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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二 六 年 六 月 1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 衡 山 趙 氏 與 晚 宋 統 兵 文 官 家 族 方 震 華 ** 本 文 主 要 討 論 衡 山 趙 氏 祖 孫 三 代 以 文 臣 身 分 統 兵, 抵 禦 女 真 蒙 古 人 的 南 侵, 進 而 以 軍 功 入 朝 執 政 的 歷 程, 以 及 其 成 員 在 宋 元 鼎 革 之 際 的 遭 遇 進 而 由 這 個 家 族 所 受 的 評 價, 分 析 統 兵 文 官 在 士 人 階 層 中 的 地 位, 藉 以 呈 現 晚 宋 政 治 和 士 人 文 化 的 特 色 自 寧 宗 朝 以 降, 南 宋 陷 入 長 期 的 對 外 戰 爭, 導 致 統 兵 文 臣 的 崛 起, 一 些 原 本 平 凡 的 士 人 家 族, 憑 藉 軍 功 成 為 權 勢 顯 赫 的 世 家, 衡 山 趙 氏 即 為 其 中 的 佼 佼 者 但 是, 這 些 文 官 固 然 藉 由 投 身 軍 務 取 得 權 勢 和 地 位, 所 面 對 的 挑 戰 其 實 十 分 艱 難 既 要 冒 險 應 付 強 大 的 外 敵, 又 常 遭 受 朝 中 激 烈 的 政 治 鬥 爭 的 拖 累, 稍 有 不 慎, 即 有 身 敗 名 裂 之 虞 ; 而 且 一 旦 長 期 領 軍, 與 武 人 接 觸 頻 繁, 他 們 文 士 的 身 分 往 往 受 到 質 疑 特 別 是 道 學 興 盛 後, 士 人 對 內 在 心 性 修 養 的 注 意 力 遠 超 過 外 在 的 事 功, 更 使 統 兵 工 作 不 受 多 數 士 人 的 認 同 顯 然, 儒 將 的 理 念 固 然 頗 受 宋 代 士 人 的 肯 定, 但 現 實 環 境 中 的 儒 將 卻 十 分 難 為 正 因 如 此, 即 使 本 身 有 志 於 軍 功, 文 人 邊 帥 還 是 會 安 排 自 己 的 子 孫 在 舉 業 和 文 職 上 發 展, 以 致 晚 宋 的 統 兵 文 臣 雖 多, 父 子 相 承 邊 帥 之 職 的 例 子 卻 不 常 見 衡 山 趙 氏 形 成 三 世 統 兵 的 現 象, 實 為 機 緣 巧 合, 而 非 族 人 刻 意 經 營 的 結 果 關 鍵 詞 : 南 宋 統 兵 文 臣 文 武 關 係 衡 山 趙 氏 軍 事 儒 將 理 學 * 本 文 是 國 科 會 研 究 計 畫 獎 助 晚 宋 的 統 兵 文 官 家 族 從 衡 山 趙 氏 談 起 ( 計 畫 編 號 :NSC94-2411-H-002-035) 的 成 果 本 文 初 稿 承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指 正, 獲 益 良 多, 謹 致 謝 忱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學 系 助 理 教 授

2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前 言 自 唐 代 中 葉 以 降, 文 武 分 途 的 趨 勢 日 益 明 顯, 至 北 宋, 文 武 官 的 身 分 已 有 清 楚 的 劃 分 讀 書 人 循 科 舉 制 度 入 仕 為 文 官, 在 宋 代 帝 王 的 支 持 下, 權 力 逐 漸 擴 張, 從 掌 握 行 政 財 政 權 開 始, 進 而 擴 及 軍 政 事 務 因 此, 從 仁 宗 時 代 開 始, 每 有 軍 事 行 動, 宋 廷 即 指 派 文 臣 為 最 高 統 帥, 武 官 屈 居 其 下, 負 責 實 際 戰 鬥 工 作, 而 缺 少 參 與 決 策 之 權 南 宋 前 期, 雖 一 度 因 武 官 勢 力 的 膨 脹, 使 文 臣 統 兵 的 體 制 名 存 實 亡, 但 寧 宗 時 代 又 告 恢 復 1 寧 宗 朝 以 降, 南 宋 陷 入 超 過 半 世 紀 的 對 外 戰 爭 之 中, 文 臣 因 而 承 擔 了 前 所 未 有 的 軍 事 責 任 不 同 於 武 官, 文 臣 在 邊 區 立 功, 往 往 有 入 朝 執 政 的 機 會, 對 於 宋 的 國 防 軍 事 與 中 央 政 局 都 曾 產 生 重 大 的 影 響 部 分 文 臣 因 久 任 邊 職, 甚 至 出 現 父 子 相 繼 統 兵 的 現 象, 形 成 顯 赫 的 家 族 勢 力 因 此, 統 兵 文 臣 的 崛 起 是 晚 宋 重 要 的 歷 史 現 象 自 戰 國 時 代 以 來, 武 將 子 弟 往 往 隨 父 兄 從 軍 作 戰, 藉 此 立 功 揚 名, 將 門 出 將 的 現 象 十 分 常 見, 宋 代 仍 是 如 此, 武 官 世 家 迭 興 2 但 是, 對 統 兵 文 臣 而 言, 他 們 的 子 孫 自 可 承 襲 儒 業, 以 讀 書 應 舉 入 仕, 不 須 借 助 於 戎 馬 一 途 因 此, 寧 宗 朝 之 前, 並 未 見 文 臣 世 代 相 承 軍 事 職 1 參 見 劉 子 健, 從 儒 將 的 概 念 說 到 歷 史 上 對 南 宋 初 張 浚 的 評 價, 收 入 陶 希 聖 先 生 九 秩 榮 慶 祝 壽 論 文 集 編 輯 委 員 會 編, 國 史 釋 論 : 陶 希 聖 先 生 九 秩 榮 慶 祝 壽 論 文 集 ( 臺 北 : 食 貨 出 版 社,1987), 頁 484-485; 王 曾 瑜, 宋 朝 的 文 武 區 分 和 文 臣 統 兵, 中 州 學 刊,1984:2, 頁 108-110 2 有 關 宋 代 武 官 世 家 一 般 性 的 討 論, 參 見 陳 峰, 北 宋 武 將 群 體 與 相 關 問 題 研 究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4), 第 一 章, 頁 2-31 Cheng-Hua Fang, Military Families and the Southern Song Court: The Lü Case, Journal of Sung-Yuan Studies, 33 (2003), pp. 49-53.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3 位 的 例 子 我 們 不 禁 要 問 : 為 何 部 分 晚 宋 文 臣 選 擇 世 代 相 承 邊 帥 之 職? 軍 功 對 晚 宋 文 人 家 族 的 發 展 又 有 何 意 義? 文 臣 領 軍 的 政 策 落 實 了 儒 將 的 理 念, 宋 代 士 人 普 遍 肯 定 此 一 體 制 存 在 的 價 值, 但 是, 文 臣 長 期 投 身 軍 務, 與 武 人 接 觸 頻 繁, 其 行 事 風 格 及 仕 宦 生 涯 難 免 異 於 一 般 文 官 他 們 在 文 官 群 中 的 處 境 與 地 位 究 竟 為 何? 他 們 的 作 為 對 於 宋 代 文 武 關 係 的 發 展 是 否 造 成 影 響? 這 些 都 是 我 們 探 討 南 宋 歷 史 時 不 應 忽 視 的 議 題 要 瞭 解 晚 宋 文 臣 統 兵 的 現 象, 必 須 觀 察 長 期 執 行 軍 務 的 文 臣 家 族, 本 文 將 從 討 論 衡 山 趙 氏 入 手 趙 家 從 寧 宗 時 代 的 趙 方 開 始 統 兵, 他 的 兒 子 趙 范 趙 葵, 孫 子 趙 溍 趙 淮, 相 繼 擔 負 南 宋 國 防 重 任, 前 後 超 過 四 十 年 他 們 在 軍 事 和 政 治 上 的 表 現, 與 南 宋 國 運 的 興 衰 息 息 相 關 透 過 研 究 這 個 家 族, 我 們 可 以 觀 察 到 一 批 過 去 不 受 史 學 家 重 視 的 南 宋 士 大 夫, 他 們 以 政 治 和 軍 事 的 表 現 見 長, 與 一 般 印 象 中 高 談 性 理 的 南 宋 士 人 有 很 大 的 差 別 研 究 他 們 的 仕 宦 歷 程, 以 及 時 人 對 他 們 的 評 價, 將 有 助 我 們 理 解 南 宋 晚 期 的 政 治 及 士 大 夫 文 化 從 書 生 到 邊 帥 趙 方 的 崛 起 趙 方 是 衡 山 趙 家 培 養 出 來 的 第 一 個 進 士 和 文 官 他 本 為 趙 常 之 子, 趙 常 因 其 兄 趙 棠 無 子, 乃 以 趙 方 為 趙 棠 之 子 3 趙 棠 雖 未 入 仕, 但 在 高 宗 時 代 已 開 始 讀 書, 與 士 大 夫 交 遊, 奠 定 家 族 日 後 發 展 機 會 : 趙 棠, 少 從 胡 宏 學, 慷 慨 有 大 志 嘗 見 張 浚 於 督 府, 浚 雅 敬 其 才, 欲 以 右 選 官 之, 棠 不 為 屈 累 以 策 言 兵 事, 浚 奇 之, 3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收 入 元 蘇 天 爵 編, 國 朝 文 類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51, 頁 14

4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命 子 栻 與 棠 交, 趙 方 遂 從 栻 學 4 趙 棠 師 事 在 湖 南 講 學 的 道 學 家 胡 宏, 卻 對 軍 事 有 濃 厚 的 興 趣, 有 志 於 經 世 致 用 但 是, 當 張 浚 要 任 命 他 為 武 官 ( 即 右 選 官 ) 時, 趙 棠 卻 以 任 武 官 為 屈 就, 拒 絕 接 受 顯 然, 他 想 保 有 士 大 夫 的 身 分, 不 願 成 為 一 介 武 夫, 即 使 這 個 決 定 讓 他 喪 失 了 取 得 官 位 展 現 將 才 的 機 會 也 在 所 不 惜 張 浚 讚 賞 其 才 德, 讓 兒 子 張 栻 與 趙 棠 交 往, 趙 方 於 是 成 為 張 栻 的 學 生 張 栻 問 學 於 胡 宏, 趙 方 師 事 張 栻, 又 問 學 於 朱 熹, 學 術 上 承 伊 洛 之 學 5 淳 熙 七 年 (1180), 趙 方 參 加 解 試 當 時 辛 棄 疾 擔 任 湖 南 安 撫 使, 因 有 考 生 控 訴 閱 卷 不 公, 棄 疾 重 閱 錄 取 者 的 試 卷, 發 現 一 份 議 論 非 凡 的 卷 子, 寫 作 者 正 是 趙 方 6 次 年, 趙 方 在 取 得 進 士 功 名 後 拜 訪 辛 棄 疾, 兩 人 暢 談 軍 事 方 略, 長 達 三 日 棄 疾 在 讚 賞 趙 方 才 學 之 餘, 不 僅 以 絹 相 贈, 並 寫 信 向 監 司 推 薦 他, 以 協 助 日 後 的 升 遷 7 趙 方 問 學 於 道 學 大 師, 提 拔 其 中 舉 的 又 是 與 道 學 家 至 為 友 善 的 辛 棄 疾, 可 見 其 早 年 的 發 展 與 道 學 運 動 的 密 切 關 係 趙 方 中 舉 後 起 官 蒲 圻 縣 縣 尉, 此 後 二 十 多 年 間 始 終 擔 任 基 層 的 地 方 職 位, 歷 任 大 寧 監 教 授 青 陽 縣 知 縣 雖 然 在 各 地 都 是 政 聲 卓 著, 卻 得 不 到 快 速 的 升 遷, 直 到 嘉 定 元 年 (1208) 受 李 大 性 拔 擢, 出 任 知 隨 州, 才 算 躋 身 中 等 的 職 位 8 在 這 一 段 沈 潛 的 時 期, 由 於 官 位 不 高, 4 元 脫 脫 等, 宋 史 ( 點 校 本,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83),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3 5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8 6 宋 史, 卷 401 辛 棄 疾 傳, 頁 12165 參 見 鄧 廣 銘, 辛 稼 軒 先 生 年 譜 ( 上 海 : 商 務 印 書 館,1947), 頁 52 7 元 劉 一 清, 錢 塘 遺 事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85, 影 印 嘉 慶 洞 庭 掃 葉 山 房 席 氏 校 訂 本 ), 卷 3, 頁 73 8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3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5 俸 祿 有 限, 趙 家 常 處 於 入 不 敷 出 的 情 況, 只 能 賣 田 支 應, 家 中 原 有 的 六 頃 田 地, 便 在 這 段 期 間 賣 出 大 半 家 計 的 捉 襟 見 肘, 全 靠 其 妻 胡 氏 的 通 融 應 付 9 不 過, 趙 方 在 這 一 段 期 間 建 立 了 良 好 的 人 際 關 係, 為 日 後 的 升 遷 奠 下 基 礎 在 擔 任 蒲 圻 縣 縣 尉 時, 趙 方 與 鄰 近 的 咸 寧 縣 縣 尉 史 彌 忠 甚 為 友 好 10 嘉 泰 年 間, 趙 方 任 青 陽 知 縣 時, 直 屬 上 司 是 彌 忠 的 堂 弟 知 池 州 史 彌 遠 趙 方 曾 與 史 彌 遠 討 論 為 治 之 道, 指 出 : 催 科 不 擾, 是 催 科 中 撫 字 ; 刑 罰 無 差, 是 刑 罰 中 教 化 當 時 傳 為 名 言 11 趙 方 與 史 家 兄 弟 的 關 係, 使 得 趙 方 在 史 彌 遠 當 權 後 得 到 一 展 長 才 的 機 會 嘉 定 元 年, 史 彌 遠 主 謀 誅 殺 韓 侂 冑, 進 而 居 相 位, 獨 攬 朝 政 他 一 方 面 重 用 同 鄉 與 舊 屬, 排 除 政 敵, 建 立 個 人 的 勢 力 ; 一 方 面 為 展 現 與 韓 侂 冑 不 同 的 作 風, 乃 大 力 拔 擢 知 名 道 學 人 士, 以 收 人 望 12 趙 方 既 是 史 彌 遠 的 舊 屬, 又 曾 受 業 於 道 學 名 家, 13 配 合 史 彌 忠 的 保 薦, 官 位 快 速 升 遷 14 先 由 知 隨 州 升 任 提 舉 京 西 常 平 兼 轉 運 判 官 提 點 刑 獄, 9 宋 劉 宰, 漫 塘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35 故 齊 國 太 夫 人 胡 氏 行 狀, 頁 8-9 10 元 袁 桷, 延 祐 四 明 志 ( 宋 元 地 方 志 叢 書 9, 臺 北 : 大 化 書 局, 1980), 卷 5 人 物 考 中, 頁 22 11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3 據 宋 史 記 載, 史 彌 遠 知 池 州 是 在 慶 元 六 年 (1200) 之 後, 嘉 泰 四 年 (1204) 之 前, 故 趙 方 知 青 陽 縣 當 在 此 時 期, 參 見 宋 史, 卷 414 史 彌 遠 傳, 頁 12415 12 有 關 史 彌 遠 的 研 究, 參 見 Richard Davis, Court and Family in Sung China, 960-1279: Bureaucratic Success and Kinship Fortunes for the Shih of Ming-chou (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86), pp. 81-117. 13 吳 潛 寫 給 史 彌 遠 的 信 中, 提 到 彌 遠 掌 權 後 重 用 老 成 廉 潔 之 人, 共 列 舉 了 十 五 人, 皆 為 道 學 中 人, 包 括 蔡 幼 學 袁 燮 儲 用, 趙 方 也 列 名 其 中, 見 宋 吳 潛, 履 齋 遺 稿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4 上 史 相 書, 頁 9 14 元 袁 桷, 延 祐 四 明 志, 卷 5 人 物 考 中, 頁 22

