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極學刊 第七輯 國立暨南國際大學 中 國 語 文 學 系 2 0 0 8 年 06 月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古奇聞 的編選視域初探 王鐿容 中央大學中文所 摘 要 明末清初商業發展 印刷術的發達 造成文化消費的普及 大眾藝文風氣勃 發 加以心學發展趨盛 思想禁錮鬆動 許多男性文人均曾直接或間接提升女性 地位 商業發達 婦女識字率增加 女性文學的閱讀需求激增 所以出現的一批 寫 給 女 人 的 書 李 漁 編 輯 的 千 古 奇 聞 便 是 在 這 種 文 化 氛 圍 中 出 現 的 女 性 讀 物 千古奇聞 是李漁為婦女編輯的一部通俗歷史讀物 內收數千年間各類婦 女故事六百餘則 此書就陳百峰所輯 女史 刪補而成 蒐集上自周秦 下自元 明的史傳 筆記 傳奇 小說 民間傳說 神話等作品編輯而成 可以說是一本 兼具史傳特色和民間軼聞傳說色彩的女性事件簿 千古奇聞 充滿男性的目光 書中選錄的賢德女子大都是男性書寫的女性 形 象 編 輯 者 和 評 點 者 也 是 兩 個 男 人 陳 百 峰 和 李 漁 因 此 要 問 的 是 男 人 究 竟要建構出怎樣的 完美 女人形象 女性的典範是如何被 生產 出來的 此 書的編輯者和購買者想要讓女人讀到什麼 本文擬從性別的角度切入 觀察男性 文人透過書寫 話語建構的方式 有意識或無意識流露出來的性別意識 藉由對 千古奇聞 一書的剖析探討 除了可以看到歷代女性的生命史 心靈史 亦可 以觀察男人們心中的女性典範類型 和潛藏其中的意識型態 關鍵詞 李漁 陳百峰 千古奇聞 性別 編輯策略 文學傳播
238 中 極 學 刊 一 前言 明末清初婦女讀本和李漁 千古奇聞 晚明商業的發展 中產階級的興起 造成文化消費的普及 大眾藝文風氣勃 發 印 刷 術 的 發 達 印 刷 數 量 的 攀 升 書 價 的 下 跌 1 書 肆 林 立 閱 讀 人 口 的 激 增 造 成 出 版 文 化 的 興 盛 2 影 響 所 及 從 前 書 籍 只 能 在 時 間 上 流 傳 久 遠 具 有 文 獻 保 存意義 現在卻能更進一步在空間和群眾中廣泛流傳 具有傳播意義 文學書籍 的大量出版 使文學接受更為便利 閱讀群眾的文學需求也反過來刺激書籍的生 產 兩者的活絡互動 書籍漸漸從單純的文化交流意義 微妙地滲入商業傳播色 彩 置 於 當 時 的 商 業 傳 播 語 境 中 書 籍 成 為 一 種 可 以 企 業 化 經 營 的 文 化 商 品 3 晚 明 以 來 心 學 發 展 趨 盛 思 想 禁 錮 鬆 動 影 響 所 及 李 贄 李 漁 公 安 三 袁 鍾 惺 等 男 性 文 人 均 曾 直 接 或 間 接 提 升 女 性 地 位 4 商 業 發 達 婦 女 識 字 率 增 加 女 性文學的創作與閱讀需求激增 形成有益婦女文學發展的文化市場 激發了女性 讀者的出現 所以出現的一批寫給女人看的書 晚明文壇彙編文言小說的風氣很 盛 尤 其 以 女 性 為 主 角 的 的 圖 書 選 集 開 始 多 了 起 來 他 們 都 以 編 輯 前 人 著 作 為 主 王世貞的 豔異編 開風氣之先 其後有馮夢龍編的 情史 等 明末清初文化 市場中給女人閱讀的書籍有一大類為女性教化書籍 當時有一個繁盛的女教書出 版 市 場 一 大 批 前 代 女 教 書 被 重 新 刊 印 還 加 上 插 圖 以 吸 引 更 多 的 讀 者 5 除 了 官 1 2 3 4 5 據 彭 信 威 言 明 代 刻 工 更 低 所 以 明 代 書 價 更 低 嘉 靖 年 間 日 本 人 在 蘇 州 寧 波 等 地 買 書 鶴 林 玉 露 一 部 四 冊 費 銀 二 錢 每 冊 只 五 分 文 獻 通 考 一 部 總 之 自 印 刷 術 發 明 及 應 用 以 來 中 國 書 價 有 下 跌 的 傾 向 見 氏 著 中 國 貨 幣 史 上 海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 1 9 6 5 年 頁 2 8 6 又 明 萬 曆 年 間 來 中 國 傳 教 的 利 瑪 竇 鑑 於 其 傳 教 事 業 得 力 於 當 時 的 出 版 業 而 言 正 是 印 刷 術 的 簡 便 就 說 明 了 為 什 麼 這 裡 發 行 那 麼 大 量 的 書 籍 而 售 價 又 那 麼 出 奇 地 低 廉 見 氏 著 何 高 濟 王 遵 仲 李 申 譯 利 瑪 竇 中 國 札 記 北 京 中 華 書 局 1 9 9 7 年 第 一 篇 頁 2 1 有 關 清 代 出 版 事 業 的 興 盛 情 形 可 以 參 考 許 瀛 鑑 中 國 印 刷 史 論 叢 臺 北 中 國 印 刷 學 會 1 9 9 7 年 頁 2 9 3-3 1 8 及 頁 4 6 5-5 7 0 張 秀 民 著 中 國 印 刷 史 上 海 人 民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 1 9 8 9 年 頁 2 4 5-3 0 8 參 見 周 彥 文 宋代坊肆刻書與詩文集傳播的關係 收 入 中 國 古 典 文 學 研 究 會 主 編 文 學 與 傳 播 的 關 係 臺 北 臺 灣 學 生 書 局 1 9 9 5 年 頁 2 3-4 5 李 贄 經 常 表 示 消 解 性 別 偏 見 的 觀 念 認 為 人 的 見 識 不 可 以 性 別 論 長 短 在 答 以 女 人 學 道 為 見 短 書 曾 曰 為 人 有 男 女 則 可 謂 見 有 男 女 豈 可 謂 見 有 長 短 則 可 謂 男 子 之 見 盡 長 女 子 之 見 盡 短 又 豈 可 乎 引 自 焚 書 臺 北 河 洛 出 版 社 1 9 7 4 年 卷 2 頁 7 4 袁 氏 三 兄 弟 則 在 文 學 上 強 調 性 情 自 然 流 露 反 映 了 當 時 思 想 文 化 湧 現 的 一 種 創 新 的 文 化 美 學 而 這 股 思 潮 從 心 學 致 良 知 而 來 心 學 發 展 從 強 調 道 德 秩 序 的 理 轉 而 強 調 個 人 性 情 的 情 也 就 是 這 種 對 於 人 生 處 境 的 關 懷 對 日 常 生 活 中 真 實 體 驗 的 注 意 使 得 晚 明 一 批 文 化 人 對 婦 女 的 處 境 產 生 同 情 參 見 鄭 培 凱 晚 明 袁 中 道 的 婦 女 觀 收 入 近 代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1 期 1 9 9 3 年 6 月 頁 2 0 1-2 1 6 關 於 前 代 的 女 教 書 千 古 奇 聞 中 一 則 陳 百 峰 的 評 語 可 視 為 一 部 小 型 的 女 教 書 文 學 史 自 古 笄 褘 之 流 有 能 登 著 作 之 林 闡 明 女 教 者 概 不 數 數 見 曹 大 家 之 成 漢 書 女 誡 尚 矣 唐 鄭 氏 之 擬 女 孝 經 亦 足 繼 嚮 其 次 有 賈 婦 之 著 女 訓 元 妻 之 作 女 儀 皆 能 潤 色 女 經 流 光 閫 政 誠 女 士 之 筮 蔡 也 若 夫 前 有 韋 母 宣 文 君 之 傳 周 官 音 義 明 德 馬 后 之 撰 起 居 注 長 孫 文 德 皇 后 之 采 輯 女 則 後 有 宋 華 若 之 擬 女 論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39 修 的 女 誡 書 時 人 呂 坤 的 閨 範 閨 誡 6 溫 璜 溫 氏 母 訓 趙 南 星 女 兒 經 註 等 也 都 是 當 時 盛 行 的 女 教 書 7 明末清初身兼戲曲家 暢銷作家 生活美學家 書商於一身的李漁也編了一 本 給 女 性 閱 讀 的 書 籍 千 古 奇 聞 8 該 書 是 李 漁 為 婦 女 編 輯 的 一 部 通 俗 歷 史 讀 物 內 收 數 千 年 間 各 類 婦 女 故 事 六 百 餘 則 此 書 就 陳 百 峰 9所 輯 女 史 刪 補 而 成 女 史 蒐 集 上 自 周 秦 下 自 元 明 的 史 傳 筆 記 傳 奇 小 說 民 間 傳 說 神 話 等 作 品 編 輯 而 成 全 書 分 為 金 石 絲 竹 匏 土 革 水 等 八 卷 10 收 歷 代 女 子 故 事 可 以 說 是 一 本 兼 具 史 傳 特 色 和 深 具 民 間 軼 聞 傳 說 色 彩 的 女 性 事 件 簿 11 6 7 8 9 10 11 語 若 昭 之 申 釋 皆 斌 斌 質 有 其 文 章 焉 斯 亦 足 以 當 閫 閣 之 儒 宗 也 余 故 總 附 於 儒 婦 之 類 亦 以 叢 著 作 之 林 焉 耳 見 李 漁 編 千 古 奇 聞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杭 州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1 9 9 2 年 冊 9 頁 7 4 2 明 呂 坤 閨 範 收 於 清 陳 弘 謀 輯 五 種 遺 規 教 女 遺 規 臺 北 中 華 書 局 1 9 8 4 年 及 呂 坤 閨誡 收 入 呂 司 寇 全 書 臺 北 國 家 圖 書 館 善 本 書 明 萬 曆 刊 本 有 關 明 代 女 教 書 的 刊 刻 流 布 以 及 閱 讀 市 場 概 況 請 參 看 王 光 宜 明代女教書研究 臺 北 國 立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歷 史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1 9 9 8 年 頁 5 9-7 8 及 美 K a t h e r i n e C a r l i t z, T h e S o c i a l U s e o f F e m a l e Vi r t u e i n L a t e M i n g E d i t i o n s o f L i e n u Z h u a n, L a t e I m p e r i a l C h i n a 1 2 : 2 D e c. 1 9 9 1 p p. 11 7-1 4 8 本 文 為 千 古 奇 聞 初 探 李 漁 相 關 研 究 成 果 眾 多 但 收 錄 在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出 版 的 李 漁 全集 中之 千古 奇聞 卻未 見相 關研究 成果 引發 筆者 研究之 動機 據單 錦珩 李 漁 年 譜 考 證 康 熙 十 八 年 己 未 1679 李 漁 69 歲 在 杭 州 一 病 經 年 不 能 出 遊 見 芥 子 園 畫 傳 序 仲 冬 朔 序 千 古 奇 聞 此 書 乃 李 漁 刪 定 陳 百 峰 所 輯 女 史 而 成 原 給 女 兒 輩 閱 讀 後 公 之 於 世 序 曰 世 人 但 知 千 古 來 忠 孝 節 義 奇 奇 怪 怪 之 事 盡 從 鬚 眉 男 子 做 出 遂 將 巾 幗 中 淑 人 懿 行 略 而 勿 講 詎 飛 天 壤 間 一 大 缺 陷 事 哉 然 遇 盤 根錯節 其愚忠愚孝間 有男子所不能者 婦人往往能之 寧可以巾幗者流 略而勿講 耶 本 書 由 漁 女 淑 昭 淑 慧 校 閱 外 孫 女 沈 姒 音 鈔 漁 其 他 著 作 亦 多 由 其 子 婿 校 訂 此 書 笠 翁 培 養 子 女 之 一 法 也 見 單 錦 珩 著 李 漁 年 譜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冊 1 2 頁 64 本 文 因 為 初 探 疏 漏 不 足 之 處 敬 請 海 涵 有 關 陳 百 峰 身 世 所 知 有 限 根 據 千 古 奇 聞 中 透 露 按 我 四 明 祭 酒 先 公 為 明 朝 一 代 儒宗 德器含弘 飲量亦鉅 若夫樹伐策勛 則自有 明史 在 及考野史 載公尤精 於 翰 墨 有 大 璫 某 憑 藉 內 家 寵 靈 欲 脅 邀 公 染 翰 公 毅 然 辭 不 赴 故 能 起 人 敬 惮 如 此 千 古 奇 聞 卷 1 頁 5 2 6 故 余 