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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2012 年 第 一 期 ( 總 第 十 九 期 ) 2012 年 6 月 頁 251~280 國 立 中 正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251 *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 許 俊 雅 摘 要 本 文 關 注 林 紓 其 人 其 作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著 墨 重 點 有 三 方 面 : 首 先 從 林 紓 典 籍 中 重 構 四 次 來 臺 始 末 ( 年 ), 其 次 討 論 林 紓 作 品 中 觸 及 臺 灣 的 作 品, 最 後 是 討 論 林 紓 作 品 ( 詩 小 說 譯 作 ) 在 臺 灣 的 轉 載 及 改 寫 其 中 可 見 臺 灣 番 女 妓 女 匪 女 等 較 特 殊 女 性 形 象 的 描 繪, 及 作 品 流 露 的 畏 天 循 道 講 禮 防 和 節 孝 的 觀 念 而 林 譯 小 說 對 臺 灣 文 壇 影 響, 主 要 是 吟 邊 燕 語 此 譯 著, 二 十 世 紀 初 期 的 臺 灣 已 經 透 過 林 紓 此 譯 作 認 識 了 莎 士 比 亞,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的 丹 麥 太 子 稜 鏡 玉 蟾 三 篇 即 是 對 其 改 易 摹 仿 學 習 創 作 的 小 說 由 於 這 些 作 品 皆 非 林 紓 本 人 的 投 稿, 刊 登 時 亦 未 署 名 作 者, 甚 或 改 易 篇 名, 更 動 小 說 人 物 姓 名, 以 致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未 被 留 意, 相 關 的 討 論 亦 未 能 展 開, 遠 遠 不 及 未 曾 來 臺 的 魯 迅 郭 沫 若 或 匆 促 往 返 臺 地 的 郁 達 夫 江 亢 虎 等 人 的 討 論 本 文 透 過 林 紓 與 臺 灣 之 耙 梳, 可 以 掌 握 林 紓 雖 繼 蒲 松 齡 之 餘 緒, 但 也 有 自 己 獨 特 的 成 就, 尤 其 技 擊 小 說 的 書 寫 對 臺 灣 文 學 的 生 成 與 發 展, 有 一 定 的 作 用 而 從 所 刊 林 紓 作 品 觀 之, 臺 灣 漢 學 界 頗 能 真 切 掌 握 林 紓 作 品 的 特 色 及 意 義, 並 相 當 及 時 予 以 轉 刊 摹 寫, 這 種 種 現 象 說 明 了 臺 灣 文 人 對 中 國 文 學 文 壇 之 熟 悉, 但 隨 著 1924 年 林 紓 過 世 及 新 舊 文 學 論 戰 起, 其 小 說 作 品 之 轉 介 幾 乎 斷 絕, 難 以 回 到 1910 年 代 前 後 時 期 的 盛 況, 只 有 詩 作 在 1930 年 代 依 舊 被 轉 載 關 鍵 詞 : 改 寫 文 學 翻 譯 臺 灣 文 學 文 言 小 說 林 紓 * 本 文 為 國 科 會 專 題 計 畫 重 構 兩 岸 文 學 的 歷 史 記 憶 :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報 刊 雜 誌 轉 載 中 國 文 學 之 現 象 研 探, 計 畫 編 號 NSC H MY2 研 究 成 果 之 一 承 蒙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委 員 詳 細 審 閱, 提 供 寶 貴 修 改 建 議, 筆 者 受 益 良 多, 謹 致 最 高 謝 忱 **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學 系 教 授

2 252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一 前 言 林 紓 ( ), 一 位 處 於 中 國 舊 文 學 過 渡 到 新 文 學 時 期 的 人 物, 由 於 19 世 紀 末 20 世 紀 初 動 盪 的 社 會 形 勢, 民 族 危 亡 的 時 代 感, 其 思 想 和 文 學 活 動 不 免 與 五 四 運 動 呈 現 著 矛 盾 及 對 立 的 狀 態 因 之, 在 他 生 前 和 死 後, 海 內 外 論 者 對 其 人 其 事 毀 譽 不 一 譽 之 者, 如 : 鶴 林 琴 南 : 二 十 年 來, 國 中 盛 行 小 說, 里 巷 稗 官 之 語, 道 途 荒 誕 之 言, 幾 於 人 手 一 編, 家 置 一 冊 而 其 間 獨 能 醇 雅 高 古, 有 史 漢 氣 息 者, 則 端 推 閩 縣 林 琴 南 先 生 1 貶 之 者, 如 : 瞿 秋 白 暢 言 要 強 烈 反 對 和 抵 制 現 在 的 林 琴 南, 2 並 將 不 利 於 大 眾 文 藝 者 視 為 林 琴 南 者 流 至 於 周 作 人 對 林 紓 素 無 好 感, 曾 以 筆 名 開 明 批 評 林 紓, 謂 其 作 品 : 我 總 以 為 沒 有 價 值, 他 的 著 作 卻 沒 有 性 格, 都 是 門 房 傳 話 似 的 表 現 古 人 的 思 想 文 章 3 調 和 者, 如 胡 適 在 林 琴 南 先 生 的 白 話 詩 提 及 林 琴 南 最 反 對 白 話 文 學 運 動, 攻 擊 當 日 幾 個 提 倡 白 話 文 的 教 授 ; 但 胡 適 要 給 林 琴 南 一 個 公 平 的 輿 論, 特 意 抄 錄 了 林 琴 南 所 寫 的 五 首 白 話 詩, 和 自 己 的 紀 念 文 章 一 同 發 表, 著 力 證 明 當 日 確 有 一 班 新 人 物, 苦 口 婆 心 地 做 改 革 的 運 動 林 琴 南 老 先 生 便 是 這 班 新 人 物 裡 的 一 個 甚 至 曾 說 我 們 可 以 不 贊 成 林 先 生 的 思 想, 但 不 當 污 蔑 他 的 人 格! 4 鄭 振 鐸 林 琴 南 先 生 說 : 因 他 的 一 時 的 守 舊 的 主 張, 便 完 全 推 倒 了 他 的 在 文 壇 上 的 地 位, 便 完 全 堙 沒 了 他 的 數 十 年 的 辛 苦 的 工 作, 似 乎 是 不 很 公 允 的 5 可 見 當 時 對 林 紓 其 人 即 有 褒 有 貶, 貶 之 者 多 因 其 人 泥 守 古 文 衛 道 匡 時 反 對 白 話, 對 其 持 負 面 之 批 評, 6 但 也 有 像 胡 適 鄭 振 鐸 等 人 站 在 客 觀 立 場 持 論 的, 尤 其 是 胡 適 曾 被 林 琴 南 影 射 批 評 過, 尚 且 能 持 平 以 論, 誠 為 不 易 晚 近 亦 多 有 呼 籲 宜 客 觀 公 允 評 價 其 人 之 呼 聲, 尤 其 他 在 溯 源 析 流 評 騭 古 今 發 幽 闡 微 的 功 績 林 紓 自 然 有 其 局 限 之 處, 但 他 的 譯 著 成 績 及 編 選 古 文 之 初 衷 仍 值 得 肯 定, 除 了 韓 柳 文 研 究 法 春 覺 齋 論 文 外, 他 編 注 各 種 古 文 選 本, 維 護 傳 統 文 化, 如 中 學 國 文 讀 本 江 蘇 魯 莊 雲 奇 ( 編 ): 古 今 名 人 家 庭 小 史 ( 上 海 : 中 華 圖 書 集 成 公 司,1918), 頁 52 瞿 秋 白 : 大 眾 文 藝 的 問 題, 收 入 瞿 秋 白 著, 丁 守 和 王 凌 雲 編 : 瞿 秋 白 語 萃 ( 北 京 : 華 夏 出 版 社, 1993), 頁 126 開 明 : 再 說 林 琴 南, 語 絲 第 20 期 ( 上 海 : 開 明 書 店,1925), 收 入 張 梁 編 選 : 語 絲 作 品 選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1988), 頁 49 本 文 作 於 1924 年 11 月, 刊 於 ( 晨 報 ) 六 周 年 紀 念 增 刊,1924 年 12 月 1 日 另 見 胡 適 著 : 胡 適 全 集 第 12 卷 ( 合 肥 : 安 徽 教 育 出 版 社,2003), 頁 6364 按 1919 年 2 月 17 日 荊 生 問 世, 不 久, 林 紓 又 發 表 妖 夢 荊 生 刻 畫 了 三 個 書 生 : 安 徽 人 田 其 美, 影 射 陳 獨 秀 ; 浙 江 人 金 心 異, 寓 為 錢 玄 同 ; 新 從 美 洲 歸 來 的 狄 莫, 能 哲 學, 隱 指 胡 適 妖 夢 又 以 秦 二 世 影 射 胡 適 其 言 論 皆 是 反 對 五 四 新 文 化 運 動, 復 引 發 對 立 及 衝 突 時 間 1924 年 11 月 11 日 收 入 鄭 振 鐸 :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 下 冊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2000), 頁 345 李 存 煜 林 琴 南 論 云 : 中 國 新 文 學 運 動 興 起 以 後 所 碰 到 的 第 一 個 攔 路 虎 就 是 林 琴 南 因 此, 在 幾 乎 所 有 版 本 的 現 代 文 學 史 上, 林 琴 南 都 是 以 一 個 反 面 角 色 出 現 的 其 臭 名 昭 著, 是 咎 由 自 取 見 文 藝 論 叢 23 輯 ( 上 海 : 上 海 文 藝 出 版 社,1986), 頁