6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後 又 升 為 湖 北 轉 運 判 官 兼 知 鄂 州 當 時 宋 廷 甫 與 金 人 達 成 和 議, 地 方 官 多 半 忽 視 軍 事 工 作, 趙 方 卻 積 極 招 兵 選 將, 他 所 拔 擢 的 武 官, 其 中 如 孟 宗 政 後 來 成 為 對 金 作 戰 的 名 將 15 至 嘉 定 七 年 (1214), 趙 方 擔 任 知 江 陵 府 主 管 湖 北 安 撫 司 事 兼 權 荊 湖 制 置 司, 成 為 獨 當 一 面 的 邊 帥 16 宋 室 南 遷 後, 與 金 人 接 鄰 的 邊 境 分 為 兩 淮 京 湖 四 川 三 大 行 政 區, 宋 人 稱 之 為 三 邊 為 落 實 文 臣 統 兵 的 政 策, 這 三 大 邊 防 區 各 設 制 置 司, 以 文 臣 出 任 制 置 使, 總 管 轄 區 軍 政 民 政 事 務 荊 湖 制 置 司 ( 又 稱 京 湖 制 置 司 ) 設 於 江 陵, 主 要 任 務 是 固 守 長 江 中 游 趙 方 執 掌 邊 防 之 時, 南 宋 承 受 的 國 防 壓 力 正 逐 漸 升 高 這 是 因 為 蒙 古 從 嘉 定 四 年 (1211) 開 始 入 侵 金 的 領 土, 大 肆 燒 殺 擄 掠, 摧 毀 金 廷 的 統 治 基 礎, 使 中 原 地 區 陷 入 近 似 無 政 府 的 狀 態 過 去 受 女 真 統 治 的 漢 人, 為 求 自 保, 紛 紛 建 立 武 裝 勢 力, 或 南 下 尋 求 宋 廷 的 庇 護 疆 土 日 益 減 縮 的 金, 被 迫 於 嘉 定 七 年 遷 都 汴 梁, 有 意 南 侵 宋 境 以 求 補 償 所 失 17 面 對 層 出 不 窮 的 北 方 降 人 及 金 軍 的 威 脅, 宋 廷 的 政 策 搖 擺 不 定, 趙 方 則 積 極 修 築 城 堡, 整 軍 備 戰 18 嘉 定 十 年 (1217) 四 月, 金 兵 大 舉 入 侵, 趙 方 將 京 湖 制 置 司 移 往 襄 陽, 親 臨 前 線 督 陣, 並 上 疏 主 戰, 請 求 下 詔 北 伐 寧 宗 乃 傳 檄 招 諭 中 原 軍 民, 宋 內 部 的 和 戰 爭 議 遂 告 平 息, 宋 金 正 式 開 戰 19 15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3 16 趙 方 出 任 知 江 陵 府 的 時 間 是 根 據 吳 廷 燮 的 考 證, 見 吳 廷 燮, 南 宋 制 撫 年 表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4), 卷 上, 頁 497 17 黃 寬 重, 南 宋 時 代 抗 金 的 義 軍 ( 臺 北 : 聯 經 出 版 事 業 公 司,1988), 頁 174-179 18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3-12204 19 不 著 撰 人,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 臺 北 : 文 海 出 版 社,1969), 卷 30, 頁 2405, 嘉 定 十 年 四 月 ;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4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7 父 子 統 兵 趙 氏 軍 事 傳 統 的 建 立 對 金 的 戰 爭 不 僅 為 趙 方 製 造 一 展 軍 事 長 才 的 機 會, 也 改 變 了 趙 氏 家 族 發 展 的 方 向 為 了 應 付 戰 爭 的 需 要, 趙 方 將 兩 個 兒 子 趙 范 和 趙 葵 帶 進 軍 隊 之 中, 以 協 助 統 御 部 隊 相 對 於 其 他 文 臣 的 子 弟 靠 進 士 或 恩 蔭 入 仕, 在 文 職 中 循 序 升 遷, 從 軍 的 危 險 性 高, 將 自 己 子 弟 帶 入 軍 隊 其 實 是 不 得 已 的 決 定 這 一 點 從 趙 方 妻 子 的 話 中 可 以 看 出 : 比 邊 隅 有 警, 端 明 遣 將 迎 敵, 慮 有 功 難 知, 而 將 士 容 有 不 用 命, 謀 於 夫 人, 使 二 子 偕 夫 人 曰 : 長 子, 家 政 所 繫, 他 皆 惟 命 則 遣 匠 監 與 秘 閣 往 將 行, 夫 人 謂 曰 : 戰 而 捷, 宗 社 之 福, 生 靈 之 幸, 二 三 子 之 力 也, 汝 無 與 焉, 謹 勿 自 列 ; 戰 而 不 捷, 父 死 於 忠, 子 死 於 孝, 臣 之 義 也, 汝 盍 勉 之! 20 文 中 的 端 明 是 趙 方 的 官 銜, 匠 監 ( 將 作 監 丞 ) 與 秘 閣 ( 直 秘 閣 ) 則 分 別 為 其 子 趙 葵 趙 范 日 後 的 官 銜 在 通 訊 設 備 不 發 達 的 時 代, 統 帥 對 於 軍 情 的 掌 握 有 很 大 的 限 制, 為 求 有 效 控 制 軍 隊, 往 往 倚 重 自 己 的 親 族 來 監 督 下 屬, 傳 達 情 報 在 此 考 量 下, 趙 方 必 須 甘 冒 危 險, 讓 自 己 的 兒 子 投 身 軍 旅 在 當 時 嚴 峻 的 情 勢 下, 趙 方 一 家 已 有 為 國 捐 軀 的 心 理 準 備 為 避 免 家 族 發 展 因 戰 敗 而 中 斷, 必 須 將 長 子 留 下, 以 次 子 三 子 隨 行, 這 樣 的 決 定 就 塑 造 了 趙 范 趙 葵 日 後 的 軍 旅 生 涯 趙 范 與 趙 葵 以 主 帥 兒 子 的 身 分 監 軍, 每 遇 金 兵, 即 身 先 士 卒, 深 入 敵 陣 死 戰, 手 下 將 領 惟 恐 他 們 命 喪 沙 場, 無 法 對 制 置 使 交 待, 只 得 奮 力 救 援, 因 此 宋 軍 多 所 克 捷, 21 但 這 種 冒 險 的 作 法 也 導 致 他 們 多 次 負 傷 22 兒 子 之 外, 外 甥 胡 顯 也 在 趙 方 的 麾 下 : 20 宋 劉 宰, 漫 塘 集, 卷 35 故 齊 國 太 夫 人 胡 氏 行 狀, 頁 9 21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8 22 趙 葵 的 僚 屬 方 岳 說 他 親 冒 矢 石, 出 入 兵 間, 身 被 十 數 創, 蓋 幾 危 者 數 矣

8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胡 顯 拳 力 絕 人, 趙 方 在 襄 陽, 每 出 師, 必 使 顯 及 趙 葵 各 領 精 銳, 分 道 赴 戰 摧 堅 陷 陣, 聚 散 離 合, 前 無 勁 敵, 以 功 至 檢 校 太 尉 23 由 此 可 見, 趙 方 子 姪 輩 的 勇 氣 和 武 藝 皆 有 過 人 之 處, 他 們 奮 不 顧 身 地 作 戰, 使 趙 方 所 籌 畫 的 策 略 得 以 確 實 執 行 透 過 自 己 親 屬 的 身 先 士 卒, 趙 方 成 功 統 御 部 隊 他 一 方 面 以 嚴 格 的 軍 令 約 束 部 下 ; 另 一 方 面, 又 散 財 以 收 士 心, 在 夫 人 胡 氏 的 協 助 下, 對 於 將 士 家 屬 盡 力 照 顧, 24 使 得 軍 隊 常 保 士 氣 而 能 隨 時 應 付 危 機 此 外, 趙 方 的 成 功 之 處 更 在 於 採 取 以 戰 為 守 的 策 略 當 時 大 多 數 的 將 領 採 取 被 動 的 守 勢 作 戰, 面 對 金 兵 的 入 侵, 只 知 固 守 城 堡, 期 待 敵 人 知 難 而 退 這 種 據 守 孤 立 的 城 池 的 作 法, 往 往 因 缺 乏 外 援 而 失 敗, 即 使 支 撐 到 敵 人 退 走, 城 外 的 地 區 也 早 已 慘 遭 破 壞 趙 方 的 作 法 正 好 相 反, 他 下 令 將 領 不 可 只 據 守 城 池, 而 須 在 敵 人 入 侵 之 初 立 即 進 行 野 戰, 並 進 而 對 敵 境 發 動 反 擊, 以 毋 深 入, 毋 攻 城, 第 潰 其 保 甲, 燬 其 城 砦, 空 其 貲 糧 而 已 為 目 標, 25 迫 使 入 侵 的 金 兵 回 師 救 援, 並 減 少 他 們 再 次 入 侵 的 能 力 如 此 一 來, 宋 軍 不 再 處 於 被 動 的 劣 勢, 而 能 掌 握 先 機, 避 實 擊 虛, 取 得 戰 果 不 僅 京 湖 確 保 無 虞, 成 為 三 邊 中 唯 一 不 受 戰 火 摧 殘 的 地 區, 26 並 有 餘 力 支 援 淮 西 的 作 戰 在 嘉 定 十 四 年 (1221) 蘄 黃 兩 州 的 攻 防 中, 趙 方 策 畫 戰 術 的 長 才 表 露 無 遺 : 嘉 定 十 四 年, 出 師 唐 鄧, 趙 范 與 趙 葵 監 軍 孟 見 宋 方 岳, 秋 崖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24 與 趙 端 明, 頁 2 23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1 24 宋 劉 宰, 漫 塘 集, 卷 35 故 齊 國 太 夫 人 胡 氏 行 狀, 頁 9;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6 25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6 26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6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9 宗 政 時 知 棗 陽, 憚 於 供 億, 使 人 問 曰 : 金 人 在 蘄 黃, 而 君 攻 唐 鄧, 何 也? 范 曰 : 不 然, 徹 襄 陽 之 備 以 救 蘄 黃, 則 唐 鄧 必 將 躡 吾 後 且 蘄 黃 之 寇 正 銳, 曷 若 先 擣 唐 鄧, 以 示 有 餘 唐 鄧 應 我 之 不 暇, 則 吾 圉 不 守 而 自 固, 寇 在 蘄 黃, 師 日 以 老, 然 後 回 師 蹙 之, 可 勝 敵 而 無 後 患 27 趙 方 的 目 標 在 於 解 除 淮 西 的 危 機, 但 他 不 與 包 圍 蘄 黃 地 區 的 金 人 主 力 直 接 交 鋒, 而 是 出 敵 之 不 備, 命 二 子 督 軍, 由 京 西 出 兵 突 擊 唐 鄧 正 如 他 的 規 畫, 宋 軍 在 唐 州 城 外 大 敗 金 兵, 迫 使 攻 陷 蘄 州 的 敵 人 回 師 救 援 二 趙 兄 弟 再 會 合 由 淮 東 前 來 支 援 的 李 全 等 忠 義 軍, 截 擊 金 兵 於 久 長 鎮, 激 戰 數 日 後, 金 軍 大 敗 北 退, 淮 西 的 危 機 解 除 28 朝 廷 因 此 役 的 戰 功, 以 特 恩 授 予 二 趙 兄 弟 文 官 官 銜 與 職 位 29 趙 方 將 趙 范 趙 葵 帶 入 軍 隊, 讓 他 們 一 展 軍 事 長 才, 憑 戰 功 成 為 文 官, 他 所 建 立 的 人 脈 更 成 為 二 子 在 仕 途 上 極 大 的 助 力 趙 方 曾 向 道 學 名 家 劉 清 之 請 教 相 業, 清 之 教 他 留 意 人 才, 故 趙 方 特 別 重 視 拔 擢 文 武 才 智 之 士 他 具 有 風 鑒 的 能 力, 能 預 知 手 下 文 官 武 將 未 來 的 發 展, 故 能 提 拔 諸 多 名 士 名 將 30 他 對 鄭 清 之 的 禮 重, 尤 其 重 要 : 趙 忠 肅 ( 方 ) 開 京 西 閫 日, 鄭 忠 定 丞 相 清 之 初 任 夷 陵 教 官, 首 詣 臺 參 鄭 素 癯 瘁, 若 不 勝 衣, 趙 一 見 即 異 待 之 延 入 中 堂, 出 三 子, 俾 執 師 弟 子 禮, 跼 蹐 不 自 安, 旁 觀 怪 之 即 日 免 衙 參 等 禮 以 行, 復 命 諸 子 餞 之 前 途, 且 各 出 雲 萍 錄, 書 之 而 去 他 日, 忠 肅 問 諸 27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4 28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8-12499; 宋 史, 卷 403 賈 涉 傳, 頁 12209 29 清 徐 松 輯, 宋 會 要 輯 稿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57), 兵 20 之 28 30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6-12207;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3), 卷 18 前 輩 知 人, 頁 335-336