伯 仲 二 兄 婉 愉 色 養 終 身 不 知 為 繼 母 也 余 益 信 母 之 言 可 以 為 訓 千 古 奇 聞 卷 2 頁 6 0 8 余 從 汝 陽 徐 元 禮 游 屬 修 堂 陽 邑 乘 千 古 奇 聞 卷 4 頁 7 2 5 可 知 其 父 為 四 明 祭 酒 祭酒在明代是國子監掌國學諸生訓導政 令之官 官階從四品 母 親 為 顏 氏 上 有 兩 位 兄 長 每 卷 又 依 類 編 次 金 集 聖 母 母 后 后 妃 列 后 王 妃 嬪 御 公 主 宗 女 小 君 石 集 賢 母 繼 母 絲 集 諸 母 列 嫗 姊 娣 賢 婦 孝 婦 竹 集 節 婦 匏 集 烈 婦 廉 婦 隱 婦 慧 婦 儒 婦 才 婦 土 集 辨 婦 勇 婦 節 婦 副 室 孝 女 貞 女 革 集 烈 女 廉 女 慧 女 奇 女 善 女 勇 女 藝 女 藝 婢 烈 婢 慧 婢 樂 伎 烈 丐 外 裔 水 集 后 妃 夫 人 母 氏 內 子 處 子 李 漁 千 古 奇 聞 的 分 卷 方 式 基 本 上 是 採 用 中 國 傳 統 樂 器 分 類 的 八 音 改 金 石 絲 竹 匏 土 革 木 八 音 的 木 為 水 每 卷 所 收 錄 的 婦 女 與 標 題 似 有 對 應 的 邏 輯 性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竹 卷 只 收 節 婦 一 類 但 節 婦 卻 佔 本 書 最 大 篇 幅 顯 示 節 婦 最 容 易 進 入 男 性 的 書 寫 編 輯 視 欲 中 陳 百 峰 女 史 今 已 亡 佚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提 及 國 朝 藍 鼎 元 編 鼎 元 以 周 禮 天 官 有 九 嬪 掌 婦 學 之 女 史 閨 範 女 範 等 書 尤 爲 鄙 陋 淺 率 因 採 經 傳 格 言 叅 摭 史 傳 分 爲 徳 言 容 工 四 篇 章 區 別 間 綴 論 斷 其 體 例 皆 本 之 朱 子 小 學 見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北 京 中 華 書 局 1 9 9 3 年 卷 9 8 但 此 女 史 指 的 是 古 代 之 女 官 並 非 指 女 史 一 書
240 中 極 學 刊 李漁在 千古奇聞 序言中指出 予課子之暇 即以課女 偶得陳百峰所輯 女 史 刪 其 繁 冗 補 其 缺 略 命 小 女 輩 日 夕 記 誦 俾 知 古 今 名 媛 為 聖 為 賢 為 慷 慨 節 烈 從 容 中 道 者 如 此 其 多 以 廣 其 識 可 見 這 本 書 原 來 是 教 導 女 兒 教 材 但 小女淑昭 淑慧不欲自秘 促予一言為序 梓以行世 以為香閨儀範 是亦 閨 閣 中 不 私 枕 秘 之 遺 意 也 12 可 見 該 書 在 當 時 已 付 梓 出 版 鎖 定 的 讀 者 群 主 要 是 女性 李漁認為女教可以藉由記載典範的文字推廣 他在 勞逸之論 後的評點 就 說 愚 讀 敬 姜 勞 逸 論 誠 千 古 不 朽 名 言 每 閱 一 過 未 嘗 不 三 致 意 焉 雖 詩 書 所云 何以如此 凡百有室 宜大書一通於閫內 以備朝夕省覽 庶於內 政 有 助 13 在 出 版 勃 發 的 明 末 清 初 閱 讀 風 氣 在 婦 女 間 逐 漸 普 及 以 書 籍 行 教 化 之 用 成 為 可 能 14 全書六百餘則文言故事皆以女性為主角 可以視為古代婦女生活的栩栩長軸 畫卷 從中我們可以讀到婦女的生命處境和心理精神圖景 李漁曾在 千古奇聞 序中表達他出版此書的初衷 千古來忠孝節義 奇奇怪怪之事 盡從鬚眉男子做出 世人但知千古 來忠孝節義 奇奇怪怪之事 盡從鬚眉男子做出 遂將巾幗中淑人懿行略 而 勿 講 詎 非 天 壤 間 一 大 缺 陷 事 哉 不 知 天 之 生 人 男 女 雖 殊 識 力 才 猷 秉懿好德 實無殊也 幸而為男子 多讀詩書 克饒經濟 文章勛業 朗 朗 如 星 不 幸 而 為 婦 人 律 以 閫 範 限 以 女 箴 無 由 展 其 才 智 聲 震 寰 區 亦已苦矣 然遇盤根錯節 其愚忠愚孝間 有男子所不能者 婦人往往能 之 寧 可 以 巾 幗 者 流 略 而 勿 講 耶 15 文 中 除 了 說 明 女 子 律 以 閫 範 限 以 女 箴 無 由 展 其 才 智 聲 震 寰 區 的 困 境 外 也 表 達 宣 揚 巾 幗 中 淑 人 懿 行 略 為 歷 史 上 隱 匿 的 女 人 顯 影 發 聲 的 理 想 然 而 值得思考的是 為什麼是這些故事被選進來 陳百峰和李漁這兩位 千古奇聞 的男性編撰者 讀者和評點者 在編輯 評點的過程 透顯出怎樣的意識型態 他們選擇了怎樣的故事 意味他們要讓女人們看到什麼 學到什麼 變成什麼 晚明中產階級的興起 造成文化消費的普及 文學書籍的大量出版 使文學 接 受 更 為 便 利 閱 讀 群 眾 的 文 學 需 求 也 反 過 來 刺 激 書 籍 的 生 產 兩 者 的 活 絡 互 動 12 13 14 15 兩 則 引 文 引 自 李 漁 千 古 奇 聞 序 見 千 古 奇 聞 頁 4 2 9 千 古 奇 聞 卷 2 頁 5 5 0 明 代 列 女 傳 墓 誌 銘 行 狀 及 許 多 女 教 書 皆 論 及 女 性 傳 主 自 小 閱 讀 女 誡 書 而 且 這 樣 的 閱 讀 經 驗 對 她 們 的 道 德 行 為 產 生 極 為 深 遠 的 影 響 如 周 氏 新 城 王 永 命 妻 登 州 都 督 遇 及 兄 女 也 幼 通 孝 經 列 女 傳 崇 禎 五 年 兵 亂 投 繯 而 死 見 清 張 廷 玉 等 撰 明 史 列 女 傳 北 京 中 華 書 局 1 9 9 5 年 據 據 武 英 殿 本 影 印 頁 7 7 4 李 漁 千 古 奇 聞 序 見 千 古 奇 聞 頁 4 2 9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41 書籍漸漸從單純的文化交流意義 微妙地滲入商業傳播色彩 置於當時的商業傳 播 語 境 中 書 籍 成 為 一 種 可 以 企 業 化 經 營 的 文 化 商 品 16 文 學 生 態 的 改 變 導 致 專 業 文 化 人 的 可 能 湖 上 笠 翁 李 漁 是 明 末 清 初 著 名 的 專 業 文 化 人 他 有 許 多 文 學創作也編輯了許多圖書 他的出版品大都由金陵翼聖堂或自家的芥子園書肆出 版 整 個 出 版 活 動 充 滿 商 業 訊 息 17 因 此 他 編 纂 和 刊 梓 千 古 奇 聞 除 了 為 女 子 發聲的初衷外 必然也考慮出版品銷售問題 考量讀者和購書者的需求 值得一 提的是 明末清初女性讀物雖然多了起來 但女子的行動還是受限於閨閫中 她 們當然無法在書肆這樣的公共領域中拋頭露面 所以女子的讀物通常都由家中的 男性親人 父親 兄弟 丈夫 代購 因此 值得思考的是 是什麼原因吸引他 們購買 千古奇聞 給家中的女人閱讀 他們要女人們讀 學到什麼 千古奇聞 許多故事蒐羅自史書 稗官野史 傳奇 小說 民間傳說 當 中貞婦烈女大都是男性書寫建構的女性形象 而 千古奇聞 的編輯者和評點者 也 是 兩 個 男 人 陳 百 峰 和 李 漁 因 此 要 問 的 是 男 人 究 竟 建 構 出 怎 樣 的 完 美 女人形象 女性的典範人物是如何被 生產 出來的 本文擬從性別意識型態的 角度切入 觀察男性文人透過書寫 話語建構的方式 有意識或無意識流露出來 的性別意識 藉由對 千古奇聞 一書的剖析探討 除了可以看到歷代女性的生 命史 心靈史 亦可以觀察男人們心中的完美女性形象類型 以及潛藏在故事裡 的性別意識型態 本文亦擬將 千古奇聞 視為一廣義的文化文本 透過對其編 選 視 域 的 梳 理 討 論 試 圖 尋 繹 潛 藏 在 文 本 中 的 時 代 之 音 以 及 其 中 有 關 男 人 的 女人的聲音 二 為婦女發聲的 千古奇聞 李漁的性別意識向來予人前衛的印象 他不畏流俗與當時的著名的女性文人 交 好 一 同 接 受 贊 助 互 相 評 點 作 品 不 吝 給 予 鼓 舞 18 又 教 導 家 裡 的 女 性 親 屬 習 字 作 畫 粉 墨 登 場 其 名 著 閒 情 偶 寄 中 不 乏 教 導 女 子 美 姿 美 儀 如 何 過 雅 致 生 活 的 文 字 因 循 這 樣 的 思 想 脈 絡 雖 然 千 古 奇 聞 是 一 部 強 調 教 化 的 女 誡 書 但這樣 嚴肅 的女性讀物中 也可發現一些比當時男性文人進步的性別思想 從 千古奇聞 的擇輯可以看到當中收羅的女性道德故事可謂十分豐富 回 16 17 18 參 見 周 彥 文 宋代坊肆刻書與詩文集傳播的關係 收 入 中 國 古 典 文 學 研 究 會 主 編 文 學 與 傳 播 的 關 係 臺 北 臺 灣 學 生 書 局 1 9 9 5 年 頁 2 3-4 5 有 關 李 漁 的 出 版 經 營 和 商 業 傾 向 可 以 參 見 黃 果 泉 雅 俗 之 間 李 漁 的 文 化 人 格 與 文 學 思 想 研 究 北 京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 2 0 0 4 年 頁 2 8-5 2 有 關 李 漁 和 當 時 才 女 黃 媛 介 王 端 淑 等 人 的 交 誼 可 以 參 見 高 彥 頤 著 李 志 生 譯 閨 塾 師 明 末 清 初 的 江 南 才 女 文 化 南 京 江 蘇 人 民 出 版 社 2 0 0 5 年 頁 1 2 3-1 5 3
242 中 極 學 刊 顧 中 國 第 一 本 女 子 教 化 典 籍 劉 向 列 女 傳 書 中 分 為 母 儀 賢 明 仁 智 貞 順 節 義 辯 通 孽 嬖 等 類 相 較 於 列 女 傳 千 古 奇 聞 在 道 德 教 化 外 重 視 女 子 才 識 膽 識 勇 婦 勇 女 奇 異 事 蹟 的 面 向 而 受 到 李 漁 戲 曲 知 識 背 景 的 影 響 19 千 古 奇 聞 展 現 對 女 子 才 藝 的 重 視 而 收 錄 了 藝 女 藝 婢 故 事 烈 丐 樂 伎的收錄則體現了重視邊緣人物的關懷 另外 裔類則可能與當時和外國交流較 熱絡有關 這些都是 千古奇聞 較前代女誡書進步之處 一 翻案 千 古 奇 聞 收 錄 許 多 前 代 史 傳 婦 女 故 事 編 者 有 時 對 於 前 代 史 載 會 舊 瓶 新 釀 提出不同的觀點 契 母 簡 狄 者 有 戎 氏 之 長 女 也 生 契 簡 狄 性 賢 敏 上 知 天 文 下 知 人 事 及契長而教之 契性聰明仁孝 不違其教 卒致有位 湖上笠翁曰 史稱簡狄吞鶃而生契 以為瑞徵 余謂史亦好異矣 夫有簡 狄 之 賢 自 能 啟 契 之 功 開 商 之 緒 雖 為 瑞 徵 何 害 為 聖 母 簡 狄 啟 商 頁 477 20 針對簡狄啟商這則傳說 前代史家從尚奇好異觀點著眼 記載了簡狄吞鶃而生契 一事 有濃厚的神話迷信色彩 李漁卻能看到了簡狄之賢 並給予很高的評價 謂因為簡狄教子有方 所以契能 開商之緒 有一番作為 頗有破除迷信的翻案 意味 另一則 趣子成名 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齊莊公且伐莒 為車五乘之賓 而杞梁 華丹獨不與焉 歸而不食 其母 曰 汝 生 而 無 義 死 而 無 名 則 雖 非 五 乘 孰 不 汝 笑 也 汝 生 而 有 義 死 而有名 則五乘之賓盡汝下也 趣食乃行 杞梁 華丹同車 侍於莊公 而 行 至 莒 莒 人 逆 之 杞 梁 華 丹 下 斗 獲 甲 首 三 百 莊 公 止 之 曰 子 止 與 子 同 齊 國 杞 梁 華 丹 曰 君 為 五 乘 之 賓 而 丹 梁 不 與 焉 是 少吾勇也 臨敵涉難 止我以利 是污君行也 深入多殺者 臣之事也 齊國之利 非吾所知也 遂復進斗 殺二十七人而死 湖上笠翁曰 杞梁 華丹之勇 名著於 春秋 備矣 余不詳及 獨賢母 能重義全名 少五乘之賓 趣之而行 死而無慰 何其烈也 揆其心 蓋 不欲以私愛而忘公義 以身計而損國威 後世有目子為惡而溺愛以成之 19 20 李 漁 對 於 女 子 才 藝 的 重 視 可 以 參 見 閒 情 偶 寄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杭 