3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53 左 孟 莊 騷 精 華 錄 淺 深 遞 進 國 文 讀 本 古 文 辭 類 纂 選 本 左 傳 擷 華 莊 子 淺 說, 而 林 氏 選 評 名 家 文 集 選 評 歷 代 文 家 別 集, 極 具 意 義, 多 數 著 作 且 都 是 六 七 十 歲 體 弱 多 病 之 際 時 完 成 的 其 翻 譯 數 量 極 多, 難 以 精 確 統 計, 約 一 兩 百 種 世 界 文 學, 邱 煒 萲 對 其 譯 績 推 崇 備 至, 在 客 雲 廬 小 說 話 卷 三 揮 麈 拾 遺 云 : 若 林 先 生 固 於 西 文 未 嘗 從 事, 惟 玩 索 譯 本, 默 印 心 中, 暇 復 暱 近 省 中 船 政 學 堂 學 生 及 西 儒 之 諳 華 語 者, 與 之 質 西 書 疑 義, 而 其 所 得 力, 以 視 泛 涉 西 文 輩, 高 出 萬 萬 聞 先 生 夙 昔 持 論, 謂 欲 開 中 國 之 民 智, 道 在 多 譯 有 關 政 治 思 想 之 小 說 始 7 林 紓 之 譯 作 及 創 作, 基 本 上 體 現 了 愛 國 之 心 及 對 社 會 的 關 懷 之 情, 其 始 終 以 守 舊 派 自 居, 實 與 當 時 批 判 孔 教 封 建 道 德 之 熾 盛 有 關, 因 此 他 反 覆 強 調 今 以 壞 法 亂 常 為 新 奇, 不 十 年 將 獸 蹄 鳥 跡 交 中 國 矣 頗 有 意 思 的 是 作 為 維 新 人 士 的 梁 任 公, 與 守 舊 派 的 林 紓 都 與 近 代 臺 灣 悲 愴 歷 史 有 過 交 會, 除 了 清 法 之 役 外, 8 乙 未 割 臺 尤 為 關 聯 1894 年 中 日 甲 午 海 戰 慘 敗,1895 年 李 鴻 章 代 表 清 政 府 與 日 本 簽 訂 喪 權 辱 國 的 馬 關 條 約, 割 讓 臺 灣 及 遼 東, 賠 款 二 萬 萬 兩 的 突 然 消 息 傳 來, 在 北 京 應 試 的 舉 人 群 情 激 憤, 臺 籍 舉 人 更 是 痛 哭 流 涕 康 有 為 梁 啟 超 叩 闕 上 書, 十 八 省 舉 人 回 應, 一 千 二 百 多 人 連 署, 後 與 數 千 民 眾 集 都 察 院 門 前 請 代 奏 此 時, 林 紓 也 在 北 京 參 加 考 試, 對 此 極 為 義 憤, 與 陳 衍 方 雨 亭 卓 芝 南 高 鳳 岐 等 上 書 都 察 院, 9 反 對 割 讓 臺 灣 澎 湖 和 遼 東 半 島 南 歸 後 臺 灣 已 割 讓 福 州 支 社 ( 詩 社 ) 同 人 刊 行 舍 友 周 莘 仲 廣 文 集 遺 稿 詩, 10 林 紓 為 該 書 作 序, 作 於 光 緒 乙 未 五 月, 這 正 是 日 本 入 據 臺 灣 的 1895 年 5 月, 因 此 文 中 云 究 不 如 其 無 見 也 和 感 時 之 淚, 墮 落 如 濺, 極 言 對 清 廷 割 臺 之 舉 的 痛 憤, 並 以 嗟 夫! 宿 寇 門 庭, 臺 灣 今 非 我 有 矣, 詩 中 所 指 玉 山 金 穴, 一 一 悉 以 資 敵, 表 達 了 對 臺 灣 大 好 河 山 淪 胥 的 痛 惜, 和 對 日 人 據 臺 的 悲 憤 心 情 1921 年, 林 紓 在 跋 臺 人 王 松 滄 海 遺 民 賸 稿 時 也 表 達 了 同 樣 的 心 情 : 臺 灣 既 割 讓, 視 淡 水 當 日 遊 跡, 猶 同 隔 世 這 些 心 聲 與 梁 任 公 遊 臺 時 寫 下 的 詩 文, 同 出 機 杼 11 而 二 人 在 翻 譯 上 亦 有 其 相 似 之 處, 在 不 懂 外 語 的 情 況 下, 竟 都 能 翻 譯 文 學 作 品, 林 紓 以 文 言 翻 譯 了 大 量 西 方 文 學 作 品, 令 中 國 讀 者 耳 目 一 新, 眼 界 大 開 梁 任 公 亡 命 日 本 時, 尚 未 識 得 日 文, 卻 譯 了 7 收 入 阿 英 編 : 晚 清 文 學 叢 鈔. 小 說 戲 曲 研 究 卷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60), 頁 同 治 十 年 (1884), 法 軍 入 犯 福 州 港, 福 建 水 師 敗 於 馬 江, 死 傷 官 兵 七 百 多 人, 幾 乎 全 軍 覆 沒 同 年 九 月, 清 廷 派 左 宗 棠 督 辦 福 建 軍 務 十 一 月, 左 宗 棠 抵 達 福 州 時, 林 紓 與 周 莘 仲 遮 道 上 狀 陳 訴 馬 江 敗 績, 表 現 了 強 烈 的 愛 國 情 懷 9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8957 號 曾 刊 林 琴 南 遺 墨 卓 芝 南 同 年 七 十 壽 序,1925 年 4 月 18 日 夕 刊 第 4 版 10 周 莘 仲 (?-1893), 名 長 庚, 福 建 侯 官 人,1886 年 前 後 寓 居 臺 灣 多 年, 任 彰 化 教 諭 林 紓 之 文, 轉 引 自 汪 毅 夫 : 臺 灣 近 代 文 學 叢 稿 ( 福 州 : 海 峽 文 藝 出 版 社,1990), 頁 53 又 收 入 汪 毅 夫 : 福 州 近 代 文 化 名 人 與 臺 灣 臺 灣 文 化 論 稿 之 一 節, 現 代 臺 灣 研 究 1994 年 第 8 期 (1994), 頁 不 過 兩 人 之 思 想 與 作 為 大 不 相 同, 林 紓 對 梁 氏 作 為 不 苟 同, 與 嚴 幾 道 之 評 騭 略 同, 尤 其 對 於 入 民 國 後 的 梁 氏, 更 少 所 許 可 林 紓 曾 明 言 唯 詩 人 如 梁 任 公 之 為 人, 非 愚 所 喜 貞 文 先 生 年 譜 卷 二 述 險, 朱 義 胄 編 : 林 畏 廬 先 生 年 譜 ( 民 國 叢 書 第 三 編 76, 不 著 出 版 年 月 出 版 社 ), 頁 50

4 254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東 海 散 士 的 日 文 小 說 佳 人 之 奇 遇 梁 任 公 與 臺 灣 關 係 的 研 究, 已 取 得 較 多 的 研 究 成 果, 而 林 紓 與 臺 灣 的 研 究 則 剛 展 開 迄 今 為 止, 研 究 者 對 林 紓 翻 譯 較 為 關 注, 相 關 討 論 篇 章 極 多, 至 於 其 生 平 經 歷, 從 汪 毅 夫 提 出 林 紓 兩 次 到 臺 灣, 到 齊 上 志 江 中 柱 的 林 紓 與 臺 灣 提 出 更 正 之 說 : 林 紓 有 三 次 到 過 臺 灣, 並 略 述 數 篇 林 紓 作 品 中 有 關 臺 灣 經 驗 題 材 的 描 寫 12 基 本 上 林 紓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尚 有 很 大 的 討 論 空 間, 尤 其 是 林 紓 譯 作 小 說 創 作 被 臺 灣 報 刊 雜 誌 予 以 轉 載 或 改 寫 的 現 象, 迄 今 仍 荒 蕪 未 闢, 因 此 在 眾 多 林 紓 的 研 究 成 果 中, 林 紓 作 品 中 的 臺 灣 及 其 譯 著 在 臺 灣 的 閱 讀 傳 播 摹 寫 等 等 討 論, 顯 得 必 要 而 且 至 為 重 要, 唯 有 如 此 方 能 完 備 體 現 其 一 生 譯 著 之 成 績 及 對 臺 灣 之 影 響 因 此 本 文 關 注 林 紓 其 人 其 作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將 詳 人 之 所 略, 略 人 之 所 詳, 作 一 補 苴 工 作 著 墨 方 向 有 三 方 面 : 從 林 紓 典 籍 中 重 構 四 次 來 臺 始 末, 林 紓 作 品 中 觸 及 的 臺 灣, 林 紓 作 品 ( 詩 小 說 譯 作 ) 在 臺 灣 的 轉 載 及 改 寫 二 林 紓 與 臺 灣 : 林 紓 來 臺 活 動 考 有 關 林 紓 的 傳 記 或 研 究 極 多, 如 清 史 稿 林 紓 列 傳 陳 衍 林 紓 傳 薩 伯 森 林 紓 小 傳 瑟 若 林 畏 廬 先 生 印 象 記 雙 辰 林 畏 廬 先 生 軼 話 胡 爾 瑛 ( 孟 璽 ) 林 貞 文 先 生 墓 誌 銘 劉 孝 浚 林 琴 南 舊 居 妙 蓮 花 屋 等 等, 13 不 遑 備 錄, 本 文 討 論 重 點 放 在 林 紓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尤 其 是 林 紓 來 臺 次 數 的 考 辨 海 程 一 文 : 畏 廬 曰 : 余 曾 三 至 臺 灣, 皆 遇 颶 有 所 謂 深 航 及 伏 波 輪 舶 者, 余 皆 附 之 14 自 云 三 至 臺 灣, 且 皆 遇 颶 風, 可 知 渡 海 之 艱 險 及 來 臺 次 數 但 林 紓 的 記 憶 是 否 有 誤 呢? 林 紓 第 一 次 到 臺 灣 居 住 的 時 間 最 長, 其 印 象 和 影 響 也 最 深 先 妣 事 略 一 文 云 : 壬 子 生 紓 庚 申 生 秉 耀 耀 生 二 曰, 府 君 客 遊 臺 灣, 資 盡, 困 不 能 歸 15 壬 子 年 為 1852 年, 庚 申 年 為 1860 年, 其 父 林 國 銓 隻 身 離 鄉 背 井, 遠 涉 臺 灣, 另 謀 生 計 在 牛 三 一 文, 林 紓 說 他 : 年 十 六, 客 臺 灣 淡 水 12 齊 上 志 江 中 柱 的 篇 名 都 用 林 紓 與 臺 灣 齊 文 刊 於 福 州 市 政 協 文 史 資 料 委 員 會 編 : 福 州 文 史 資 料 第 24 輯, 頁 雖 不 著 出 版 時 間, 但 內 文 有 成 仞 千 往 事 回 眸 永 在 的 回 憶 為 慶 祝 建 國 55 周 年 而 寫, 內 文 云 今 年 2004 年, 是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成 立 55 周 年, 也 是 共 青 團 福 州 市 委 組 建 55 周 年 推 測 該 書 是 2004 年 出 版 江 文 則 刊 福 州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2006 年 第 4 期 ( 總 第 76 期 )(2006), 頁 林 壽 農 : 林 琴 南 軼 事, 收 入 福 建 省 政 協 文 史 資 料 委 員 會 編 : 文 史 資 料 選 編 第 3 卷 文 化 編 ( 福 州 : 福 建 人 民 出 版 社,2001), 頁 3 14 見 第 六 輯 稗 海 藝 譚 : 拊 掌 錄 跋 尾, 收 入 林 紓 著, 林 薇 選 編 : 畏 廬 小 品 ( 北 京 : 北 京 出 版 社, 1998), 頁 母 弟 秉 耀 權 厝 銘 亦 言 : 亡 弟 秉 耀 甫 周 歲, 先 君 客 遊 於 臺, 資 盡 不 能 歸 一 家 九 人, 咸 仰 母 孺 人 及 長 姊 針 黹 以 自 給 一 日 再 食, 至 不 能 舉 同 前 註, 頁 33

