文 學 與 社 會 學, 在 海 德 堡 於 社 會 學 家 韋 伯 (Max Weber) 門 下 就 讀 時, 從 該 校 的 學 生 團 體 輾 轉 加 入 主 張 解 放 無 產 階 級 建 立 共 產 國 家 政 治 的 慕 尼 黑 獨 立 社 會 民 主 黨 (Independent Social Democratic Party -USPD, 是 當 時 德 國 社 會 民 主 黨 Social Democratic Party 的 一 支 分 支 ), 並 結 識 慕 尼 黑 獨 立 社 會 民 主 黨 的 領 導 者 柯 特. 伊 斯 納 (Kurt Eisner) 及 高 斯 塔 夫 藍 鐸 (Gustav Landauer) 等 人, 並 深 深 受 到 藍 鐸 的 著 作 呼 喚 社 會 主 義 (Call for Socialism) 的 影 響 3 托 勒 在 1917 年 末 因 為 牽 扯 到 一 起 軍 火 工 人 攻 擊 事 件, 與 柯 特. 伊 斯 納 雙 雙 被 逮 捕, 入 獄 三 個 月, 此 時 他 在 獄 中 大 量 閱 讀 馬 克 斯 恩 格 斯 巴 枯 寧 的 著 作 到 了 德 國 第 二 帝 國 在 1918 年 十 一 月 崩 潰 之 後, 社 會 民 主 黨 領 導 的 臨 時 政 府 同 時 受 到 極 左 與 極 右 派 的 威 脅, 工 人 與 士 兵 蘇 維 埃 席 捲 整 個 德 國, 柯 特. 伊 斯 納 此 時 在 慕 尼 黑 建 立 短 暫 的 巴 伐 利 亞 蘇 維 埃 共 和 政 府 (Bavarian Soviet Republic), 托 勒 也 被 推 選 為 工 人 農 人 與 軍 人 議 會 中 央 委 員 會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Workers', Farmers' and Soldiers' Council) 的 副 主 席 隔 年 四 月 三 十 日 巴 伐 利 亞 蘇 維 埃 共 和 崩 潰, 柯 特. 伊 斯 納 高 斯 塔 夫 藍 鐸 以 及 托 勒 的 許 多 黨 人 皆 遭 殺 害, 托 勒 雖 然 逃 脫, 但 是 還 是 在 1919 年 七 月 時 被 逮 捕, 判 處 五 年 監 禁 轉 變 在 1919 年 九 月 首 演, 讓 托 勒 聲 名 大 噪, 巴 伐 利 亞 司 法 大 臣 因 托 勒 名 氣 日 盛, 而 欲 寬 恕 托 勒 改 判 六 個 月 徒 刑, 但 是 托 勒 拒 絕, 拒 絕 的 原 因 是 : 他 要 的 並 非 寬 恕 而 是 正 義 托 勒 在 獄 中 大 量 寫 作, 包 括 短 劇 被 輕 視 的 愛 人 的 復 仇 (The Scorned Lover's Revenge, 1920) 詩 集 獄 中 詩 (Prisoner's Poem, 1921) 黎 明 之 前 (Before Dawn,1924) 燕 子 集 (The Swallow Book, 1924), 劇 作 群 體 與 人 (Masses and Man, 1920) 機 器 破 壞 者 (The Machine-Wreckers, 1922) 辛 克 曼 及 掙 開 枷 鎖 的 歐 堂 神 (Wotan Unbound, 1924) 等 1 Benson, German Expressionist Drama: Ernst Toller and Georg Kaiser. p.13. 2 Styan, Modern Drama in Theory and Practice. p.56. 2

1924 年 托 勒 出 獄 後, 創 作 與 政 治 活 動 都 不 曾 間 斷,1925 年 到 1932 年 間 在 歐 美 各 地 巡 迴 旅 行, 在 各 地 推 動 他 的 劇 作 演 出, 並 宣 揚 他 在 慕 尼 黑 時 的 革 命 理 念 他 的 實 際 政 治 運 動 包 括 加 入 革 命 反 戰 主 義 者 團 體 (Group of Revolutionary Pacifists), 以 及 幫 助 政 治 犯 麥 克 斯. 赫 資 (Max Holz) 及 共 產 主 義 表 現 主 義 作 家 貝 車 爾 (J.R. Becher) 在 創 作 方 面, 則 繼 續 完 成 哈 啊! 我 們 活 著! (Hurrah, We Live! 1927) 這 齣 內 容 有 關 革 命 的 悲 劇, 以 及 布 爾 喬 亞 始 終 是 布 爾 喬 亞 (Bourgeois bleibt Bourgeois, 1929) 鍋 爐 裡 的 火 (Draw the Fires, 1930) 美 國 奇 蹟 (Miracle in America, 1931) 盲 目 女 神 (The Blind Goddess, 1932) 以 及 廣 播 劇 柏 林. 最 後 版 本 (Berlin, Last Edition, 1928-29) 等 1933 年 希 特 勒 掌 權, 頒 佈 國 家 和 人 民 保 護 法 案 (Bill for the Protection of the People and the State), 終 止 了 威 瑪 德 國 時 期 所 認 可 的 個 人 自 由 權 的 保 障 革 命 反 戰 主 義 者 團 體 多 位 成 員 遭 逮 捕, 希 特 勒 政 府 同 時 在 五 月 時 焚 毀 托 勒 的 書 籍 此 時 托 勒 人 在 瑞 士, 對 希 特 勒 政 府 的 宣 傳 大 臣 約 瑟 夫. 