州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1 9 9 2 年 冊 11 引 自 千 古 奇 聞 杭 州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1 9 9 2 年 由 於 本 文 徵 引 原 文 眾 多 以 下 有關 千古奇聞 引文部分 採隨文附註方式 不再另行加註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43 至 殺 身 而 恬 不 知 悔 者 聞 杞 母 之 風 亦 可 以 少 愧 千 古 奇 聞 頁 552 齊莊公伐莒 杞梁 華丹因不與五乘之賓 遂歸而不食 其母曉以大義 勸二人 隨莊公出征 杞梁 華丹二人之勇早已被史家著錄於 春秋 之中 然而其母不 以私愛而忘公義 趣子成忠君之名之事 史家卻不予宣揚 李漁卻能看到忠臣背 後 的 偉 大 賢 母 予 以 肯 定 與 推 崇 21 而 預 識 狀 頭 則 饒 富 趣 味 地 提 出 新 穎 的 見 解 李 翱 為 尚 書 牧 進 士 盧 儲 來 訪 投 卷 翱 長 女 見 盧 文 尋 繹 數 四 曰 此 人 必 為 狀 頭 翱 乃 慕 為 婿 明 年 果 然 中 狀 元 盧 作 催 妝 詩 曰 昔 年 將 事玉京游 第一仙人許狀頭 今日已成秦晉會 早教鸞鳳下妝樓 湖上笠翁曰 盧儲信才矣 平居中惡能識狀元 而翱女一睹其文即識之 其 亦 女 中 一 狀 元 假 使 當 年 是 男 子 吾 知 狀 頭 屬 阿 誰 千 古 奇 聞 頁 827 盧儲受李翱賞識而成為狀元 繼而又選為婿一事 在唐朝文壇被傳為美談 但一 般都只注意到盧儲的文采 而忽略了慧眼識珠的李翱之女 李漁提出前所未有的 見解 他認為盧儲確實有才 然而能識盧文的翱女更有才 假使他是男子 也能 去應試 那麼狀元必非他莫屬 道出女子未能參與科考這種男性專屬的公共領域 事 務 的 困 境 惜 女 才 為 女 子 打 抱 不 平 的 意 味 十 分 強 烈 今 古 奇 聞 中 像 這 樣 為 女 子 發 聲 的 地 方 非 常 多 為 將 請 貸 一 文 記 載 漢 絳 侯 周 勃 就 國 每 河 東 守 尉 季 布 行 縣 至 自 畏 恐 誅 常 被 甲 持 兵 以 見 之 人 有 上 書 告 勃 欲 反 下 廷 尉 治 薄 太 后 曰 絳 侯 始 誅 諸 呂 綰 皇 帝 璽 將 兵北軍 不以反 今顧欲反耶 文帝乃赦勃 針對薄太后為周勃請貸之功 陳百峰在後面的評點云 眾 口 鑠 金 積 毀 銷 骨 自 古 懼 之 乃 絳 侯 業 就 茅 土 之 封 而 同 事 者 思 欲 傾危 已非一朝一夕之故 又況將兵待守尉 以來疑似之謗哉 幸薄太后 一 言 寤 帝 得 不 為 韓 彭 諸 人 誅 者 特 幾 希 耳 孰 謂 后 言 無 補 國 是 也 千 古 奇 聞 頁 480 22 針對許多一般史傳記載后妃干政敗國的刻板印象 他據此例為女性發聲 告訴讀 者 后 言 並 非 無 補 於 國 政 請 免 伐 衛 就 是 一 則 有 關 賢 內 助 協 助 國 政 的 記 載 21 22 關 於 李 漁 在 傳 統 史 學 脈 絡 下 能 見 到 歷 朝 男 性 偉 人 賢 者 背 後 的 賢 母 之 見 解 參 見 俞 為 民 著 李 漁 評 傳 南 京 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 1 9 9 8 年 頁 3 7 5-3 8 4 本篇論文引文黑體為筆者所加 為筆者認為重要的地方
244 中 極 學 刊 衛姬者 衛俠之女 齊桓公之夫人也 桓公好淫樂 衛姬為之不聽鄭佞之 音 桓公用管仲 寧戚行霸道 諸侯皆朝 而衛獨不至 桓公與管仲謀伐 衛 罷 朝 還 閨 衛 姬 望 見 桓 公 脫 簪 耳 解 環 佩 下 堂 再 拜 曰 願 請 衛 之 罪 桓 公 曰 吾 與 衛 無 故 姬 何 請 耶 對 曰 妾 聞 之 君 有 三 色 顯然喜樂 容貌淫樂者 鍾鼓酒食之色 寂然清靜 意氣沈抑者 喪禍之 色 忿然充滿 手足矜動者 攻伐之色 今妾望君舉趾高 色厲音揚 意在 衛 也 是 以 請 之 桓 公 許 諾 明 日 臨 朝 管 仲 趨 近 曰 君 之 蒞 朝 也 恭 而 氣 下 言 則 徐 無 伐 國 之 志 是 釋 衛 也 桓 公 曰 善 乃 立 姬 為 夫 人 號 管 仲 為 仲 父 曰 夫 人 治 內 仲 父 治 外 寡 人 雖 愚 足 以 立 於 世 矣 針對此一歷史事件 李漁評曰 桓公霸主也 管仲賢佐也 不有衛姬治內 鮮克以臻一匡之業 然則內政 豈可少哉 故文王治外 文母治內 而姬績用光 于以見衛姬之明智 殆 有康叔之遺風 不然 何見未形之謀 而存不振之國耶 後世不察其故 見 婦小有材識 則以牝晨為嫌 或有驕婦材識 則輒以獅吼自處之 二者或國 家 大 事 皆 非 處 內 之 道 所 由 則 異 於 周 文 齊 桓 遠 矣 千 古 奇 聞 頁 530 指 出 見 婦 小 有 材 識 則 以 牝 晨 為 嫌 或 有 驕 婦 材 識 則 輒 以 獅 吼 自 處 之 認 為 自 古 以 來 有 才 識 智 慧 的 女 人 一 旦 干 預 丈 夫 事 業 總 是 會 被 加 上 牝 雞 司 晨 河 東獅吼 這樣的惡名 精明幹練的女子總是被污名化 傳統儒家思想認為 唯女 子 與 小 人 難 養 也 李 漁 此 舉 跳 脫 傳 統 式 大 夫 思 想 大 膽 有 力 地 為 女 性 發 聲 在 為 賢 母 良 妻 發 聲 之 餘 千 古 奇 聞 也 批 判 了 傳 統 重 男 輕 女 的 觀 念 鄭孝女 宋瑕丘人 父神佐為官兵 戰死慶州 時母已亡 無兄弟 鄭剪 髮毀容 攎喪還鄉 與母合葬 手樹松柏成林 詔旌其閭 陳百峰氏曰 神佐戰死行間 幾為無歸之鬼 而女哀毀攎喪 完骨合隧 豈 易 事 哉 而 世 概 謂 生 女 不 濟 緩 急 何 歟 收 父 遺 骨 千 古 奇 聞 頁 795 生女不生子緩急非所益 是東漢大夫淳于意在遭判肉刑時的喟嘆之詞 陳百峰則 以此例說明這樣的感嘆大可不必 頗與李漁序言中 男女雖殊 識力才猷 秉懿 好德 實無殊也 看法相類 都有男孩女孩一樣好的進步思想 自來女子總是被期待 限制在閨閫之中 被約束 教化在三從四德的道德框 架中 空間 精神上的束縛使傳統中對女子美好形象的描摹最好是嬌弱無力 楚 楚可憐的 但 千古奇聞 一反常態 收羅了許多的勇婦 勇女的故事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45 唐 高 祖 李 淵 女 李 氏 適 柴 紹 者 方 天 下 草 眛 時 亦 將 精 兵 萬 餘 會 世 民 于 渭 北 與 柴 紹 各 置 幕 軍 號 娘 子 軍 后 卒 諡 平 陽 公 主 詔 加 鼓 吹 班 劍 武 冑 甲 卒 以 葬 太 常 奏 禮 婦 人 無 鼓 吹 唐 主 曰 鼓 吹 軍 樂 也 公 主 親 執 桴 鼓 興 義 兵 以 輔 成 大 業 豈 與 常 婦 人 比 乎 禮 加 鼓 吹 千 古 奇 聞 頁 522 這則故事稱許平陽公主之勇力膽識 太常言女子不與軍事 道出了一般女子不可 拋 頭 露 面 的 禁 忌 而 李 淵 雖 鼓 勵 公 主 行 鼓 吹 之 事 但 豈 與 常 婦 人 比 乎 也 隱 約 透 顯 出 性 別 偏 見 也 就 是 因 為 公 主 不 是 尋 常 婦 人 去 性 別 化 所 以 可 以 與 鼓 吹之事 對於尋常婦人的限制溢於言表 陳 百 峰 氏 曰 或 謂 余 曰 禮 稱 婦 人 不 與 戎 事 今 李 氏 以 婦 人 從 戎 於 禮 無 乃 不 可 乎 曰 取 其 權 也 其 權 奈 何 曰 方 隨 氏 之 暴 虐 天 下 生 民 苦之久矣 幸神堯提一旅之眾 興吊伐之舉 當是時也 百姓如出水火 如解到懸 而仰望愛載之心 何其殷也 乃李氏親衽金革 能翼父兄而成 大業 蓋亦女之見義而為者 豈可以與戎例病哉 評文中假設有人質疑此事 為女性 不與軍事 辯駁 說明為了國家大義 女人 參與戎事亦是正義之舉 給予勇武女性正面評價 又 保境勤王 故事寫到 誠敬夫人洗氏 高涼人 陳高州太守馮寶妻 嶺南共推洗氏為主 保境拒 守 既而降隋 厥後高州刺史李遷仕及番禺夷王中宣等反 夫人又皆討平 之 累 封 至 譙 國 夫 人 卒 諡 敬 誠 千 古 奇 聞 頁 619 陳百峰在其後評論 洗氏威行嶙表 為眾推載 既而識勢降隋 不可謂不智矣 及高州番禺反側 旋復討平 生而有封 死而有諡 洗亦英雄女哉 更以英雄 女目之 給予勇婦極高的評價 甚至有認為女子之勇勝於男子之舉 朱娥 上虞朱回女 母早亡 養於祖媼 里中朱顏與媼競 持刀欲殺媼 娥 年 十 四 號 呼 突 前 手 挽 顏 衣 曰 寧 殺 我 媼 得 免 娥 連 被 數 十 刀 以 死 陳百峰曰 捐生代死 難事也 然非丈夫之雄者則不能 余惟朱顏戕媼 其勢甚慘 而娥以十餘歲之孩 乃能突前求代 其氣亦何壯耶 真不愧於 古 烈 士 矣 千 古 奇 聞 頁 796 曹 娥 身 以 代 媼 不 畏 受 死 評 者 認 為 其 勇 可 謂 勝 於 丈 夫 可 與 古 烈 士 並 列 烈 士 可說是自古以來儒家傳統中極高的稱美之辭 可以說給予朱娥極高的讚譽
246 中 極 學 刊 二 新聞性事件 隨 著 商 業 經 濟 的 發 達 明 清 時 期 女 性 受 教 育 的 機 會 較 前 代 有 長 足 的 進 步 23 婦 女 首 次 以 作 者 和 讀 者 的 身 份 出 現 是 晚 明 城 市 文 化 中 一 個 顯 著 的 特 色 24 順 應 時 代 的 腳 步 千 古 奇 聞 匏 集 除 了 收 羅 許 多 古 代 才 女 的 故 事 也 多 了 許 多 歌 頌 當 代 才 媛的篇章 孫淑 字惠蘭 其先汴人 高朗秀慧 年六歲母卒 父教以詩書 稍長 習女工 尤精近體五七言 語皆清雅可誦 後歸新喻傅若金汝礪為妻 不 數 年 病 卒 家 人 出 其 稿 編 集 成 帙 題 曰 綠 窗 遺 稿 其 五 曰 粲 粲 梅 花 樹 盈 盈 似 玉 人 甘 心 對 冰 雪 不 愛 豔 陽 春 千 古 奇 聞 頁 763 朱氏 號靜庵 海寧周教諭濟之妻也 父祚 尚寶卿 兄禋 太僕丞 幼 穎 悟 得 其 家 學 以 詩 鳴 於 時 甚 為 名 流 所 賞 有 春 蠶 詞 曰 桃 花 落 盡 日 初 長 陌 上 雨 晴 桑 葉 黃 拜 罷 三 姑 祭 蠶 室 漸 籠 溫 火 暖 蠶 房 千 古 奇 聞 頁 766 這兩則寫到明代才女的故事 孫淑之事涉及女性文學創作和出版問題 而從朱氏 的詩在名流中傳播 受到賞識 也可以發現當時男性文人對女性文學創作的奨掖 態度 在一連串的才媛故事之後 陳百峰評曰 詩 自 關 雎 雞 鳴 以 及 魴 魚 諸 什 皆 本 之 規 諷 得 性 情 之 正 後世雖有作者 不流於膚淺 則流於淫僻 失風人溫厚和平之體 近日博 搜 彤 管 諸 篇 得 名 媛 若 而 人 頗 稱 擅 場 或 因 別 以 示 勉 或 因 思 以 進 規 或假物以明義 大都有三百篇之遺 可與言詩矣 他認為才媛的作品可以繼承 詩經 風人溫厚和平的文學傳統 比一些男性文人 的 膚 淺 淫 僻 之 作 還 好 給 予 女 性 作 家 極 高 的 評 價 千 古 奇 聞 藉 著 傳 播 才 女 事 蹟而收錄其詩詞作品 某部分可以說是一部小型的女性詩詞選集 這與明清時代 男 性 文 人 鼓 勵 婦 女 發 聲 創 作 之 舉 之 風 可 以 說 互 相 呼 應 25 而 除 了 對 女 才 教 育 的 23 24 25 這 種 風 氣 產 生 與 觀 念 的 轉 變 當 與 經 濟 發 展 有 很 大 的 關 係 魏 愛 蓮 E l l e n Wi d m e r 經 濟 發 展 產 生 一 個 深 遠 的 影 響 即 是 各 種 奢 侈 品 的 暴 增 某 種 程 度 來 說 藝 文 活 動 可 視 為 一 種 奢 侈 品 而 這 種 經 濟 力 當 然 會 帶 動 藝 文 風 氣 的 繁 榮 另 以 江 南 地 帶 為 主 的 上 等 家庭似乎鼓勵女性讀書識字 一則增加其適婚條件 二則使無所事事的閨女能有所關 注 見 氏 著 劉 裘 蒂 譯 十 七 世 紀 中 國 才 女 的 書 信 世 界 中 外 文 學 第 2 2 卷 第 6 期 1 9 9 3 年 11 月 頁 5 8 高 彥 頤 著 李 志 生 譯 閨 塾 師 頁 2 9 明 清 時 代 商 業 發 