5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又 在 滄 海 遺 民 賸 稿 跋 : 余 年 十 六, 侍 先 君 於 臺 灣 之 淡 水 可 知 林 紓 於 1867 年, 年 十 六 渡 海 赴 臺 省 父, 協 助 父 親 記 賬 等 雜 務, 這 是 他 第 一 次 到 臺 灣 這 次 赴 臺 經 歷 可 見 鐵 笛 亭 瑣 記 和 尚 入 幔 寫 渡 臺 舟 中 所 遇, 17 他 說 : 余 十 六 歲 赴 臺 灣, 趁 一 輪 舶, 船 身 絕 小 有 法 海 寺 某 僧, 渡 海 募 緣, 亦 趁 舟 行 舟 中 先 有 一 官 眷, 四 周 圍 以 夾 幔 僧 嗜 阿 芙 蓉, 即 燃 燈 臥 於 幔 外 舟 入 大 海, 風 濤 猝 發 舟 側, 僧 首 並 枕 悉 入 幔 中 婢 媼 大 呼 : 和 尚 入 幔 矣! 爭 起 擊 其 顱 僧 百 口 不 能 辯, 而 舟 益 簸 蕩 僧 時 入 時 出 此 幔 中, 而 呼 打 之 聲 竟 夕, 然 嘔 吐 淋 漓, 卒 亦 不 能 打 也 余 笑 至 腹 痛, 且 嘔 且 笑, 迨 舟 至 滬 尾, 余 懨 懨 如 病 矣 和 尚 入 幔, 百 口 難 辯, 波 濤 浪 谷, 顛 簸 不 斷, 和 尚 時 而 滾 出 時 而 滾 入, 整 整 一 夜, 官 眷 呼 打 之 聲 不 絕 待 到 滬 尾 ( 淡 水 ) 上 岸 時, 林 紓 已 懨 懨 如 病 了 林 紓 居 臺 兩 年 多, 直 到 1869 年 回 福 州 完 婚 不 久 父 親 身 染 重 病, 他 又 憂 心 忡 忡 地 奔 赴 臺 灣 此 次 渡 臺, 是 第 二 次, 林 紓 與 東 渡 戍 卒 同 乘 伏 波 輪, 其 遇 險 情 形 更 使 人 心 膽 俱 裂 18 伏 波 主 人 款 紓 於 客 室, 列 廣 榻, 明 燈 盛 饌, 為 禮 至 恭 是 夜 風 起, 船 側, 余 首 倒 觸 床 背 痛 絕, 則 自 左 移 枕 之 右, 而 船 復 右 側, 顛 倒 憊 甚 玻 璃 明 燈 側 倒, 鐵 櫃 易 位, 巨 炮 流 轉 船 面 艙 內 旅 客 魂 不 附 體, 不 時 發 出 驚 叫 之 聲 直 到 天 明, 風 浪 慢 慢 平 息 士 兵 爭 入 客 堂, 橫 七 豎 八 臥 躺, 便 溺 交 於 榻 下 輪 船 靠 岸 後, 林 紓 顧 不 得 疲 勞, 即 奔 蜆 子 街 寓 所 19 次 年 開 春, 林 紓 護 送 父 親 回 到 福 州, 未 料 祖 父 祖 母 都 已 相 繼 去 世 父 病 加 劇, 過 了 四 十 天, 也 與 世 長 辭 年 僅 十 九 的 林 紓, 喪 葬 接 踵, 悲 梗 勞 頓, 哀 極 病 肺, 日 必 咯 血, 或 猛 至 者, 盈 盌 矣 積 十 年, 大 小 十 餘 病, 病 必 以 血 20 但 仍 堅 持 自 學 : 橫 山 老 屋, 樹 臺 鴟 啼, 星 火 熒 然, 紓 挾 卷 就 母 姊 刺 繡 之 燈 讀, 必 終 卷 始 寢 21 第 三 次 渡 臺 時 間 是 1878 年 10 月, 林 紓 27 歲 那 16 同 前 註, 頁 此 文 或 有 對 守 戒 禁 欲 和 尚 之 矯 情 與 虛 偽 的 諷 刺, 這 些 親 身 所 歷 的 筆 記 瑣 聞, 亦 真 亦 幻, 魅 力 十 足, 親 切 而 有 味 孔 慶 茂 云 林 紓 在 踐 卓 翁 小 說 第 三 輯 奇 幻 誅 奸 小 說 之 後, 附 帶 講 了 他 三 十 五 年 前 的 和 尚 入 幔 之 奇 遇 林 紓 云 : 和 尚 行 奸, 有 三 語, 曰 狠 曰 忍 曰 肯 狠 者, 出 死 力 也 ; 忍 者 至 死 不 言 也 ; 肯 者, 不 為 兒 孫 作 計, 揮 霍 無 所 惜 也 故 蕩 婦 恒 悅 其 人 余 當 時, 會 文 於 道 山, 歸 時, 漏 已 之 下, 山 趺 有 餛 飩 肆 余 入 座, 見 二 惡 少 與 一 僧 同 座, 僧 置 一 布 包 於 案 上 方 食 餛 飩, 惡 少 忽 曰 : 和 尚 囊 中 何 物? 奪 而 啟 之, 和 尚 大 奔 而 去 余 視 其 所 裹 者, 紅 女 褲 一, 並 羅 衫 一 襲 惡 少 大 慶, 以 為 得 財, 余 一 笑 而 歸 這 兩 則 故 事 是 諷 刺 和 尚 的 矯 情 與 虛 偽, 是 對 禁 欲 主 義 的 強 烈 諷 刺 見 近 代 卷 林 紓 傳 ( 北 京 : 團 結 出 版 社,1998), 頁 155 和 尚 入 幔 一 則, 另 見 劉 登 翰 莊 明 萱 黃 重 添 林 承 璜 主 編 : 臺 灣 文 學 史 ( 上 卷 ) ( 福 州 : 海 峽 文 藝 出 版 社,1991), 頁 同 註 13 另 見 春 覺 齋 著 述 論 ( 叢 書 名 : 林 畏 廬 先 生 學 行 譜 記 )( 世 界 書 局, 未 著 出 版 地 年 月 ), 頁 同 註 同 註 12, 頁 周 養 庵 篝 燈 紡 織 圖 記, 許 桂 亭 選 注 : 鐵 筆 金 針 : 林 紓 文 選 ( 天 津 : 百 花 文 藝 出 版 社,2002), 頁

6 256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年 因 胞 弟 秉 耀 憐 紓 貧 不 能 養, 陰 與 宜 人 謀, 將 東 行 渡 臺, 依 季 父 靜 庵 先 生, 求 館 以 助 紓 紓 泣 止 之, 不 可 戊 寅 五 月 十 日, 耀 乘 紓 赴 試, 拜 母 逕 行 22 在 母 弟 秉 耀 權 厝 銘 又 補 充 說 明 耀 嘗 見 紓 任 氣 不 合 於 時, 心 憂 之, 私 謀 於 母 曰 : 阿 兄 嗜 讀 書, 家 業 未 立, 而 當 遠 客 求 資, 以 敬 其 志 紓 泣 止 之, 不 可 越 戊 寅, 靜 庵 叔 自 臺 北 以 書 招 之, 弟 益 踴 躍, 紓 再 止 之, 而 弟 卒 行 23 秉 耀 抵 臺, 正 值 時 疫 流 行, 是 年 九 月 五 日 果 以 疾 卒 於 臺 灣 之 滬, 則 年 十 九 耳 24 林 紓 痛 不 欲 生, 即 日 奔 其 喪 一 年 後, 棺 槨 運 回, 厝 於 玉 尺 山 之 麓, 林 紓 寫 了 一 篇 感 情 深 摯 的 母 弟 秉 耀 權 厝 銘, 中 云 : 嗚 呼! 紓 不 孝 不 友, 竟 以 口 腹 累 吾 弟 矣! 沉 痛 自 責 之 情 溢 於 言 表 林 紓 赴 臺 奔 喪 經 過, 在 府 君 配 刀 銘 記 載 了 這 次 的 驚 險, 25 當 舟 過 乾 豆 江 時 遇 到 颶 風, 風 向 急 轉 他 船 皆 轉 帆 就 風 唯 獨 林 紓 所 乘 船, 因 舵 手 醉 酒, 帆 繩 解 不 開, 差 點 兒 翻 船 林 紓 拔 刀 斬 繩, 才 倖 免 於 難 那 刀 購 自 歐 西, 原 是 其 父 國 銓 的 佩 刀,30 年 來 未 曾 磨 洗, 仍 不 鏽 不 鈍, 此 次 恰 好 派 上 用 場 若 無 那 刀, 兄 弟 兩 人 恐 要 泉 下 相 見 了, 所 以 林 紓 特 別 寶 愛 它, 說 要 永 永 寶 用, 勿 忘 祖 功 第 四 次 渡 臺 時 間 是 1885 年, 為 堂 弟 秉 華 娶 婦 事, 叔 母 方 孺 人 事 略 曰 : 叔 父 但 育 一 弟 錦, 叔 父 以 秉 耀 瘴 死, 乃 遣 錦 依 余, 余 為 錦 論 娶 於 高 氏, 不 能 具 禮, 則 自 至 臺 灣 請 命 于 叔 父 又 明 年 叔 父 卒, 喪 至 自 臺 灣, 余 號 慟 迎 之 江 干 26 林 紓 叔 父 靜 庵 先 生 卒 於 1886 年, 故 推 論 林 紓 來 臺 時 間 為 1885 年 林 紓 來 臺 次 數, 從 汪 毅 夫 提 出 兩 次 之 說, 學 界 亦 都 遵 循 其 說 法, 27 此 後 齊 上 志 江 中 柱 舉 出 之 例 證 則 是 三 次 本 文 據 林 紓 著 述, 搜 尋 檢 視, 可 知 林 紓 來 臺 至 少 四 次 194 本 文 為 林 紓 應 周 養 庵 之 請 所 繪 周 母 燈 下 紡 織 教 子 圖 22 先 妣 事 略, 同 註 13, 頁 福 建 省 政 協 文 史 資 料 委 員 會 編, 文 史 資 料 選 編 第 3 卷 文 化 編, 同 註 13, 頁 告 王 薇 庵 文 : 是 年 之 秋, 余 愛 弟 秉 耀 客 死 臺 灣, 吾 母 慟 哭 幾 絕, 余 神 志 瞀 亂 不 知 所 為 明 日 君 始 得 耗, 至 則 持 余 而 泣, 不 出 一 語, 蓋 自 知 非 言 辭 之 功 可 以 遣 余 之 悲 也 同 前 註, 頁 林 紓 : 近 代 中 國 史 料 叢 刊 939. 畏 廬 文 集. 詩 存. 論 文 一 二 ( 臺 灣 : 文 海 出 版 社, 未 著 出 版 年 月 ) 另 林 紓 : 畏 廬 文 集 ( 民 國 叢 書 ) 亦 收 入 本 文 此 文 亦 列 為 初 中 中 國 文 學 讀 本 之 一, 第 一 學 年 上 學 期, 錢 基 博 著 : 經 史 子 集 入 門 ( 合 肥 : 黃 山 書 社,2009), 頁 林 紓 : 近 代 中 國 史 料 叢 刊 939. 畏 廬 文 集. 詩 存. 論 文 一 二, 同 前 註, 頁 573 此 次 時 間 依 據 江 中 柱 林 紓 與 臺 灣 一 文, 不 過 該 文 列 為 林 紓 第 三 次 來 臺, 拙 文 訂 為 第 四 次, 因 此 林 紓 究 竟 來 臺 幾 次? 可 能 至 少 四 次 林 紓 老 年 之 回 憶 恐 有 失 憶 之 處 27 如 黃 美 娥 校 勘 全 臺 詩 林 紓 部 分 的 作 者 介 紹 即 云 林 紓 曾 經 二 度 來 臺, 其 一 是 在 1867 年 時, 從 福 州 搭 乘 華 福 保 輪 船 來 臺 灣 省 父, 其 畏 廬 瑣 記 提 及 此 事, 當 時 滯 居 淡 水 三 載, 曾 拜 訪 板 橋 林 家 ; 其 二 是 在 1878 年 時, 奔 其 弟 林 炳 耀 之 喪 而 來, 此 次 亦 在 臺 約 三 年 之 久 見 黃 美 娥 撰 : 林 紓 生 平 提 要, 收 錄 施 懿 琳 主 編 全 臺 詩 編 輯 小 組 編 撰 : 全 臺 詩. 卷 11 ( 臺 南 : 國 立 臺 灣 文 學 館,2008), 頁 107 這 段 敘 述 有 三 處 錯 誤 : 林 紓 非 二 度 來 臺 秉 耀 誤 為 炳 耀, 另 外 林 紓 十 月 奔 秉 耀 之 喪, 明 年, 華 始 持 耀 喪 以 歸, 此 次 林 紓 在 臺 時 間 非 三 年 之 久 筆 者 按 後 三 次 的 侍 父 歸 里 奔 喪 代 迎 娶 均 在 臺 未 做 長 久 停 留, 僅 第 一 次 來 臺 時 間 較 久, 約 兩 年 餘 黃 氏 之 說 並 影 響 吳 宗 曄 : 臺 灣 文 藝 叢 誌 ( ) 傳 統 與 現 代 的 過 渡 研 究, 亦 取 林 紓 二 度 來 臺 之 說 ( 臺 北 :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臺 灣 文 化 及 語 言 文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2009), 頁 145