10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郎 曰 : 鄭 教 如 何? 長 公 答 曰 : 清 固 清 矣, 恐 寒 薄 耳 公 笑 曰 : 非 爾 所 知 縱 寒 薄 不 失 為 太 平 宰 相 31 鄭 清 之 進 士 及 第 後, 起 官 峽 州 ( 夷 陵 ) 州 學 的 教 授, 位 卑 而 無 權, 趙 方 卻 預 言 他 日 後 將 位 至 宰 相, 命 三 個 兒 子 從 之 學 習, 建 立 密 切 的 關 係 後 來 清 之 因 同 鄉 之 誼, 成 為 史 彌 遠 的 心 腹, 協 助 彌 遠, 將 原 為 一 介 布 衣 的 宗 室 趙 昀, 立 為 寧 宗 的 養 子, 封 為 成 國 公 嘉 定 十 七 年 (1224), 寧 宗 死 後, 史 鄭 二 人 摒 除 濟 國 公 趙 竑, 立 趙 昀 為 帝, 是 為 理 宗 清 之 憑 此 大 功, 官 位 快 速 升 遷, 至 紹 定 三 年 (1230), 拜 參 知 政 事 32 雖 然 當 時 趙 方 已 過 世 多 年, 清 之 仍 念 師 生 之 情, 成 為 其 子 在 朝 廷 中 的 堅 定 支 持 者, 對 趙 家 的 政 治 發 展 有 決 定 性 的 影 響 從 京 湖 到 兩 淮 趙 氏 成 員 的 軍 旅 生 涯 嘉 定 十 四 年, 趙 方 在 軍 威 正 盛 之 時, 病 死 於 襄 陽 在 當 地 人 的 心 目 中, 趙 方 是 難 得 的 將 才, 他 的 死 代 表 將 星 的 隕 落, 因 此 留 下 了 是 夕 有 大 星 隕 于 襄 陽 的 紀 錄 33 不 過, 他 的 死 亡 並 未 影 響 家 族 在 軍 事 上 的 發 展 次 年, 宋 廷 任 命 正 在 守 喪 的 趙 范 為 揚 州 通 判, 趙 葵 為 廬 州 通 判 34 二 趙 兄 弟 得 到 奪 情 起 復 的 特 殊 待 遇, 並 從 京 湖 調 到 兩 淮, 實 因 當 時 兩 淮 地 區 面 臨 嚴 重 的 軍 事 危 機 對 南 宋 而 言, 兩 淮 地 區 為 屏 障 京 城 的 第 一 道 防 線, 戰 略 地 位 最 為 重 要, 但 問 題 也 最 複 雜 這 是 因 為 蒙 古 入 侵 中 原 後, 各 地 紛 紛 出 現 割 據 勢 力, 尤 其 是 山 東 地 區, 獨 立 的 武 裝 勢 力 最 多 他 們 競 相 以 歸 附 為 31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前 輩 知 人, 頁 336 32 鄭 清 之 在 擁 立 理 宗 過 程 中 所 扮 演 的 角 色, 參 見 王 德 毅, 鄭 清 之 與 南 宋 後 期 的 政 爭, 大 陸 雜 誌,101:6( 臺 北,2000.12), 頁 244-246 33 宋 史, 卷 403 趙 方 傳, 頁 12206 34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9 12505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11 名, 向 兩 淮 的 南 宋 官 員 索 取 軍 需 和 武 力 支 援 宋 廷 起 初 只 允 許 邊 帥 暗 中 接 濟, 直 到 嘉 定 十 年 與 金 人 開 戰 後, 才 大 規 模 招 納, 稱 他 們 為 忠 義 軍 當 時 金 兵 迅 速 渡 淮, 一 度 威 脅 宋 在 長 江 的 防 線, 全 靠 忠 義 軍 的 支 援 才 能 化 解 危 機 35 但 是, 忠 義 軍 的 組 成 複 雜, 首 領 各 自 為 政, 不 僅 對 宋 的 效 忠 程 度 不 同, 各 勢 力 間 亦 常 生 衝 突 在 助 宋 擊 退 金 兵 之 後, 部 分 野 心 較 大 的 義 軍 領 袖 開 始 擴 張 自 己 的 勢 力, 逐 漸 不 受 節 制, 其 中 尤 以 李 全 的 聲 勢 最 大 於 是, 在 應 付 金 人 之 外, 忠 義 軍 又 成 為 南 宋 邊 帥 的 另 一 個 難 題 負 責 統 御 忠 義 軍 的 淮 東 制 置 使 賈 涉 雖 試 圖 以 分 化 減 少 撥 給 錢 糧 等 手 段 加 以 控 制, 終 究 不 得 要 領 賈 涉 眼 見 情 勢 逐 漸 失 控, 遂 於 嘉 定 十 六 年 (1223) 辭 職, 繼 任 者 是 趙 方 舊 部, 曾 任 荊 鄂 都 統 制 的 許 國 36 許 國 素 來 敵 視 李 全, 上 任 後 即 與 擔 任 淮 西 安 撫 參 議 官 的 趙 葵 密 謀 制 李 全 之 法 : 嘉 定 十 七 年, 李 全 往 青 州, 淮 東 制 置 使 許 國 檄 趙 葵 議 兵 葵 至 曰 : 君 侯 欲 圖 賊, 而 坐 賊 阱 中, 悔 已 無 及, 惟 有 重 帳 前 兵, 猶 足 制 之 爾 國 曰 : 兵 不 能 集, 集 不 能 精, 奈 何? 曰 : 葵 請 視 兩 路 之 兵, 別 其 精 銳, 君 侯 留 三 萬 帳 前, 賊 不 敢 動 矣 國 曰 : 不 若 集 淮 兵 來 閱, 而 君 董 之, 既 足 示 眾, 亦 可 選 銳 葵 曰 : 有 兵 之 郡, 必 當 衝 要, 守 將 豈 可 空 壁 以 從 制 使 命 耶? 必 將 力 爭 于 朝, 分 留 自 衛 一 得 朝 命, 必 匿 其 強 壯, 遣 老 弱 以 備 數 本 欲 選 銳, 適 得 其 鈍, 本 欲 示 眾, 適 示 單 弱, 徒 啟 戎 心 國 不 聽, 卒 敗 37 35 有 關 山 東 忠 義 軍 的 全 面 性 討 論, 參 見 黃 寬 重, 南 宋 時 代 抗 金 的 義 軍, 頁 171-233 36 參 見 黃 寬 重, 賈 涉 事 功 述 評 以 南 宋 中 期 淮 東 防 務 為 中 心, 收 入 黃 寬 重, 史 事 文 獻 與 人 物 宋 史 研 究 論 文 集 ( 臺 北 : 東 大 圖 書 公 司, 2003), 頁 48-50 37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9-12500

12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趙 葵 與 許 國 一 樣 猜 忌 李 全, 認 為 制 置 司 所 在 地 楚 州 受 李 全 勢 力 的 包 圍, 處 境 艱 危, 主 張 分 別 檢 視 兩 淮 部 隊, 以 調 集 精 銳 置 於 制 置 司 麾 下, 與 李 全 抗 衡 許 國 不 接 受 趙 葵 的 建 議, 而 於 是 年 底 調 集 兩 淮 部 隊, 大 閱 於 楚 州, 希 望 藉 此 威 嚇 李 全 其 結 果 正 如 趙 葵 所 料, 李 全 在 校 閱 部 隊 返 回 原 駐 地 後, 即 發 兵 攻 擊 楚 州, 殺 許 國 及 制 置 司 文 武 官 員 數 十 人, 並 將 整 個 事 件 歸 咎 於 部 下 叛 變, 假 意 上 奏 宋 廷, 自 請 處 分 主 政 的 史 彌 遠 一 意 姑 息, 不 敢 聲 討, 派 遣 素 來 主 張 安 撫 李 全 的 徐 晞 稷 至 楚 州 繼 任 制 置 使 38 此 後 六 年 間, 宋 對 忠 義 軍 的 控 制 力 日 益 削 弱, 楚 州 兵 亂 相 尋, 李 全 建 立 獨 立 政 權 的 野 心 更 趨 明 顯, 而 宋 廷 的 對 策 始 終 游 離 於 剿 撫 之 間 二 趙 在 兩 淮, 深 感 李 全 威 脅 的 嚴 重, 多 次 上 奏 朝 廷, 及 致 函 史 彌 遠, 主 張 設 法 消 滅 李 全 勢 力, 卻 始 終 得 不 到 支 持 39 紹 定 三 年 八 月, 李 全 揮 兵 南 下, 先 後 攻 破 鹽 城 及 泰 州, 進 逼 江 北 重 鎮 揚 州 當 時 宋 廷 仍 有 官 員 倡 言 安 撫, 主 張 撤 換 趙 氏 兄 弟 等 與 李 全 為 敵 的 地 方 官 參 知 政 事 鄭 清 之, 則 全 力 支 持 二 趙 的 主 張 先 入 見 理 宗, 取 得 皇 帝 的 支 持, 再 說 服 史 彌 遠, 正 式 下 詔 討 伐 宋 廷 任 命 趙 善 湘 為 江 淮 制 置 大 使, 督 趙 范 趙 葵 進 兵, 並 從 京 湖 及 淮 西 調 兵 增 援 40 二 趙 兄 弟 乃 與 李 全 相 持 於 揚 州, 李 全 多 次 派 兵 攻 城, 都 告 失 敗 次 年 正 月, 李 全 親 自 領 兵 與 二 趙 戰 於 揚 州 西 門, 兵 敗 而 死 宋 軍 乘 勝 攻 克 淮 安, 李 全 餘 眾 在 其 妻 楊 妙 真 的 率 領 下, 退 回 山 東, 困 擾 宋 廷 十 餘 年 的 山 東 忠 義 軍 問 題 終 告 化 解 41 38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9 李 全, 頁 160-161 39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0-12501;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5-12509 40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170 丞 相 忠 定 鄭 公 行 狀, 頁 3-4; 宋 史, 卷 477 叛 臣 李 全 傳, 頁 13841-13844 41 宋 史, 卷 477 叛 臣 李 全 傳, 頁 13841-13844;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1-12502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13 從 嘉 定 十 五 年 (1222) 調 至 兩 淮, 至 紹 定 四 年 (1231) 誅 殺 李 全, 前 後 十 年 間, 趙 氏 兄 弟 從 一 州 的 通 判, 逐 步 升 至 路 級 的 長 官, 但 他 們 的 處 境 頗 為 艱 困 史 彌 遠 倚 重 二 趙 防 守 兩 淮, 持 續 提 高 他 們 的 官 位 與 職 權, 二 趙 也 以 彌 遠 的 門 人 弟 子 自 居, 雙 方 互 動 密 切, 即 使 趙 母 重 病, 彌 遠 也 不 允 許 二 人 解 職 返 家 42 紹 定 三 年 二 月, 趙 母 病 卒, 更 立 即 下 令 二 人 奪 情 起 復 43 但 是, 對 於 最 足 以 威 脅 兩 淮 安 危 的 李 全 勢 力, 史 彌 遠 卻 一 直 堅 拒 二 趙 出 兵 討 伐 的 提 議 趙 范 曾 致 書 彌 遠, 述 說 自 己 處 境 之 難 : 今 上 自 一 人, 下 至 公 卿 百 執 事, 又 下 至 士 民 軍 吏, 無 不 知 禍 賊 之 必 反 雖 先 生 之 心, 亦 自 知 其 必 反 也 眾 人 知 之 則 言 之, 先 生 知 而 獨 不 言, 不 言 誠 是 也 內 無 臥 薪 嘗 膽 之 志, 外 無 戰 勝 攻 取 之 備, 先 生 隱 忍 不 言 而 徐 思 所 以 制 之, 此 廟 謨 所 以 為 高 也 然 以 撫 定 責 之 徐 晞 稷, 而 以 鎮 守 責 之 范 既 責 范 以 惟 恐 不 傷 人 之 事, 又 禁 其 為 傷 人 之 痛, 惡 其 為 傷 人 之 言, 何 哉? 其 禍 賊 見 范 為 備, 則 必 忌 而 不 得 以 肆 其 姦, 他 日 必 將 指 范 為 首 禍 激 變 之 人, 劫 朝 廷 以 去 范 雖 然, 使 以 范 授 賊, 而 果 足 以 紓 國 禍, 范 死 何 害 哉? 諺 曰 : 護 家 之 狗, 盜 賊 所 惡 故 盜 賊 見 有 護 家 之 狗, 必 將 指 斥 於 主 人, 使 先 去 之, 然 後 肆 穿 窬 之 姦 而 無 所 忌 然 則 殺 犬 固 無 益 於 弭 盜 也 欲 望 矜 憐, 別 與 閑 慢 差 遣 44 趙 范 有 感 於 朝 廷 明 知 李 全 必 反, 卻 不 肯 採 取 果 決 的 行 動 將 之 消 滅 自 42 史 彌 遠 對 趙 氏 兄 弟 在 仕 途 上 的 提 攜, 見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前 輩 知 人, 頁 335-336;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9-12501;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5-12509 43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0; 宋 劉 宰, 漫 塘 集, 卷 35 故 齊 國 太 夫 人 胡 氏 行 狀, 頁 11-12 44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7

14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己 處 於 兩 邊 的 矛 盾 中, 恐 怕 終 將 成 為 宋 廷 安 撫 李 全 的 祭 品, 乃 自 比 於 護 家 之 狗, 卑 詞 請 求 史 彌 遠 支 持 自 己 的 計 畫 但 是, 彌 遠 對 軍 事 行 動 缺 乏 信 心, 始 終 不 肯 同 意, 也 不 讓 趙 范 辭 職, 二 趙 只 能 在 各 自 控 制 的 地 區 積 極 備 戰 例 如 : 趙 范 在 治 理 揚 州 時, 修 築 工 事, 召 募 新 軍, 將 城 中 的 忠 義 軍 遣 送 回 楚 州, 以 避 免 後 患 45 李 全 也 始 終 視 二 趙 為 大 敵, 紹 定 三 年 揮 軍 南 下 時, 即 揚 言 要 趙 氏 兄 弟 領 兵 決 戰 46 最 後 全 靠 老 師 鄭 清 之 的 協 助 與 巧 妙 安 排, 二 趙 才 得 一 償 宿 願, 這 也 顯 示 趙 方 早 年 慧 眼 所 產 生 的 效 果 在 用 兵 的 過 程 中, 二 趙 又 致 力 取 得 上 司 趙 善 湘 的 支 持 : 時 善 湘 見 范 葵 進 取, 慰 藉 殷 勤, 餽 問 接 踵, 有 請 必 應 遣 諸 子 屯 寶 應 以 從, 范 葵 亦 讓 功 督 府, 凡 得 捷, 皆 汝 櫄 等 握 筆 草 報 善 湘 季 子 汝 楳, 丞 相 史 彌 遠 婿 也, 故 奏 報 無 不 達 47 由 此 可 見, 趙 善 湘 也 如 同 之 前 的 趙 方 一 樣, 派 自 己 的 子 弟 監 督 趙 氏 兄 弟 的 軍 事 行 動 二 趙 盡 力 作 戰 卻 不 居 功, 將 功 勞 的 呈 報 都 交 給 制 置 司 處 理, 自 然 能 得 善 湘 的 支 持 而 善 湘 與 史 彌 遠 的 姻 親 關 係, 終 於 使 彌 遠 一 改 過 去 游 移 不 決 的 態 度, 調 兵 運 糧, 全 力 支 持 二 趙 的 軍 事 行 動, 才 能 將 長 期 的 威 脅 一 舉 除 去 紹 定 四 年 四 月, 朝 廷 為 獎 賞 誅 李 全 的 戰 功, 將 趙 范 升 任 為 權 兵 部 侍 郎 淮 東 安 撫 副 使, 任 命 趙 葵 為 福 州 觀 察 使 左 驍 衛 大 將 軍 由 於 新 的 官 銜 將 使 趙 葵 成 為 武 官, 趙 葵 拒 絕 接 受 這 項 任 命, 朝 廷 乃 改 派 他 為 寶 章 閣 待 制 樞 密 副 都 承 旨, 保 持 文 官 的 身 分 48 誅 李 全 之 功 使 二 趙 兄 弟 的 聲 望 與 權 力 到 達 空 前 的 高 峰, 緊 接 而 來 45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5 46 宋 史, 卷 477 叛 臣 李 全 傳, 頁 13842 47 宋 史, 卷 413 趙 善 湘 傳, 頁 12401 48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794;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2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15 的 政 局 變 化 更 使 他 們 成 為 獨 當 一 面 的 邊 帥 紹 定 六 年 (1233), 史 彌 遠 由 於 老 病, 對 朝 政 的 控 制 力 漸 減, 理 宗 則 急 切 地 欲 大 有 作 為 當 時 金 人 勢 力 日 蹙, 金 哀 宗 放 棄 汴 梁, 退 保 蔡 州, 理 宗 因 此 頗 有 進 取 中 原 之 意 是 年 二 月, 召 見 趙 善 湘, 詢 問 北 伐 的 可 能 性 善 湘 認 為 邊 境 連 年 用 兵, 軍 民 皆 須 休 養 生 息, 故 今 雖 有 機 會, 未 是 時 節 49 這 個 看 法 顯 然 不 能 令 理 宗 感 到 滿 意, 不 久 即 免 除 善 湘 江 淮 安 撫 制 置 大 使 之 職 50 到 了 十 月, 理 宗 接 受 蒙 古 的 請 求, 允 許 京 湖 制 置 使 史 嵩 之 派 遣 孟 珙 領 軍 圍 攻 蔡 州 51 不 久, 史 彌 遠 病 死, 鄭 清 之 升 任 右 丞 相, 邊 防 人 事 也 隨 之 大 幅 調 整 趙 范 升 任 權 工 部 侍 郎 沿 江 制 置 副 使, 趙 葵 出 任 兵 部 侍 郎 淮 東 制 置 使, 全 子 才 為 淮 西 安 撫 副 使 52 子 才 原 為 趙 葵 之 師, 後 來 成 為 其 幕 僚, 在 平 定 李 全 時 立 下 戰 功, 他 的 高 陞 自 是 二 趙 和 鄭 清 之 安 排 的 結 果 53 不 久, 理 宗 又 命 趙 范 兼 淮 西 制 置 副 使, 實 際 負 責 邊 防 事 務 54 於 是, 當 時 負 責 防 務 的 六 個 制 置 司 中 有 一 半 由 趙 家 控 制 55 49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2, 頁 2488, 紹 定 六 年 二 月 50 宋 周 應 合, 景 定 建 康 志 ( 宋 元 地 方 志 叢 書 2, 臺 北 : 大 化 書 局, 1980), 卷 14 建 康 表 十, 頁 1509 51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798 52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799;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9; 宋 洪 咨 夔, 平 齋 文 集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17 全 子 材 ( 當 作 才 ) 除 淮 西 安 撫 副 使 兼 知 廬 州 兼 計 度 轉 運 副 使 制, 頁 7 53 全 子 才 並 無 傳 記 傳 世, 只 有 零 散 的 資 料 趙 葵 受 業 於 子 才, 見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498; 二 趙 兄 弟 平 李 全 時, 子 才 擔 任 參 議 官, 統 兵 作 戰, 其 日 後 的 仕 進 實 因 二 趙 的 支 持 見 元 盛 如 梓, 庶 齋 老 學 叢 談 ( 知 不 足 齋 叢 書 本 ), 卷 上, 頁 25; 宋 史, 卷 477 叛 臣 李 全 傳, 頁 12843 12849; 宋 吳 泳, 鶴 林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21 繳 全 子 才 降 一 官 錄 黃, 頁 14 54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800 55 沿 江 制 置 副 使 一 職 自 嘉 定 十 四 年 開 始 設 立, 負 責 長 江 中 游 的 防 務, 獨 立 置 司, 與 沿 江 制 置 使 互 不 隸 屬 見 清 徐 松, 宋 會 要 輯 稿, 職 官 40 之 19; 宋 史, 卷 40 寧 宗 本 紀 四, 頁 777