高 伯 斯 (Joseph Gobbels) 發 表 嚴 厲 的 公 開 信, 批 判 納 粹 的 法 西 斯 作 為 : 你 們 假 裝 在 保 衛 德 國 文 化, 但 是 你 們 破 壞 了 德 國 崇 高 的 作 品 你 們 假 裝 在 喚 醒 德 國 的 青 年, 但 是 你 們 不 過 是 在 蒙 蔽 他 們 的 心 靈 眼 睛 與 知 覺 你 們 假 裝 要 讓 德 國 從 罪 惡 中 淨 化, 但 是 你 們 不 過 是 在 殘 害 最 弱 勢 的 猶 太 人 八 月 時 托 勒 被 除 去 德 國 公 民 權, 流 亡 美 國, 繼 續 政 治 運 動 與 寫 作 4 然 而 長 期 的 流 亡 與 對 政 治 的 失 望 還 是 讓 托 勒 心 灰 意 冷,1939 年 托 勒 參 加 一 項 美 國 白 宮 舉 辦 的 流 亡 作 家 招 待 會 時, 就 私 下 抱 怨 說 他 已 經 累 了, 但 是 卻 無 法 休 息 托 勒 原 本 計 畫 要 從 紐 約 去 倫 敦 一 趟, 但 是 卻 未 能 成 行, 他 1939 年 三 月 二 次 大 戰 即 將 結 束 前 於 紐 約 的 旅 社 房 間 裡 上 吊 自 盡 5 在 托 勒 的 作 品 中, 辛 克 曼 是 他 在 1923 年 到 1933 年 這 段 時 間 當 中 最 成 功 的 作 品, 辛 克 曼 在 歐 洲 俄 羅 斯 及 美 國 等 地 廣 泛 演 出, 托 勒 並 曾 在 1927 年 親 自 在 柏 林 執 導 演 出,1933 年 隨 著 希 特 勒 的 掌 權, 辛 克 曼 在 德 國 遭 到 禁 演, 直 到 1959 年 德 國 觀 眾 才 重 新 得 見 辛 3 Benson, p14. 4 Benson, pp.17-18. 5 Krispyn, Anti-Nazi Writers in Exile. P117-119. 3

克 曼 也 被 視 為 托 勒 作 品 當 中, 對 1920 年 代 初 期 德 國 政 治 社 會 局 勢 描 寫 著 墨 最 多 的 一 齣 6 ㆓ 托 勒 的 政 治 思 想 托 勒 的 政 治 思 想 因 反 戰 而 走 向 社 會 主 義, 而 他 的 社 會 主 義 可 說 來 自 藍 鐸 的 著 作 呼 喚 社 會 主 義 藍 鐸 屬 無 政 府 社 會 主 義 者, 思 想 淵 源 來 自 於 普 魯 東 (Pierre-Joseph Proudhon,1809-1865) 與 克 魯 泡 特 金 (Peter Kropotkin 1842-1921), 藍 鐸 不 像 克 魯 泡 特 金 一 般 主 張 社 會 現 狀 可 以 經 由 政 治 革 命 改 變, 而 主 張 要 改 變 社 會 上 人 與 人 之 間 的 關 係, 藍 鐸 主 張 的 社 會 主 義 乃 是 人 類 意 志 的 一 種 自 然 趨 向, 是 以 互 助 與 理 想 開 創 新 世 界 的 奮 鬥, 新 的 社 會 秩 序 並 不 能 夠 單 靠 政 治 革 命, 而 是 要 有 結 構 的 有 組 織 的 和 平 的 建 立 新 的 人 類 精 神 7 藍 鐸 認 為 要 改 變 社 會 現 狀, 最 重 要 的 是 他 的 中 心 思 想 創 造 精 神 (Geist creative spirit) 社 會 現 狀 要 改 變, 首 先 是 創 造 精 神 必 須 改 變 創 造 精 神 的 意 義 包 括.. 創 造 精 神 既 是 屬 於 個 人 的 行 動 力 量, 也 是 各 個 個 人 之 間 的 凝 聚 力 ; 創 造 精 神 能 夠 決 定 社 會 交 互 關 係 的 態 度, 也 可 以 決 定 社 會 與 經 濟 制 度 而 透 過 創 造 精 神, 可 以 激 勵 鼓 勵 人 們 追 求 一 致 的 目 標 藍 鐸 不 時 對 馬 克 思 主 義 提 出 批 評, 他 認 為 馬 克 思 主 義 的 觀 點 是 社 會 主 義 運 動 的 阻 礙 他 反 對 社 會 的 改 變 像 是 馬 克 思 所 說, 是 唯 物 史 觀 下 的 必 然 發 展, 而 主 張 是 由 人 類 意 志 發 展 而 來, 決 定 歷 史 的 力 量 是 來 自 社 會 的 創 造 精 神 8 接 下 來 便 要 從 辛 克 曼 一 劇 中, 實 際 分 析 托 勒 的 政 治 觀 ㆔ 對 德 意 志 國 家 主 義 的 批 判 托 勒 從 一 次 大 戰 當 中 便 開 始 對 國 家 主 義 的 不 信 任, 並 寫 成 在 轉 變 一 劇 在 辛 克 曼 中, 也 可 以 清 楚 看 到 對 德 國 國 家 主 義 的 批 判 辛 克 曼 對 於 德 國 國 家 主 義 的 描 寫 是 血 腥 而 可 怕 的, 在 第 二 幕 第 三 景 中 我 們 看 到 辛 克 曼 為 了 買 禮 物 送 給 妻 子, 而 去 馬 戲 團 找 到 一 份 表 演 工 作, 表 演 時, 馬 戲 團 主 持 人 (Showman) 不 斷 對 來 往 行 人 吆 喝 著 : 6 Benson, pp.65-66 7 Dove, He was a German: a Biography of Ernst Toller. P.37 8 Dove, p.37. 4