達 婦 女 識 字 率 增 加 女 性 文 學 的 創 作 與 閱 讀 需 求 激 增 形 成 有 益 婦 女 文 學 發 展 的 文 化 市 場 這 樣 的 時 代 氛 圍 皆 有 助 於 婦 女 創 作 此 時 男 性 文 人 的 獎 掖 參 與 卻 是 造 成 女 性 文 學 盛 行 的 主 力 因 此 形 成 歷 史 上 明 清 才 女 文 化 大 盛 的 特 殊 現 象 孫 康 宜 曾 撰 文 說 明 此 一 奇 特 的 文 學 現 象 指 出 男 性 文 人 對 明 清 女 性 文 學 盛 行 的 重 要 影 響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47 重視外 隨著女性作品的能見度增加 女性讀者激增 許多關於女性的日常用書 也首次在書肆露面 這些書籍的內容指導女子如何洗衣 避免疾病 刺繡 生產 等十分豐富有趣 而這些出版品的出現也增加了男性文人對女性在心理和生理的 瞭 解 千 古 奇 聞 就 有 一 些 很 像 婦 女 生 理 指 南 的 書 寫 太 妊 王 季 后 文 王 母 也 性 端 莊 誠 一 及 娠 目 不 視 惡 色 耳 不 聽 惡 聲 口 不 出 惡 言 食 不 嘗 惡 味 生 文 王 而 明 聖 太 妊 教 之 一 而 識 百 卒 興 姬 業 湖 上 笠 翁 曰 胎 教 尚 矣 張 茂 先 之 博 物 程 明 道 垂 之 語 錄 大 都 謂 子之成於母 以氣相感 而淑慝由之 若 思齊 太妊 真文王之母 以 故 太 姒 嗣 徽 音 則 百 斯 男 其 姬 業 之 所 尤 以 肇 興 者 乎 太 妊 胎 教 千 古 奇 聞 頁 478 雖然古代已經提出胎兒與母親身心狀態的關係 但李漁加以歸納整理並強調其重 要性 現代婦女所重視的 胎教 問題 早在李漁的時代就提出有系統 新穎的 見解 可以說是對女性生理心理知識的一大進步 除 了 經 由 對 女 性 文 才 女 性 知 識 的 重 視 與 時 代 接 軌 外 千 古 奇 聞 也 經 常 記 載當朝當代的女性事蹟 宛如新聞的功能 盱 眙 馮 昆 岡 先 生 繼 娶 陳 儒 人 為 泗 洲 武 略 將 軍 鸞 之 女 幼 通 女 孝 經 論 語 歸 先 生 相 敬 如 對 賓 客 先 生 以 歲 薦 謁 選 得 順 德 學 博 署 篆 南 和 巨廘刑台 所至皆有譽 先生卒於官 孺人攜孤扶柩南歸 喪葬如禮 既 襄事 與四伯世座分產 以伯次子應策未婚 遂讓四十金 及所生子慕岡 先 生 應 京 從 學 孺 人 多 方 訓 勉 嘗 晚 出 一 對 云 黃 昏 風 漸 息 慕 岡 即 對 曰 清 曉 月 方 升 一 日 慕 岡 拾 一 錢 歸 告 孺 人 曰 此 錢 不 知 何 人 所 遺 當得而還之 孺人喜動顏色 歲飢 采芰制粉易衣食 備極辛楚 以佐 慕岡讀書之費 慕岡登壬辰進士 孺人始卒 後以分巡湖廣武漢 奏撤豪 璫 被 逮 為 世 稱 許 佐 夫 成 子 千 古 奇 聞 頁 604 國朝太倉仇英 畫師周臣 絲丹縷素 精麗豔逸 女仇氏 號杜陵內史 能 人 物 畫 綽 有 父 風 出 王 百 穀 集 杜 陵 內 史 千 古 奇 聞 頁 834 這兩則記載的顯然都是當朝事蹟 像這樣記錄當代事蹟的故事顯然具有時事 新 聞 意 味 可 以 吸 引 讀 者 的 閱 讀 興 趣 而 當 代 人 評 點 者 又 如 何 看 待 當 代 事 呢 陳 百 峰 氏 曰 余 嘗 往 來 盱 山 而 知 馮 宗 稱 大 姓 及 交 嗣 子 可 大 稱 莫 逆 友 參 孫 康 宜 著 古 典 與 現 代 的 女 性 闡 釋 臺 北 聯 合 文 學 出 版 社 1 9 9 8 年 頁 7 2-8 4
248 中 極 學 刊 嘗出所撰兩尊人年譜讀之 則又爽然自失 乃知大家風範 詩禮之傳自與 常 婦 異 可 大 欲 為 社 稷 臣 不 與 世 俯 仰 人 以 為 服 母 訓 信 然 千 古 奇 聞 頁 604 陳百峰氏曰 畫亦難言矣 古今業丹青者不少 而能名世者幾人哉 若仇 氏司其父英 英師周臣 皆得畫之神理 故海內評繢事 必以吳中為勝 仇 氏 亦 其 選 也 千 古 奇 聞 頁 834 或與傳主為莫逆之交 或熟稔當時畫壇勝況 因距離故事發生的年代不遠 陳百 峰便對以親身經歷印證 此皆有取信於讀者之效 增加事件的可信度 顯然當代 人記錄當代事似乎較前代事更容易清楚掌握 進一步來說 由於談論的是當代之 事 就事件新聞性 新鮮性來說 亦可增加讀者的閱讀興趣 三 道德生產 作為女教書的 千古奇聞 一 娛樂抑或道德 一本詭異的教化書 從女性文化脈絡來看 晚明是一個詭異的世界 一方面隨著商業的發展 女 子識字率增加 女性作者 讀者的大量出現造成一種 進步 的時代氛圍 另一 方 面 這 時 期 也 是 對 歷 史 上 婦 女 道 德 要 求 非 常 激 烈 的 時 代 26 貞 節 操 守 等 道 德 規 範 在 明 代 形 成 強 大 的 束 縛 力 量 27 這 一 點 從 晚 明 繁 盛 的 女 誡 書 籍 文 化 市 場 就 可 見 端 倪 十 六 十 七 世 紀 有 一 個 非 常 廣 大 的 女 誡 書 文 化 市 場 前 代 的 列 女 傳 女 範 女 四 書 女 論 語 等 都 以 插 圖 本 的 形 式 被 出 版 發 行 當 時 呂 坤 編 的 閨 26 27 明 代 十 分 重 視 女 子 道 德 教 化 據 明 史 皇 后 列 傳 載 高 皇 后 勤 於 內 治 暇 時 講 求 古 訓 曾 輯 列 女 傳 並 在 後 宮 教 諸 子 婦 成 祖 徐 皇 后 即 是 受 教 者 並 因 高 后 之 教 撰 成 內 訓 她 在 自 序 中 說 仰 維 我 高 皇 后 教 訓 之 言 卓 越 往 昔 足 以 垂 法 萬 世 吾 耳 熟 而 心 藏 之 乃 于 永 樂 二 年 冬 用 述 高 皇 后 之 教 以 廣 之 為 內 訓 二 十 篇 以 教 宮壼 徐 皇 后 永 樂 二 年 1 4 0 5 作 成 內 訓 次 年 成 祖 將 此 書 頒 發 群 臣 使 教 於 家 永 樂 五 年 又 頒 賜 天 下 臣 民 與 典 匯 相 合 具 有 法 律 效 用 萬 曆 年 間 神 宗 命 儒 臣 王 相 箋 注 內 訓 並 為 之 作 序 再 次 頒 佈 天 下 與 班 昭 女 誡 唐 宋 若 昭 女 論 語 王 相 母 劉 氏 女 範 捷 錄 合 刻 為 女 四 書 成 為 女 學 的 教 科 書 有 明 一 代 後 宮 和 皇 室 女 子 不 乏 女 教 典 籍 如 慈 聖 皇 太 后 有 女 鑒 朱 隆 姬 有 女 教 經 等 萬 曆 以 後 民 間 的 女 教 典 籍 也 大 量 出 現 除 了 已 經 提 到 的 女 範 捷 錄 外 尚 有 河 南 呂 得 勝 呂 坤 父 子 女 小 兒 語 閨 範 閨 戒 仁 和 徐 士 俊 婦 德 四 箴 彭 澤 王 應 箕 御 下 篇 等 參 見 俞 士 玲 論 明 代 中 後 期 女 性 文 學 的 興 起 和 發 展 收 於 張 宏 生 編 明 清 文 學 與 性 別 研 究 南 京 江 蘇 古 籍 出 版 社 2 0 0 2 年 頁 1 6 5 明 代 婦 女 貞 節 旌 表 制 度 一 直 被 視 為 是 具 有 重 大 歷 史 意 義 的 變 革 明 代 完 備 的 貞 節 旌 表 制 度 使 國 家 得 以 更 徹 底 全 面 地 加 強 對 婦 女 的 身 體 控 制 因 此 被 學 者 認 為 是 促 使 貞 節 觀 念 嚴 格 化 的 重 要 動 力 貞 節 觀 念 的 嚴 格 化 除 了 表 示 婦 女 對 自 己 身 體 喪 失 主 控 權 就 社 會 整 體 而 言 意 味 著 一 種 非 理 性 思 考 的 盛 行 所 謂 貞 節 觀 的 宗 教 化 相 關 論 述 可 以 參 看 陳 東 原 著 中 國 婦 女 生 活 史 臺 北 商 務 印 書 館 1 9 3 7 年 及 費 絲 言 著 由 典 範 到 規 範 從 明 代 貞 節 烈 女 的 辨 識 與 流 傳 看 貞 節 觀 念 的 嚴 格 化 臺 北 臺 灣 大 學 出 版 社 1 9 9 8 年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49 範 以及不知名編者的 坤德寶鑑 等也都成了書坊裡的暢銷書 節婦賢母的故 事以不同的形式和風格被重複講述 女性置身於儒家經典教育中成了自然之舉甚 至是新的時尚流行 道德通過文化教育予以合法地位 明末清初的印刷文化改變 了女性教育的理論和實踐 婦女識字率的提高 並沒有減弱儒家道德的控制 實 際上 宣揚儒家意識型態的媒介物 從未像現在這樣的強而有力和具滲透性 道 德標榜故事通過形象的插圖和白話故事方式表達出來 比嚴肅教條式的說教 他 們 進 入 到 更 多 的 家 庭 和 更 多 婦 女 的 心 中 28 前一小節探討 千古奇聞 為女性發聲之舉 但置於晚明的時代語境來說 它 可 以 說 是 一 部 既 進 步 又 傳 統 的 書 千 古 奇 聞 中 雖 然 有 為 數 甚 多 的 才 女 藝 女 勇女 但更多的是賢母 良妻 孝女的故事 甚至趕搭時代風氣之便 收羅歷朝 歷 代 大 量 貞 婦 烈 女 故 事 整 部 書 所 展 現 的 女 性 圖 景 簡 直 血 淚 斑 斑 值 得 思 考 的 是 是什麼原因讓這本書呈現災異 血腥 死亡色彩 寫給誰看 編輯者的用心 目 的為何 千古奇聞 以小說方式行教化之實 說 奇 談 異 的小說本身深 具娛樂效果 而該書內容大都是嚴肅的儒家教化題材 基本上就是一部結合娛樂 消費和道德消費的讀本 娛樂似乎成了包裹道德禮教的糖衣 二 死亡與榮譽的慾望 李 漁 予 時 人 的 印 象 總 是 思 想 前 衛 作 風 大 膽 29 然 而 細 讀 千 古 奇 聞 我 們 還 是 不 難 發 現 著 染 濃 重 儒 家 禮 教 色 彩 的 李 漁 躬 課 妾 子 一 則 說 溫 周 章 文 寶 聘某氏 未成婚 納妾而先御有娠 其後章氏逝 某氏為之守節課子 後登進士 的事蹟 其後有李漁評點 湖 上 笠 翁 曰 今 有 夫 亡 抔 土 未 乾 即 有 棄 子 別 適 者 所 謂 六 尺 之 孤 安 在 若 章 婦 未 婚 守 志 躬 課 妾 子 卒 為 名 臣 此 則 能 人 所 不 能 吾 恐 宇 宙 雖 大 亦 不 多 見 此 婦 千 古 奇 聞 頁 605 針對唐武宗賢妃王氏在帝死後陪葬端陵的事件 他又評說 殉葬非古也 君子所不道焉 獨取王賢妃 始而能辨丹餌之失 繼而能踐 殉 葬 之 言 可 不 謂 賢 哉 語 云 死 有 重 於 泰 山 或 輕 於 鴻 毛 賢 妃 蓋 能 識 其 輕 重 者 千 古 奇 聞 頁 517 28 29 高 彥 頤 著 李 志 生 譯 閨 塾 師 明 末 清 初 的 江 南 才 女 文 化 頁 5 6-7 0 有 關 時 人 對 於 李 漁 的 評 價 可 以 參 看 俞 為 民 著 李 漁 評 傳 南 京 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 1 9 9 8 年 黃 果 泉 雅 俗 之 間 李 漁 的 文 化 人 格 與 文 學 思 想 研 究 北 京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 2 0 0 4 年 黃 強 著 李 漁 研 究 浙 江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1 9 9 6 年 沈 新 林 李 漁 新 論 蘇 州 蘇 州 大 學 出 版 社 1 9 9 7 年 等 書