16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在 任 命 趙 范 趙 葵 擔 負 邊 防 重 任 後, 理 宗 隨 即 召 二 人 入 朝, 詢 問 對 北 方 政 策 的 看 法 君 臣 之 間 的 對 話, 透 露 出 皇 帝 對 趙 氏 兄 弟 的 倚 重 及 二 趙 對 當 時 局 勢 的 立 場 : 紹 定 六 年 十 二 月 丙 寅, 新 除 權 工 部 侍 郎 趙 范 奏 對 上 曰 : 卿, 儒 英 之 子, 乃 能 出 入 兵 間, 為 國 宣 力, 朕 喜 見 之 上 又 問 曰 : 何 者 為 急 務? 范 奏 : 事 有 本 末, 有 緩 急 正 人 心 變 風 俗 舉 賢 能 獎 廉 退 黜 貪 佞 去 姦 邪, 此 為 國 之 本 務 國 未 富, 兵 未 強, 此 今 日 之 急 務 也, 陛 下 不 可 不 加 之 意 國 家 之 兵, 聚 則 不 少, 散 則 不 多, 若 能 散 能 聚, 可 守 可 戰, 使 江 淮 表 裏 皆 有 可 恃 之 勢, 則 戎 馬 侵 突, 足 以 御 之 矣 上 曰 : 講 和 如 何? 范 奏 : 以 為 羈 縻 之 策 則 可 宣 和 海 上 之 盟, 其 初 堅 如 金 石, 緣 倚 之 太 重, 備 之 不 至, 迄 以 取 禍, 此 近 事 之 可 鑒 者 上 曰 : 和 豈 可 恃! 又 呼 范 使 前, 曰 : 卿 父 子 兄 弟, 皆 有 大 功, 朕 所 深 知, 更 宜 竭 力 國 事, 稱 朕 眷 荷 己 巳, 趙 葵 入 奏 上 曰 : 金 韃 交 爭 和 好, 如 何? 葵 奏 : 自 古 和 戎, 鮮 不 叛 盟 目 今 邊 事 未 強, 軍 政 未 備, 只 得 且 與 之 和 一 年 無 警, 則 自 家 做 兩 年 工 夫 自 家 根 本 既 壯, 彼 或 叛 盟, 足 可 禦 敵 臣 到 東 淮, 當 修 車 馬, 備 器 械, 以 為 野 戰 之 計 ; 固 城 壁, 浚 濠 湟, 以 為 強 邊 之 圖 寬 民 力, 以 固 邦 本 ; 衍 軍 儲, 以 實 塞 粟 更 欲 為 陛 下 經 理 屯 田, 容 臣 到 官, 審 計 以 聞, 要 須 公 私 兩 便 上 曰 : 卿 規 模 甚 好 又 奏 : 昨 奉 聖 旨, 許 臣 緩 急 便 宜 行 事 東 淮 去 天 密 邇, 事 無 大 小, 皆 合 稟 聽 廟 謨, 微 臣 不 敢 專 擅 上 曰 : 尤 見 卿 小 心 朕 信 卿 兄 弟 甚 篤, 不 比 他 人, 卿 儘 可 放 心 為 朕 展 布 56 趙 范 談 治 國 之 急 務, 以 正 人 心 為 首, 顯 現 出 趙 家 以 道 學 相 傳 的 學 56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2, 頁 2494-2495, 紹 定 六 年 十 二 月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17 術 傾 向 同 樣 反 映 家 族 傳 統 的, 還 有 他 們 對 北 方 的 政 策 從 趙 方 開 始, 主 戰 就 是 趙 氏 成 員 的 一 貫 立 場, 從 對 金 人 李 全 勢 力, 到 對 蒙 古 人, 都 沒 有 改 變 對 於 朝 廷 聯 合 蒙 古 的 作 法, 二 人 皆 以 北 宋 徽 宗 聯 金 滅 遼 的 前 車 之 鑒, 向 理 宗 表 達 反 對 之 意 理 宗 顯 然 認 同 他 們 的 主 張, 以 講 和 為 目 前 軍 力 未 強 的 權 宜 之 計, 而 期 待 這 兩 位 戰 功 卓 著 的 文 臣 能 全 力 加 強 軍 備, 扭 轉 劣 勢 皇 帝 的 信 任 及 鄭 清 之 的 協 助, 令 趙 范 趙 葵 躊 躇 滿 志 趙 葵 向 理 宗 表 示 : 俟 根 本 既 壯, 雪 二 帝 之 恥, 以 復 中 原 57 正 顯 示 二 人 的 雄 心 不 過, 二 人 統 兵 十 多 年, 深 知 宋 軍 的 弱 點, 主 張 先 充 實 本 身 力 量 後 再 採 取 行 動 但 是, 中 原 局 勢 變 化 快 速, 不 讓 他 們 有 從 容 準 備 的 時 間 在 二 趙 覲 見 理 宗 之 後 的 一 個 月, 蔡 州 的 攻 防 戰 結 束, 金 朝 的 勢 力 完 全 為 宋 蒙 聯 軍 所 消 滅 蒙 軍 在 完 成 任 務 後 退 回 黃 河 以 北, 孟 珙 也 率 兵 返 回 襄 陽, 並 帶 回 了 金 哀 宗 的 骸 骨, 由 史 嵩 之 獻 於 朝 廷 此 一 軍 事 成 就 被 視 為 湔 雪 了 長 期 受 金 人 壓 迫 的 恥 辱, 使 得 嵩 之 的 聲 望 高 漲, 儼 然 成 為 對 外 政 策 的 主 導 者 58 史 嵩 之 是 彌 忠 之 子, 與 趙 氏 兄 弟 的 關 係 原 本 相 當 友 好, 59 卻 因 為 對 北 方 政 策 的 歧 異, 雙 方 開 始 產 生 衝 突 在 史 彌 遠 主 政 期 間, 對 於 如 何 處 理 北 方 複 雜 的 政 治 情 勢, 始 終 舉 棋 不 定, 只 好 默 許 各 邊 帥 依 據 情 勢, 自 行 決 定 策 略 於 是 邊 帥 們 對 於 女 真 蒙 古 政 權 各 有 不 同 的 策 略, 也 與 北 方 漢 人 組 成 的 各 個 武 裝 勢 力 建 立 了 複 雜 的 關 係 60 為 了 對 付 李 全 餘 眾 及 蒙 古 勢 力, 二 趙 兄 弟 傾 向 57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799 58 李 天 鳴, 宋 元 戰 史 ( 臺 北 : 食 貨 出 版 社,1988), 頁 164-166 59 趙 葵 在 給 嵩 之 的 信 中 曾 敘 述 兩 家 過 去 的 深 厚 情 誼, 見 宋 方 岳, 秋 崖 集, 卷 24 代 與 史 尚 書, 頁 8-9 60 參 見 黃 寬 重, 晚 宋 朝 臣 對 國 是 的 爭 議 : 理 宗 時 代 的 和 戰 邊 防 與 流 民 ( 臺 北 : 臺 灣 大 學 文 史 叢 刊,1978), 頁 19 29

18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與 金 朝 聯 合 ; 61 史 嵩 之 則 是 自 紹 定 四 年 底 接 掌 京 湖 後, 即 與 蒙 古 進 行 接 觸 62 二 趙 為 反 對 史 嵩 之 聯 蒙 的 作 法, 又 想 利 用 蒙 軍 北 撤, 中 原 空 虛 的 難 得 機 會, 乃 突 然 改 變 以 強 兵 為 先 的 主 張, 向 理 宗 提 議, 趁 著 黃 河 以 南 的 軍 事 真 空, 快 速 進 兵 中 原, 在 秋 季 來 臨 前 佔 有 黃 河 以 南 之 地, 西 據 潼 關, 北 守 黃 河, 來 對 抗 蒙 古 顯 然, 在 堅 信 和 好 不 能 長 久 的 前 提 下, 二 人 想 效 法 女 真 故 智, 據 河 守 關, 在 未 來 宋 蒙 爆 發 衝 突 時, 取 得 較 佳 的 防 禦 位 置 63 趙 氏 兄 弟 設 定 北 伐 的 最 終 目 標 是 佔 領 潼 關, 則 宋 軍 須 由 京 西 或 四 川 進 兵 才 能 掌 握 時 效, 在 蒙 軍 未 及 反 應 前, 達 成 目 標 但 是, 史 嵩 之 正 與 蒙 古 談 和, 甚 至 傳 言 他 已 允 許 蒙 人 借 光 州 來 放 牧, 64 自 然 不 願 支 持 北 伐 ; 四 川 趙 彥 吶 當 時 正 盡 力 拉 攏 關 隴 地 區 的 獨 立 勢 力 汪 世 顯, 也 不 肯 派 兵 北 上 65 此 外, 許 多 朝 臣 也 對 於 倉 促 北 伐, 提 出 質 疑 和 異 議 66 不 過, 理 宗 與 鄭 清 之 堅 定 支 持 趙 氏 兄 弟 的 主 張, 多 次 下 令 史 嵩 之 和 趙 彥 吶 協 助 配 合, 但 都 不 得 要 領, 嵩 之 甚 至 以 辭 職 來 表 達 反 對 67 由 於 時 機 緊 迫, 在 取 得 京 湖 與 四 川 邊 帥 的 合 作 之 前, 理 宗 同 意 61 元 脫 脫 等, 金 史 ( 點 校 本,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76), 卷 114 白 華 傳, 頁 2507 62 陳 高 華, 早 期 宋 蒙 關 係 和 端 平 入 洛 之 役, 收 入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院 歷 史 研 究 所 宋 遼 金 元 史 研 究 室 編, 宋 遼 金 史 論 叢, 第 一 輯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5), 頁 52-53 63 陳 高 華, 早 期 宋 蒙 關 係 和 端 平 入 洛 之 役, 頁 59-60 64 宋 魏 了 翁, 鶴 山 先 生 大 全 文 集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37 丁 制 副 黻, 頁 10 65 宋 史, 卷 413 趙 彥 吶 傳, 頁 12400 66 黃 寬 重, 晚 宋 朝 臣 對 國 是 的 爭 議 : 理 宗 時 代 的 和 戰 邊 防 與 流 民, 頁 34-40 67 宋 史, 卷 413 趙 彥 吶 傳, 頁 12400; 宋 史, 卷 414 史 嵩 之 傳, 頁 12423-12424; 宋 魏 了 翁, 鶴 山 先 生 大 全 文 集, 卷 37 李 舍 人 性 傳, 頁 10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19 趙 葵 和 全 子 才 於 六 月 初 由 兩 淮 進 兵 這 條 行 軍 路 線 較 遠, 給 予 敵 人 充 分 的 準 備 時 間, 使 得 乘 虛 拓 土 的 構 想 難 以 實 現, 京 湖 的 將 領 對 此 一 問 題 其 實 知 之 甚 詳 剛 返 回 襄 陽 的 孟 珙 奉 命 護 衛 朝 拜 汴 梁 宋 王 陵 的 使 者, 即 面 臨 汴 梁 可 能 再 度 成 為 戰 場 的 疑 慮, 但 孟 珙 毫 不 在 意 : 太 常 寺 簿 朱 楊 祖 看 班 祗 候 林 拓 朝 八 陵, 諜 云 : 大 元 兵 傳 宋 來 爭 河 南 府, 哨 已 及 盟 津, 陝 府 潼 關 河 南 皆 增 屯 設 伏 又 聞 淮 閫 刻 日 進 師, 眾 畏 不 前 孟 珙 曰 : 淮 東 之 師, 由 淮 泗 遡 汴, 非 旬 餘 不 達, 吾 選 精 騎 疾 馳, 不 十 日 可 竣 事 ; 逮 師 至 東 京, 吾 已 歸 矣 於 是 晝 夜 兼 行, 與 二 使 至 陵 下, 奉 宣 御 表, 成 禮 而 歸 68 與 蒙 軍 關 係 良 好 的 孟 珙 顯 然 掌 握 了 更 多 的 情 報, 得 知 北 伐 的 宋 軍 必 然 遭 遇 伏 擊 但 京 湖 佔 地 利 之 便, 從 襄 陽 出 發, 可 以 趕 在 淮 東 部 隊 到 達 前 往 返 汴 梁, 完 成 朝 拜 陵 寢 的 任 務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孟 珙 既 不 想 為 北 伐 行 動 出 力, 也 無 意 將 蒙 軍 行 動 告 知 淮 西, 而 是 對 宋 蒙 交 戰 坐 壁 上 觀, 充 分 反 映 出 南 宋 將 領 各 自 為 政 的 情 況 全 子 才 率 領 的 北 伐 軍 沿 泗 水 而 進, 沿 途 雖 未 遭 遇 戰 鬥, 但 所 經 地 區 早 在 蒙 金 交 戰 時 被 破 壞, 人 煙 稀 少, 道 路 泥 濘 崎 嶇 宋 軍 花 了 二 十 天 的 時 間 抵 達 汴 梁 之 後 已 兵 困 馬 乏 由 於 得 不 到 京 湖 地 區 的 支 援, 軍 需 須 遠 從 兩 淮 運 送, 以 致 後 勤 不 繼, 人 馬 在 缺 糧 的 情 況 下 無 法 繼 續 前 進 在 趙 葵 的 堅 持 下, 勉 強 於 七 月 下 旬 西 進, 試 圖 取 得 潼 關 之 險 但 在 洛 陽 城 外 遭 遇 蒙 軍 伏 擊 而 潰 敗, 趙 葵 在 汴 梁 得 知 敗 訊, 立 即 撤 兵 顯 然, 孤 軍 深 入 的 宋 軍 既 缺 乏 作 戰 的 實 力, 也 沒 有 作 戰 的 準 備, 單 純 地 乘 虛 而 入, 當 原 有 的 假 設 破 滅, 只 能 後 撤 69 68 宋 史, 卷 412 孟 珙 傳, 頁 12374 69 關 於 宋 軍 北 伐 的 過 程, 參 見 李 天 鳴, 宋 元 戰 史, 頁 182-188; 陳 高 華, 早 期 宋 蒙 關 係 和 端 平 入 洛 之 役, 頁 54-63