7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57 三 林 紓 作 品 中 的 臺 灣 前 述 林 紓 早 年 與 父 親 叔 父 曾 經 在 臺 灣 謀 生, 叔 父 國 賓 胞 弟 秉 耀 還 命 喪 臺 灣 他 與 臺 灣 的 關 係 由 此 可 想 像, 他 的 小 品 小 說 中, 不 乏 寫 臺 灣 事 情 者, 和 尚 入 幔 鐘 聲 辯 晴 雨 寫 其 赴 臺 在 臺 的 遭 遇, 臺 灣 蠱 毒 謝 蘭 言 腰 軒 臺 灣 林 氏 兄 弟 28 阿 脂 等 記 其 所 聞 所 見 的 臺 灣 故 事, 黃 笏 山 先 生 畫 記 則 提 供 了 福 州 近 代 文 化 名 人 黃 笏 山 黃 宗 鼎 黃 彥 鴻 在 臺 灣 活 動 的 線 索 29 另 尚 有 凶 宅 莊 豫 鄭 問 牛 三 請 旌 有 夫 節 婦 藍 鹿 洲 先 生 等,1914 年 寫 作 的 賀 林 爾 嘉 四 十 壽 辰 一 詩, 還 提 到 了 四 十 年 前 過 板 橋 的 事 情, 年, 林 紓 為 林 鶴 年 遺 集 福 雅 堂 詩 鈔 再 版 本 題 詩 31 這 些 作 品 都 寫 得 有 聲 有 色, 興 味 盎 然 林 紓 多 次 赴 臺, 頗 熟 悉 海 島 風 光 及 民 情 風 俗 所 居 淡 水 蜆 子 街 的 舊 宅 大 海 邊 的 漁 村 天 妃 廟 的 戲 臺 鑼 鼓, 都 清 晰 地 留 在 記 憶 中, 如 他 在 七 十 歲 所 撰 之 文 云 : 余 年 十 六, 侍 先 君 於 臺 灣 之 淡 水 淡 水 為 新 開 埠, 荒 寒 清 寂 余 開 戶 即 對 觀 音 山, 海 上 帆 來, 風 中 片 白, 楚 楚 然 山 光 海 色, 掩 映 窗 戶, 余 亦 少 悟 畫 理 ; 去 今 匆 匆 五 十 四 年 臺 灣 既 割 讓, 視 淡 水 當 日 游 跡, 猶 同 隔 世 32 牛 山 寫 淡 水 商 埠 初 立, 居 人 仍 樸 野 無 禮 衷 街 衢 猥 狹, 群 豕 與 人 爭 道 余 日 中 恒 野 適, 赴 炮 臺 坡, 望 百 里 坌 山 色 百 里 坌 一 名 觀 音 山 然 每 向 炮 臺 坡 必 過 野 廟, 廟 前 有 劇 臺 行 次 忽 見 居 人 牛 三 者, 33 他 在 劇 臺 上 親 睹 牛 三 與 烽 火 館 三 人 衝 突, 牛 三 胸 為 矛 刺 七 穴 慘 死, 三 人 逃 走 之 際, 蹂 躪 農 田, 一 人 為 田 夫 揮 鋤 剖 腦 而 死 足 見 畏 廬 : 畏 廬 筆 記 :( 中 華 圖 書 館,1918), 頁 汪 毅 夫 著 : 臺 灣 近 代 文 學 叢 稿 作 臺 灣 林 文 察 兄 弟, 同 註 10 此 段 相 關 臺 灣 題 材 的 篇 目 參 考 了 汪 氏 此 文 中 所 提, 筆 者 亦 重 新 翻 檢, 另 檢 出 多 篇 此 文 開 門 見 山 就 說 余 年 十 六, 省 府 君 於 臺 灣, 林 紓 很 多 文 章 都 提 到 他 第 一 次 來 臺 經 驗 文 見 林 紓 著, 林 薇 選 編 : 畏 廬 小 品, 同 註 14, 頁 74 詩 曰 : 四 十 年 前 過 板 橋, 陳 陳 景 物 憶 前 朝 卻 看 魯 殿 靈 光 在, 坐 見 昆 明 劫 燹 銷 一 老 精 神 寄 山 水, 諸 郎 英 發 想 風 際 勳 名 甯 為 先 生 祝, 但 把 喬 松 媲 後 雕 板 橋 林 家 一 向 肆 習 文 事, 結 納 文 士, 其 中 曾 任 林 家 西 席 呂 西 村 謝 琯 樵 楊 浚 潘 永 清 等 皆 是 而 林 家 數 代 悠 遊 藝 事, 兼 擅 書 畫, 雅 好 收 藏, 如 林 國 華 維 讓 柏 壽 祖 壽 鶴 壽 爾 嘉 景 仁 熊 祥 悉 文 辭 典 贍 當 時 與 板 橋 林 家 有 關 係 者 如 莊 正, 來 臺 時 間 與 林 紓 相 近, 他 在 同 治 癸 亥 二 年 (1863) 渡 海 來 臺, 遊 寓 淡 北 12 年 (1873) 再 遊 淡 北, 曾 作 大 觀 義 學 碑 記 : 淡 水 海 外 荒, 入 版 圖 最 後 國 初 之 前, 廢 為 狉 獉, 開 闢 百 十 年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 石 刻 史 料 新 編 第 3 輯 19 地 方 類. 臺 灣 教 育 碑 記 ( 臺 北 : 新 文 豐 出 版 公 司,1982), 頁 50 林 紓 與 林 鶴 年 ( ) 於 1882 年 同 榜 中 舉 人, 主 是 年 鄉 試 者 為 清 宗 室 寶 廷 ( 號 偶 齋 ) 林 鶴 年, 安 溪 人, 幼 時 隨 父 寄 籍 臺 灣 1893 年 再 度 赴 臺, 承 辦 茶 厘 船 捐 等 局 務, 並 常 參 與 當 地 文 士 之 聚 會, 據 傳 牡 丹 詩 社 命 名 即 與 其 所 贈 牡 丹 有 關 割 臺 之 後, 他 內 渡 居 廈 門 鼓 浪 嶼, 且 時 有 詩 作 哀 此 事 及 寄 臺 灣 友 朋 王 松 : 如 此 江 山 樓 詩 存 之 跋 文 同 註 12, 頁 224

8 258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見 當 時 民 風 暴 戾 之 氣 他 作 品 中 的 淡 水 書 寫 與 20 年 後 池 志 澂 所 著 全 臺 遊 記 (1891) 滬 美 ( 即 滬 尾 ) 之 情 形 已 稍 異 : 滬 美 民 居 數 千 家, 皆 依 山 曲 折, 分 為 上 中 下 三 層 街, 中 下 市 肆 稠 密, 行 道 者 趾 錯 肩 摩, 而 上 則 樹 木 陰 翳 樓 閣 參 差, 頗 有 村 居 縹 緲 之 意 由 街 西 出 二 三 里 即 港, 俗 所 謂 淡 水 港 是 也 兩 岸 南 北 皆 山, 中 開 大 港, 寬 六 七 里, 水 深 三 丈, 兩 邊 暗 沙 圍 抱, 輪 泊 須 俟 潮 出 入 此 雞 籠 以 南 咽 喉 也 港 口 舊 有 荷 蘭 砲 臺 今 外 口 北 岸 復 新 築 西 洋 砲 臺, 甚 雄 壯 近 又 設 水 雷 局 海 關 焉 34 當 時 林 紓 所 住 的 蜆 子 街 人 口 尚 不 多, 其 所 住 凶 宅, 與 梁 氏 女 都 提 供 了 他 對 於 鬼 狐 神 怪 的 題 材 描 述, 他 似 乎 對 這 些 妖 妄 之 說, 並 不 否 定 也 不 肯 定 在 鬼 唱 寫 道 : 論 鬼 何 地 無 之, 雖 以 西 國 哲 學 家, 猶 窮 究 神 學 然 人 鬼 釐 然 莫 混 必 夜 深 挾 槍 與 鬼 宣 戰, 寧 非 多 事? 35 在 梁 氏 女 的 開 端, 他 又 說 : 余 生 平 不 信 神 怪 之 事, 顧 三 十 以 前 往 往 遇 之, 輒 不 謂 然, 疑 目 光 炫 異, 或 腦 病 使 然, 故 略 而 不 道 唯 有 一 事, 存 之 於 心, 今 五 十 五 年 矣, 事 為 目 睹, 且 身 與 其 間 至 五 十 六 日 之 久, 無 晝 無 夜, 咸 有 怪 徵, 斯 亦 奇 矣 36 凶 宅 則 是 他 在 臺 灣 淡 水 的 經 驗, 37 收 入 鐵 笛 亭 瑣 記, 文 字 簡 短, 是 典 型 的 筆 記, 文 云 : 余 客 臺 灣 時, 居 近 蜆 子 街, 屋 高 三 楹, 中 為 奴 子 洪 福 所 居, 左 為 先 子 燕 息 之 所 先 子 多 赴 竹 塹, 不 恆 歸 寓, 余 則 居 其 右 方 時 余 方 十 八 歲, 夜 自 天 妃 廟 觀 劇 歸, 室 中 有 火 青 熒 余 謂 友 人 周 鼎 臣 下 榻 既 而 門 鎖, 門 外 鑰 如 故, 則 大 駭 發 扃 後, 室 中 洞 黑 無 火, 心 之 有 異, 怏 怏 歸 寢 漏 四 下, 几 案 皆 動, 小 櫈 行 地 作 聲 拊 床 驚 之, 聲 乃 愈 厲, 若 與 余 抗 即 大 怒, 拔 刃 起 舞, 遲 明 筋 力 皆 倦, 遂 昏 睡 日 高 起 視, 處 處 皆 刀 痕, 復 大 笑 夜 來 之 妄, 自 是 怪 絕 余 是 年 四 月 歸, 五 月 有 杜 姓 者 遷 入, 七 日 其 妻 縊 尋 有 人 告 余, 此 宅 前 後 縊 死 五 人, 歷 歷 舉 其 名, 聞 池 志 澂 著 : 全 臺 遊 記, 收 入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編 輯 : 臺 灣 遊 記 (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89 種,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0), 頁 6 其 後 二 年, 史 久 龍 於 光 緒 19 年 (1893)11 月, 任 滬 尾 鹽 務 事, 對 於 淡 水 基 隆 兩 地 防 務 極 為 關 注, 淡 水 之 繁 榮 於 憶 臺 雜 記 文 中 可 見 另 見 方 豪 : 介 紹 一 本 未 為 人 知 的 清 季 臺 灣 遊 記, 方 豪 六 十 自 定 稿 ( 臺 北 : 學 生 書 局,1969), 頁 林 紓 著 : 畏 廬 漫 錄 2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1922), 頁 298 同 前 註, 頁 303 收 入 蠡 叟 叢 談,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四 十 編 第 10 冊 及 林 紓 : 畏 廬 瑣 記,( 上 海 : 商 務 印 書 館 發 行, 1934 年 4 月 ) 原 發 表 於 新 申 報 期,1919 年 6 月 29 日 -7 月 1 日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的 專 欄 叢 談, 亦 錄 筆 記 短 篇 ( 小 說 ), 大 約 時 人 對 叢 談 所 收 錄 範 疇 如 此