250 中 極 學 刊 兩則評語在字裡行間都強調守節的重要與可貴 且將女性殉死一事提昇到男性的 道 德 聲 譽 世 界 死 有 重 於 泰 山 或 輕 於 鴻 毛 在 千 古 奇 聞 一 書 中 李 漁 強 調 守 節 的 文 字 很 多 比 起 陳 百 峰 有 過 之 而 無 不 及 千 古 奇 聞 守 節 的 故 事 篇 幅 甚多 很多守節的故事大都以慘烈的死亡收場 代趙夫人者 趙簡子之女 襄子之姊 代王之夫人也 簡子既葬 襄子未 除服 北登夏屋 誘代王 使廚人持斗以食代王及從者 行斟 陰令宰人 各 以 一 斗 擊 殺 代 王 及 從 者 因 舉 兵 平 代 地 而 迎 其 姊 趙 夫 人 夫 人 曰 吾 受 先 君 之 命 事 代 之 王 今 有 十 餘 年 矣 代 無 大 故 而 主 殘 之 今 代 已 亡 吾 將 奚 歸 且 吾 聞 之 婦 人 執 義 無 二 夫 欲 迎 我 何 之 以 弟 慢 夫 非 義 也 以夫怨弟 非仁也 吾不敢怨 然亦不歸 遂泣而呼天 自殺于磨笄之 地 一 說 磨 笄 以 自 刺 也 故 至 今 有 磨 笄 之 山 磨 笄 自 刺 千 古 奇 聞 頁 545 紹 興 張 瑜 妻 傅 氏 年 十 八 瑜 死 於 路 訃 至 傅 蒲 伏 抱 尸 歸 痛 哭 三 日 夜 不忍入櫬 尸有腐氣 猶依尸呵號 既入棺 至齒其棺成坎 及葬 投其 身 於 壙 中 其 生 母 強 挽 以 出 竟 投 井 而 死 以 身 殉 夫 千 古 奇 聞 頁 708 她們死亡的原因大都是夫死守節而殉 貞操往往是女性自殺行為中體現的首要美 德 他們為了保持銘刻在她們身上的文化價值而捨棄了生命 通過激烈犧牲生命 的行動體現了社會規範的價值和文化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 往往在婦女殉死之後 榮譽適時產生 貞丘郡主 伊府安惠王之女 下嫁儀賓蔡昇 弘治初 昇卒 郡主即日觸 壁而死 事聞 詔旌其墓 陳百峰氏曰 愚觀貞丘郡主之節 而知明重熙累緝之化哉 繄明太祖高皇 立法垂統 獨越千古 亡論聖子神孫類能繩其祖武 即宗室之女 亦皆簒 承 王 化 君 子 是 以 占 世 道 之 隆 矣 故 曰 觀 化 自 閨 門 始 觸 壁 自 殉 千 古 奇 聞 頁 528 石 氏 金 華 人 諱 勝 浦 江 義 門 鄭 洪 妻 也 洪 為 內 藏 庫 提 點 以 他 累 死 獄 石 妻 乃 絕 粒 不 食 者 八 日 求 其 死 而 不 可 得 遂 引 繩 自 絕 明 太 祖 聞 而 嘆 曰 此 真 義 門 婦 也 以 身 殉 夫 千 古 奇 聞 頁 707 或獲旌表其墓 或得皇帝讚許 死亡的節烈行為往往與榮譽產生因果關係 貞節 觀念要求女性在危難之際必須隨時殉死 死亡內化為一種意識 因殉節而得到褒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51 揚 的 事 蹟 在 千 古 奇 聞 有 很 多 相 關 記 載 其 中 又 以 明 代 最 甚 30 諸 多 的 記 載 大 致 依循夫死 殉死 得到褒揚的程序被書寫下來 從中死亡與慾望產生奇異的連 結 死是徹底實現忠節理想的唯一方法 死是獲得榮譽的激烈方式 殉死也是女 性足以登上原本男性專屬的青史的一種重要途徑 這一點從有一些戲劇性的死亡 記載可以看得更清楚 石門丐烈婦 湖州人 莫詳姓氏 正德初 湖飢 婦與其夫及姑走崇德石 門市乞食 婦有殊色 市人欲挑之 與之食 不顧 與之財 亦不顧 寓 東高橋上 伺夫與姑不至 及三日 聚觀者亦眾 婦人乃從橋躍入水中以 死 從 橋 躍 水 千 古 奇 聞 頁 850 31 文中婦人在聚觀者目光睽睽之下殉死 彷彿是一場殉死的演出 十分的戲劇性 殉死成為一種公開化的儀式 吸引眾人的目光 得到大眾的掌聲 自殺行為中的 觀眾意識 涉及美名的傳播 婦女的身體成為最高道德的載體 成為一種文化資 本 有時殉死之前她們會進一步書寫遺言 何氏 衢州龍游縣儒家婦 至正間 為亂兵所掠 裂帛題詩 投江而死 其 詩 云 妾 長 朱 門 十 九 春 豈 期 今 逐 虜 囚 奔 失 身 無 補 君 王 事 死 節 難 酬 夫婿恩 江靜從教沈溺質 月明誰與弔歸魂 只愁父母難相見 願與來生 作 子 孫 裂 帛 題 詩 千 古 奇 聞 頁 693 何氏詩文表達殉死的原因和決心 從中也可以看出儒家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 絕 命詩是一種公開的遺書 她們希望藉由訴說 闡明 宣布並獲得大眾認可的文化 和道德價值 並以文字銘刻死亡和傳世 女人以身體的消亡換取道德的完整和節 操的歌頌 婦女的身體成為最高道德的載體 生命的 失去 似乎是為了 留下 什 麼 32 死 亡 成 為 一 種 忠 貞 節 操 的 象 徵 符 號 值 得 思 考 的 是 為 什 麼 這 麼 多 的 死 亡 故事被看見 被書寫 被出版 用現在的例子來說 好像媒體頻頻報導 傳播自 30 31 32 明代婦女殉死的風氣很盛 在地方誌的記載中 受到表彰的婦女有三分之一是殉節而 死 參 見 柯 麗 德 著 品 德 還 是 激 情 為 什 麼 明 朝 文 人 支 持 婦 女 忠 貞 理 想 收 於 收 於 張 宏 生 編 明 清 文 學 與 性 別 研 究 南 京 江 蘇 古 籍 出 版 社 2 0 0 2 年 頁 1 5 7-1 6 3 又 鄭 本 立 妻 劉 氏 年 十 八 夫 戍 福 寧 死 劉 事 舅 姑 盡 孝 舅 姑 病 親 割 股 以 進 病 故 喪 祭 盡 禮 既 而 嘆 曰 舅 姑 雙 沒 夫 骨 暴 於 遠 方 何 用 獨 生 乃 移 臥 冰 上 減 節 飲 食 月餘 不死 鄉人 見憐 各贈 錢使 尋夫骨 至 夫死所 慟 哭幾絕 夢 神指示 得 骨歸 葬 夢 神 得 骨 千 古 奇 聞 頁 6 9 8 亦 是 公 開 殉 死 的 例 子 這 一 點 錢 謙 益 的 列 朝 詩 集 閏 集 中 武 定 橋 節 婦 靖 難 後 誅 僇 臣 臣 僚 妻 子 發 教 坊 或 配象 奴 有 一烈 婦 題 詩於 衣帶間 赴 武定橋 河而 死 失 其姓 名 或 云 松江 謝 氏 婦 籍 沒 配 象 奴 其 詩 云 不 忍 將 身 配 象 奴 手 提 麥 飯 祭 亡 夫 今 朝 武 定 橋 頭 死 要 死 清 風 滿 帝 都 這 位 節 婦 的 死 亡 似 乎 是 為 了 使 清 風 滿 帝 都 其 中 隱 含 留 名 的 慾 望 這 樣 的 事 例 和 詩 句 或 可 作 為 死 亡 與 榮 譽 慾 望 的 詮 解 參 見 錢 謙 益 著 列 朝 詩 集 小 傳 臺 北 明 文 書 局 1 9 9 1 年 頁 7 6 7
252 中 極 學 刊 殺死亡事件被懷疑和節節升高的自殺率之間的關係 為什麼死亡可以換取榮譽 歌頌 書寫殉死事件的男人們被懷疑似乎也建構了一種死亡與榮譽連結的一種誘 惑 誘使更多的女人投入死亡之光的行列 三 榮譽 以 身體 毀壞之名 千 古 奇 聞 有 許 多 動 人 的 篇 章 這 些 文 本 令 人 動 容 的 元 素 是 創 傷 死 亡 毀滅的女性身體 戲劇性的故事充滿鮮血與暴力 許多的殉節死亡事件 彷彿矗 立貞女烈婦碑林 令人肅然起敬 許多以毀壞女性身體成就道德的事件 使 千 古奇聞 血腥斑斑 令人毛骨悚然 延續對守護貞節的強烈道德需求 有些女性 雖不至於殉死 但卻以毀壞身體表達守節的決心 唐 房 齡 微 時 病 欲 死 謂 其 妻 盧 氏 曰 吾 病 革 卿 年 少 不 可 寡 居 善 事 後 人 盧 氏 泣 入 帷 中 剔 一 目 以 示 信 玄 齡 愈 禮 之 終 身 剔 目 示 信 千 古 奇 聞 頁 682 33 這則事件的女主人公 以剔目的激烈行為 向她的丈夫宣示決不易節的決心 還 有一則故事記載 五代王凝妻李氏 素明大節 凝家青 齊之間 為虢州司盧參軍 以疾卒 於官 凝家素貧 一子尚幼 李氏攜其子 負其遺骸以歸 東過開封 止 旅 舍 主 人 見 其 婦 人 獨 攜 一 子 而 疑 之 不 許 其 宿 李 氏 顧 天 已 暮 不 肯 去 主 人 牽 其 臂 而 出 之 李 氏 仰 天 長 慟 曰 我 為 婦 人 不 能 守 節 而 此 臂 為 人 執 耶 不 可 以 一 臂 并 污 吾 身 即 引 斧 自 斷 其 臂 路 人 見 者 環 聚 而 嗟 之 或為彈指 或為下淚 開封尹聞之 白其事於朝 官為賜藥封瘡 後恤李 氏 而 笞 其 主 人 引 斧 斷 臂 千 古 奇 聞 頁 686 李氏因丈夫已喪 旅舍主人牽臂出之 為了保存潔白無暇的貞節 所以以斧自斷 其臂 她仰天長慟之語可謂大義凜然 這兩則事件中 毀壞的身體部件 目 臂 都 變 成 一 種 誓 言 的 信 物 符 碼 烙 印 了 道 德 標 記 而 丈 夫 亡 後 矢 志 守 節 的 婦 女 遇到一些試圖勸說另適他人的外力 通常也以毀壞身體宣示守節的決心 楚王靈龜妃上官氏 年十八 歸於靈龜 後靈龜薨 服既除 諸兄姊謂妃 年 尚 少 又 無 所 生 改 醮 異 門 禮 儀 常 範 妃 可 思 之 妃 撩 泣 對 曰 丈 夫 33 這 一 則 事 件 之 後 陳 百 峰 評 三 代 以 下 信 不 足 恃 故 春 秋 傳 曰 信 不 由 衷 質 無 益 也 玄 齡 病 篤 意 非 不 愛 妻 也 而 願 善 事 後 人 豈 未 能 知 妻 之 深 耶 而 盧 即 剔 目 以 示 蓋 不 如 是 不 足 以 明 己 信 而 釋 玄 齡 之 疑 嗚 呼 孰 謂 信 可 少 哉 他 是 從 夫 妻 相 處 誠 信 之 道 來 談 此 事 此 例 可 知 千 古 奇 聞 中 陳 百 峰 對 於 婦 女 道 德 要 求 有 時 並 沒 有 李漁來得激烈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53 以義烈標名 婦人以守節為行 未能即先狗馬以殉溝壑 寧可復飾裝服有 他志乎 遂截鼻割耳以自誓 諸兄姊悉皆嘆息 陳 百 峰 氏 曰 或 問 余 曰 仲 尼 謂 身 體 髮 膚 受 之 父 母 不 敢 毀 傷 為 孝 而 上官氏截鼻割耳 于節信得矣 如其孝 余曰 不然 女子之身 寄生 於父母 而實委之於夫 夫死則焉用身為 夫女子之將嫁也 父母醮而命 之 必 曰 從 夫 無 貳 截 鼻 割 耳 政 不 敢 違 父 母 之 命 豈 不 為 孝 也 截 鼻 割 耳 千 古 奇 聞 頁 507 高行者 梁之寡婦也 夫死 早寡不嫁 梁貴人多爭娶之 不能得 梁王 聞 之 使 相 聘 焉 高 行 曰 妾 夫 不 幸 早 死 先 狗 馬 填 溝 壑 妾 守 養 其 幼 孤 貴人多求妾者 幸而得免 今王又重之 妾聞婦人之義 一往而不改 以 全 貞 信 之 節 忘 死 而 趨 生 是 不 信 也 貴 而 忘 賤 是 不 貞 也 棄 義 而 從 利 無 以 為 人 乃 援 鏡 持 刀 以 割 其 鼻 曰 妾 已 刑 矣 所 以 不 死 者 不 忍 幼弱之重孤也 王之求妾者以其色也 今刑餘之人 殆可釋矣 相以報 王 王 大 其 義 復 其 身 尊 其 號 曰 高 行 陳百峰氏曰 尊貴 人所欲也 孰如節義之為重 梁寡婦以草茅之婦 自 矜苦節 始而拒貴人 繼則拒梁王 其節義抑何重耶 柳宗元所謂 旁有 千 金 不 換 弊 帚 豈 梁 寡 婦 之 謂 乎 割 鼻 完 節 千 古 奇 聞 頁 671 婦 女 在 外 力 易 節 危 難 之 際 通 常 選 擇 毀 容 割 鼻 割 耳 以 全 其 貞 節 之 德 女 為 悅 己 者容 當丈夫已死 容貌便不再重要 是一種激烈的三從四德實踐 一個毀容的 女人儘管美色不再 但毀身交換了道德的美名 這種寧可身殘不可名惡的邏輯 普遍存在覆罩儒家禮教思想的中國社會 這一點從陳百峰這個男性文人對這兩則 事件的評議可知 值得注意的 在陳百峰的話中 他也說明雖然 身體髮膚受之 父 母 不 敢 毀 傷 但 如 果 是 為 了 成 就 貞 節 之 德 毀 身 亦 是 孝 的 實 踐 邏 輯 毀 身 以 成 就 道 德 的 事 件 在 千 古 奇 聞 比 比 皆 是 延 續 編 輯 者 對 女 性 勇 敢 義 舉 的 推 崇 她們有的以激烈的行動 保護自己的另一半 唐隴西李知璋妻滎陽鄭氏 素有賢行 知璋不見重 知璋為江夏尉 因醉 杖殺人母 其子入復仇 知璋與鄭氏以床拒門 仇者推窗而入 鄭急以身 蔽知璋 舉手承刃 右臂既落 復伸左臂 仇復斷之 猶以身代夫死 方 懷妊 仇者以刀鑠其腹 胎出於外而殞 並害知璋及其二子 州司以聞 坐 死 數 十 人 以 身 蔽 夫 千 古 奇 聞 頁 684 劉氏翠哥 房山李仲義妻 至正末 縣大飢 官兵執仲義 欲烹之 劉奔 救 涕 泣 伏 地 乞 貸 夫 死 不 從 劉 曰 吾 聞 婦 人 肥 黑 者 味 美 願 就 烹 以