主 持 人 : 女 士 與 先 生 們! 停 下 來 吧! 來 這 邊 看 看 吧! 停! 看! 聽! 這 是 你 們 前 所 未 見 的! 你 們 在 非 洲 看 不 到! 你 們 在 亞 洲 看 不 到! 只 能 夠 在 歐 美 看 到! 這 是 最 後 的 ( 指 著 辛 克 曼 說 ) 矮 人 族, 德 國 的 蠻 牛! 要 在 大 家 眾 目 睽 睽 下 吞 下 活 生 生 的 老 鼠! 德 國 的 英 雄! 德 國 的 文 化! 德 國 的 活 力! 德 國 的 力 量!(Toller 175) 主 持 人 在 劇 本 中 前 後 吆 喝 六 次, 第 二 幕 第 三 景 以 主 持 人 的 吆 喝 開 始, 也 以 他 的 吆 喝 做 結 但 是 他 不 斷 吆 喝 著 的 德 國 的 英 雄 德 國 的 文 化 德 國 的 力 量 是 什 麼 呢? 到 底 是 什 麼 象 徵 著 德 國 國 家 主 義? 是 主 持 人 以 每 天 五 磅 的 代 價, 要 辛 克 曼 將 活 生 生 的 老 鼠 吞 下 肚 而 他 之 所 以 要 這 麼 做, 只 是 因 為 主 持 人 認 為 人 們 要 見 血, 在 辛 克 曼 前 往 馬 戲 團 應 徵 工 作 時 主 持 人 就 說 : 辛 克 曼 : 我 的 工 作 是 什 麼? 主 持 人 : 要 做 什 麼? 很 簡 單 聽 著! 人 們 可 不 是 小 白 羊 只 有 反 戰 主 義 者 才 會 覺 得 他 們 是 就 生 意 而 論, 人 們 要 見 血! 血! 這 是 兩 千 年 基 督 教 文 明 都 不 能 夠 改 變 的! 這 也 是 我 的 表 演 所 要 提 供 的! 這 樣 便 能 掌 握 大 眾 與 私 下 的 興 趣, 懂 了 嗎? ( 拿 起 一 支 笛 子 ) 那 是 什 麼?( 吹 奏 一 小 段 笛 子 ) 對 老 女 人 的 癡 情! 野 地 鳥 兒 的 歌 聲! 加 了 糖 精 的 咖 啡 替 代 品! 呃! 那 是 什 麼?( 抓 住 兩 根 鼓 棍, 開 始 敲 鼓 ) 好 的, 那 是 什 麼?( 鼓 聲 響 起 ) 大 眾 到 底 要 什 麼!( 鼓 聲 響 起 ) 興 奮!( 鼓 聲 響 起 ) 狂 喜!( 鼓 聲 響 起 ) 生 命! 辛 克 曼 : 你 想 告 訴 我 的 該 不 是? (Toller 172) 為 了 人 們 要 見 血 這 個 理 由, 塑 造 出 的 德 國 英 雄 是 血 腥 而 可 怕 的, 而 為 了 經 營 這 個 形 象, 辛 克 曼 必 須 忍 受 著 噁 心, 以 及 生 吞 老 鼠 對 自 己 身 體 與 心 靈 的 傷 害 為 了 一 個 荒 謬 的 目 的 而 殘 害 生 命 的 意 向, 在 第 一 幕 第 一 景 全 劇 開 始 時 便 曾 出 現, 辛 克 曼 的 丈 母 娘 只 是 因 為 看 到 報 紙 上 說 看 不 到 的 鳥 的 歌 聲 會 更 悅 耳, 就 用 一 根 火 燙 的 針 刺 瞎 了 一 隻 金 絲 雀 的 眼 睛 辛 克 曼 的 遭 遇, 所 要 指 出 的 是 在 大 戰 當 中 人 民 的 遭 遇 辛 克 曼 一 詞 在 德 文 當 中 的 意 思 便 是 殘 障 者, 辛 克 曼 之 所 以 會 成 為 殘 障, 是 因 為 身 體 在 大 戰 時 受 傷 政 府 為 了 荒 謬 的 國 家 主 5

義 而 將 國 民 投 入 戰 爭 當 中, 但 是 換 來 的 代 價, 是 國 民 在 大 戰 後 終 其 一 生 都 不 能 夠 痊 癒 的 傷 害 辛 克 曼 在 第 三 幕 第 一 景 中 向 主 持 人 提 出 辭 職 的 意 願, 卻 立 刻 遭 到 主 持 人 的 否 決 : 辛 克 曼 : 請 您 原 諒, 先 生 我 不 能 夠 回 去 你 所 給 我 的 預 支 薪 水 的 確 讓 每 件 事 情 都 變 得 很 好, 但 是 我 不 能 因 為 領 了 薪 水, 就 做 些 欺 騙 人 們 金 錢 的 事 情 應 該 要 讓 每 件 事 情 都 變 得 很 好 才 對 主 持 人 : 什 麼? 你 的 意 思 是 你 不 幹 了? 你 是 認 真 的? 不 行, 朋 友! 開 玩 笑 是 開 玩 笑, 可 是 這 是 生 意! 你 必 須 履 行 這 一 季 的 合 約, 記 得!( 殘 忍 的 說 ) 我 可 以 合 法 的, 孩 子, 迫 使 你 回 來 工 作 布 爾 喬 亞 社 會 是 建 立 在 合 約 概 念 上 的, 你 正 在 違 反 這 個 國 家 所 尊 崇 的 所 有 事 物 我 有 權 施 命 於 你 你 別 無 選 擇, 孩 子 就 算 你 這 樣 一 走 了 之, 到 時 候 我 還 是 會 叫 警 察 把 你 抓 回 來 ( 改 變 語 調 ) 別 這 樣, 辛 克 曼, 這 是 對 你 好, 我 只 不 過 是 不 想 看 你 坐 牢 而 已 (Toller 192) 辛 克 曼 不 但 辭 職 不 成, 反 而 遭 受 到 主 持 人 的 威 逼 恐 嚇, 因 此, 托 勒 透 過 辛 克 曼, 說 出 了 劇 中 對 國 家 主 義 最 尖 銳 的 批 判 : 辛 克 曼 : 坐 牢, 先 生? 