20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北 伐 行 動 使 邊 帥 間 的 矛 盾 到 達 了 空 前 的 高 峰 在 鄭 清 之 及 二 趙 看 來, 其 他 邊 帥 的 抵 制, 是 導 致 他 們 壯 志 未 酬 的 主 因 但 是, 北 伐 行 動 快 速 失 敗, 使 鄭 趙 等 人 缺 乏 正 當 的 理 由 指 責 他 人 違 抗 朝 命 的 行 為, 只 能 透 過 私 下 的 排 擠 手 段 來 發 洩 他 們 的 不 滿, 這 便 導 致 一 連 串 的 衝 突 趙 彥 吶 在 北 伐 後 數 度 請 求 朝 廷 淮 許 汪 世 顯 率 所 部 歸 附, 鄭 清 之 堅 持 不 准, 致 使 汪 世 顯 轉 而 協 助 蒙 軍 進 攻 四 川 70 曾 反 對 北 伐 的 陳 韡 擔 任 沿 江 制 置 使, 也 遭 到 鄭 清 之 的 多 方 掣 肘 端 平 二 年 (1235), 陳 韡 欲 將 支 援 淮 東 的 部 隊 調 回, 又 與 趙 葵 發 生 齟 齬, 趙 葵 竟 斬 陳 韡 部 將 泄 憤, 最 後 還 勞 動 理 宗 出 面 調 解 71 無 怪 起 居 舍 人 袁 甫 在 奏 書 中 說 : 今 兩 淮 荊 襄 四 蜀 衝 要 之 地, 處 處 枵 虛, 色 色 鹵 莽 身 居 大 閫, 一 不 暇 問 朝 夕 之 所 計 慮 者, 不 過 互 相 猜 疑, 巧 為 傾 陷 謀 邊 甚 疎, 謀 身 甚 密 ; 外 諜 甚 拙, 內 諜 甚 工 ; 讎 敵 甚 淺, 私 讎 甚 深 帥 臣 若 此, 邊 守 何 責? 72 當 時 邊 帥 間 內 鬥 之 烈, 由 此 可 見 連 理 宗 也 在 端 平 二 年 公 開 承 認 : 邊 帥 不 和, 最 為 利 害 73 但 是, 理 宗 在 北 伐 失 敗 後, 對 蒙 古 的 政 策 游 移 於 和 戰 之 間, 無 法 決 斷, 仍 然 默 許 邊 帥 各 自 為 政, 以 致 對 外 策 略 相 互 矛 盾 的 情 況 層 出 不 窮, 74 邊 帥 間 的 衝 突 也 就 難 以 化 解 端 平 入 洛 之 役 不 僅 使 鄭 清 之 二 趙 與 其 他 邊 帥 決 裂, 也 改 變 了 他 們 與 當 時 道 學 領 袖 真 德 秀 魏 了 翁 等 人 的 關 係 趙 氏 兄 弟 提 議 北 伐 之 70 宋 史, 卷 413 趙 彥 吶 傳, 頁 12400; 明 宋 濂 等, 元 史 ( 點 校 本,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80), 卷 2 太 宗 本 紀, 頁 35 71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146 忠 肅 陳 觀 文 神 道 碑, 頁 9-10 72 宋 袁 甫, 蒙 齋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6 陳 時 事 疏, 頁 13 73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2, 頁 2519, 端 平 二 年 八 月 丙 午 74 黃 寬 重, 晚 宋 朝 臣 對 國 是 的 爭 議 : 理 宗 時 代 的 和 戰 邊 防 與 流 民, 頁 56-58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21 時, 魏 了 翁 正 被 召 回 朝 廷, 委 以 重 任, 他 在 給 二 趙 的 詩 中 說 : 看 詩 又 覺 饒 餘 力, 要 殄 餘 憂 寬 旰 食 書 生 喜 極 還 太 息, 天 下 憂 端 尚 非 一 ; 經 營 分 表 竟 何 益, 盍 護 本 根 保 成 勣? 75 在 了 翁 看 來, 南 宋 內 部 存 在 著 許 多 問 題, 當 時 的 局 勢 並 不 利 於 宋 廷 進 行 開 疆 擴 土 的 事 業, 二 趙 的 北 伐 之 舉 不 僅 無 益, 反 而 可 能 損 害 自 己 建 立 的 勳 業 同 樣 的, 真 德 秀 也 公 開 反 對 北 伐, 76 趙 氏 兄 弟 無 法 再 維 持 其 父 與 道 學 家 的 友 好 關 係 端 平 元 年 (1234) 九 月, 北 伐 結 束 後, 趙 葵 續 掌 淮 東 制 司, 趙 范 被 任 命 為 京 湖 制 置 使, 京 湖 地 區 重 回 趙 家 的 掌 握 77 不 過, 自 趙 方 死 後, 不 僅 當 地 官 員 人 事 更 替, 早 已 今 非 昔 比 ; 更 由 於 史 嵩 之 孟 珙 等 將 帥 大 力 招 納 北 人, 軍 隊 的 組 成 有 很 大 的 改 變 趙 范 在 離 開 當 地 十 多 年 後, 重 掌 軍 政 大 權, 其 實 面 對 的 是 一 個 相 當 陌 生 的 環 境 趙 范 上 任 後, 積 極 安 排 自 己 的 人 馬 不 僅 將 因 北 伐 失 敗 而 被 降 職 的 全 子 才 劉 子 澄 趙 楷 等 人, 安 插 知 州 的 職 位 ; 更 將 自 己 所 招 納 的 北 方 將 領 帶 至 京 湖, 委 以 重 任, 其 中 李 伯 淵 是 宋 軍 北 伐 時 招 納 的 降 將, 與 京 湖 地 區 毫 無 淵 源 78 相 對 地, 在 京 湖 奮 戰 十 多 年, 深 受 史 嵩 之 倚 重 的 孟 珙, 原 本 駐 守 襄 陽, 統 帥 由 北 人 組 成 的 鎮 北 軍, 趙 范 上 任 後 卻 被 遠 調 至 淮 西 的 黃 州 79 趙 范 這 種 排 斥 舊 將, 建 立 自 己 班 底 的 作 法, 自 然 引 發 人 75 宋 魏 了 翁, 鶴 山 先 生 大 全 文 集, 卷 6 次 韻 趙 制 置 制 勝 軒 詩, 頁 12 76 黃 寬 重, 晚 宋 朝 臣 對 國 是 的 爭 議 : 理 宗 時 代 的 和 戰 邊 防 與 流 民, 頁 39-40 77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803;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2 78 李 伯 淵 於 宋 軍 進 兵 汴 梁 時 殺 守 將 崔 立, 投 降 南 宋 見 元 曹 居 一, 李 伯 淵 奇 節 傳, 收 入 元 蘇 天 爵 編, 國 朝 文 類, 卷 69, 頁 1-3 79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142 孟 少 保 神 道 碑, 頁 4-5; 宋 史, 卷 412 孟 珙 傳, 頁 12374

22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心 的 不 安 尤 其 是 當 地 的 北 人, 由 於 來 源 複 雜, 原 本 分 屬 不 同 派 系, 投 宋 之 後 仍 相 互 敵 視, 甚 難 統 御 趙 范 曾 計 畫 坑 殺 一 批 新 歸 附 的 北 人, 但 部 將 江 海 大 表 反 對, 因 為 : 吾 閫 所 節 度 四 十 五 軍, 半 北 人, 今 此 加 誅, 則 吾 軍 北 人 各 有 心 矣, 徒 足 啟 猜 長 亂 漢 北 之 州, 獨 鄧 近, 去 吾 閫 程, 再 日 耳, 北 與 敵 鄰 乘 彼 虛 棄 未 戍, 盍 遣 是 眾 先 之, 在 彼 有 生 降 之 德, 在 我 有 復 地 之 利, 一 舉 而 得 兩 者 也 80 由 江 海 之 言 可 知, 長 期 招 納 北 方 武 裝 力 量 的 結 果, 使 得 北 人 的 數 量 在 京 湖 軍 隊 中 佔 有 近 半 的 比 重, 任 何 猜 忌 的 作 法 都 將 引 發 嚴 重 的 後 果 折 衷 的 辦 法 是 將 部 分 北 軍 派 至 襄 陽 以 北, 佔 領 一 些 未 被 蒙 古 控 制 的 州 縣, 以 化 解 雙 方 的 緊 張 於 是 趙 范 派 北 軍 將 領 郭 勝 屯 駐 唐 州, 趙 祥 屯 鄧 州, 范 用 吉 屯 均 州 81 等 於 將 第 一 道 防 線 都 交 到 北 人 的 手 中 端 平 二 年 九 月, 蒙 軍 入 侵 京 西 地 區, 原 本 忠 誠 度 不 高 的 北 人 紛 紛 叛 變, 唐 鄧 均 州 相 繼 因 守 將 的 降 敵 而 淪 陷, 蒙 軍 進 逼 襄 陽, 與 宋 軍 數 度 交 鋒, 互 有 勝 負 82 趙 范 對 此 威 脅 不 以 為 意, 反 而 繼 續 與 其 他 邊 帥 內 鬥, 尤 其 與 史 嵩 之 舊 部 淮 西 制 置 副 使 楊 恢 發 生 嚴 重 衝 突, 被 朝 臣 指 為 幾 有 私 鬬 之 慮 83 為 了 對 抗 楊 恢, 趙 范 聽 任 荊 鄂 都 統 王 旻 招 降 在 黃 州 叛 變 的 克 敵 軍, 將 這 批 叛 服 無 常 的 北 軍 帶 到 襄 陽 屯 駐, 造 成 襄 陽 城 中 人 心 惶 惶 不 安 84 端 平 三 年 (1236) 二 月, 朝 廷 為 支 援 京 湖 80 元 姚 燧, 牧 庵 集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18 鄧 州 長 官 趙 公 神 道 碑, 頁 9 81 元 姚 燧, 牧 庵 集, 卷 18 鄧 州 長 官 趙 公 神 道 碑, 頁 9; 明 黃 淮 等 編, 歷 代 名 臣 奏 議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89), 卷 339 吳 昌 裔 論 邊 防 事 宜 疏, 頁 16 82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5 端 平 襄 州 本 末, 頁 81; 明 黃 淮 等 編, 歷 代 名 臣 奏 議, 卷 339 吳 昌 裔 論 邊 防 事 宜 疏, 頁 16 83 宋 魏 了 翁, 鶴 山 先 生 大 全 文 集, 卷 22 論 襄 黃 二 帥, 頁 9 84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5 端 平 襄 州 本 末, 頁 81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23 防 衛, 調 鎮 江 都 統 李 虎 率 領 無 敵 軍 至 襄 陽, 這 批 南 軍 在 進 城 後 即 宣 稱 將 剿 滅 克 敵 軍 於 是 克 敵 軍 在 城 中 縱 火 發 難, 北 軍 中 最 精 銳 的 忠 衛 軍 也 跟 著 叛 變 85 李 虎 的 無 敵 軍 不 僅 未 能 制 止 亂 事, 反 而 乘 機 劫 掠 襄 陽 自 南 宋 初 年 經 岳 飛 的 建 設 後, 一 百 多 年 來 始 終 是 西 陲 重 鎮, 堅 固 的 防 禦 工 事 與 豐 富 的 軍 需 儲 備 都 在 這 場 變 亂 中 遭 到 摧 毀 86 趙 范 狼 狽 逃 至 江 陵, 上 章 自 劾 但 理 宗 對 他 仍 是 信 任 有 加, 保 留 其 京 湖 制 置 使 的 職 位, 令 其 戴 罪 立 功 即 便 得 到 如 此 寬 大 的 處 置, 趙 范 並 無 力 繼 續 處 理 京 湖 的 亂 局, 而 朝 廷 官 員 也 對 此 決 定 大 加 撻 伐 是 年 七 月, 理 宗 下 令 罷 去 趙 范 一 切 職 務, 但 批 評 的 聲 浪 仍 未 終 止, 乃 再 降 兩 官 並 貶 逐 至 建 寧 府 87 趙 范 的 軍 旅 生 涯 至 此 告 終, 雖 然 朝 廷 於 嘉 熙 三 年 (1239) 敘 復 他 的 官 職, 並 於 次 年 派 他 出 任 知 靜 江 府, 但 趙 范 並 未 能 在 政 治 舞 台 上 再 度 有 所 表 現, 直 到 病 死 於 家 中 88 從 邊 帥 到 執 政 趙 家 政 治 權 勢 的 巔 峰 趙 范 失 勢 後 的 兩 個 月, 鄭 清 之 罷 相, 89 趙 葵 在 短 時 間 內 失 去 兩 個 重 要 的 支 持 者, 宿 敵 史 嵩 之 則 乘 此 機 會 復 出 嵩 之 在 二 趙 勢 力 正 隆 之 時, 婉 拒 理 宗 的 徵 召, 家 居 不 出, 直 到 襄 陽 兵 變, 嵩 之 上 書 指 責 趙 范 85 孟 珙 組 織 中 原 精 銳 百 戰 之 士 而 成 的 鎮 北 軍, 後 來 改 名 為 忠 衛 軍, 參 見 宋 史, 卷 41 理 宗 本 紀 一, 頁 803; 宋 史, 卷 412 孟 珙 傳, 頁 12374 12380 86 襄 陽 兵 變 的 過 程 參 見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9;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5 端 平 襄 州 本 末, 頁 80-83 87 宋 史, 卷 42 理 宗 本 紀 二, 頁 811;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9 88 宋 史, 卷 417 趙 范 傳, 頁 12509-12510 89 宋 史, 卷 42 理 宗 本 紀 二, 頁 811