9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59 之 悚 然 38 寫 他 某 夜 從 天 妃 廟 看 戲 歸 來, 疑 鬼 疑 神, 想 懾 服 鬼 怪, 使 勁 捶 打 床 板 又 拔 刀 起 舞, 藉 以 壯 膽 天 明 才 悟 到 燈 火 是 洪 福 忘 了 熄, 開 門 風 大 方 被 吹 滅 ; 聲 響 是 舊 房 老 鼠 多, 哪 有 什 麼 鬼 神 作 怪? 那 些 年 月, 臺 灣 社 會 黑 暗, 窮 苦 人 家 多 掙 扎 於 死 亡 線 上, 因 此 這 座 老 宅 前 後 縊 死 過 五 個 人, 正 是 說 明 困 苦 環 境 下, 生 存 條 件 惡 劣, 窮 人 對 生 活 失 去 了 信 心 那 繪 聲 繪 影 的 傳 述, 林 紓 聽 得 有 些 悚 然, 但 更 令 他 悚 然 的 恐 怕 還 是 生 活 中 一 些 慘 不 忍 睹 的 事, 直 到 他 離 開 臺 灣 多 年, 晚 年 都 未 能 從 記 憶 中 抹 去 這 些 作 品, 譬 如 臺 灣 蠱 毒 元 帥 娘 臺 灣 蠱 毒 寫 其 居 淡 水 時, 阿 環 與 鄰 娼 爭 奪 一 個 男 子, 鄰 娼 無 法 勝 過 她, 就 偷 偷 地 在 食 物 裡 下 蠱 毒, 使 其 從 腳 趾 爛 到 大 腿, 並 痛 苦 死 去 文 云 : 余 居 淡 水 時, 為 前 此 四 十 五 年, 淡 水 居 人 寥 寥 然 開 門 即 西 海, 海 灘 怪 石 雜 立, 色 正 黑 實 有 三 五 漁 舟, 聚 其 下 極 北 有 茅 屋, 時 時 有 紅 衣 婦 人 倚 扉 立, 婦 名 阿 環, 頗 有 資 首 逾 數 月 忽 聞 環 病, 又 十 日 言 環 死, 且 失 一 股 蓋 環 與 鄰 娼 爭 一 男 子, 鄰 娼 不 能 勝, 興 蠱 以 厭 之, 環 遂 死 或 言 以 蠱 矢 投 湯 液 進 之, 自 足 趾 濃 潰, 亡 其 左 股 而 死 野 蠻 之 人, 固 有 非 人 理 所 喻 者, 此 事 為 余 目 覩, 初 非 得 諸 傳 聞 39 頗 有 幾 分 姿 色 的 阿 環, 為 家 貧 所 累, 操 賣 笑 生 涯, 林 紓 特 別 寄 予 同 情, 後 阿 環 被 下 蠱 慘 死, 作 者 不 禁 對 人 心 之 惡 毒 人 性 之 滅 絕, 無 限 慨 嘆 他 理 解 那 些 淪 落 煙 花 柳 巷 的 女 子, 善 良 而 命 運 多 舛 晚 年 他 根 據 見 聞 撰 寫 了 多 篇 臺 灣 妓 女 的 故 事, 深 深 哀 嘆 元 帥 娘 敍 述 閩 縣 紀 天 澤 來 到 臺 灣, 40 獨 居 無 聊, 開 門 踏 月 而 出, 行 過 蜆 子 街, 聽 見 屋 內 有 人 在 彈 琵 琶, 且 歌 且 彈 : 秋 日 苦 短 秋 夜 長, 粉 墻 南 角 秋 花 黃 秋 花 欲 擷 神 沮 傷, 神 沮 傷, 三 更 動 起 離 鸞 想, 又 何 人 捧 我 明 珠 掌, 聲 至 幽 咽 紀 生 敲 門, 見 女 子 濃 妝 端 坐, 而 眉 眼 不 展 近 前 問 候, 得 知 該 女 名 環 娘, 家 有 老 母, 靠 她 養 活 這 夜 無 人 過 訪, 因 而 獨 坐 生 悲, 紀 生 軟 言 勸 慰, 女 子 破 涕 為 笑 此 後 環 娘 為 嚴 辮 所 擄, 紀 生 為 嚴 辮 妻 元 帥 娘 所 縛, 因 緣 際 會, 得 相 偕 逃 逸, 之 後 紀 生 以 功 獲 賞, 官 守 備, 並 取 ( 娶 ) 環 娘 元 帥 娘 此 篇 同 前 註, 畏 廬 瑣 記, 頁 同 前 註, 頁 刊 小 說 新 報 1916 年 5 期 收 入 林 琴 南 筆 記 ( 版 權 頁 及 內 文 書 眉 為 畏 廬 筆 記 ),( 上 海 : 中 華 圖 書 館 出 版,1918), 頁 元 帥 娘 一 篇 又 曾 被 改 題 為 環 孃, 收 入 女 界 寶 全 第 三 冊 ( 上 海 : 國 華 書 局,1917), 頁 文 末 署 名 作 者 林 紓, 但 省 略 踐 卓 翁 曰 一 段 話 此 段 話 提 及 嚴 辮 每 至 一 村, 必 令 演 劇, 列 筵 高 坐, 倚 長 刀 於 側, 血 塗 其 身, 乾 則 拭 去, 別 塗 生 血, 聞 其 妻 多 面 首, 恆 不 與 同 宿, 又 不 令 其 御 女

10 260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與 殺 人 武 嚴 辮 裡 的 人 物 有 若 干 重 疊, 亦 可 彼 此 相 呼 應 如 殺 人 武 一 則, 記 載 了 當 時 臺 灣 殘 忍 的 刑 罰, 但 特 別 提 到 嚴 辮 : 臺 灣 戴 煥 生 之 起 義, 實 為 貪 吏 所 激, 遂 生 巨 變 戴 生 平 慷 慨, 為 鄉 人 所 推 本 為 小 吏, 家 資 悉 以 賙 贍 貧 乏, 故 變 故 起 時, 遂 擁 為 渠 率 所 部 三 人, 一 曰 嚴 瓣, 一 曰 呂 子, 一 曰 大 舌 二 嚴 披 髮 橫 大 刀, 殺 人 取 血, 遍 塗 其 身 每 至 一 縣, 必 張 筵 召 俳 優, 赤 身 踞 案, 啖 嚼 無 算 妻 曰 元 帥 娘, 臨 陣 厚 抹 脂 粉, 囊 檳 榔, 拋 擲 城 上, 啖 守 卒, 彼 此 諧 謔, 備 懈, 則 疾 攻 破 城 入 呂 子 尤 嗜 殺, 敗 後 擒 戴 入 都, 著 火 燒 鐵 衫, 衫 以 線 鐵 為 之, 鍛 久 令 紅, 著 戴 身 上, 肉 自 衫 網 出, 則 以 鐵 爪 扒 去 之, 見 骨 而 止, 餘 人 皆 就 地 駢 戮, 然 為 刑 名 不 一 律 有 殺 人 武 者, 官 六 品, 設 一 木 架, 如 坐 蹋, 縛 人 腕 於 榻 臂 上, 剝 以 小 刃, 掌 立 脫 掌 脫, 反 其 腕 肉, 令 仰 卷, 則 二 白 骨 挺 出, 然 後 取 其 心 肺 又 一 法, 以 嚴 繩 束 腰 膂 絕 急, 腸 胃 盡 縮 於 上, 則 以 剉 草 之 刃, 腰 斬 之 抱 其 半 身 至 漆 案 之 上, 血 熱 與 漆 相 吸, 不 可 驟 拔 氣 未 全 洩, 人 亦 不 即 死, 聲 厲 如 牛 喘, 逾 數 刻 乃 死 凡 此 淫 行, 余 十 六 歲 至 臺 灣 時, 尚 一 見 之, 野 蠻 之 不 足 語 以 人 道 如 此 也 41 林 紓 著 作 技 擊 餘 聞 中 又 有 獨 立 一 篇 記 述 嚴 辮 : 戴 逆 之 起 事 臺 灣 也, 有 兩 大 將, 曰 呂 子, 曰 嚴 辮 嚴 辮 長 身 偉 貌, 飲 食 兼 人, 殺 人 以 血 膏 身, 起 紫 棱, 腥 不 可 近 舞 長 刀 可 二 十 二 斤, 摧 陷 官 軍 如 拉 朽 既 陷 艋 舺, 召 優 者 奏 技, 自 設 高 座, 帶 刀 觀 劇 廚 者 進 膳, 不 特 意, 立 斬 其 前, 血 濺 杯 羹, 仍 取 啜 之 妻 曰 元 帥 娘, 傅 粉 如 妖 魅 每 攻 城, 以 羅 巾 裹 檳 榔, 擲 城 上 與 守 卒 作 媚 語, 浸 懈, 則 趣 攻 之, 城 往 往 因 之 而 陷 軍 官 既 收 復 臺 南, 嚴 辮 猶 力 斫 四 十 人 始 死 嚴 辮 即 戴 潮 春 事 件 相 關 人 物 嚴 辦, 林 紓 此 段 敘 述 極 為 生 動, 活 現 其 人 及 其 妻 面 貌 42 林 紓 文 采 出 眾, 暇 時 亦 以 練 習 武 藝 為 樂 事, 善 拳 擊, 精 劍 術, 曾 經 出 版 過 筆 記 小 說 技 擊 餘 聞, 作 品 中 對 俠 士 以 及 拳 師 的 塑 造 軼 聞 瑣 事 的 傳 佈, 寫 得 神 采 十 足, 虎 虎 有 生 氣 林 紓 著, 林 薇 選 編 : 畏 廬 小 品, 同 註 14, 頁 相 關 嚴 辮 的 傳 說 故 事, 後 來 在 畸 雲 嚴 辨 末 路 亦 有 八 回 敘 述, 嚴 辨 嚴 辮 嚴 辦 指 涉 同 一 人, 可 見 故 事 流 傳 很 廣, 文 見 三 六 九 小 報 第 46 至 53 回,1931 年 2 月 日 及 3 月 3 6 日 雖 然 三 六 九 小 報 逢 三 六 九 發 行, 但 偶 有 例 外,1931 年 2 月 僅 至 28 日, 因 此 於 該 日 出 刊 許 建 崑 傳 奇 與 敘 史 : 三 六 九 小 報 史 遺 之 探 析, 略 討 論 到 嚴 辨 末 路 之 寫 作 技 巧, 見 朱 歧 祥 許 建 崑 主 編 : 臺 灣 古 典 散 文 ( 臺 北 : 里 仁 書 局,2011), 頁 183