那 些 我 用 我 的 牙 齒 殺 死 的 老 鼠, 它 們 在 走 上 斷 頭 台 以 前, 也 都 是 在 牢 中 而 且 許 多 在 自 由 世 界 的 人 們, 其 實 也 不 過 像 是 籠 中 的 野 獸 一 樣 關 在 牢 中, 即 使 他 們 根 本 就 沒 有 犯 罪 窗 戶 上 佈 滿 鐵 絲 網, 光 線 無 法 照 射 進 來, 牆 擋 住 了 我 們 的 生 命, 鎖 鍊 捆 著 你 的 肌 肉 不 管 怎 樣, 你 嚇 不 了 我 的, 先 生 ( 懷 著 恨 意 尖 叫 ) 你 你 和 撒 旦! 你 就 是 撒 旦 本 人 你 用 鮮 血 餵 養 人 們! 你 撥 去 了 人 們 的 羞 恥 (Toller 192) 辛 克 曼 斷 然 對 抗 主 持 人 的 恐 嚇, 並 指 出 國 家 主 義 根 本 就 是 惡 魔 的 化 身 但 是 在 第 三 幕 第 一 景 的 最 後, 警 察 便 公 然 在 大 街 上 追 捕 辛 克 曼, 辛 克 曼 能 夠 做 的 只 有 逃 國 家 主 義 為 人 民 帶 來 各 式 各 樣 的 傷 害, 但 是, 人 民 卻 始 終 無 法 脫 離 國 家 的 掌 握, 人 民 面 對 龐 大 的 國 家 機 器, 有 的 只 是 被 操 控 的 悲 哀 因 為 托 勒 對 國 家 主 義 的 批 判, 加 上 他 的 政 治 經 歷, 因 此 辛 克 曼 成 為 了 國 家 主 義 者 的 攻 擊 目 標, 除 了 之 前 提 到 1933 年 的 禁 演 之 外, 在 1924 年 曾 經 發 生 過 一 起 辛 克 曼 醜 聞.. 1924 年 辛 克 曼 在 德 雷 思 頓 (Dresden) 上 演, 德 國 民 族 主 義 黨 (German Nationalist Party) 6

與 社 會 民 主 黨 (National Socialist Party, 即 納 粹 黨 ) 在 劇 院 鬥 毆, 使 台 上 演 員 無 法 演 戲 肇 事 者 雖 然 被 逮 捕, 但 是 法 院 以 肇 事 者 乃 是 出 於 自 衛 的 理 由 鬥 毆 而 釋 放 當 時 演 員 與 導 演 都 受 到 威 脅, 之 後 辛 克 曼 在 維 也 納 和 柏 林 的 演 出, 都 必 須 出 動 警 察 的 保 護 才 能 夠 進 行 國 家 主 義 者 對 托 勒 的 攻 擊 是 辱 罵 的 極 端 的.. 昨 天 在 劇 院 的 醜 聞 還 不 夠 給 你 們 這 批 蠢 貨 一 個 警 告 嗎? 你 們 竟 然 厚 顏 無 恥 的 把 猶 太 流 浪 漢 的 故 事 和 布 爾 什 維 克 罪 犯 硬 塞 給 體 面 的 德 國 觀 眾, 這 些 傢 伙 只 配 上 絞 刑 架 而 不 是 上 劇 場! 劇 場 是 一 個 公 共 場 所, 屬 於 人 民 所 有! 不 是 那 些 精 神 或 肉 體 上 被 閹 割 的 人 們 廁 所 間 藝 術 家 或 罪 犯 縱 慾 放 蕩 的 妓 院 他 們 更 抨 擊 辛 克 曼 是 一 齣 嘲 笑 基 督 教 與 德 意 志 民 族 的 劇 本, 他 對 我 們 在 戰 爭 中 受 傷 的 英 雄 進 行 惡 意 嘲 諷, 他 們 的 形 象 與 語 言 都 淫 穢 不 堪 這 樣 的 攻 擊, 可 說 是 後 來 納 粹 的 標 準 用 語 9 ㆕ 對 共 產 主 義 烏 托 邦 的 懷 疑 俄 國 於 1917 年 十 月 革 命 後 建 立 共 產 黨 政 權, 共 產 主 義 思 想 普 遍 流 行 於 歐 洲, 托 勒 長 期 從 事 政 治 活 動, 也 都 是 身 在 共 產 主 義 陣 營 中 然 而 在 辛 克 曼 一 劇 中,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托 勒 除 了 反 對 傷 害 人 民 的 國 家 主 義, 但 對 當 時 沸 騰 的 共 產 主 義 運 動, 也 是 抱 持 懷 疑 的 態 度 這 樣 懷 疑 的 態 度 在 第 二 幕 第 四 景 在 酒 館 發 生 的 劇 情 中 尤 為 明 顯 第 二 幕 第 四 景 一 開 始, 辛 克 曼 走 進 酒 館 之 前, 我 們 便 可 以 看 到 在 酒 館 中 石 板 匠 (Slater) 與 磚 匠 (Tilter) 爭 論 著 石 板 與 磚 瓦 孰 優 孰 劣 石 板 匠 主 張 無 論 革 命 如 何 改 變 世 界, 內 部 裝 潢 總 是 勝 過 房 屋 繪 飾, 出 版 總 是 勝 過 印 刷, 駐 排 機 勝 過 鉛 字 打 印 當 私 家 車 司 機 勝 過 駕 駛 貨 車, 石 板 同 樣 也 是 勝 過 磚 瓦, 在 大 戰 前, 石 板 匠 的 收 入 也 總 是 超 過 磚 匠, 石 板 工 是 高 尚 的 技 藝, 而 磚 瓦 工 不 過 是 低 下 的 勞 動 磚 匠 則 直 斥 石 板 工 的 說 法 是 無 稽 之 談, 爭 辯 說 製 作 磚 瓦 雖 不 如 石 板, 但 是 他 還 是 以 他 的 工 作 為 榮, 石 板 匠 則 認 為 磚 匠 這 麼 說 不 過 是 在 忌 妒 他, 然 後 不 斷 爭 吵 這 時 候, 坐 在 一 旁 的 一 位 辛 克 曼 的 朋 友 麥 克 斯 (Max Knatsch) 就 說 : 全 世 界 的 工 人 們, 聯 合 起 來! 知 識 勞 工 可 以 體 認 沒 有 階 級 差 別 我 根 本 就 不 這 麼 覺 得! (Toller, 179) 托 勒 用 麥 克 斯 的 一 句 我 根 本 就 不 這 麼 覺 得, 直 接 了 當 的 否 定 了 共 產 主 義 工 人 聯 合, 創 9 Benson, pp62-63. 7