24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過 失, 並 出 任 淮 西 制 置 使 兼 沿 江 制 置 副 使 90 從 此 之 後, 嵩 之 成 為 理 宗 最 倚 重 的 邊 帥, 使 趙 葵 備 受 威 脅 不 過, 趙 葵 在 淮 東 經 營 多 年, 防 務 鞏 固, 而 且 與 淮 東 接 鄰 的 山 東 地 區 為 李 全 之 子 李 璮 所 控 制, 他 雖 在 名 義 上 臣 服 於 蒙 古, 但 致 力 於 壯 大 個 人 勢 力, 並 不 積 極 配 合 蒙 軍 南 侵 91 因 此, 相 較 於 其 他 邊 區, 淮 東 所 受 的 兵 禍 最 輕 例 如 : 嘉 熙 元 年 (1237), 蒙 軍 猛 攻 京 湖 淮 西 各 州, 唯 獨 淮 東 未 遭 入 侵 雖 然, 趙 葵 在 出 兵 支 援 其 他 制 置 使 作 戰 上 並 不 盡 力, 因 而 備 受 批 評 92 但 終 究 守 成 有 餘, 淮 東 防 禦 日 漸 鞏 固, 從 未 遭 遇 重 大 挫 敗 93 另 一 方 面, 趙 葵 致 力 交 結 朝 廷 權 貴, 以 求 保 持 權 位 他 的 幕 僚 方 岳 曾 直 言 批 評 : 恭 惟 先 忠 肅 公, 越 暨 我 公 相, 勳 在 社 稷, 名 在 華 夏 其 負 名 譽 享 顯 榮, 夫 豈 因 人 而 成, 寅 緣 至 此 者 哉! 而 由 其 迹 觀 之, 則 王 邸 也, 而 締 交 於 外 梱 ; 戚 畹 也, 而 通 譜 於 內 姻 有 儇 薄 之 徒, 而 塵 滓 六 府 之 采 者, 則 或 恐 失 其 心 ; 有 裨 販 之 夫, 而 污 辱 五 侯 之 第 者, 則 或 謂 藉 其 力 此 曹 簾 視 壁 聽, 而 借 為 效 ; 街 談 巷 說, 而 詭 為 忠, 豈 真 有 關 於 損 益 之 數 哉! 公 相 因 其 來 而 納 之, 就 其 求 而 役 之, 要 亦 不 過 古 名 將 遺 賂 中 朝 之 意, 固 非 仗 此 數 人 者 以 為 助 也, 然 而 不 可 不 謹 焉! 94 90 宋 史, 卷 414 史 嵩 之 傳, 頁 12424; 宋 史, 卷 42 理 宗 本 紀 二, 頁 810; 宋 方 岳, 秋 崖 集, 卷 24 代 與 史 尚 書, 頁 9 91 參 見 黃 寬 重, 經 濟 利 益 與 政 治 抉 擇 宋 金 蒙 政 局 變 動 下 的 李 全 李 璮 父 子, 收 入 黃 寬 重, 南 宋 地 方 武 力 : 地 方 軍 與 民 間 自 衛 武 力 的 探 討 ( 臺 北 : 東 大 圖 書 公 司,2002), 頁 296-297 92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3, 頁 2533-2534, 嘉 熙 元 年 四 月 甲 申 ; 元 方 回, 宋 故 中 奉 大 夫 右 文 殿 修 撰 致 仕 歙 縣 開 國 男 食 邑 三 百 戶 贈 華 文 閣 學 士 通 奉 大 夫 呂 公 家 傳, 收 入 明 程 敏 政 編, 新 安 文 獻 志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79, 頁 5 93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3 94 宋 方 岳, 秋 崖 集, 卷 24 與 趙 端 明, 頁 2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25 由 此 可 見, 趙 葵 對 於 皇 室 與 外 戚 的 交 結 甚 為 用 心, 只 要 與 權 貴 之 家 稍 有 關 係 者, 都 儘 量 滿 足 其 要 求, 以 建 立 人 脈, 甚 至 透 過 僕 隸 暗 中 打 探 和 傳 遞 訊 息 此 外, 趙 葵 也 拉 攏 言 官, 據 說 絕 大 多 數 的 台 諫 官 都 與 他 有 所 往 來 95 因 此, 在 動 盪 的 政 局 中 仍 能 保 持 權 勢 對 於 最 威 脅 性 的 史 嵩 之, 趙 葵 也 曾 致 書 表 達 修 好 之 意 在 這 封 信 中, 趙 葵 歷 數 兩 家 昔 日 的 交 情, 希 望 能 化 解 仇 怨, 同 心 為 國 但 是, 趙 葵 仍 強 烈 表 達 反 對 嵩 之 主 和 的 政 策, 可 見 雙 方 的 根 本 歧 見 很 難 妥 協 96 理 宗 最 後 決 定 站 在 嵩 之 這 一 邊 從 嘉 熙 元 年 開 始, 理 宗 委 任 嵩 之 處 理 邊 防 及 對 蒙 古 和 談 的 事 務, 持 續 提 高 其 權 位, 至 嘉 熙 四 年 (1240), 嵩 之 入 朝 擔 任 右 丞 相 97 趙 葵 對 於 史 嵩 之 的 入 相 有 強 烈 的 危 機 感, 為 此 致 書 史 彌 忠, 希 望 訴 諸 兩 家 在 寧 宗 時 代 的 舊 情, 消 弭 恩 怨, 但 對 立 終 難 化 解 98 淳 祐 二 年 二 月 (1242), 理 宗 賜 趙 葵 進 士 出 身, 升 任 同 知 樞 密 院 事, 趙 葵 首 次 躋 身 朝 中 執 政 之 列 但 不 到 三 個 月, 即 被 外 放 湖 南 安 撫 使, 不 久 又 改 派 為 福 建 安 撫 使 99 顯 然 是 以 入 朝 主 政 之 名, 行 罷 奪 兵 權 之 實 淳 祐 三 年 (1243), 趙 葵 即 以 安 葬 母 親 為 由, 請 求 罷 官 復 行 三 年 之 喪 理 宗 一 再 挽 留, 但 趙 葵 終 究 堅 持 去 職 100 趙 葵 的 離 開 政 壇, 並 非 由 於 理 宗 對 他 的 能 力 喪 失 信 任, 只 是 史 嵩 95 元 方 回, 宋 故 中 奉 大 夫 右 文 殿 修 撰 致 仕 歙 縣 開 國 男 食 邑 三 百 戶 贈 華 文 閣 學 士 通 奉 大 夫 呂 公 家 傳, 頁 5 96 宋 方 岳, 秋 崖 集, 卷 24 代 與 史 尚 書, 頁 8-10 史 嵩 之 對 於 信 中 反 對 和 議 之 言 十 分 惱 怒, 見 元 洪 焱 祖, 方 吏 部 傳, 收 入 新 安 文 獻 志, 卷 79, 頁 14 97 Richard Davis, Court and Family in Sung China, 960-1279: Bureaucratic Success and Kinship Fortunes for the Shih of Ming-chou, pp. 147-150. 98 元 袁 桷, 延 祐 四 明 志, 卷 5 人 物 考 中, 頁 22 99 宋 史, 卷 42 理 宗 本 紀 二, 頁 823 825 100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3

26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之 與 趙 葵, 一 主 和, 一 主 戰, 迫 使 皇 帝 必 須 在 二 人 之 中 做 出 抉 擇 等 到 淳 祐 四 年 (1244) 十 二 月, 史 嵩 之 因 父 喪 被 迫 下 台, 101 理 宗 立 即 派 遣 使 者 召 趙 葵 進 京 擔 任 同 知 樞 密 院 事, 並 對 執 政 大 臣 表 示 : 一 旦 趙 葵 入 朝, 兵 機 自 當 專 委 之 102 於 是, 在 淳 祐 五 年 至 九 年 (1245-1249) 之 間, 趙 葵 成 為 南 宋 軍 政 的 掌 控 者, 官 位 也 節 節 高 陞 尤 其 是 淳 祐 七 年 (1247), 鄭 清 之 再 度 拜 相 後, 積 極 支 持 趙 葵, 讓 他 以 樞 密 使 兼 參 知 政 事 的 身 分 擔 任 督 視 軍 馬, 統 籌 軍 務 調 度 103 此 時 蒙 古 的 統 治 階 層 陷 入 內 鬥 之 中, 對 於 南 侵 較 不 積 極, 且 宋 強 化 防 禦 的 措 施 漸 收 成 效 因 此, 蒙 軍 進 犯, 多 半 失 利 而 回, 邊 防 情 勢 穩 固, 趙 葵 聲 望 日 隆 104 但 是, 朝 中 的 批 評 意 見 也 隨 之 而 起 政 爭 的 主 因 是 部 分 朝 臣 見 鄭 清 之 年 老 體 衰, 暗 中 經 營 相 位, 105 對 清 之 的 作 為 多 所 攻 訐, 趙 葵 負 責 軍 務, 也 受 波 及 另 一 方 面, 當 時 政 府 財 政 困 難, 趙 葵 雖 身 為 督 帥, 卻 嚴 重 缺 乏 經 費, 在 運 作 上 甚 為 艱 難 在 此 情 況 下, 淳 祐 八 年 (1248) 二 月 泗 州 大 捷 後, 趙 葵 多 次 請 求 結 束 督 府, 但 理 宗 一 再 慰 留 106 次 年, 趙 葵 遭 遇 更 多 的 批 判, 例 如 : 徐 清 叟 在 奏 對 時 說 他 的 督 府 中 僚 屬 泛 濫, 陸 德 輿 指 101 有 關 史 嵩 之 下 台 原 因 的 討 論, 見 Richard Davis, Court and Family in Sung China, 960-1279: Bureaucratic Success and Kinship Fortunes for the Shih of Ming-chou, pp. 149-157. 102 宋 史, 卷 43 理 宗 本 紀 三, 頁 831; 宋 徐 元 杰, 楳 埜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2 三 月 十 九 日 進 講, 頁 9; 宋 杜 範, 清 獻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14 三 月 初 七 日 未 時 奏, 頁 11 103 宋 史, 卷 414 鄭 清 之 傳, 頁 12421;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4 104 方 震 華, 晚 宋 邊 防 研 究 (A.D. 1234-1275) ( 臺 北 :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歷 史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1992), 頁 8-9 105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112 雜 記, 頁 11 106 趙 葵 請 辭 的 奏 書, 參 見 宋 周 應 合, 景 定 建 康 志, 卷 25 官 守 志 二, 頁 11-15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27 責 他 誇 大 兩 淮 的 軍 事 危 機 以 邀 功, 使 趙 葵 更 不 能 安 於 其 位 107 但 是, 理 宗 認 為 趙 葵 功 績 卓 著, 有 意 升 他 為 丞 相 鄭 清 之 也 期 盼 趙 葵 為 接 班 人, 提 議 自 己 擔 任 位 高 而 無 實 權 的 左 丞 相, 而 以 趙 葵 為 右 丞 相 108 理 宗 乃 於 淳 祐 九 年 閏 二 月, 下 令 趙 葵 結 束 督 府, 進 京 擔 任 右 丞 相 兼 樞 密 使 此 命 一 出, 朝 中 的 反 對 派 立 即 展 開 抵 制, 給 事 中 徐 清 叟 以 宰 相 非 賞 功 之 官, 且 援 宰 相 須 用 讀 書 人 為 辭 駁 議 此 項 任 命 109, 另 一 位 給 事 中 趙 以 夫 也 一 度 表 示 將 拒 絕 簽 署 拜 相 的 詔 書 110 趙 葵 因 而 拒 不 赴 京, 藉 口 父 親 生 前 曾 預 言 自 己 不 可 為 相, 請 求 收 回 成 命 但 理 宗 並 不 認 同 反 對 者 的 意 見, 派 宦 官 催 促 趙 葵 進 京 111 至 五 月, 趙 葵 再 度 上 奏, 乞 求 收 回 成 命, 理 宗 則 下 詔 要 他 立 即 入 朝 112 八 月, 理 宗 又 下 詔 : 趙 葵 除 拜 已 久, 告 假 將 滿 今 聞 欲 還 長 沙, 可 令 沿 江 制 臣, 疾 速 差 官 邀 止, 不 許 般 挈 為 歸 計, 仍 令 吳 淵 宣 諭 赴 闕 113 可 見 理 宗 對 此 一 任 命 的 堅 持 但 趙 葵 不 理 詔 命, 徑 歸 長 沙 直 到 次 年 三 月, 理 宗 才 屈 服 於 現 實, 撤 回 丞 相 的 任 命 而 給 予 趙 葵 祠 祿, 並 要 求 他 參 與 朝 會 114 趙 葵 仍 不 答 應, 連 理 宗 要 求 他 居 陪 京 以 便 諮 訪, 都 不 肯 接 受, 退 居 長 沙, 遠 離 政 壇 的 紛 擾 他 在 長 沙 對 賓 客 說 : 107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趙 信 國 辭 相, 頁 337-338 108 宋 史, 卷 414 鄭 清 之 傳, 頁 12422 109 元 俞 德 鄰, 佩 韋 齋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18 輯 聞, 頁 12;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4 110 趙 以 夫 原 本 就 反 對 趙 葵 擔 任 督 視 軍 馬, 現 在 則 以 拒 絕 簽 署 詔 書 來 杯 葛 其 入 相, 見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142 虛 齋 資 政 趙 公 神 道 碑, 頁 15;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趙 信 國 辭 相, 頁 338 111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趙 信 國 辭 相, 頁 338 112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4, 頁 2607, 淳 祐 九 年 五 月 已 丑 113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4, 頁 2608, 淳 祐 九 年 八 月 辛 亥 114 宋 史, 卷 43 理 宗 本 紀 三, 頁 842;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4, 頁 2611, 淳 祐 十 年 三 月 癸 未

28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吾 平 生 數 當 事 任, 踏 危 險, 憑 國 威 靈, 幸 而 有 濟 中 罹 讒 惎, 懼 不 自 全, 賴 陛 下 仁 聖, 始 終 照 知 115 可 見 當 時 政 敵 攻 訐 之 烈, 即 使 得 到 皇 帝 的 全 力 支 持, 趙 葵 仍 不 願 接 掌 相 位 趙 葵 之 所 以 受 到 抵 制, 除 了 牽 涉 到 朝 中 反 鄭 清 之 勢 力 的 運 作 外, 還 與 當 時 士 大 夫 的 風 氣 有 關, 正 如 周 密 的 評 論 : 蓋 一 時 搢 紳, 方 以 文 學 科 名 相 高, 其 視 軍 旅 金 穀 等, 為 俗 吏 粗 官 公 能 知 幾 勇 退, 不 激 不 汙, 可 謂 善 保 功 名 者 矣 116 趙 葵 既 不 以 科 舉 入 仕, 長 期 的 軍 旅 生 涯 又 與 多 數 文 官 的 風 尚 大 相 逕 庭, 因 而 得 不 到 尊 崇 身 為 督 視 軍 馬 已 多 受 抨 擊, 勉 強 入 相, 後 患 更 深 唯 有 知 難 而 退, 才 能 保 全 名 聲, 徐 圖 再 起 寶 祐 二 年 (1254) 八 月, 趙 葵 以 四 川 戰 況 吃 緊 為 由, 上 奏 理 宗, 請 求 移 居 溧 陽, 以 便 就 近 提 供 諮 議, 理 宗 立 即 允 許, 117 此 時 他 已 六 十 八 歲 大 概 是 因 為 他 年 事 已 高, 並 未 被 派 任 實 際 的 邊 防 職 位 直 到 寶 祐 五 年 (1257) 正 月, 才 接 任 京 湖 宣 撫 使 兼 夔 路 策 應 大 使, 肩 負 防 守 京 湖, 支 援 四 川 的 重 任 118 他 上 任 後, 先 敗 蒙 軍 於 新 野, 又 遣 王 登 領 兵 入 敵 境 焚 毀 糧 草, 並 親 自 領 兵 巡 視 關 隘 119 至 次 年 二 月 罷 職 120 開 慶 元 年 (1259) 蒙 軍 分 四 路 大 舉 南 侵, 於 九 月 渡 過 長 江, 局 面 對 南 宋 極 為 不 利 十 月, 趙 葵 受 命 為 江 東 宣 撫 使, 不 久 改 任 江 東 西 宣 撫 使, 主 要 任 務 在 遏 止 由 廣 西 北 上 的 蒙 軍 121 至 景 定 元 年 (1260) 四 月, 蒙 軍 北 撤, 趙 葵 即 稱 病 引 115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91 羣 山 囿 堂, 頁 1-2 116 宋 周 密, 齊 東 野 語, 卷 18 趙 信 國 辭 相, 頁 339 117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5, 頁 2641, 寶 祐 二 年 八 月 丁 酉 118 宋 史, 卷 44 理 宗 本 紀 四, 頁 859 119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5, 頁 2668 2670, 寶 祐 五 年 七 月 丁 丑 寶 祐 五 年 九 月 癸 丑 120 宋 史, 卷 44 理 宗 本 紀 四, 頁 861 121 宋 史, 卷 44 理 宗 本 紀 四, 頁 867-868; 宋 史, 卷 474 姦 臣 賈 似 道 傳, 頁 13781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29 退 一 個 月 後, 因 揚 州 大 火, 兩 淮 制 置 使 杜 庶 引 咎 辭 職, 理 宗 又 任 命 趙 葵 為 兩 淮 宣 撫 使, 判 揚 州 122 但 是, 趙 葵 堅 拒 出 任, 僅 奉 祠 祿 以 養 老 123 開 慶 之 役 是 趙 氏 成 員 在 理 宗 時 代 最 後 一 次 參 與 軍 事 任 務 但 理 宗 倚 重 的 統 帥 是 賈 似 道 而 非 趙 葵 似 道 因 其 姐 賈 貴 妃 的 關 係, 深 受 理 宗 寵 信, 從 淳 祐 五 年 開 始 出 任 邊 職, 歷 任 京 湖 兩 淮 制 置 使 124 開 慶 元 年, 趙 賈 兩 人 都 以 宣 撫 使 的 官 職 統 兵, 但 精 兵 猛 將 幾 乎 全 在 似 道 的 麾 下 125 趙 葵 原 在 信 州 置 司, 當 蒙 軍 攻 入 江 西, 只 能 退 保 隆 興, 閉 城 死 守, 還 是 靠 從 臨 安 調 來 的 三 千 援 軍 才 得 以 保 全 隆 興, 可 見 當 時 兵 力 的 匱 乏 126 景 定 元 年 初, 宋 廷 從 各 地 調 兵, 合 擊 蒙 軍 在 長 江 沿 岸 的 殿 後 部 隊, 理 宗 又 將 指 揮 全 權 交 給 賈 似 道 127 後 來 宋 軍 在 白 鹿 磯 殲 滅 殘 餘 的 蒙 軍, 肅 清 長 江 沿 岸, 此 一 戰 功 被 比 擬 於 東 晉 的 淝 水 之 戰, 功 122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6, 頁 2695, 頁 2695-2696, 景 定 元 年 四 月 壬 寅 景 定 元 年 五 月 戊 辰 123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4; 宋 姚 勉, 雪 坡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4 庚 申 輪 對 第 二 劄, 頁 14 124 賈 似 道 與 理 宗 的 關 係, 參 見 Herbert Franke, Chia Ssu-tao(1213-1275): A Bad Last Minister? in Arthur Wright and Denis Twitchett ed., Confucian Personalities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pp. 219-221; Richard Davis, Wind against the Mountain: the Crisis of Politics and Culture in Thirteenth-century China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p. 42-49. 125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6, 頁 2689-2690, 開 慶 元 年 十 一 月 : 先 是, 諸 路 重 兵 咸 聚 於 鄂 北 軍 斡 腹 一 道 由 全 永 至 潭 州, 江 西 震 動 監 察 御 史 饒 應 子 言 : 今 精 兵 健 馬 咸 在 閫 外, 湖 南 江 西 地 闊 兵 稀, 雖 老 臣 宿 將 可 以 鎮 壓, 然 無 兵 何 以 運 掉? 饒 應 子 所 指 老 臣 即 趙 葵 126 不 著 撰 人, 宋 季 三 朝 政 要 ( 臺 北 : 文 海 出 版 社,1981 影 印 清 鈔 本 ), 卷 3, 頁 3 127 宋 文 及 翁, 故 侍 讀 尚 書 方 公 墓 誌 銘, 收 入 明 方 中 輯, 蛟 峰 外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3, 頁 13