11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61 而 踐 卓 翁 短 篇 小 說 中 值 得 注 意 的 有 莊 豫 程 拳 師 水 先 生 等 幾 篇 莊 豫 事 蹟 是 由 錢 塘 王 君 講 述, 林 紓 留 下 了 深 刻 的 印 象, 後 來 將 這 些 素 材 加 以 提 煉, 透 過 想 像 與 虛 構, 撰 就 短 篇 小 說 莊 豫, 43 敘 述 臺 灣 巨 盜 莊 豫 ( 一 名 莊 芋 ), 劫 富 濟 貧, 行 俠 仗 義, 能 以 飛 鏢 於 百 步 之 外 中 人, 日 行 四 百 里, 飄 忽 無 常 曾 嚴 懲 一 惡 霸, 土 豪 紀 彪 侯 強 搶 民 女, 芋 於 深 山 中 受 女 父 之 請, 寅 夜 至 紀 宅, 紀 家 父 子 以 刀 劍 相 搏, 芋 以 鐵 丸 盲 一 子 之 目, 宮 一 子 之 陰, 負 女 而 去, 彪 侯 從 此 不 敢 為 暴 鄉 里 又 劫 得 縣 令 貪 污 所 得 巨 金, 廣 為 施 捨 官 軍 以 謀 反 罪 懸 賞 出 兵 捕 捉 而 屢 為 芋 所 敗 後 芋 終 因 疲 於 奔 行, 為 一 妓 藥 酒 所 毒, 遂 就 縛 臨 刑 言 笑 自 若, 謂 : 一 生 急 人 所 急, 但 不 知 古 人 中 何 人 似 我, 恨 我 不 讀 史, 無 能 舉 以 自 方 也 此 一 鋤 暴 扶 弱 疏 財 仗 義 的 俠 盜 形 象 躍 然 紙 上 林 紓 在 跋 中 寫 道 : 余 疑 事 蹟 似 近 點 染, 顧 小 說 家 又 好 拾 荒 唐 之 言, 不 爾, 文 字 不 能 醒 人 倦 眼 也 生 平 不 喜 作 妄 語, 乃 一 為 小 說, 則 妄 語 輒 出 實 則 英 之 迭 更 與 法 之 仲 馬 皆 然, 寧 獨 怪 我? 在 林 紓 看 來, 讀 小 說 本 來 就 是 茶 餘 飯 後 消 遣 娛 樂 的, 因 此 在 作 品 中 以 真 人 真 事 為 藍 本, 加 以 適 當 的 藝 術 虛 構 加 工, 才 能 夠 獲 得 讀 者 青 睞 還 列 舉 了 狄 更 斯 和 大 仲 馬 的 創 作 實 例, 說 明 藝 術 創 作 離 不 開 虛 構 又 言 唯 莊 芋 臨 刑 一 言, 甚 怪 特, 似 生 平 有 異 稟, 方 能 言 此 海 外 固 多 異 人, 今 馴 服 於 日 本 人 威 力 之 下, 雖 得 百 莊 芋 何 用 耶? 深 切 地 感 慨 於 國 家 危 亡, 面 臨 外 族 的 侵 略 卻 無 力 抗 擊 的 時 勢 後 徐 珂 編 纂 清 稗 類 鈔 第 39 冊 胥 役 盜 賊 收 入 此 文 部 分, 題 目 改 為 莊 芋 為 美 人 所 困, 連 橫 臺 灣 通 史 亦 據 莊 豫 改 寫 44 至 於 俠 義 之 士, 在 官 方 檔 案 裡 則 以 土 匪 罪 大 惡 極 視 之, 如 稟 嘉 屬 著 匪 莊 芋 聚 眾 滋 擾 擬 委 袁 守 會 同 各 營 剿 辦 由 ( 光 緒 八 年 正 月 二 十 五 日 ) 嘉 義 縣 土 匪 莊 芋 等 滋 事 情 形 片 ( 光 緒 八 年 正 月 二 十 六 日 ) 45 楊 雲 萍 談 莊 豫 時 說 : 連 雅 堂 先 生 署 通 史 卷 三 十 五, 有 一 篇 勇 士 列 傳 名 曰 : 勇 士, 可 是, 所 傳 的 一 大 半 是 綠 林 的 俠 客 通 史 裏 面, 有 這 篇 列 傳, 顯 然 是 受 到 史 記 的 遊 俠 列 傳 的 影 響 連 氏 所 記 莊 豫 事, 是 否 全 是 史 實 固 有 俟 究 討 可 發 表 於 1913 年 7 月 23 日 至 26 日 平 報, 收 入 踐 卓 翁 小 說. 第 一 輯 另 見 林 紓 著, 林 薇 選 編 : 畏 廬 小 品, 同 註 14, 頁 連 橫 著 : 臺 灣 通 史 ( 上 海 : 華 東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2006), 頁 526 徐 珂 : 清 稗 類 鈔 第 39 冊. 胥 役 盜 賊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1928), 頁 68 孔 昭 明 : 臺 灣 文 獻 史 料 叢 刊 第 九 輯 (179) 巡 臺 退 思 錄 ( 全 ) ( 臺 北 : 大 通 書 局,1987), 頁 64-66

12 262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是, 莊 氏 是 有 其 人, 至 少 遊 俠 的 精 神 確 曾 是 存 在 於 臺 灣 的 46 胡 萬 川 亡 命 好 漢 的 生 與 死 一 莊 芋 曾 切 廖 添 丁 傳 說 之 研 究 說 臺 灣 通 史 應 當 是 信 史, 然 而 事 實 上 卻 又 不 然, 依 照 可 考 的 官 方 文 獻 的 查 核, 以 及 其 他 相 關 資 料 的 對 比, 勇 士 列 傳 這 兩 篇 其 實 是 更 接 近 傳 說 記 聞 的 性 質, 比 較 不 像 是 真 正 信 而 有 徵 的 史 傳 又 說 莊 豫 應 當 是 莊 芋 的 誤 記 因 為 清 朝 各 官 文 書 中 都 是 書 寫 莊 芋 此 點 在 張 菼 的 清 代 臺 灣 民 變 史 研 究 書 中 的 高 夔 莊 芋 事 變 一 文, 已 有 專 章 討 論 47 根 據 史 料 檔 案, 莊 豫 後 來 路 劫 嘉 義 知 縣 的 錢 財, 官 方 乃 加 強 緝 捕, 署 理 嘉 義 知 縣 邱 峻 南 線 民 吳 登 科 以 及 劉 傳 基 擬 予 祕 密 逮 捕 莊 芋 不 滿, 聚 眾 捕 殺 吳 登 科 以 及 劉 傳 基 等 人, 並 在 梅 仔 坑 豎 旗 反 抗, 自 稱 中 陸 大 元 帥, 連 結 彰 化 縣 民 陳 文 英 為 北 陸 大 元 帥, 嘉 義 內 山 的 文 阿 琳 為 鎮 山 大 元 帥 立 鄭 成 功 的 旗 號, 以 之 號 召 群 眾 臺 灣 道 劉 璈 採 取 圍 堵 政 策,1882 年 2 月 擊 破 莊 芋 的 根 據 地, 逮 捕 多 人, 而 莊 芋 等 人 逃 入 山 中 1884 年 劉 璈 去 職, 追 捕 莊 芋 的 事 鬆 懈 下 來 1885 年, 莊 芋 投 林 朝 棟 營 為 哨 官, 在 營 病 歿 由 此 看 來, 傳 說 故 事 中 的 莊 豫 有 相 當 多 情 節 是 經 過 林 紓 的 想 像 虛 構, 而 連 雅 堂 不 僅 沿 用 了 莊 豫 姓 名, 亦 大 幅 濃 縮 了 林 紓 莊 豫 小 說 的 一 些 細 節 在 楊 雲 萍 胡 萬 川 的 研 究 中 並 未 察 覺 到 連 橫 臺 灣 通 史 卷 三 十 五 勇 士 列 傳 的 莊 豫 是 受 到 了 林 紓 作 品 的 影 響 因 此 推 論 : 連 橫 將 莊 芋 寫 作 莊 豫, 並 將 莊 豫 的 最 終 結 局 說 成 是 為 妓 女 所 背 叛 出 賣, 和 歷 史 文 書 所 載 的 投 誠 為 官, 病 歿 於 營 的 結 局 大 不 相 同, 即 可 推 斷 連 橫 所 記 莊 氏 事 跡, 應 當 大 多 來 自 民 間 傳 說 這 推 論 自 然 沒 錯, 林 紓 所 寫 的 莊 豫 是 錢 塘 王 君 口 述 的, 自 然 是 民 間 的 流 傳, 但 從 林 連 二 作 發 表 時 間 先 後, 及 敘 述 的 情 節 脈 絡 觀 之, 連 橫 顯 然 是 從 林 紓 作 品 來 雖 然 胡 萬 川 疏 忽 了 林 紓 這 條 線 索, 但 他 很 謹 慎 地 看 待 連 橫 為 莊 豫 立 傳 一 事, 連 橫 所 持 觀 點 所 記 事 跡 及 所 做 評 論, 和 官 方 文 獻 頗 有 差 異, 是 否 即 代 表 他 完 全 站 在 民 間 立 場, 為 民 間 張 目, 是 還 頗 有 討 論 餘 地 的 與 莊 豫 相 近 的 故 事 還 有 蔡 牽 其 人 其 事, 蔡 牽 造 反, 乃 憤 官 吏 貪 殘, 故 遁 跡 海 上, 又 為 眾 擁 為 魁, 但 他 並 不 像 一 般 海 盜 那 樣 兇 殘, 他 能 把 別 人 船 上 的 女 兒 養 為 義 女, 對 劫 來 的 書 生, 相 當 敬 重, 並 將 養 女 嫁 給 鄭 生, 武 略 也 比 官 兵 將 帥 略 勝 一 籌 林 紓 說 : 蔡 牽 兵 略 勝 於 李 也, 然 孤 行 海 上, 不 能 據 城 邑 而 守, 徒 病 行 旅 而 已, 決 無 成 事 乃 其 禮 重 文 人, 前 張 而 後 鄭, 似 不 類 海 寇 所 為 48 蔡 牽 實 有 其 人, 清 福 建 同 安 人 初 以 浙 閩 沿 海 為 根 據 地, 打 擊 清 軍 嘉 慶 八 年 (1803) 建 造 大 海 舶, 渡 海 攻 臺 灣 十 年 攻 至 臺 灣 府 城 ( 今 臺 南 ), 楊 雲 萍 : 臺 灣 史 上 的 人 物 ( 臺 北 : 成 文 出 版 社 有 限 公 司,1981), 頁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臺 灣 文 學 研 究 所 : 臺 灣 民 間 文 學 學 術 研 討 會 暨 說 唱 傳 承 表 演 論 文 集 ( 臺 南 : 國 家 臺 灣 文 學 館,2004) 林 紓 : 鄭 問, 畏 廬 漫 錄 2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1925), 頁 125