造 第 三 國 際, 無 產 階 級 聯 合 執 政 便 可 以 創 造 無 階 級 差 別 理 想 社 會 的 想 法 因 為 凡 是 人 都 有 妒 性 與 私 慾, 同 樣 是 工 人, 石 板 匠 有 石 板 匠 的 本 位 主 義, 磚 匠 有 磚 匠 的 本 位 主 義, 從 事 不 同 方 式 勞 動 的 勞 工 也 都 有 自 己 的 本 位 主 義 之 後 辛 克 曼 走 進 酒 館, 在 酒 館 裡 與 另 一 個 積 極 宣 揚 共 產 主 義 的 朋 友 麥 可 (Michel Unbeschwert) 討 論 共 產 主 義 的 理 想 社 會 : 辛 克 曼 : 讓 我 把 我 的 問 題 說 清 楚 吧 在 戰 爭 當 中 受 到 傷 害 的 人, 他 們 會 怎 樣 呢? 麥 可 : 新 社 會 自 然 會 妥 適 的 供 給 他 們 衣 食, 讓 他 們 和 其 他 人 一 樣 的 快 樂 辛 克 曼 : 如 果 他 沒 有 手 呢? 麥 可 : 他 會 被 裝 上 人 工 手 臂, 他 的 工 作 份 量 會 比 較 輕, 或 是 得 到 補 助 辛 克 曼 : 假 如 他 沒 有 腳 呢? 麥 可 : 新 社 會 會 像 對 待 沒 有 人 的 人 一 樣 對 待 他 辛 克 曼 : 假 如 他 失 去 了 心 靈 呢? 會 不 會 有 什 麼 不 同? 麥 可 : 他 會 被 帶 到 精 神 病 院 裡 但 是 讓 我 提 醒 你, 那 並 不 是 那 種 會 將 人 類 像 畜 生 般 對 待 的 精 神 病 院, 心 理 疾 病 需 要 許 多 愛 與 關 懷, 他 們 會 被 妥 適 對 待, 他 們 會 被 以 對 待 人 類 的 方 式 妥 適 對 待 辛 克 曼 : 我 說 的 不 是 一 個 人 的 頭 部 不 正 常 或 是 腦 部 受 傷 我 說 的 是 一 個 人 他 的 身 體 是 健 全 的, 但 是 他 的 心 靈 卻 是 有 病 的 麥 可 : 不 可 能 有 這 樣 的 人! 人 們 只 要 有 健 全 的 身 體 就 會 有 健 全 的 心 靈 而 只 要 是 他 的 頭 腦 出 了 問 題, 他 就 該 待 在 精 神 病 院 辛 克 曼 : 我 還 想 要 問 的 是, 如 果 在 大 戰 中 有 個 人 比 方 說 他 失 去 了 性 能 力 他 在 新 社 會 當 中 又 會 怎 麼 樣 呢? 麥 克 : 嗯, 如 果 我 來 回 答 這 個 問 題 的 話 如 果 我 來 回 答 這 個 問 題 的 話 據 我 所 知 辯 證 唯 物 主 義 還 沒 討 論 過 這 個 問 題 喔! 我 真 是 個 傻 瓜! 哈 哈 哈! 我 知 道 答 案 了 以 後 在 社 會 主 義 新 社 會 都 不 會 再 有 戰 爭 了! 真 是 簡 單! 辛 克 曼 : 沒 這 麼 簡 單 吧 新 社 會 建 立 的 時 候, 社 會 上 早 有 許 多 的 性 無 能 者, 他 們 要 怎 麼 快 樂 呢? 一 個 人 要 是 在 工 作 的 時 候 或 是 別 的 地 方 失 去 了 他 的 性 能 力, 他 要 怎 麼 快 樂?(Toller 183-184) 在 這 段 劇 情 中, 麥 克 不 斷 在 對 話 中 提 到 簡 單 (simple) 一 詞 他 一 出 場 宣 揚 共 產 思 想 時, 便 認 為 歷 史 的 發 展 必 定 會 走 向 共 產 主 義 的 理 想 國 度, 而 這 是 科 學 上 的 事 實, 非 常 簡 單 ; 之 後 麥 克 與 麥 克 斯 辯 論 時, 再 次 重 申 這 是 當 下 社 會 現 況 的 必 然, 非 常 簡 單 而 最 後 在 討 論 辛 克 曼 安 身 立 命 的 問 題 時, 同 樣 認 為 答 案 非 常 簡 單 8

托 勒 在 這 裡 指 出 了 當 時 的 共 產 主 義 者 過 度 簡 化 問 題, 不 過 活 在 自 己 所 建 構 的 理 想 新 社 會 的 幻 想 中, 認 為 只 要 推 動 共 產 主 義 革 命, 建 立 蘇 維 埃 政 權 之 後, 一 切 便 迎 刃 而 解 功 德 圓 滿, 而 無 視 當 下 的 社 會 現 實 問 題, 同 時 也 忽 視 了 人 性 的 複 雜.. 實 施 共 產 經 濟 之 後, 若 能 夠 真 的 建 立 一 個 共 產 主 義 理 想 社 會, 人 就 真 的 會 快 樂 嗎? ㈤ 作 者 的 政 治 立 場 無 政 府 主 義 托 勒 反 對 犧 牲 傷 害 人 民 的 國 家 主 義, 也 反 對 過 度 簡 化 問 題 的 共 產 主 義 而 在 劇 本 當 中, 代 表 作 者 的 政 治 觀 點 的, 便 是 無 政 府 主 義 者 麥 克 斯 第 二 幕 第 四 景, 辛 克 曼 一 走 進 酒 館 時, 麥 克 斯 便 第 一 個 注 意 到 他, 同 時 一 直 盯 著 辛 克 曼 : 麥 克 斯 : 全 世 界 的 工 人 們, 聯 合 起 來! 知 識 勞 工 可 以 體 認 沒 有 階 級 差 別 我 根 本 就 不 這 麼 覺 得! ( 注 意 到 走 進 酒 館, 並 坐 在 一 張 空 著 的 座 位 的 辛 克 曼 ) 辛 克 曼, 你 在 這 兒 做 什 麼? 