254 中 極 學 刊 代 遂 釋 其 夫 而 烹 劉 聞 者 哀 之 代 夫 就 烹 千 古 奇 聞 頁 697 毀身以保護自己的丈夫 顯現了死有輕於鴻毛的豪氣 然而大部分的毀身是為了 成就孝道 梳理 千古奇聞 諸多故事 可以發現中國有一個行之久遠的毀身行 孝傳統 其中有為數甚多的 割股療親 的事件 喬氏 定陶留村社人 為同里郭良相妻 性至孝 克修婦道 其姑疾篤 遍 服 方 藥 不 效 婦 密 割 股 以 食 而 疾 遂 愈 有 司 屢 旌 其 門 割 股 療 親 千 古 奇 聞 頁 662 韓太初妻劉氏 新樂人 太初仕元為顯官 洪武七年 家徙和州 劉氏奉 姑甯氏至南宮 姑仆地傷其腰 劉氏吁天 刺背血和湯以進 遂愈 又姑 患風疾 不能起 時盛暑 劉氏晝夜驅蚊蠅不殆 蛆生枕席 嚙其蛆 不 復生 後姑病危 嚙劉氏小指 意與之永訣 劉氏不悟 明日斬指滴血 和粥以進 姑病復愈 尋亦卒 劉氏遵遺命 殯之淺土 俟歸舊瑩 五年 弗 果 慕 號 常 如 袒 括 時 事 聞 上 召 至 京 厚 賜 之 官 送 甯 喪 歸 葬 新 樂 旌 門 復 其 役 刺 背 斬 指 千 古 奇 聞 頁 659 事件情節不外乎是 年輕女性從自己身體上切割皮肉烹煮後作為獻給父母或公婆 的 藥 物 將 對 父 母 的 孝 心 物 質 化 地 體 現 出 來 34 神 奇 的 是 通 常 病 者 吃 了 就 會 重 病 痊癒 而且毀身孝行會被廣為宣傳 這種毀身孝行在明清時代尤其盛行 甚至毀 壞的身體部件變本加厲由皮肉而至器官 劉氏二女 南海人 母病甚 一女割股 一女割肝以救之 鄉閭感動 宋 經 略 使 龔 茂 良 上 其 事 詔 旌 表 其 門 倍 給 粟 帛 二 女 救 母 千 古 奇 聞 頁 800 秦氏二女 元宜陽人 逸其名 父嘗有危疾 醫云不可攻 姊閉戶默禱 鑿 己 腦 和 藥 進 飲 遂 愈 父 後 病 欲 絕 妹 割 股 置 粥 中 父 小 啜 即 甦 事 聞 表 異 之 鑿 腦 愈 父 千 古 奇 聞 頁 801 割肝 鑿腦之行簡直殘酷至極 在至親危惙之際 婦女的身體變成靈藥 充滿血 腥 暴力的孝行成為一則則榮譽的神話 值得思考的是 為什麼這些毀壞身體 有損身體倫理的事件 在中國的文化語境中都被合理化 甚至是道德化 也就是 說物質性的身體為何可以被用來交換道德 34 有 關 婦 女 身 體 入 藥 的 相 關 討 論 可 以 參 見 邱 仲 麟 隋 唐 以 來 割 股 療 親 的 社 會 史 考 察 臺 北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歷 史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 1 9 9 6 年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55 根 據 傅 柯 的 知 識 系 譜 學 所 有 知 識 的 建 構 其 背 後 都 可 能 隱 含 權 力 35 在 中 國 儒 家道德至上的文化語境下 道德往往超過其他價值 生命誠可貴 道德價更高 身體的毀壞 血腥 暴力變成體現道德的激烈方式 若至將性別考慮進去 這麼 多女性毀身行孝 守節的故事 事件被書寫 某種程度上來說 以身體毀壞之名 可能是無法在科場 仕宦中揚名顯親的女性們一種可以實踐孝道的方法 道德是 男性世界建構出來的價值 科舉功名也是男性世界的專屬 這樣看來 中國女人 處 境 似 乎 頗 讓 人 同 情 四 災難與神異 許多女人之所以能在 千古奇聞 現身 大都因為災難之際遇 苦難磨礪一 個 人 的 韌 性 和 耐 力 在 折 磨 中 醞 生 可 貴 的 道 德 理 想 然 許 多 苦 難 非 人 力 所 能 解 決 人 至 悲 至 苦 之 際 呼 天 號 地 祈 願 訴 諸 神 秘 力 量 而 天 報 屢 試 不 爽 千 古 奇 聞 以 傳奇人異事為主 其中便充滿許多災難和神秘交織的奇幻美學 千古奇聞 記載了許多神異事件 編者 評者在刊錄神異故事之後 總是 會不安地說服讀者此事不誣 唐敬宗時 撫州金溪有金銀場戶葛祐者 輸銀不足 監官黃慷榜祐垂死 祐 二 女 投 銀 冶 中 化 銀 二 錠 事 聞 朝 廷 遂 罷 銀 場 金 溪 人 為 二 女 立 廟 祀 之 陳 百 峰 氏 曰 古 今 譚 奇 事 甚 夥 及 觀 熔 鐵 化 銀 始 而 不 能 無 疑 及 游 燕 趙 齊 楚間 疇咨薦紳先生 間云有者 登常山大悲閣觀大士身 則有謂某 比丘施身而成者 今且載之逸史中 余惟至誠可以斷金石 至孝可以通神 明 天 其 或 者 成 女 之 孝 救 父 之 危 亦 理 之 容 有 者 不 然 逸 史 豈 好 奇 哉 投 冶 化 銀 千 古 奇 聞 頁 789 呂良子 呂仲洙之女 泉州晉江人 父得疾瀕殆 良子焚香祝天 請身以 代 時夜中 群鵲繞屋飛噪 仰視空中 大星燁煜如月者三 越翼日 父 瘳 女 弟 細 良 亦 相 從 拜 禱 良 子 卻 之 細 良 恚 曰 豈 姊 能 之 兒 不 能 耶 守 真 德 秀 嘉 之 表 其 居 曰 懿 孝 陳 百 峰 氏 曰 余 讀 燕 丹 太 子 入 秦 白 虹 貫 日 天 雨 粟 馬 生 角 以 為 史 35 全 面 歷 史 旨 在 重 建 某 一 文 明 的 整 體 形 式 某 一 社 會 物 質 和 精 神 的 原 則 某 一 時 期 全 部 現 象 所 共 有 的 意 義 涉 及 這 些 現 象 的 內 聚 力 的 規 律 人 們 長 比 喻 作 某 一 時 代 的 面貌 人們重新發現其印跡的各種現象之間人們可能建立某種同質的關係系 統 因 果 關 係 網 絡 他 可 以 將 這 些 現 象 中 的 任 何 一 種 現 象 派 生 出 來 類 比 關 聯 他 蒙 說 這 些 現 象 是 如 何 互 為 象 徵 的 或 者 它 們 是 如 何 一 致 地 表 現 出 同 一 中 心 核 的 參 見 米 歇 爾 福 柯 M i c h e l F o u c a u l t 著 謝 強 馬 月 譯 知 識 考 古 學 T h e A rc h a e o l o g y o f K n o w l e d g e 北 京 生 活 讀 書 新 知 三 聯 書 局 1 9 9 8 年 頁 11
256 中 極 學 刊 筆寓言也 及觀良子為父禱疾 應以身代 旋至群鵲繞飛 大星如月 乃 知 忠 孝 格 天 古 今 無 間 則 又 知 史 筆 有 據 哉 孝 感 大 星 千 古 奇 聞 頁 794 千古奇聞 中神異的事件總是與道德產生連結 這二則故事因女主人公孝感動 天 以至發生奇異現象 解決了眼前的災難 有趣的是 評點者一方面試圖告訴 讀者事情不誣 有其根據 想要取信於讀者 一方面又強調道德善行可以通神明 感天地的神秘力量 形成一種矛盾 延 續 道 德 實 踐 引 動 神 蹟 發 生 的 程 式 千 古 奇 聞 中 有 許 多 的 故 事 與 行 孝 有 關 有趣的是 其中有許多發生在時間 空間不同地方的類似故事 例如諸多孝 婦 孝感得泉 的故事 情節的發展不外乎孝婦善事姑 誠感神明 由是甘泉自 然湧出 源源不絕 自此無負汲之勞 鄉人以為孝感所致 故推崇之 在一系列 的 孝感得泉 故事後 陳百峰評曰 陳百峰氏曰 余觀三婦孝感得泉 疑其事 第載之傳記 似非無因而談 且 史 稱 伯 益 既 生 九 井 自 穿 而 漢 書 亦 稱 耿 公 拜 禱 而 枯 井 獲 泉 執此而推 則三婦孝感得泉 亦理之容有者 故取之以勸孝 若曰求怪 則 余 豈 敢 千 古 奇 聞 頁 651 對於這種具有神怪色彩的故事 一方面他說明事件的發生有理可循 一方面也言 明此類故事正好適合作為教孝教材 而因行孝而得神異善報比得泉事蹟更奇更玄 的比比皆是 宋 時 鹽 官 縣 顧 德 謙 妻 張 氏 夢 有 以 宿 世 事 責 之 曰 明 日 當 死 雷 斧 下 覺而流涕悲噎 姑聞之 不敢對 明日 暴風天昏 張自分必死 因念震 死既不可免 姑老矣 奈驚怖何 乃易服出居室外桑下 立以俟死 俄雷 電 大 作 空 中 有 人 呼 張 氏 曰 汝 實 當 死 因 你 一 念 起 孝 天 復 赦 汝 汝 歸 當 益 為 善 故 張 氏 得 全 孝 念 回 天 千 古 奇 聞 頁 657 趙孝婦早寡 事姑孝 家貧 傭織於人 得美食必持歸奉姑 自啖粗糲不 厭 常念姑無棺 乃以次子鬻富家 得錢百緡 買杉木治之 棺成 置之 於家 南鄰失火 時南風烈甚 火勢將及孝婦家 孝婦亟扶姑出避 而棺 重 不 能 移 乃 拊 膺 大 哭 曰 吾 為 姑 賣 兒 得 棺 無 能 為 我 救 之 者 若 莫 大 焉 言 畢 風 轉 而 北 孝 婦 家 得 不 焚 人 以 為 孝 感 所 致 孝 感 反 風 千 古 奇 聞 頁 660 常 州 府 一 村 媪 老 而 盲 家 唯 一 子 一 婦 一 日 方 炊 未 熟 而 其 子 呼 之 田 所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57 婦囑姑為畢其炊 媪盲無所賭 飯成 捫器貯之 誤得溺器 婦歸 不敢 言 先取其當中潔者食姑 次以餉夫 其臭惡者 乃已自食 良久 天忽 晝瞑 覩面不相見 其婦暗若為人攝去 俄頃開明 身乃在近舍林中 懷 挾間得小布囊 貯米三四升 適足供朝哺 明旦視囊 米復如故 寶之 至 於 終 身 感 天 得 米 千 古 奇 聞 頁 661 或因孝而至雷擊不作 風向改變甚至終身得米的奇事 祥瑞的顯現 神異奇蹟的 發生激發了讀者行善的慾望能量 神蹟成為一種物質性的報酬 增加了行善的動 機 和 意 願 而 有 時 事 件 的 發 生 也 與 一 向 對 婦 女 最 強 調 的 道 德 貞 節 有 關 陳壽 分宜人 聘某氏 未成婚而壽得癩疾 其父令媒辭絕 女泣不從 竟歸 壽以己惡疾 不敢近 女事之不懈 壽念惡疾不可瘳 而苟延旦夕 以 負 其 婦 不 如 死 乃 私 市 砒 欲 自 盡 婦 覘 知 之 竊 服 其 半 冀 與 俱 殞 壽服砒大吐 而癩頓愈 婦亦一吐 不死 後夫婦偕老 生二子 家道日 隆 人 皆 以 為 婦 貞 烈 之 報 夫 疾 不 違 千 古 奇 聞 頁 712 某氏因對未成婚而得癩疾的丈夫不離不棄 又欲與之同死殉節 結果以毒攻毒 夫婦偕老 家道隆盛 可謂神奇之至 人皆以為是婦貞之報 這些故事都一再告 訴讀者 聽眾 對他們進行洗腦 趕快行孝 守節 善有善報而越激烈的善行往 往會得到越神奇的禮物 然對於處在苦難困境中 滿腹冤情者 神異的故事也往往展現敘事的力量 齊 有 庶 女 者 夫 死 無 子 守 節 不 嫁 事 姑 謹 敬 姑 無 男 有 女 其 女 利 母 財 令母嫁婦 婦不肯從 女乃陰殺母以誣寡婦 婦不能自明 冤結叫天 天 為 作 雷 電 下 擊 景 公 台 隕 肢 體 傷 折 海 水 大 出 叫 冤 感 天 千 古 奇 聞 頁 650 陝婦人嫠居 事叔姑甚謹 家人欲嫁 婦毀面自誓 後叔姑疾卒 盡力禮 葬 有 姑 女 在 夫 家 從 婦 乞 假 不 得 因 誣 其 殺 母 有 司 誅 之 鳥 哀 鳴 尸 上 境 內 不 雨 呼 延 謀 為 太 守 為 白 其 事 表 其 墓 溢 曰 貞 烈 是 日 乃 雨 叫 冤 感 天 千 古 奇 聞 頁 652 這類的故事具有安慰人心的作用 彷彿藉著敘事告訴讀者 聽眾天佑善人 天理 昭彰 果報常在 所以儘管放心地盡孝 行善 陳百峰的一番話 更可加強這樣 的說法 陳 百 峰 氏 曰 語 云 天 之 處 高 而 聽 卑 信 哉 余 觀 三 孝 婦 位 賤 尚 枲 權輕飛羽 然而歷孝銜冤 上通九天 旋致震旱 冤亦以章 於戲 熟謂