13 解 49 異 狗 一 則 亦 是 林 紓 客 臺 灣 時 的 親 眼 目 睹, 文 云 :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63 當 地 起 義 軍 首 領 洪 老 四 吳 淮 泗 等 回 應, 有 眾 二 萬 多 人, 被 推 為 鎮 海 王 十 二 年 與 清 軍 激 戰 於 黑 水 洋, 擊 殺 水 師 提 督 李 長 庚 後 與 清 將 王 得 祿 邱 良 功 激 戰 失 敗, 裂 船 自 殺 在 許 元 仲 吳 婢 念 舊 中 鹽 商 之 婢 被 兄 轉 賣, 海 盜 蔡 牽 出 金 贖 之, 因 而 成 為 壓 寨 夫 人, 是 以 義 釋 王 僕 王 僕 歸 告 婢 之 兄, 二 兄 金 罄 欲 投 海 入 夥 為 盜, 其 妹 怒 欲 殺 之, 蔡 牽 為 之 婉 轉 解 釋, 乃 換 得 一 條 生 路, 抱 頭 鼠 竄 而 歸 雖 是 海 盜 出 身, 但 相 關 蔡 牽 傳 聞 的 故 事 必 然 打 動 林 紓 之 心, 何 況 蔡 牽 與 林 紓 同 為 閩 人, 亦 曾 到 滬 尾, 禮 賢 下 士 重 義 講 情, 在 民 間 形 象 不 壞, 因 而 林 紓 對 海 盜 蔡 牽 如 此 客 觀 描 述, 更 顯 現 其 人 對 貧 困 而 被 官 逼 造 反 的 人 民 有 著 同 情 的 理 余 客 臺 灣 時, 有 董 姓 者 病 痔 而 嗜 芙 蓉, 長 日 一 燈, 偃 臥 吐 納, 友 人 多 集 其 室 坐 談 董 能 雅 謔, 聞 者 傾 靡 余 亦 時 至 其 室, 夜 分 始 歸, 一 日 侍 者 傳 外 間 有 風 狗, 囓 人 輒 死, 毗 鄰 執 械 似 之 不 可 得 眾 聞 之 不 為 意, 呼 譁 言 狗 至 門 外 矣, 侍 者 取 械 逐 之 董 急 令 閉 關, 已 聞 有 狺 狺 聲 達 戶 外 扃 不 得 入, 狗 忽 躍 起, 自 窗 間 入, 直 去 董 榻, 囓 其 足, 復 從 窗 躍 出, 為 侍 者 力 刃 而 死 時 屋 中 同 坐 者 三 人, 皆 無 恙, 而 董 中 毒 深, 卒 不 救, 病 四 十 餘 日 死 矣, 迷 信 者 言 有 夙 冤 也 50 此 則 所 記 似 乎 與 狂 犬 病 有 關, 如 是, 則 臺 灣 在 1870 年 代 時, 已 有 相 關 狂 犬 病 之 事 例 亦 可 見 類 此 事 件, 在 當 時 多 以 果 報 迷 信 視 之 藍 鹿 洲 先 生 寫 鹿 洲 先 生 判 決 如 神 明, 原 爭 產 訴 訟 之 兄 弟 因 之 而 和 好, 二 人 夫 婦 咸 叩 頭 曰 願 留 其 子, 誓 不 更 爭 51 鐵 笛 亭 瑣 記 其 一 請 旌 有 夫 節 婦 記 載 其 友 周 莘 仲 在 臺 灣 時, 以 旌 表 節 孝 為 事 : 臺 灣 風 俗 靡, 廣 文 欲 振 刷 女 界, 使 之 勵 節 門 斗 紀 某 見 而 心 豔 之, 一 日 忽 入, 長 跽 言 曰 : 請 官 為 小 人 妻 請 旌 獎 廣 文 曰 : 若 妻 行 孝 乎? 曰 : 否 為 夫 守 節 耳 廣 文 曰 : 汝 在, 若 妻 安 云 守 節? 門 斗 曰 : 及 小 人 未 死 而 請 旌, 小 人 死 後, 或 不 失 節 廣 文 大 笑, 斥 去 之 52 有 關 臺 灣 番 女 的 記 載 也 是 較 難 得 的 材 料, 畏 廬 漫 錄 阿 脂 寫 劉 銘 傳 撫 臺 灣, 53 不 久, 蔡 牽 相 關 傳 聞, 可 另 見 李 若 文 海 賊 王 蔡 牽 的 世 界 ( 臺 北 : 稻 香 出 版 社,2011) 及 陳 維 君 清 代 筆 記 中 的 臺 灣 故 事 研 究 ( 嘉 義 : 中 正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2006) 唯 林 紓 鄭 問 一 篇 並 未 被 李 若 文 陳 維 君 納 入 討 論, 易 言 之, 林 紓 的 鄭 問 被 研 究 者 忽 略 了 此 外, 在 三 六 九 小 報 說 海. 史 遺 有 亞 雲 蔡 牽 逸 聞 三 回, 亦 未 被 關 注, 見 第 號,1934 年 4 月 日, 頁 3 鄭 坤 五 鯤 島 逸 史 亦 述 及 蔡 牽 之 亂, 以 此 豐 富 小 說 情 節 同 前 註, 頁 60 同 註 13, 頁 313 柯 靈 張 海 珊 主 編 : 中 國 近 代 文 學 大 系 筆 記 文 學 集 二 第 6 集 ( 上 海 : 上 海 書 店 出 版 社, 1995), 頁 644 亦 見 畏 廬 漫 錄, 同 前 註 同 前 註, 頁

14 264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大 府 即 圖 撫 番, 然 而 番 社 不 易 撫 也 幸 有 劉 勝 其 人, 精 擊 劍 之 術, 充 臺 灣 征 番 軍, 救 得 溫 陵 人 阿 脂, 並 娶 為 妻 阿 脂 原 非 番 婦, 乃 幼 時 為 番 人 所 劫, 自 然 漸 染 其 習, 好 赤 足 善 織 布 有 意 思 的 是 作 者 於 文 末 寫 溫 陵 人 恒 呼 脂 為 番 女, 阿 脂 不 辯, 只 說 : 番 女 人 而 非 獸, 內 地 人 固 有 人 而 獸 者, 番 女 未 宜 輕 也 說 得 不 卑 不 亢, 極 有 識 見 另 阿 香 曲 記 載 番 女 阿 香 事 蹟 : 阿 香 為 臺 灣 某 公 家 姬, 產 自 番 社, 豐 豔 異 常, 而 舉 止 乃 有 大 家 風 範 前 此 五 十 年, 余 見 之 淡 水, 嫣 然 一 麗 人 也 後 十 年, 阿 香 死, 而 某 公 亦 籍 沒 余 戲 為 昌 谷 體, 製 為 此 曲 事 隔 四 十 年, 昨 日 檢 明 刻 南 華, 此 稿 竟 在 楮 葉 中, 哲 維 好 錄 吾 詩, 因 授 以 敝 帚 峭 碉 危 箐 蠻 路 深, 海 棠 紅 綺 傷 秋 霖 雜 花 仙 鳳 貼 金 翅, 綠 瓊 輈 上 生 流 媚 銀 燭 垂 虹 寶 帳 昏, 童 娃 籠 燭 扃 重 門 西 國 一 夜 紅 心 死, 新 綠 排 衙 覆 春 水 老 桂 收 香 蠹 抱 根, 垂 簾 隔 斷 苔 花 紫 彎 彎 笙 道 青 驄 馬, 繡 幄 傳 餐 饜 新 鮓 越 羅 無 光 簟 色 灰, 煙 態 著 茵 淚 盈 把 綠 華 劫 盡 雲 車 回, 粉 臺 香 氣 留 玫 瑰 十 二 門 前 春 色 變, 翩 翩 緹 騎 腰 花 箭 塵 壓 屏 風 不 見 人, 月 斜 珠 幌 歸 雙 燕 54 阿 香 曲 發 表 於 1918 年 6 月 10 日 的 公 言 報, 由 序 言 事 隔 四 十 年 推 算, 林 紓 在 淡 水 見 到 阿 香 的 時 間 約 1878 年, 正 是 十 六 七 歲 省 父 於 臺 的 時 間 ( ) 55 林 紓 作 品 中 描 述 到 女 性 的 作 品, 各 有 兩 篇 是 妓 女 番 女 題 材, 另 外 是 嚴 辮 妻 元 帥 娘, 都 是 較 特 殊 的 女 性 形 象, 另 一 篇 謝 蘭 言 則 是 描 寫 臺 灣 出 洋 留 學 生 韓 子 羽 與 僑 商 女 兒 謝 蘭 言 的 愛 情 故 事 故 事 時 空 發 生 於 臺 灣 新 闢 關 埠 的 咸 豐 年 間, 正 是 林 琴 南 首 渡 臺 灣 之 前 不 久 咸 豐 八 年 (1858) 第 二 次 鴉 片 戰 爭, 中 英 簽 訂 了 不 平 等 的 中 英 天 津 條 約, 臺 灣 始 開 闢 為 通 商 口 岸 因 為 是 在 異 國 他 鄉, 他 們 能 夠 自 由 地 交 往, 逐 步 地 互 相 瞭 解, 進 而 培 育 起 感 情 但 最 後, 作 者 林 紓 還 是 讓 他 們 不 逾 越 禮 防 小 說 寫 二 人 歸 途 中 因 航 船 觸 礁, 流 落 荒 島 此 時 子 羽 要 想 自 訂 終 身, 試 問 蘭 言 曰 : 自 由 結 婚, 唯 西 俗 有 之, 中 國 則 否 不 審 姊 氏 能 不 徇 俗 見, 踵 此 例 否? 女 結 舌 久 不 能 言, 心 頗 咎 其 唐 突, 即 曰 : 禮 防 所 在, 吾 不 能 外 越 而 叛 名 教 唯 出 之 以 正 者, 容 與 老 母 圖 之, 今 同 在 患 難 之 中, 偶 一 不 慎, 即 百 死 無 可 湔 滌, 林 紓 著, 李 家 驥 等 整 理 : 林 紓 詩 文 選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1993), 頁 江 中 柱 認 為 此 詩 當 作 於 19 世 紀 70 年 代 末 或 80 年 代 初, 並 認 為 是 林 紓 關 於 臺 灣 的 最 早 作 品, 實 為 誤 解 林 紓 與 臺 灣, 福 州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2006 年 第 4 期 ( 總 第 76 期 )(2006), 頁 13-17