辛 克 曼 :( 用 嘶 啞 的 聲 音 說 ) 我 好 渴 我 嘴 巴 裡 有 味 道 像 是 動 物 的 血 噁 心 的 味 道 像 是 毒 藥 正 要 撕 裂 我 喉 嚨 我 必 須 喝 點 東 西 老 天 啊, 我 又 不 是 禁 酒 主 義 者, 你 不 用 這 樣 看 著 我 啊!(Toller 179) 如 果 我 們 將 辛 克 曼 視 為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受 害 德 國 人 的 象 徵, 麥 克 斯 便 是 第 一 個 注 意 重 視, 並 且 認 真 看 待 德 國 人 民 在 大 戰 中 身 心 傷 害 的 問 題 由 此, 我 們 便 可 將 麥 克 斯 視 作 托 勒 本 人 在 劇 中 的 化 身 不 僅 如 此, 在 劇 情 中, 麥 克 斯 是 辛 克 曼 的 朋 友 中 關 係 最 密 切 的, 當 辛 克 曼 走 出 酒 館 時, 麥 克 斯 發 自 關 心 的 問 辛 克 曼 要 往 哪 裡 去 在 第 三 幕 第 一 景 辛 克 曼 向 馬 戲 團 主 持 人 辭 職 不 成, 反 遭 恐 嚇 並 逃 避 警 察 的 追 捕 後, 在 第 三 幕 第 二 景 中 是 麥 克 斯 陪 伴 著 辛 克 曼, 並 試 圖 給 辛 克 曼 人 生 的 建 議 葛 麗 塔 自 盡 時, 也 是 麥 克 斯 第 一 個 將 葛 麗 塔 的 死 訊 告 知 辛 克 曼 另 外, 當 麥 可 無 法 回 答 辛 克 曼 所 提 出 的 新 世 界 如 何 讓 性 無 能 者 快 樂 問 題 時, 麥 可 又 將 問 題 丟 給 麥 克 斯, 要 麥 克 斯 最 出 一 個 最 後 的 解 答 這 些, 都 可 以 看 出 麥 克 斯 就 是 托 勒 的 化 身 麥 克 斯 在 劇 中 表 現 的 政 治 態 度 包 括 : 9

( 一 ) 務 實 主 義 : 在 第 二 幕 第 四 景 中, 麥 克 斯 反 駁 麥 可 過 度 簡 化 的 共 產 主 義 思 想, 大 呼 : 都 很 簡 單? 誰 說 的? 沒 有 一 件 事 情 是 簡 單 的 (Toller 189) 麥 克 斯 主 張 必 須 要 以 務 實 的 態 度, 發 掘 並 解 決 社 會 問 題 ( 二 ) 意 志 決 定 論 : 麥 可 主 張 社 會 走 向 社 會 主 義 理 想 國 是 歷 史 必 然, 並 譏 諷 只 有 無 政 府 主 義 者 與 夢 想 家 才 會 以 為 信 念 會 超 越 科 學 驗 證 的 結 果 但 是 麥 克 斯 認 為, 社 會 若 要 進 步 人 們 若 要 開 始 新 生 活 (New Life), 最 重 要 的 是 人 們 心 中 必 須 有 堅 定 的 革 命 意 志 驅 使 他 們 從 事 革 命, 而 非 信 仰 空 洞 的 共 產 主 義 教 條 在 這 裡 也 可 以 明 顯 看 出 呼 喚 社 會 主 義 對 托 勒 的 影 響, 因 為 革 命 的 意 願 勝 過 共 產 主 義 教 條 這 一 點, 很 明 顯 的 就 是 藍 鐸 所 說 的 創 造 精 神 而 辛 克 曼 當 中 對 共 產 主 義 強 調 社 會 自 然 進 化 的 批 評, 也 可 以 與 呼 喚 社 會 主 義 呼 應 10 ( 三 ) 無 政 府 主 義 : 在 麥 可 與 麥 克 斯 的 對 話 中, 麥 可 就 直 接 說 出 了 麥 克 斯 是 一 個 無 黨 無 派, 不 屬 於 任 何 團 體 的 無 政 府 主 義 者 11 然 而 在 劇 本 中, 從 麥 克 斯 身 上 可 以 感 受 到 的 無 政 府 思 想 其 實 相 當 少, 而 劇 中 真 正 傳 達 出 無 政 府 思 想 的, 是 在 第 三 幕 第 二 景 辛 克 曼 與 麥 克 斯 的 對 話 中, 由 辛 克 曼 所 說 出 的 : 麥 克 斯 : 你 知 道 的 我 想 我 會 待 在 這 裡 陪 你 直 到 你 妻 子 回 來 辛 克 曼 : 兩 個 人 在 一 起 是 夥 伴 三 個 人 在 一 起 就 變 成 了 盲 目 的 群 眾 了 麥 克 斯 : 你 的 意 思 是? 辛 克 曼 : 我 告 訴 你 吧 你 有 真 正 看 過 街 上 的 那 些 人 嗎? 麥 克 斯 : 你 總 是 問 些 怪 問 題 辛 克 曼 : 你 日 復 一 日, 像 瞎 子 一 樣 走 在 街 上 然 後 突 然 你 可 以 看 見 東 西 了, 麥 可 斯, 你 所 能 夠 看 到 的 東 西 是 可 怕 的 你 看 見 了 人 們 的 心 靈, 而 你 知 道 人 們 的 心 靈 看 起 來 像 是 什 麼 嗎? 根 本 不 像 任 何 活 著 的 事 物 (Toller 197) 辛 克 曼 在 此 說 出 了 群 眾 的 盲 目, 以 及 對 從 群 眾 當 中 產 生 的 政 治 的 厭 惡, 而 極 力 想 要 擺 脫 群 眾, 擺 脫 政 治 的 無 政 府 思 想 ( 四 ) 悲 觀 態 度 : 若 是 抱 持 著 無 政 府 思 想, 是 無 法 發 揮 任 何 力 量 讓 社 會 改 革 進 步 的, 政 10 Toller, p.181 10