30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勞 也 都 算 在 似 道 的 身 上 似 道 因 此 風 光 地 入 朝 擔 任 右 丞 相, 從 此 專 掌 朝 政 達 十 五 年 之 久 128 趙 葵 在 戰 後 立 即 請 辭 宣 撫 使, 又 拒 絕 出 掌 兩 淮 防 務, 實 為 見 機 而 行 趙 葵 雖 在 政 治 上 對 賈 似 道 退 讓, 卻 不 願 為 了 逢 迎 似 道 而 自 失 立 場 他 早 年 為 次 子 趙 淇 結 姻 於 吳 淵 之 女, 吳 淵 之 弟 吳 潛 正 是 賈 似 道 的 頭 號 政 敵 似 道 在 入 相 後 將 吳 潛 貶 謫 潮 州, 暗 中 要 求 地 方 官 將 其 毒 死, 接 著 對 朝 中 的 吳 潛 黨 人 大 肆 打 擊, 予 以 降 官 和 貶 謫 129 在 這 樣 的 情 況 下, 有 人 勸 趙 家 斷 絕 婚 約, 但 趙 葵 父 子 仍 為 請 於 朝, 而 親 迎 焉 130 趙 葵 不 肯 屈 服 於 賈 似 道 的 淫 威, 而 似 道 在 打 擊 邊 帥 以 鞏 固 自 己 權 力 的 過 程 中, 亦 不 願 放 過 這 位 資 歷 最 深 的 統 兵 文 臣 對 似 道 而 言, 他 既 以 軍 功 入 相, 想 長 期 攬 權, 就 必 須 塑 造 邊 患 非 他 不 能 處 理 的 印 象 他 的 幕 僚 廖 瑩 中 編 福 華 編 極 力 歌 頌 似 道 在 開 慶 景 定 時 的 戰 功, 完 全 抹 殺 趙 葵 等 人 的 努 力 131 賈 似 道 並 於 景 定 二 年 (1261) 推 行 打 算 法, 藉 著 查 核 開 慶 時 軍 費 帳 目, 來 打 擊 他 所 厭 惡 的 邊 帥, 阻 止 他 們 繼 續 掌 權, 趙 葵 也 在 打 算 之 列 : 鄂 州 圍 解, 賈 似 道 既 罔 上 要 功, 惡 閫 外 之 臣 與 己 分 功, 迺 行 打 算 法 於 諸 路, 欲 以 軍 興 時 支 散 官 物 為 罪, 擊 去 之 馬 光 祖 與 趙 葵 素 有 隙, 且 欲 迎 合 似 道, 被 旨 即 召 吏 稽 勾 簿 書, 卒 不 能 得 其 疵 迺 以 開 慶 二 年 正 月 望 夕 張 燈 宴 設 錢 三 萬 緡 為 葵 放 散 官 物 聞 于 朝 132 128 理 宗 稱 賈 似 道 有 再 造 王 室 之 功, 見 宋 史 全 文 續 資 治 通 鑑, 卷 36, 頁 2695, 景 定 元 年 四 月 癸 卯 129 元 劉 一 清, 錢 塘 遺 事, 卷 4 吳 潛 入 相, 頁 4-6; 宋 史 卷 45 理 宗 本 紀 五, 頁 875 130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8 131 元 方 回, 桐 江 集 ( 臺 北 :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1970), 卷 3 乙 亥 前 上 書 本 末, 頁 431-432 132 宋 史, 卷 416 汪 立 信 傳, 頁 12473-12474; 並 參 見 元 張 樞, 汪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31 馬 光 祖 與 趙 葵 之 間 結 怨 已 久, 他 一 直 在 尋 找 打 擊 趙 葵 的 機 會, 133 故 似 道 指 派 光 祖 對 付 趙 葵 當 時 被 打 算 的 帥 臣 必 須 償 還 有 問 題 的 款 項, 若 無 錢 可 還, 即 被 捕 下 獄 134 趙 葵 由 於 行 事 嚴 謹, 馬 光 祖 上 奏 指 他 積 欠 的 錢 數 並 不 多 光 祖 後 來 又 接 受 幕 僚 汪 立 信 的 建 議, 通 知 趙 葵 自 行 償 還 欠 款 趙 葵 乃 能 保 有 官 位, 算 是 舊 日 邊 帥 中 受 害 最 輕 者 135 景 定 五 年 (1264), 理 宗 死, 度 宗 即 位, 循 例 召 見 元 老 重 臣, 而 專 以 修 攘 大 計 叩 之 趙 葵 似 道 對 皇 帝 詢 問 他 人 國 防 政 策 十 分 在 意, 在 度 宗 面 前 指 斥 趙 葵 為 端 平 北 伐 的 敗 軍 之 將 136 可 見 他 對 趙 葵 依 舊 敵 視, 自 然 不 肯 讓 皇 帝 起 用 這 位 老 臣 咸 淳 二 年 (1266), 趙 葵 病 重, 在 乘 船 返 回 湖 南 的 途 中, 病 死 於 小 孤 山 ( 江 西 彭 澤 縣 北 ) 如 同 其 父, 他 的 死 也 被 時 人 視 為 將 星 的 隕 落, 而 留 下 是 夕, 五 洲 星 隕 如 箕 的 記 載 137 三 世 為 將 趙 氏 將 門 的 衰 落 隨 著 趙 葵 的 年 老 及 賈 似 道 的 崛 起, 趙 家 的 政 治 權 勢 中 衰 但 趙 葵 死 後, 他 的 兒 子 趙 溍 與 趙 淇 卻 靠 著 巴 結 賈 似 道, 很 快 地 改 變 了 這 樣 的 現 象 端 明 仗 節 記, 收 入 新 安 文 獻 志, 卷 65, 頁 17-18 133 宋 周 密, 癸 辛 雜 識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8), 續 集 下 馬 趙 致 怨, 頁 177 134 宋 史, 卷 45 理 宗 本 紀 五, 頁 878; 元 劉 一 清, 錢 塘 遺 事, 卷 4 行 打 算 法, 頁 79 135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 宋 元 地 方 志 叢 書 3, 臺 北 : 大 化 書 局, 1980), 卷 13 上 人 物 志, 頁 27-28;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4 136 宋 史, 卷 46 度 宗 本 紀, 頁 892; 宋 史, 卷 414 馬 廷 鸞 傳, 頁 12438 137 宋 史, 卷 417 趙 葵 傳, 頁 12504

32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趙 溍 早 年 仕 宦 的 經 歷 並 不 清 楚, 次 子 趙 淇 的 仕 途 則 明 顯 受 到 其 父 功 業 的 庇 蔭, 七 歲 時 即 靠 恩 蔭 得 到 承 奉 郎 的 官 銜 趙 淇 自 幼 習 舉 業, 有 才 名, 下 筆 動 千 數 百 言 138 八 歲 時 考 童 子 科, 應 試 中 書, 以 大 臣 子 免 銓 試, 直 接 取 得 功 名 至 寶 祐 四 年 (1256), 開 始 擔 任 官 職, 起 官 四 川 宣 撫 大 使 司 主 管 機 宜 文 字 139 開 慶 元 年, 趙 淇 擔 任 信 州 通 判, 趙 溍 為 朝 散 郎 權 知 池 州 軍 州 事, 兄 弟 二 人 被 趙 葵 派 往 大 將 夏 貴 的 麾 下, 後 來 在 白 鹿 磯 之 戰 立 功, 朝 廷 各 予 轉 兩 官 的 賞 賜 140 這 是 趙 葵 唯 一 派 遣 兒 子 作 戰 的 記 錄 看 來 他 無 意 讓 子 孫 步 上 與 自 己 相 同 的 仕 宦 之 途, 而 是 讓 他 們 和 多 數 的 文 官 一 樣, 在 文 職 中 升 遷 因 此, 趙 葵 在 世 時, 二 子 雖 曾 立 戰 功, 卻 不 以 此 知 名 趙 葵 死 後, 趙 溍 趙 淇 盡 力 修 補 與 賈 似 道 的 關 係, 爭 相 加 入 進 獻 寶 玉, 討 好 似 道 的 官 員 行 列 141 因 此, 咸 淳 五 年 (1269), 父 喪 期 滿 後, 二 人 皆 受 重 用 趙 淇 被 任 命 為 知 泰 州, 142 趙 溍 則 為 知 鎮 江 府, 後 又 兼 任 淮 東 總 領 143 到 了 咸 淳 九 年 (1273) 正 月, 襄 樊 失 守, 邊 防 危 機 日 益 嚴 重, 宋 廷 認 為 趙 氏 累 世 將 家, 成 員 必 然 熟 悉 軍 旅 事 務, 乃 指 派 趙 氏 子 孫 出 掌 邊 防 趙 范 的 兒 子 趙 淮 被 任 命 為 知 無 為 軍, 駐 守 這 個 淮 138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頁 16-17 139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頁 14;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8 140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71 潮 ( 當 作 朝 ) 散 郎 直 寶 章 閣 新 權 發 遣 池 州 軍 州 事 趙 溍, 承 事 郎 添 差 通 判 信 州 軍 州 事 趙 淇 為 白 鹿 磯 弟 二 功 各 轉 兩 官, 頁 9-10;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頁 15 141 宋 史, 卷 47 灜 國 公 本 紀, 頁 933 142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7 143 元 俞 希 魯, 至 順 鎮 江 志 ( 宋 元 地 方 志 叢 書 5, 臺 北 : 大 化 書 局, 1980), 卷 15 刺 守, 頁 5; 元 俞 希 魯, 至 順 鎮 江 志, 卷 17 寓 治, 頁 29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33 西 邊 防 的 重 鎮 144 趙 溍 則 取 代 沒 有 戰 鬥 經 驗 的 黃 萬 石, 擔 任 沿 江 制 置 使, 掌 管 長 江 下 游 防 務 145 但 是, 趙 溍 的 表 現 卻 遠 不 及 其 父, 在 軍 情 危 急 之 際, 他 仍 是 不 親 庶 務, 僚 屬 上 府 謁 不 得 入, 率 用 紫 袋 取 畫 諾 146 致 使 下 情 不 能 上 達, 無 法 有 效 統 御 將 士 次 年 年 底, 元 軍 大 舉 南 下, 直 撲 長 江, 與 夏 貴 指 揮 的 宋 軍 在 陽 邏 堡 ( 湖 北 新 洲 縣 西 南 ) 激 戰, 結 果 宋 軍 大 敗, 潰 散 的 部 隊 順 江 而 下, 有 一 百 多 名 敗 兵 入 沿 江 制 置 司 所 在 的 建 康 城 劫 掠, 局 面 更 形 混 亂 趙 溍 為 安 定 人 心, 親 自 領 兵 巡 江, 遇 到 敗 退 的 夏 貴 夏 貴 警 告 他 建 康 城 內 可 能 發 生 兵 變, 趙 溍 乃 急 忙 返 回 制 司 當 時 城 中 已 有 士 兵 倡 亂, 趙 溍 除 了 嚴 加 鎮 壓 外, 只 能 對 外 謊 稱 朝 廷 即 將 與 元 軍 達 成 和 議 以 安 定 人 心, 可 見 他 對 於 應 付 軍 事 危 機 實 無 良 策 147 至 德 祐 元 年 (1275) 二 月, 賈 似 道 統 帥 的 十 三 萬 大 軍 敗 於 丁 家 洲 ( 安 徽 銅 陵 縣 東 北 ), 元 軍 順 長 江 而 下, 趙 溍 眼 見 部 將 難 以 指 揮, 乃 與 親 近 幕 僚 帶 著 府 庫 金 帛 退 至 京 口 留 在 城 內 的 將 領 徐 王 榮 等 人 至 元 軍 請 降, 元 軍 不 戰 而 入 建 康 城 148 繼 賈 似 道 主 政 的 陳 宜 中, 並 未 因 趙 溍 的 失 敗 而 改 變 對 趙 氏 成 員 的 倚 重 趙 溍 繼 續 擔 任 沿 江 制 置 使, 奉 命 統 率 水 師 屯 駐 江 陰, 伺 機 收 復 建 康 149 朝 廷 並 起 用 趙 淮 為 太 府 寺 丞, 在 溧 陽 置 司, 招 集 民 兵, 據 險 144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13 上 人 物 志. 趙 淮 傳, 頁 24-25; 宋 史, 卷 46 度 宗 本 紀, 頁 912 145 宋 史, 卷 46 度 宗 本 紀, 頁 912 146 元 袁 桷, 清 容 居 士 集 ( 四 部 叢 刊 本 ), 卷 33 先 大 夫 行 述, 頁 8 147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3 中 之 下 金 陵 表 六 ; 卷 14 摭 遺, 頁 52 148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2 金 陵 通 紀 ;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10 兵 防 志, 頁 23; 元 袁 桷, 清 容 居 士 集, 卷 33 先 大 夫 行 述, 頁 9-10 149 宋 史, 卷 47 瀛 國 公 本 紀, 頁 930