258 中 極 學 刊 天道遠哉 後之秉憲而有視人命如戲 漫不如之意者 豈曰 高高在上 莫 予 云 觀 吾 不 知 果 協 於 呂 刑 之 義 否 千 古 奇 聞 頁 652 老天有眼 明察秋毫 神奇事蹟的記載傳播 給予行善的人 受苦的人一種神秘 的幸福期待 而編輯傳播這些故事目的也不外乎是教忠教孝 從這種傳奇事神蹟 以達教化目的的傳統行之久遠不絕的現象看來似乎效果斐然 五 道德必 愚 前 面 論 述 千 古 奇 聞 有 關 在 死 亡 身 體 毀 壞 等 激 烈 的 道 德 傳 奇 女 人 犧 牲生命和毀傷身體實踐道德行為非常普遍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實在非常不可思 議 然 而 有 些 行 為 並 不 涉 及 創 傷 是 一 種 精 神 上 的 執 著 或 意 識 型 態 上 的 價 值 選 擇 像神異故事 孝感反風 一則中 常念姑老無棺 乃以次子鬻富家 得錢百緡 買杉木棺治之 頁 660 為 了 給 婆 婆 買 好 棺 木 竟 然 鬻 子 可 以 說 是 在 孝 道 和 親 情 之間作了誇張的選擇 值得注意的是 像這樣的選擇竟得鄉里歌頌讚揚 可見看 似 愚行 的道德實踐 在傳統社會中是一種普遍被認可的價值 這裡的 愚 是指一些有違常理的行為 以執迷不悔的精神去實踐道德成為一種美好的 愚 行 這 種 精 神 結 構 和 文 化 意 涵 值 得 探 析 千 古 奇 聞 中 也 有 不 少 記 載 晉河內丁蘭夫婦行孝 因少喪考妣 不及供養 乃刻木為人 彷彿親形 事之若生 朝夕定省 其妻凡有所欲為 必跪報木人 木人不悅 即不敢 行 郡 縣 嘉 其 至 孝 通 於 神 明 圖 其 形 像 於 雲 台 云 刻 木 為 母 千 古 奇 聞 頁 655 這一則故事來自民間軼事 丁蘭夫婦因來不及供養雙親 所以刻木人事親以彌補 之 每事必跪拜木人請示 已有愚行色彩 木人顯靈又加上神異色彩 最後受到 孝通於神明的美名 彷彿至 愚 可以感天動地 成就一番道德 而有時這種精 神結構發揮在對貞節的操持上 盱眙節婦洪氏 儒官憲之女 年十七 適劉永昌 四年而寡 縞衣蔬食 不 御 鉛 華 孝 事 舅 姑 嘗 有 疾 為 之 迎 醫 醫 曰 必 診 之 而 後 可 藥 洪 曰 吾 分 死 久 矣 焉 有 寡 婦 而 可 使 人 執 手 以 求 活 乎 卒 不 從 分 死 不 診 千 古 奇 聞 頁 714 寡婦生病卻堅持不肯讓醫師把脈診斷 寧死也不欲貞節受損 實在不可思議 但 這 樣 的 故 事 會 被 收 入 傳 播 當 作 女 教 教 材 就 已 經 證 明 其 足 以 作 為 典 範 的 價 值 愚 與 智 置於中國傳統儒家道德脈絡下 實在很難定奪 值得思考的是 以 愚 作為一個書寫策略 作者 編輯者 傳播者們想維繫的一個怎樣的價值體系 難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59 道 偉 大 的 道 德 必 以 愚 行 實 踐? 分 死 不 診 事 件 記 載 後 陳 百 峰 氏 曰 : 病 必 用 醫, 醫 必 用 診, 此 世 之 常 理 也 而 洪 氏 以 寡 婦 之 手, 不 可 為 人 所 執, 分 死 不 診, 豈 所 重 者 節 而 所 輕 者 死 也? 答 案 當 然 是 肯 定 的, 重 節 的 道 德 意 志 堅 定 到 足 以 超 越 常 理 判 斷, 形 成 一 個 值 得 世 俗 推 崇 的 行 為, 似 乎 宣 告 道 德 高 出 理 性 智 慧 的 價 值 觀, 非 機 巧 非 知 識 所 能 成 就, 全 成 乎 一 心 千 古 奇 聞 從 字 面 上 來 說 就 是 一 部 傳 女 性 奇 人 奇 事 的 歷 史, 當 中 的 奇 組 成 元 素 不 外 乎 : 激 烈 的 道 德 履 踐 愚 孝 毀 滅 性 的 殉 節 守 貞, 經 過 對 這 些 被 記 載 事 件 的 剖 析, 可 以 發 現 其 中 濃 重 的 儒 家 道 德 意 識, 也 就 是 置 於 這 樣 的 文 化 框 架 下, 道 德 超 越 一 切 死 亡 身 體 常 理, 成 為 一 個 堅 不 可 疑 的 信 念 深 深 烙 印 在 人 們 心 中 若 將 性 別 問 題 置 入 此 一 思 考 框 架, 可 以 發 現 以 身 體 的 毀 傷 愚 行 成 就 道 德 的 女 人 不 斷 被 書 寫 被 傳 播, 成 為 女 教 女 誡 的 傳 統, 乃 是 因 為 無 法 涉 足 男 性 公 共 領 域 科 舉 功 名 家 國 大 業 社 會 事 務 的 女 人, 這 一 條 充 滿 災 異 血 跡 斑 斑 之 路, 或 許 是 她 們 成 就 道 德 之 路 的 途 徑, 也 是 她 們 可 以 跟 男 人 們 一 樣 留 名 青 史 的 重 要 歷 程, 因 此, 身 體 道 德 榮 譽 性 別 等 元 素 交 織 成 一 幅 幅 奇 妙 的 中 國 女 性 道 德 史 四 道 德 與 性 別 的 雙 重 束 縛 ( 一 ) 女 性 典 範 的 形 成 與 自 願 受 規 訓 的 女 人 從 千 古 奇 聞 的 諸 多 例 子 可 知 在 歷 史 上 留 下 名 字 或 足 跡 的 女 人, 大 都 與 道 德 有 關, 激 烈 的 道 德 實 踐 殉 節 自 殺 毀 身 愚 行 災 異 經 驗 成 為 通 往 榮 譽 之 道 貞 節 牌 坊 是 一 種 涉 及 公 共 領 域 的 榮 譽, 道 德 聲 譽 這 些 原 本 是 男 性 世 界 的 價 值, 女 性 似 乎 只 能 透 過 犧 牲 生 命 身 體 來 獲 取 而 這 些 有 德 的 女 子 被 記 錄 書 寫, 成 為 女 性 讀 物, 建 構 一 套 教 化 女 性 的 知 識 體 系, 要 問 的 是, 為 什 麼 這 一 套 女 誡 知 識 體 系, 可 以 穩 定 地 被 推 行 且 行 之 久 遠? 為 什 麼 前 仆 後 繼 的 女 人 對 這 一 套 道 德 價 值 堅 信 不 移? 女 性 自 古 以 來 受 到 空 間 時 間 限 制, 文 學 知 識 接 受 途 徑 相 對 而 言 較 為 不 自 由, 就 連 伴 隨 晚 明 出 版 業 興 盛 而 擴 展 的 女 性 讀 物 版 圖, 這 些 女 性 讀 到 的 書 籍 經 常 是 其 家 中 的 男 性 親 人 為 其 代 購 的, 所 以 男 性 成 為 女 性 讀 物 的 第 一 個 把 關 者 / 控 管 者, 他 們 通 常 期 待 家 中 的 女 人 是 賢 德 的 母 親 妻 子, 而 許 多 編 輯 者 / 出 版 家 也 往 往 投 這 些 購 買 者 所 好, 所 以 道 德 教 化 內 容 在 長 期 燻 習 之 下, 可 以 說 已 經 內 化 成 女 人 的 一 部 份, 也 就 是 說, 好 女 人 是 一 種 歷 史 的 建 構, 而 歷 史 上 的 賢 妻 良 母 貞 婦 烈 女 圖 景 被 口 頭 或 文 字 傳 播 之 後, 又 影 響 並 製 造 了 更 多 的 好 女 人, 道 德 成 為 一
260 中 極 學 刊 種溫柔的暴力 馴服了歷史上許多自願受規訓的女人 二 兩位男性讀者的話 書籍的評點因應印刷文化成為文學批評的一種形式 評點者在評點文字中為 讀 者 服 務 點 明 精 彩 處 預 告 結 局 也 往 往 表 露 自 己 的 閱 讀 心 得 以 分 享 購 閱 此 書的讀者 評點者成為一種新興的紙上伴讀者 附有評點的文學作品常常成為編 撰 者 讀 者 表 達 意 見 進 行 對 話 的 場 所 36 明 代 李 贄 之 後 至 晚 明 四 十 餘 年 間 是 中 國 評 點 文 學 的 全 面 繁 榮 和 空 前 發 展 時 期 37 出 版 文 化 興 盛 使 評 點 成 為 一 種 普 遍 現 象 專 業 文 化 人 李 漁 所 出 版 的 詩 文 集 小 說 戲 曲 史 論 雜 著 都 有 他 人 或 自 己 的 評 點 千古奇聞 當然也不例外 該書根據陳百峰的 女史 編輯而成 原書本 來就有評點 李漁加以刪補之際也往往信手拈來評上一筆 所以 千古奇聞 在 出版時上頭就有兩位男性讀者的話 前文已經論述該書的編輯者 評點者比起傳 統的女教書籍作者 有比較進步的思想 然梳理許多女性事件的記載透顯出強烈 的儒家的 男性中心的教化色彩 而從兩位男人的閱讀心得又將可以發現什麼有 趣的蛛絲馬跡呢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者 雖 然 一 再 強 調 男 女 平 等 不 知 天 之 生 人 男 女 雖 殊 識 力 才 猷 秉 懿 好 德 實 無 殊 也 千 古 奇 聞 序 但 面 對 才 女 時 卻 是 這 樣 說 陳 百 峰 氏 曰 余 嘗 遍 覽 古 今 內 子 書 翰 類 不 免 有 脂 粉 氣 今 觀 秦 嘉 妻 徐 淑 楊太尉妻袁氏 孫孝徵姊孫瓊 徐藻妻陳氏 劉臻戚陳夫人 沙門竺僧度 妻楊苕華 皆能蜚英詞翰 質有其文 苦心藻思 業登古作者之壇 實未 可 以 婦 人 目 之 答 寄 外 書 千 古 奇 聞 頁 748 脂 粉 氣 陰 柔 風 格 女 性 的 相 較 於 陽 剛 男 性 的 被 認 為 是 一 種 比 較 次 等 的 文學風格 彰顯在文學上的性別偏見 而這些才女因為沒有脂粉氣被認為是比較 優越 不可以 婦人 目之 言外之意 顯然顯現婦人之氣 陰柔風味被認為是 較低的層次 他們也經常在字裡行間把儒家經典中對女性的規範道出用以提醒 趙 氏 者 東 郡 虞 韙 妻 也 嫁 女 將 行 敕 之 曰 慎 勿 為 好 女 曰 不 為 好 可 為 惡 耶 母 曰 好 尚 不 可 為 況 其 惡 乎 陳 百 峰 氏 曰 余 觀 五 經 教 女 可 謂 至 哉 易 云 無 攸 遠 在 中 饋 書 曰 牝 雞 之 晨 惟 家 之 索 詩 云 無 非 無 攸 惟 酒 食 是 議 36 37 請 參 閱 張 伯 偉 著 評 點 溯 源 收 於 章 培 恆 王 靖 宇 主 編 中 國 文 學 評 點 研 究 論 集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 0 0 2 年 頁 1-5 5 參 見 孫 琴 安 著 中 國 評 點 文 學 史 上 海 社 會 科 學 出 版 社 1 9 9 9 年 頁 1 0 7-2 2 8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61 春 秋 譏 不 防 閑 禮 謹 婦 言 不 出 於 閫 於 戲 至 矣 趙 氏 敕 女 慎 勿 為 好 其 知 五 經 旨 乎 敕 勿 為 好 千 古 奇 聞 頁 566 此 則 評 語 在 稱 讚 趙 氏 時 直 接 引 出 經 典 道 出 傳 統 道 德 觀 中 對 女 性 言 論 的 限 制 38 可 以說是在敘事教化外 再以直接的規訓教化一番 或許可以收到雙重效果 顯露 出濃重的男性意識 而對於明代對女性要求最高的殉節一事當然也是如此 在竹 集節婦類收編記載諸多 以身殉夫 的事件後 陳百峰評曰 陳百峰氏曰 婦人有三不死 夫有遺親在侍 無人代終 一也 夫有遺孤 在褓 無人代育 二也 夫有遺志在衷 無人代酬 三也 三者有一焉 雖 不 死 可 也 若 上 所 列 諸 婦 則 皆 死 於 三 者 之 外 死 其 宜 矣 千 古 奇 聞 頁 710 這則評語強烈表達支持鼓勵女性殉節的觀念 有趣的是 女人是否殉節似乎有條 件 限 制 必 須 受 到 重 重 檢 驗 符 合 殉 節 條 件 的 才 能 稱 死 得 其 宜 死 得 恰 如 其 份 形 成 一 個 對 於 旌 表 貞 婦 烈 女 的 奇 特 生 產 機 制 除 了 這 些 道 德 大 事 有 時 評 者 在 評述事件之餘 也會透顯出一些對女性的偏見 晉 叔 向 欲 娶 巫 臣 氏 母 曰 汝 何 以 為 哉 未 有 尤 物 足 以 移 人 苟 非 德 義 則 必 禍 及 不 聽 娶 之 及 生 伯 石 母 視 之 聞 其 聲 而 還 曰 豺 狼 之 聲 狼子野心 不視 陳 百 峰 氏 曰 凡 物 大 美 必 有 大 惡 故 易 戒 冶 容 詩 刺 豔 妾 傳 謹 女 謁 叔 向 母 謂 尤 物 足 以 移 人 可 作 色 箴 如 叔 向 之 不 聽 何 故 不 旋 腫 而 有 覆 宗 之 禍 吁 母 亦 可 謂 早 識 矣 尤 物 移 人 千 古 奇 聞 頁 551 美色亡國 紅顏禍水的觀念披露在字裡行間 而有時這些性別偏見識針對女性性 格而發 甫 里 沈 仲 說 號 存 齋 年 四 十 無 子 其 妻 鄭 氏 賢 而 有 德 因 夫 無 子 每 憂 之 為買一妾 其有姿容 將以奉 仲說初不知 一日歸 鄭出其妾以拜之 仲 說 因 問 姓 名 惻 然 囑 其 妻 曰 此 女 之 父 乃 吳 中 名 士 范 復 初 吾 之 故 人 也 豈可以此女為吾妾乎 當如吾女養之 後擇其婿 備裝奩衣飾而嫁 之 吳 中 至 今 稱 之 娶 得 女 友 千 古 奇 聞 頁 643 陳 百 峰 氏 曰 古 人 制 字 嫉 妒 皆 從 女 夫 嫉 妒 之 心 人 皆 有 之 惟 38 陳 百 峰 的 許 多 評 語 都 有 類 似 觀 點 如 女 有 四 德 德 言 工 容 可 少 一 哉 苟 一 可 取 亦 所 不 棄 況 德 與 言 尤 為 要 乎 千 古 奇 聞 頁 7 7 1 從 這 些 傳 統 經 典 性 訓 誡之語 亦可看出男性對女性有一個行之久遠的道德規範歷史