治 的 問 題 需 要 靠 政 治 力 量 解 決, 麥 可 就 對 麥 克 斯 說 道, 除 非 麥 克 斯 先 加 入 政 治 團 體, 否 則 他 的 思 想 是 根 本 毫 無 意 義 對 現 況 毫 無 助 益 的 : 麥 可 : 你 不 是 任 何 政 黨 的 成 員, 麥 克 斯 你 是 個 無 政 府 主 義 者 任 何 不 屬 於 任 何 政 黨 的 人 可 以 自 由 的 講 一 些 他 喜 歡 講 但 是 不 會 得 到 回 應 的 言 論 跟 你 爭 論 這 些 話 題 根 本 就 是 沒 用 的, 除 非 你 去 加 入 政 黨 (Toller 181) 在 第 三 幕 第 二 景 麥 克 斯 試 圖 幫 助 辛 克 曼 的 時 候, 辛 克 曼 拒 絕 了 麥 克 斯 的 幫 助, 而 造 成 格 麗 塔 自 殺 的 悲 劇 麥 克 斯 對 改 變 最 後 的 悲 劇 收 局 是 無 能 為 力 的, 也 代 表 托 勒 不 認 同 戰 後 德 國 社 會 的 各 種 政 治 思 想, 但 他 自 己 的 言 論 無 法 發 揮 影 響 力, 也 無 法 改 變 社 會 局 勢, 有 的 只 是 無 能 為 力 的 悲 哀 ㈥ 戰 後 局 勢 的 猶 太 辛 克 曼 受 到 德 國 表 現 主 義 先 驅 畢 希 納 (Georg Buchner, 1813-1837) 的 沃 伊 采 克 (Woyzeck, 1936) 相 當 大 的 影 響, 包 括 對 主 題 中 人 生 的 絕 望, 以 及 表 現 主 義 的 手 法 等 12 但 是 兩 者 之 間 對 猶 太 人 形 象 的 描 述, 卻 有 著 很 大 的 不 同 沃 伊 采 克 中 的 猶 太 人 形 象 是 負 面 的, 市 儈 的 : 沃 伊 采 克 : 這 把 小 手 槍 太 貴 了 猶 太 人 : 喂 喂, 怎 麼 回 事, 你 到 底 買 不 買? 沃 伊 采 克 : 這 把 刀 多 少 錢? 猶 太 人 : 這 把 刀 快 極 了 你 想 用 它 來 割 自 己 的 脖 子 嗎? 嗯, 是 不 是? 這 兒 的 價 錢 和 別 的 地 方 一 樣 便 宜 你 死 得 便 宜 點, 那 是 可 以 得, 但 也 不 能 白 送 給 你 呀 要 不 要? 死 也 節 省 點 吧 沃 伊 采 克 : 除 了 切 麵 包, 這 把 刀 還 可 以 幹 點 別 的 用 場 猶 太 人 : 兩 塊 錢 沃 伊 采 克 : 拿 去 ( 下 ) 猶 太 人 : 拿 去! 這 錢 好 像 不 是 真 的! 喔, 是 真 的, 是 真 的 這 狗 東 西! 11 Toller, p.181 12 馬 嫻 育, 比 較 沃 依 柴 克 及 辛 克 曼, 藝 術 論 衡, 第 一 期, 民 84, 頁 79 11

(Büchner 49) 在 沃 伊 采 克 中, 猶 太 人 是 對 沃 伊 采 克 的 壓 迫 的 一 份 子, 但 是 在 辛 克 曼 中, 猶 太 人 卻 成 了 被 迫 害 的 對 象 在 第 三 幕 第 一 景 中 我 們 看 到 : ( 報 童 穿 過 舞 台 ) 報 童 二 : 號 外! 號 外! 聳 動 大 新 聞! 猶 太 人 在 格 立 西 亞 遭 到 屠 殺! 猶 太 教 堂 被 焚 毀! 燒 死 了 一 千 人! 傳 來 一 個 聲 音 : 哈! 把 他 們 全 送 去 格 立 西 亞 吧 ( 兩 名 猶 太 老 人 穿 過 舞 台 ) 猶 太 人 一 : 就 已 經 是 舊 聞 了 他 們 鞭 打 我 們 他 們 在 夜 最 深 的 時 候 把 我 們 拖 下 床, 他 們 抓 走 了 我 們 的 女 人 與 孩 子 上 帝 之 手 用 苦 難 折 磨 我 們 猶 太 人 二 : 苦 難! 我 們 是 上 帝 的 選 民 啊! 我 們 不 是 上 帝 的 選 民 嗎! 選 民! 不 過 被 選 來 受 難 的 人 民! 這 就 是 上 帝 所 賜 給 我 們 的 恩 典 啊!(Toller 194) 沃 伊 采 克 與 辛 克 曼 對 猶 太 人 之 所 以 抱 持 不 同 態 度, 原 因 可 以 歸 於 托 勒 本 身 便 是 猶 太 血 裔 但 是 在 德 國 對 境 內 猶 太 人 的 迫 害 愈 益 嚴 重 之 時, 在 猶 太 人 遭 到 鞭 打 在 半 夜 被 拖 下 床 被 逮 捕 的 時 候, 托 勒 身 為 猶 太 人, 所 能 夠 做 的 也 只 有 質 問 上 帝 猶 太 人 是 否 真 的 是 上 帝 的 選 民, 卻 沒 有 能 力 改 變 猶 太 人 的 處 境, 有 的 同 樣 還 是 無 能 為 力 的 悲 哀 七 死 亡 唯 一 的 出 口 辛 克 曼 中 所 關 心 的 人 性 基 本 問 題, 如 人 要 怎 麼 樣 才 會 得 到 快 樂, 但 是 所 有 的 政 治 觀 點 都 無 法 對 此 做 出 解 答, 而 無 論 在 改 變 社 會 或 是 改 變 猶 太 人 的 處 境, 也 都 是 同 樣 無 能 為 力 托 勒 在 辛 克 曼 的 最 後 指 出, 在 人 周 圍 的 外 在 政 治 社 會 環 境, 其 實 是 一 張 巨 大 的 網, 牢 不 可 破, 無 法 掙 脫 : 格 麗 塔 :( 肩 膀 顫 抖 ) 甚 至 如 果 甚 至 如 果 我 想 要 我 只 是 不 能 夠 繼 續 我 不 能 夠 繼 續 這 樣 奮 鬥 下 去 我 的 精 神 崩 潰 了 ( 不 顧 一 切 ) 喔 老 天! 我 必 須 要 找 到 個 出 口 我 們 都 被 抓 住 了, 辛 克 曼, 我 們 都 被 抓 進 一 張 蜘 蛛 網 裡 頭 正 中 央 有 隻 蜘 蛛 讓 我 們 都 走 不 了 蜘 蛛 吐 出 的 絲 吐 出 的 線 纏 住 了 我 們 12