34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設 置 山 水 寨, 以 扼 守 建 康 元 軍 南 下 之 路 150 德 祐 元 年 七 月, 趙 溍 與 張 世 傑 孫 虎 臣 等 將 領 合 軍, 與 元 軍 大 戰 於 焦 山 ( 江 蘇 鎮 江 市 東 北 ) 這 是 宋 軍 集 結 主 力 進 行 的 大 規 模 反 攻, 卻 慘 遭 挫 敗, 精 銳 盡 失, 再 無 餘 力 阻 止 元 兵 向 臨 安 逼 近 151 趙 淮 據 守 溧 陽, 堅 拒 元 軍 的 招 降, 但 效 果 終 究 有 限 德 祐 二 年 (1276) 正 月, 元 兵 進 攻 溧 陽, 趙 淮 戰 敗 被 擒, 被 送 至 瓜 州 見 元 軍 統 帥 阿 朮 阿 朮 命 其 招 降 堅 守 揚 州 城 的 淮 東 制 置 使 李 庭 芝 趙 淮 假 意 許 諾, 至 揚 州 城 下, 大 呼 : 李 庭 芝! 男 子 死 耳, 毋 降 也! 這 樣 的 行 為 激 怒 阿 朮, 趙 淮 乃 被 害 於 長 江 邊 152 趙 淮 殉 國 的 同 時, 元 軍 接 受 宋 恭 帝 的 投 降, 不 戰 而 入 臨 安 宋 的 宗 室 益 王 昰 廣 王 昺 事 先 逃 離 臨 安, 在 張 世 傑 等 人 的 支 持 下 建 立 行 朝, 力 圖 復 興 宋 室 趙 溍 是 行 朝 重 要 官 員 之 一, 他 先 後 經 略 江 西 和 廣 東, 曾 一 度 收 復 廣 州 153 不 過, 在 元 的 強 大 兵 力 下, 宋 軍 的 成 功 只 是 曇 花 一 現 等 到 行 朝 崩 潰, 趙 溍 也 殉 國 而 死, 埋 葬 於 海 濱 154 趙 淮 趙 溍 的 殉 國, 固 然 成 就 了 衡 山 趙 氏 忠 臣 世 家 的 名 聲, 155 但 對 家 族 的 發 展 實 為 沈 重 的 打 擊, 在 異 代 之 際 維 繫 趙 家 權 位 的 是 趙 淇 德 祐 元 年, 趙 淇 擔 任 廣 南 東 路 發 運 使 兩 年 後, 元 軍 兵 臨 廣 州, 趙 淇 選 擇 投 降 在 一 些 宋 降 將 的 推 薦 下, 於 至 元 十 五 年 (1278) 朝 覲 忽 必 150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13 上 人 物 志 二, 頁 26 151 焦 山 之 役 的 經 過, 參 見 李 天 鳴, 宋 元 戰 史, 頁 1225-1228 152 宋 史, 卷 450 忠 義 趙 淮 傳, 頁 13262; 元 張 鉉, 至 正 金 陵 新 志, 卷 13 上 人 物 志 二, 頁 25-26 153 不 著 撰 人, 宋 季 三 朝 政 要, 卷 6, 頁 2; 不 著 撰 人, 增 入 名 儒 講 義 宋 季 朝 事 實 ( 臺 北 : 故 宮 博 物 院 藏 元 刊 本 善 本 書 ), 頁 11, 德 祐 二 年 六 月 ; 宋 史 卷 47 二 王 本 紀, 頁 941-942 154 元 蔣 子 正, 山 房 隨 筆 ( 知 不 足 齋 叢 書 本 ), 頁 3 155 元 人 仇 遠 稱 讚 趙 家 : 一 門 一 品 如 今 有, 三 世 三 忠 自 古 無 見 元 仇 遠, 山 村 遺 稿 (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本,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卷 4 題 三 忠 堂 三 首, 頁 1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35 烈 於 開 平, 被 任 命 為 湖 南 道 宣 慰 使, 擔 負 起 治 理 故 鄉 之 責 156 可 見 元 室 想 借 重 趙 家 在 湖 南 地 區 的 聲 望, 以 安 定 戰 後 人 心, 鞏 固 統 治 趙 淇 任 是 職 長 達 七 年, 於 至 元 二 十 二 年 (1285) 再 次 被 召 赴 京 城, 他 以 足 疾 為 由 不 朝, 從 此 致 仕 趙 淇 辭 官 時 不 過 四 十 六 歲, 又 活 了 二 十 三 年 才 病 死 157 由 此 看 來, 疾 病 只 是 他 脫 離 政 壇 的 藉 口 顯 然, 他 以 降 臣 之 身, 在 元 政 權 中 的 發 展 有 限, 不 如 離 開 辭 官 後, 他 將 精 力 放 在 文 藝 活 動 慈 善 救 濟 和 煉 丹 藥 求 神 仙 等 事 務 上 : 公 ( 趙 淇 ) 嘗 飄 有 神 仙 之 思, 作 太 初 道 院, 居 善 藥 以 捄 人 疾 苦 賓 客 之 及 其 門 者 與 之 燕 樂, 贐 遺 貧 乏 孤 嫠 者, 振 恤 雖 重 費, 不 復 計 其 家 之 有 無 使 方 士 燒 水 銀 硫 黃 朱 砂 黃 金 等 物 為 神 丹, 以 資 服 食 斵 琴 度 曲, 為 文 辭 圖 畫 以 自 樂, 遂 終 身 焉 158 趙 淇 的 轉 變 使 趙 家 的 政 治 影 響 力 消 退, 但 他 在 學 術 和 文 化 上 的 活 動, 卻 又 開 闢 新 的 天 地 趙 淇 在 詩 文 繪 畫 音 樂 上 無 所 不 通, 又 旁 及 佛 老 醫 卜, 多 才 多 藝 實 有 乃 父 之 風 趙 葵 不 僅 以 兵 略 見 長, 他 的 詩 文 與 繪 畫 同 受 時 人 的 重 視 他 曾 刊 行 詩 集, 惜 已 失 傳, 現 僅 散 見 於 宋 詩 紀 事 詩 家 鼎 臠 等 書 159 他 的 繪 畫 以 墨 梅 見 長, 至 今 仍 可 見 杜 甫 詩 意 圖 卷 160 趙 淇 在 繪 畫 上 精 於 墨 竹, 被 認 為 長 竿 勁 節, 風 致 甚 佳 161 他 又 精 通 音 律 和 樂 器, 致 力 重 校 古 樂, 在 這 方 面 的 成 就 甚 高 : 156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8-9 157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9 158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9-10 159 清 厲 鶚 輯, 宋 詩 紀 事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59, 頁 27-29; 不 著 撰 人, 詩 家 鼎 臠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下, 頁 12 160 該 圖 現 藏 於 上 海 博 物 館, 圖 版 參 見 吳 哲 夫 總 編, 中 華 五 千 年 文 物 集 刊 宋 畫 篇 三 ( 臺 北 : 中 華 五 千 年 文 物 集 刊 編 輯 委 員 會,1985), 頁 48-53, 頁 140-144 161 元 夏 文 彥, 圖 繪 寶 鑑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卷 5, 頁 6-7

36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趙 淇 雅 有 巧 思, 多 藝, 洞 曉 音 律, 尤 妙 琴 事 琴 操 多 自 譜, 琴 出 其 手 斵 者, 琴 上 音 焉, 以 為 賢 世 所 寶 古 琴 遠 甚 古 樂 夫 傳, 稽 籍 思 ; 刌 分 忝 我, 以 諧 雅 族 既 作 潭 校 之 樂, 遠 落 好 古 者, 往 往 迭 至 問 焉 162 趙 淇 在 樂 學 上 的 努 力, 建 立 了 長 沙 學 校 在 古 樂 方 面 的 權 威 地 位 例 如, 皇 慶 元 年 (1312), 廣 西 靜 江 路 重 建 路 學, 須 重 造 祭 祀 所 用 的 古 樂 器, 特 別 派 人 至 長 沙 仿 造 因 為 歌 樂 重 經 校 讎, 稍 希 古 叶 音 節, 今 無 逾 長 沙, 為 故 宣 慰 平 遠 先 生 趙 淇 嘗 究 心 事 其 事 焉 163 因 此, 辭 官 後 的 趙 淇 憑 藉 文 藝 上 的 成 就, 在 士 大 夫 的 團 體 中 仍 受 到 極 高 的 尊 敬, 與 他 交 往 者 多 是 高 官 名 士 164 他 的 兒 子 趙 彌 寬 孫 子 趙 巖 承 襲 恩 蔭 入 仕, 擔 任 基 層 的 地 方 官 職, 也 維 繫 趙 氏 一 門 仕 宦 的 傳 統 165 儘 管 以 軍 功 自 顯 的 機 會 已 隨 宋 政 權 的 滅 亡 而 一 去 不 返, 趙 氏 成 員 仍 以 文 藝 上 的 才 能, 得 到 尊 崇 由 此 可 見, 趙 家 文 武 兼 長 的 傳 統, 使 得 他 們 能 因 應 局 勢 的 轉 變, 在 動 盪 激 烈 的 十 三 世 紀, 仍 能 保 持 家 族 地 位 於 不 墜 孤 獨 的 儒 者 統 兵 文 臣 的 地 位 與 評 價 衡 山 趙 氏 一 門 三 代 的 仕 宦 生 涯, 在 宋 代 實 屬 罕 見 虞 集 為 趙 淇 寫 神 道 碑, 對 這 個 家 族 的 文 武 兼 長 的 門 風 及 顯 赫 的 政 治 勢 力 做 了 概 括 162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頁 17 163 清 翁 方 綱 編, 粵 西 金 石 略 ( 南 京 : 江 蘇 古 籍 出 版 社,1998), 卷 14 靜 江 路 修 學 造 樂 記, 頁 8 164 元 盧 摯, 湖 南 宣 慰 使 趙 公 墓 誌 銘, 頁 17 165 趙 彌 寬 在 大 德 年 間 的 官 位 為 奉 訓 大 夫 韶 州 路 曲 江 縣 尹, 參 見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10 趙 巖 字 秋 巘, 曾 任 茶 陵 州 別 駕, 見 元 陳 泰, 所 安 遺 集 ( 景 印 文 淵 閣 四 庫 全 書 本 ), 謝 秋 巘 杭 筆 之 惠, 頁 19 別 駕 在 元 代 指 同 知 州 事, 為 知 州 屬 官

軍 務 與 儒 業 的 矛 盾 37 的 描 述 : 游 張 氏 ( 張 栻 ) 之 門 者, 唯 長 沙 吳 獵 德 夫 氏 得 其 傳, 而 衛 國 ( 趙 方 ) 事 張 子 最 久, 又 從 朱 子 學, 所 聞 不 下 於 德 夫 氏, 而 克 以 學 問 任 大 事, 赫 然 樹 勛 業 於 當 時, 則 過 之 矣 至 於 冀 國 ( 趙 葵 ) 與 其 兄 忠 敏 公 范, 並 以 才 畧 世 其 家 而 冀 國 即 軍 中 拜 丞 相, 雖 終 不 秉 國 政, 而 歷 受 方 面 之 寄, 隱 然 為 國 之 長 城 一 時 文 武 吏 士, 往 往 出 其 父 子 所 獎 拔, 百 年 之 間, 亦 可 謂 功 臣 世 家 者 矣 公 在 髫 齓, 與 其 兄 制 置 使 溍, 皆 親 見 祖 父 用 兵 治 民, 收 覽 豪 傑 之 方 自 擊 刺 攻 守 之 法, 風 雲 孤 虛 之 占, 與 營 繕 戎 器 之 事, 胸 中 具 有 成 策 166 可 見 趙 家 的 傳 統 與 宋 代 一 般 士 大 夫 家 庭 相 當 不 同 在 儒 術 之 外, 趙 家 累 代 相 傳 的 是 軍 事 技 能 鑑 賞 人 才 的 能 力 和 政 軍 界 的 人 脈 這 些 有 闗 於 武 藝 戰 術 軍 隊 統 御 和 軍 事 占 卜 的 知 識, 一 般 士 人 不 易 從 書 籍 中 學 習, 當 時 的 官 學 或 書 院 教 育 亦 鮮 能 提 供, 往 往 要 靠 親 屬 關 係 傳 承 宋 代 盛 行 將 門 出 將 的 理 念, 正 是 對 此 一 事 實 的 承 認 167 就 趙 氏 的 發 展 而 言, 統 兵 的 成 功 為 他 們 帶 來 政 治 上 快 速 的 發 展, 趙 方 是 家 族 中 第 一 位 官 員, 至 兒 子 趙 葵 已 官 居 二 府, 位 高 權 重, 隨 之 而 來 的 是 資 產 和 聲 望 的 大 幅 提 升 趙 方 初 入 仕 時 家 中 有 田 六 頃, 而 趙 葵 在 衡 山 為 家 族 所 設 的 義 田 即 達 五 十 頃 在 義 田 之 外, 又 設 義 學 四 齋, 延 師 二 人, 以 教 育 子 弟 168 田 產 之 外, 趙 葵 的 房 產 也 分 布 在 不 同 166 元 虞 集, 道 園 學 古 錄, 卷 13 趙 文 惠 公 神 道 碑, 頁 8 167 宋 代 雖 有 武 學 之 設, 但 所 傳 授 的 仍 是 舉 業 而 非 具 實 用 性 的 兵 學, 軍 事 技 能 多 靠 將 帥 之 家 世 代 相 傳 參 見 方 震 華, 文 武 糾 結 的 困 境 宋 代 的 武 舉 與 武 學, 臺 大 歷 史 學 報,33( 臺 北,2004.6), 頁 35-36;Cheng-Hua Fang, Military Families and the Southern Song Court: The Lü Case, pp. 50-53. 168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92 趙 氏 義 學 莊, 頁 20

38 方 震 華 新 史 學 十 七 卷 二 期 的 地 區 他 曾 定 居 於 溧 陽 縣, 在 縣 北 縣 南 各 有 房 宅 一 處 169 長 沙 的 錫 山 上 則 有 舊 第, 淳 祐 九 年 辭 相 後, 又 在 錫 山 之 顛 建 堂, 獨 攬 湖 山 之 勝 170 可 見 趙 家 在 政 治 上 的 發 展, 帶 來 了 龐 大 的 經 濟 利 益, 不 僅 自 己 享 受 奢 華 的 生 活, 更 有 餘 力 對 族 人 進 行 照 顧 趙 淇 在 入 元 之 後, 更 致 力 於 地 方 上 的 慈 善 救 濟 因 此, 不 論 對 於 個 人 的 權 位 或 是 家 族 的 發 展, 趙 家 的 兵 學 傳 統, 際 會 晚 宋 的 長 期 戰 爭, 產 生 了 極 為 正 面 的 效 果 衡 山 趙 氏 之 外, 同 一 時 期 形 成 父 子 統 兵 的 邵 武 杜 氏 ( 杜 杲 杜 庶 ) 及 天 台 賈 氏 ( 賈 涉 賈 似 道 ), 也 同 樣 經 歷 快 速 的 發 展 杜 氏 的 發 展 與 趙 家 相 似, 杜 杲 以 恩 蔭 入 仕, 嘉 定 年 間 與 趙 范 趙 葵 同 在 趙 善 湘 麾 下, 對 抗 李 全 後 於 嘉 熙 年 間 知 安 豐 軍, 兩 度 擊 退 蒙 軍, 保 全 淮 西 歷 任 淮 西 制 置 副 使 沿 江 制 置 使, 再 入 朝 任 刑 部 尚 書 及 吏 部 尚 書 兒 子 杜 庶 如 同 趙 范 兄 弟 一 樣, 尚 未 入 仕, 即 承 父 命 監 督 諸 將 作 戰, 調 解 兵 將 之 間 的 糾 紛, 屢 立 戰 功 後 以 恩 蔭 入 官, 歷 任 邊 郡 知 州, 兩 淮 制 置 使 景 定 年 間 因 賈 似 道 的 嫉 視, 被 免 除 邊 職, 又 因 打 算 法 而 下 獄, 杜 家 至 此 與 軍 事 工 作 絕 緣 171 天 台 賈 家 從 寧 宗 時 的 賈 涉 開 始 崛 起, 至 嘉 定 十 五 年, 涉 辭 淮 東 制 置 使 後, 統 兵 的 傳 統 一 度 中 斷 其 子 賈 似 道 自 淳 祐 五 年 擔 任 邊 帥, 先 後 執 掌 京 湖 兩 淮 兵 權, 長 達 十 五 年, 至 景 定 元 年 以 軍 功 入 朝 為 右 丞 相, 至 德 祐 元 年, 再 統 兵 與 蒙 軍 決 戰, 結 果 一 戰 大 敗, 成 為 眾 所 指 責 的 亡 國 宰 相 172 以 上 趙 杜 賈 三 個 家 族, 原 先 皆 非 官 位 顯 赫 的 世 家, 其 成 員 卻 169 清 秦 嘉 謨 編, 月 令 粹 編 ( 臺 北 : 廣 文 書 局,1970), 卷 7 季 夏, 頁 330 170 宋 劉 克 莊, 後 村 先 生 大 全 集, 卷 91 羣 山 囿 堂, 頁 1-2 171 宋 史, 卷 412 杜 杲 附 杜 庶 傳, 頁 12383-12384 172 賈 涉 父 子 的 生 平, 參 見 黃 寬 重, 賈 涉 事 功 述 評 以 南 宋 中 期 淮 東 防 務 為 中 心, 頁 27-52;Herbert Franke, Chia Ssu-tao(1213-1275): A Bad Last Minister? pp. 217-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