262 中 極 學 刊 婦女為甚 今觀公澤夫人推長居正 吳父妻妾祈嗣 皆能相讓誕育佳兒 益信 婦人妒者不育 之語 若鄭買妾得友女 養如己出 擇婿而歸 尤 人間第一盛德事蹟 其雍容不妒 三婦之義均矣 在 娶 得 女 友 為 夫 置 妾 妻 妾 祈 嗣 等 三 則 故 事 之 後 評 者 提 出 這 三 則 故 事 的 共 通 點 女 主 人 公 的 不 妒 予 以 讚 美 但 在 讚 美 之 先 卻 開 宗 明 義 地 提 出 婦 人 善 妒 的 性 格 可 以 說 是 在 稱 頌 此 三 不 嫉 妒 的 婦 人 之 餘 透 顯 出 性 別 偏 見 而 在 不 妒外妻 這則中 則藉事件的敘述 大談嫉妒之惡 女 宗 者 宋 鮑 蘇 之 妻 也 養 姑 甚 謹 鮑 蘇 仕 衛 三 年 而 取 外 妻 女 宗 不 妒 愈 謹 因 往 來 者 請 問 其 夫 賂 遺 外 妻 甚 厚 女 宗 姒 謂 曰 可 以 去 矣 女 宗 曰 何 故 姒 曰 夫 人 既 有 所 好 子 何 留 乎 女 宗 曰 婦 人 一 醮 不改 夫死不嫁 執麻枲 治絲莒 織紉組訓 以供衣服 以事夫室 澈 漠酒醴 羞饋食以事舅姑 以專一為貞 以善從為順 豈有專夫室之好 吾未知其善也 夫禮 天子十二 諸侯九 卿大夫三 士二 今吾夫誠士 也 有 二 不 亦 宜 乎 且 婦 人 有 七 見 去 夫 無 一 去 義 七 去 之 道 妒 正 為 首 淫僻 竊盜 長舌 驕悔 無子 惡病 皆在其後 吾姒不教吾以居室之 禮 而反欲使吾為見棄之行 將安所用此 遂不聽 事姑愈僅 宋公聞 之 表 其 閭 號 曰 女 宗 陳百峰氏曰 女宗可謂閑於禮哉 夫禮無去夫之教 而姒教之 禮歟 非 歟 後世藉口夫惡 蔑禮求去 大抵似姒之言者 若宗女 養姑不妒 其 得 於 禮 義 多 矣 不 妒 外 妻 千 古 奇 聞 頁 633 這一則故事的主角女宗非常識大體 女誡深入其心 他侃侃而談 頗有見地 直 指嫉妒之惡 像這樣的故事和評點向女性昭告嫉妒之惡 除妒之重要 教化意味 非常深厚 另一則在稱頌一個願意與別人分享燭光 不善計較的好女人也是如此 陳 百 峰 氏 曰 世 人 以 利 相 較 雖 秋 毫 必 析 在 男 子 顯 能 自 克 而 況 婦 人 乎 益燭去燭之言 雖近於戲 在 合 之一字 似不為難 不則豈啻以一燭 驕 人 且 將 吝 之 矣 合 燭 夜 績 千 古 奇 聞 頁 769 在 稱 讚 一 個 不 愛 計 較 的 女 人 之 前 先 針 對 計 較 之 事 比 較 男 女 的 態 度 男 子 顯 能 自 克 而 況 婦 人 乎 顯 然 有 先 入 為 主 之 嫌 像 這 樣 的 評 點 話 語 在 千 古 奇 聞 中 屢見不鮮 如針對齊孫賈之母 倚門倚莒 之事 評者曰 陳百峰氏曰 淖齒之亂 閔王出走見弒 唯是王孫賈為王親昵之臣 此時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63 假有直史如董狐者 必特書曰王孫賈弒其君 賈將何辭以自解 賴母以大 義督之 始與市人攻殺淖齒 求立嗣君 而齊杜不為墟者 誰之力也 嗟 乎 堂 堂 齊 國 廑 保 于 一 婦 人 之 口 哀 哉 千 古 奇 聞 頁 558 針對孫賈母救國一事 評點者雖讚譽有加 卻認為堂堂一齊國 保於一婦人之口 之言是一件可悲哀的事 此哀大嘆齊國君臣無用 堂堂齊國 男性君主和眾多男 性士大夫 與一婦人之口形成一個具有對比作用的諷刺 對於史傳上漂母賜食韓 信受恩一事 湖上笠翁評曰 漂母非婦人也 其殆勤 漢間隱君子流歟 不然 哀王孫而不望報 此豈 婦 人 所 能 事 耶 余 嘗 過 淮 有 弔 漂 母 祠 詩 曰 進 食 王 孫 不 忘 酬 千 金 報 母 義 韓 侯 可 憐 雲 夢 君 恩 薄 未 諒 淮 陰 報 女 流 千 古 奇 聞 頁 638 此 番 話 頗 有 翻 案 意 味 然 著 眼 點 卻 是 性 別 李 漁 認 為 哀 王 孫 而 不 望 報 答 的 豁 達 大 度 非 婦 人 所 能 為 所 以 提 出 異 議 這 跟 感 夫 還 銀 千 古 奇 聞 頁 645 文 後 陳 百 峰 曰 禮 云 臨 財 毋 苟 得 然 豈 可 望 之 於 婦 人 的 邏 輯 相 類 兩 者 都隱含對女人性格上的偏見 而有時這種偏見更是直接表露出來 漢 王 章 與 妻 居 冬 無 被 臥 牛 衣 中 涕 泣 妻 怒 訶 曰 京 師 尊 貴 誰 如 仲 卿 不自憤激 乃反涕泣 章由是感奮 後至京兆尹 欲上封事 妻止 之 曰 人 當 知 止 章 不 從 竟 死 獄 中 陳百峰氏曰 婦言有不可聽者什九 有可聽者什一 若王章之泣牛衣 幾 不能奮 賴婦辭激而至顯榮 及上封事不從婦諫 遂致身死圜土 是一聽 言 則 昌 一 不 聽 言 則 亡 然 則 婦 言 似 又 不 可 以 卒 棄 者 此 類 可 推 矣 激 父 致 貴 千 古 奇 聞 頁 738 男性評點者直指女人的話可聽者只有十分之一 貶抑女性的意味時分明顯 所以 編 輯 和 評 點 千 古 奇 聞 的 這 兩 位 男 性 雖 然 他 們 較 同 時 代 的 男 性 已 經 比 較 進 步 對性別也能有比較平等的觀念 然而這字裡行間 還是或隱或顯地有意無意露出 男性中心意識的馬腳 五 結論 千古奇聞 的編輯視域與道德生產機制 一個個案的討論 藉 由 千 古 奇 聞 編 選 視 域 的 討 論 可 以 知 道 女 教 的 知 識 體 系 從 歷 史 典 籍 稗官野史 民間軼事傳說等記載 留名的女人大都與道德有關 而道德榮譽的取 得 除了智慧 才華 膽識更多的是充滿血腥 災異 死亡的犧牲 形成一種奇
264 中 極 學 刊 異的道德生產機制 值得注意的是 李漁編纂 千古奇聞 似乎是試圖以傳 奇 之名 吸引讀者受眾 經由出版傳播 而達到傳 教 之實 經由 千古奇聞 的資料來源 以及兩位編輯者 評點者的話語探析 可以發現在女性故事傳播史 上 其實男性的鬼魅幢幢 在被紀錄 被書寫 被傳播的過程中 充滿許多男性 意識 許多的賢妻良母 貞婦烈女被歌頌被記載 傳播 成為一套被堅信不移的知 識體系 這種道德思想內化到中國數千年來女人的心中 充滿男性目光的道德生 產 機 制 39 創 造 傳 播 一 本 本 閃 爍 道 德 之 光 的 女 教 書 而 這 些 承 載 教 化 目 的 典 範 又 被 傳 播 影 響 並 產 生 了 更 多 的 中 國 好 女 人 中 國 女 誡 的 傳 統 是 由 掌 有 文 化 霸 權 的 男 人 和 甘 受 規 訓 的 同 謀 而 成 的 40 這 個 道 德 生 產 機 制 隱 含 許 多 微 妙 的 性 別 意 識 本文即以 千古奇聞 作為一個明末清初的女性教育書籍個案觀察和討論 是一個起點亦是一個啟點 經由此初探的討論 另一個有趣的發現是 一個不同於文學史 藝術史上作 風開明的李漁浮出檯面 參酌 千古奇聞 和 閒情偶寄 及其他相關論述 可 以 發 現 李 漁 對 於 女 性 教 育 隱 然 有 兩 條 脈 絡 41 一 是 用 來 教 育 家 中 妻 女 的 教 材 如 千古奇聞 之類的女教書 具有強烈的道德傾向 是在傳統儒家道德思想下的 婦德教育 一是用來教導姬妾 戲班女角 用以增加生活情趣 屬於情慾範疇的 美感教育 用李漁的話來說 就是 若論美人 則五官四體皆為人設 奚止口內 之 香 至 於 姬 妾 婢 媵 又 與 正 室 不 同 娶 妻 如 買 田 莊 非 五 穀 不 殖 非 桑 麻 不 樹 稍 涉 游 觀 之 物 即 拔 而 去 之 以 其 為 衣 食 所 出 地 力 有 限 不 能 旁 及 其 他 也 買姬妾如治園圃 結子之花亦種 不結子之花亦種 成陰之樹亦栽 不成陰之樹 亦 栽 以 其 原 為 娛 樂 而 設 所 重 在 耳 目 則 口 腹 有 時 而 輕 不 能 顧 名 兼 顧 實 也 42 也就是說男性文人期待並教育家中妻女成為賢妻良母 而姬妾 歌妓則在道德要 39 40 41 42 法 布 迪 厄 P i e r r e B o u r d i e u 男 性 秩 序 的 力 量 體 現 在 它 無 需 為 自 己 辯 解 這 一 事 實 上 男 性 中 心 觀 念 被 當 成 中 性 的 東 西 接 受 下 來 無 需 訴 諸 化 與 使 自 己 合 法 化 社 會 秩 序 像 一 假 巨 大 的 象 徵 機 器 一 樣 運 轉 著 它 有 認 可 男 性 統 治 的 趨 向 他 為 它 就 是 建 立 在 男 性 統 治 的 基 礎 之 上 的 相 關 觀 點 可 以 布 迪 厄 著 劉 暉 譯 男 性 統 治 L a D o m i n a t i o n M a s c u l i n e 深 圳 海 天 出 版 社 2 0 0 2 年 不 論 是 被 支 配 者 還 是 霸 權 者 他 們 之 所 以 全 面 地 承 受 或 者 運 用 象 徵 暴 力 只 是 因 為 他 們 與 之 融 合 在 一 起 與 之 化 為 一 體 並 且 使 之 得 以 具 體 體 現 頁 5 如 果 有 必 要 重 申 被 支 配 者 總 是 促 成 對 他 們 自 身 的 支 配 那 麼 同 時 也 應 該 說 明 使 他 們 傾 向 於 這 種 同 謀 關 係 的 習 性 也 是 一 種 效 應 一 種 混 和 霸 權 的 效 應 參 見 布 迪 厄 J. C.帕 斯 隆 J. C. L a re p ro d u c t i o n 北 P a s i l o n g 著 邢 克 超 譯 再 生 產 一 種 教 育 系 統 理 論 的 要 點 京 商 務 印 書 館 出 版 社 2 0 0 2 年 頁 7 此 觀 點 承 蒙 論 文 研 討 會 主 持 人 王 鴻 泰 先 生 提 點 在 此 致 謝 經 由 筆 者 初 步 考 察 發 現 不 只 李 漁 明 清 許 多 男 性 文 人 對 於 家 中 妻 女 和 姬 妾 歌 妓 都 透 顯 出 不 同 的 要 求 形 成 一 個 有趣的議題 分 別 引 自 李 漁 閒 情 偶 寄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卷 3 冊 11 頁 1 2 4 1 4 2
傳 奇 乎 傳 教 乎 千 古 奇 聞 的 編 選 視 域 初 探 265 求之外 成一耳目情慾賞玩對象 經由本文分析 像 千古奇聞 以傳奇之名 行傳教之實的女德養成書 其 中對於忠貞 孝道 慈愛 賢淑等婦德要求自不待言 李漁在 閒情偶寄 透過 手 足 肌 膚 眉 眼 態 度 媚 態 修 容 盥 櫛 薰 陶 點 染 治 服 首 飾 衣 衫 文 藝 絲 竹 等 美 姿 美 儀 訓 練 43 可 以 看 到 不 同 於 儒 家 道 德 的 美 感 要 求 就 女 子 文 藝 來 說 閒 情 偶 寄 是 這 樣 談 的 婦 人 讀 書 習 字 無 論 學 成 之 後 受 益 無 窮 即 其 初學之時 先有裨於觀者 只須案擁書本 手捏柔毫 坐於錄窗翠箔之下 便是 一 幅 畫 圖 班 姬 續 史 之 容 謝 庭 詠 雪 之 態 不 過 如 是 何 必 賭 其 題 詠 較 其 工 拙 而 後 有 閨 秀 同 房 之 樂 哉 纖 指 拈 棋 躊 躇 不 下 靜 觀 此 態 盡 勾 銷 魂 必 欲 勝 之 恐 天 地 間 無 此 忍 人 蓋 婦 人 奏 技 與 男 子 不 同 男 子 所 重 在 聲 婦 人 所 重 在容 吹笙搦管之時 聲則可聽 而容不耐看 以其氣塞而腮脹也 花容月貌為 之改觀 是以不應使習 婦人吹蕭 非止容顏不改 且能愈增嬌媚 何也 按風 作調 玉笋為之愈尖 簇口為聲 朱唇因而越小 畫每人者 常作吹蕭圖 以其 易 予 見 好 也 44 閒 情 偶 寄 中 諸 多 女 子 教 育 皆 涉 及 男 性 情 慾 和 觀 看 需 求 與 道 德問題一樣充滿男性幢幢目光 因此 不管是道德抑或美感女子教育脈絡 似乎 總與性別問題形成有趣的轇葛 43 44 參 見 李 漁 著 閒 情 偶 寄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卷 3 冊 11 頁 1 0 8-1 5 4 分 別 引 自 李 漁 閒 情 偶 寄 收 於 李 漁 全 集 卷 3 冊 11 頁 1 4 5 1 4 6 及 1 4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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