我 可 以 勉 強 的 搖 頭 我 再 也 不 了 解 什 麼 是 人 生 了 還 讓 我 們 活 在 罪 惡 當 中 老 天 啊 (Toller 207) 面 對 這 樣 的 困 境, 托 勒 並 沒 有 提 供 任 何 政 治 或 社 會 的 解 決 途 徑, 無 論 是 使 用 法 西 斯 統 合 主 義, 國 家 整 合 全 部 力 量 創 造 新 的 政 治, 或 是 共 產 主 義 革 命, 都 無 法 提 供 走 出 困 境 的 出 口 最 後 格 麗 塔 自 殺 了, 唯 有 死 亡, 才 是 唯 一 的 出 口 辛 克 曼 面 對 格 麗 塔 的 屍 體 時 是 悲 痛 的, 但 是 他 也 認 同 格 麗 塔 的 作 為 在 辛 克 曼 最 後 一 個 人 獨 白 時 就 說, 格 麗 塔 終 於 衝 出 了 蜘 蛛 網, 獲 得 精 神 的 超 脫 與 自 由, 而 他 繼 續 活 在 世 上, 反 而 是 可 笑 而 荒 謬 的 對 照 辛 克 曼 與 托 勒 的 生 平, 托 勒 本 人 最 後 也 是 選 擇 自 殺 結 束 一 生, 當 他 在 辛 克 曼 中 表 現 出 網 的 意 象, 表 現 出 他 極 力 想 要 改 變 世 界 改 變 政 治 社 會 現 況 卻 又 力 不 從 心, 想 要 獲 得 新 世 界 新 生 活 卻 又 不 可 得 的 同 時, 辛 克 曼 似 乎 也 預 言 了 他 的 自 殺 結 語 若 是 從 身 為 政 治 運 動 者 的 角 度 看 待 托 勒, 寫 辛 克 曼 的 托 勒 是 一 個 社 會 病 理 學 家, 而 不 是 社 會 醫 學 家, 因 為 辛 克 曼 呈 現 了 種 種 的 社 會 問 題, 批 判 各 種 主 流 政 治 思 想 均 不 可 行 的 同 時, 雖 然 托 勒 在 故 事 中 一 再 提 醒 觀 眾 必 須 以 務 實 的 態 度 解 決 戰 後 德 國 的 社 會 問 題, 但 是 他 在 劇 中 也 並 沒 有 提 出 具 體 的 作 為 而 辛 克 曼 一 戲 最 重 要 的 價 值 就 是 在 呈 現 社 會 問 題, 雖 然 托 勒 的 表 現 主 義 手 法 是 抽 象 的 反 寫 實 的, 但 是 所 要 呈 現 的 主 題, 卻 是 確 確 實 實 發 生 在 社 會 上 的 真 實 問 題 當 我 們 在 討 論 德 國 表 現 主 義 戲 劇 時, 除 了 在 劇 作 技 巧 與 風 格 之 外, 同 時 也 要 注 意 表 現 主 義 作 品 與 那 個 時 空 的 政 治 社 會 密 切 關 連 參 考 書 目 Büchner, 李 士 勛 傅 惟 慈 譯, 畢 希 納 戲 劇 集, 台 北.. 唐 山, 民 89 馬 嫻 育, 比 較 沃 依 柴 克 及 辛 克 曼, 藝 術 論 衡, 第 一 期,84, 台 南.. 成 功 大 學 藝 術 研 究 所, 13

頁 79-91 Benson,Renate. German Expressionist Drama: Ernst Toller and Georg Kaiser. New York: Groove Press, 1984. Dove, Richard. He was a German: a Biography of Ernst Toller. London: Libris, 1990. Krispyn, Egbert. Anti-Nazi Writers in Exile. Athens: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1978. M. Helena Goncalves de Silva. Character, Ideology, and Symbolism in the Plays of Wedekind, Sternheim, Kaiser, Toller, and Brecht. London: Modern Humanities Research Association, 1985. Furness, Raymond and Malcolm Humble, A Companion to Twentieth Century German Literature. London: Routledge, 1991.. Styan J.L. Modern Drama in Theory and Practice: Expressionism and Epic Theatr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Toller, Ernst. Hinkemann, Trans J.M. Richie, in German Expressionism: Vision and Aftermath, London: Calder and Boyards, 1969. 163-205.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