15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65 弟 其 慎 持 此 義 語 後 凜 然 若 不 可 犯 子 羽 戰 慄 無 言, 即 曰 : 姊 能 不 食 今 曰 之 言 否? 女 曰 : 信 義 所 在, 烏 敢 反 汗? 在 私 情 言 之, 則 情 勝 於 義 ; 在 禮 防 言 之, 則 禮 重 於 生 弟 慎 葆 此 情, 吾 力 守 吾 禮, 彼 此 兩 得 之 矣 子 羽 曰 : 金 石 之 言, 銘 之 心 版 56 如 此 的 彼 此 兩 得, 想 必 林 紓 在 小 說 創 作 時 也 是 煞 費 苦 心, 堪 稱 堅 持 了 自 己 道 德 倫 理 觀 念 的 原 則 性 從 本 篇 可 清 楚 地 看 出, 林 紓 在 自 著 小 說 中, 借 人 物 之 口, 闡 發 其 理 想 作 者 從 改 良 主 義 的 立 場 出 發, 認 為 科 學 技 術 是 應 當 向 西 方 學 習 的, 而 倫 理 道 德 則 是 不 能 跟 著 西 方 走 的 作 者 維 護 封 建 禮 教 也 維 護 傳 統 文 化, 很 難 籠 統 地 加 以 否 定 四 林 紓 作 品 在 臺 灣 的 刊 載 臺 灣 報 刊 對 林 紓 之 報 導 多 著 意 於 其 舊 學, 詩 話 拾 碎 錦 囊 ( 二 百 六 十 七 ) : 林 琴 南 孝 廉 名 群 玉 閩 之 名 下 士 也 生 平 博 覽 群 書 著 述 宏 富 曾 選 時 事 為 題 各 繫 以 詩 編 成 一 冊 名 曰 閩 中 新 樂 府 寓 規 諷 之 意, 存 鼓 勵 之 心 指 摘 無 遺 極 中 肯 綮 可 為 當 頭 棒 喝 其 機 蒙 養 之 失 57 支 那 近 代 文 學 一 斑 ( 續 ) 一 文 云 : 當 以 林 紓 為 第 一, 林 號 琴 南 閩 人 也 舊 學 之 素 養 甚 深 詩 文 之 才 亦 可 稱 為 作 家 其 於 小 說 界 佔 有 一 大 勢 力, 其 著 譯 之 數 近 百 種 以 上 如 茶 花 女 遺 事, 不 如 歸 薄 倖 郎 寒 牡 丹 等 皆 粹 中 之 粹 也 58 當 時 書 刊 出 版 不 易, 評 述 林 紓 之 意 見, 可 見 葉 榮 鐘 中 國 新 文 學 概 觀, 在 序 說 評 價 了 林 譯 小 說 對 新 文 學 運 動 殆 沒 有 所 稗 益 在 文 學 革 命 的 演 進 舉 林 紓 妖 夢 荊 生 之 作, 謂 其 作 齷 齪, 59 這 自 然 是 因 葉 榮 鐘 傾 向 支 持 白 話 文 的 立 場 所 致 林 紓 作 品 在 日 治 臺 灣 報 刊 頗 有 刊 載, 但 其 名 卻 很 少 出 現, 除 了 詩 作 明 白 標 上 姓 名, 其 餘 的 小 說 創 作 或 譯 作, 經 常 不 見 註 明, 最 多 是 於 文 中 看 到 畏 廬 踐 卓 翁, 惜 今 日 臺 灣 學 界 仍 輕 易 忽 略 過, 56 林 薇 選 注 : 林 紓 選 集. 小 說 卷 上 ( 成 都 :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1985), 頁 203 謝 蘭 言 亦 收 入 挹 芬 女 史 : 名 閨 奇 媛 集 ( 上 海 : 交 通 圖 書 館,1922), 頁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2480 號,1906 年 8 月 5 日 第 3 版 另 有 一 則 是 廈 門 通 信 五 月 四 日 發 送 的 保 薦 人 才 新 聞, 刊 於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3304 號,1909 年 5 月 7 日 第 4 版 內 云 : 禮 部 左 侍 郎 前 福 建 提 督 學 政 王 錫 蕃 氏 於 日 前 咨 到 閩 督 內 開 保 送 博 學 鴻 詞 科 福 建 七 名 林 紓 吳 增 祺 嚴 復 戴 鳳 儀 張 琴 林 傳 甲 等 著 原 籍 各 縣 轉 詢 願 應 徵 與 否 自 具 切 結 履 歷 報 部 云 林 紓 首 列 其 上, 但 後 來 他 並 未 接 受 58 臺 灣 文 藝 叢 誌 第 2 卷 第 4 號,1920 年 8 月, 頁 4-8 懺 紅 餐 霞 小 紀 除 提 到 其 繙 譯 說 部 多 種 外, 特 別 提 到 其 作 畫 得 書 卷 氣, 並 錄 山 水 扇 面 詩 作 一 首, 見 三 六 九 小 報 第 350 號,1934 年 6 月 16 日 第 2 頁 59 葉 榮 鐘 : 新 民 會 文 存 第 三 輯. 中 國 新 文 學 概 觀 ( 東 京 : 新 民 會,1930), 頁 9 24

16 266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未 能 追 根 究 底 以 下 謹 就 林 紓 詩 作 短 篇 創 作 及 譯 作 三 項, 討 論 林 紓 作 品 在 臺 灣 刊 登 的 情 況 其 詩 作 多 為 詩 報 所 轉 刊, 集 中 在 年 有 近 寒 食 偶 成 自 寫 富 春 釣 臺 題 畵 二 首 康 南 海 書 來 索 畵 萬 木 草 堂 圖 即 題 其 上 四 月 六 日 獨 遊 陶 然 亭 題 明 湖 小 隱 圖, 七 絕 七 律 為 多 1912 年, 康 有 為 向 林 紓 索 畫, 林 紓 畫 萬 木 草 堂 圖, 並 題 詩 相 贈, 此 詩 在 1932 年 11 月 18 日 的 詩 報 第 五 期 轉 載, 詩 云 : 海 東 堂 較 瀼 西 穩 投 老 孤 臣 此 息 機 歷 歷 忠 言 今 日 驗 滔 滔 禍 水 發 端 微 荒 臺 何 地 招 朱 鳥 並 轡 當 年 想 白 衣 萬 木 蕭 森 秋 又 暮 飛 鴻 誰 盼 我 公 歸 痛 惜 清 廷 當 年 沒 有 聽 從 康 有 為 的 變 法 維 新 主 張, 及 早 實 行 立 憲 新 政, 那 時 初 露 端 微 的 革 命 力 量, 現 在 已 是 滔 滔 洪 水, 將 清 王 朝 淹 沒 康 有 為 則 作 琴 南 先 生 寫 萬 木 草 堂 圖 題 詩 見 贈 賦 謝, 刊 庸 言 第 一 卷 第 七 期, 其 中 百 部 虞 初 救 世 心 此 句 包 含 著 對 林 紓 的 深 刻 理 解, 至 少 在 辛 亥 革 命 以 前, 林 紓 的 確 是 抱 著 救 國 之 心 從 事 譯 事, 而 且 欲 從 政 治 思 想 類 著 作 入 手 邱 煒 萲 客 雲 廬 小 說 話 揮 麈 拾 遺 說 : 聞 先 生 宿 昔 持 論, 謂 欲 開 中 國 之 民 智, 道 在 多 譯 有 關 政 治 思 想 之 小 說 始 故 嘗 與 通 譯 友 人 魏 君 王 君, 取 法 皇 拿 破 崙 第 一 德 相 俾 士 麥 全 傳 屬 稿 草 創 未 定, 而 茶 花 女 遺 事 反 於 無 意 中 得 先 成 書, 非 先 生 志 也 60 轉 載 的 小 說 作 品 有 石 六 郎 張 李 成 崔 影 梁 氏 女 朱 廓 柳 亭 亭 歐 陽 浩 陸 子 鴻 水 雲 秋 纖 瓊 王 孝 子 穆 靈 芝 冤 海 靈 光 等 篇, 譯 作 則 以 吟 邊 燕 語 為 主 轉 載 刊 物 除 了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臺 南 新 報, 還 有 臺 灣 文 藝 叢 誌, 而 以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為 大 宗 林 紓 於 1913 年 開 始 創 作 短 篇 小 說, 當 年 北 京 平 報 特 闢 專 欄, 踐 卓 翁 短 篇 小 說 陸 續 刊 載 此 後, 先 後 出 版 踐 卓 翁 短 篇 小 說 共 三 集 1922 年 商 務 印 書 館 易 名 為 畏 廬 漫 錄 四 卷 出 版 今 天 所 能 見 到 的 林 紓 短 篇 小 說, 絕 大 部 分 收 錄 於 其 中 其 短 篇 在 臺 灣 報 刊 的 轉 載 相 當 及 時, 集 中 在 年, 初 步 估 計 有 六 篇, 其 中 崔 影 且 刊 登 過 兩 次 61 其 小 說 與 技 擊 有 關 者 如 石 六 郎, 62 文 敘 廣 州 石 翁 產 六 子, 皆 英 英 壯 人 也 翁 家 富 而 患 盜, 則 欲 使 六 子 皆 武 以 備 盜, 延 聘 四 方 精 於 拳 勇 者 主 其 家, 分 授 六 子 藝 叟 去 近 60 同 註 10 其 中 譯 才 並 世 數 嚴 林 一 句, 本 意 在 稱 揚, 卻 反 而 同 時 得 罪 了 嚴 復 及 林 紓 錢 鍾 書 楊 義 夏 曉 虹 皆 曾 提 起 嚴 復 認 為 林 紓 一 個 外 國 字 也 不 識, 哪 稱 得 上 譯 才? 羞 與 為 伍, 故 說 康 有 為 胡 鬧 ; 林 紓 則 認 為 此 詩 既 是 因 他 繪 萬 木 草 堂 圖 贈 送 康 有 為, 康 賦 詩 稱 謝, 本 當 以 自 己 為 主, 嚴 復 只 能 算 是 陪 客, 故 詩 句 應 用 十 四 鹽 韻, 作 譯 才 並 世 數 林 嚴, 不 該 反 客 為 主 二 人 著 眼 點 不 同, 一 出 於 譯 學, 一 出 於 詩 道, 就 事 論 事, 都 言 之 成 理 錢 鍾 書 林 紓 的 翻 譯, 收 入 薛 綏 之 張 俊 才 編 : 林 紓 研 究 資 料 ( 福 州 : 福 建 人 民 出 版 社,1983 年 ), 頁 320 夏 曉 虹 : 古 今 人 物 排 行 種 種, 氏 著 舊 年 人 物 ( 上 海 : 文 匯 出 版 社,2008 年 8 月 ), 頁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4870 號 1913 年 12 月 30 日 第 4 版 及 第 5168 號 1914 年 11 月 6 日 第 3 版 兩 篇 時 間 約 差 一 年, 內 文 不 盡 相 同, 除 了 若 干 文 字 不 同, 第 二 次 刊 登 時 將 文 末 作 者 的 一 段 話 夫 辛 亥 之 變 以 下 12 行 刊 出, 但 內 文 刪 除 可 辨 識 作 者 的 踐 卓 翁 曰 四 字 62 見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夕 刊 第 號,1927 年 9 月 日 第 4 版 原 收 入 林 紓 : 技 擊 餘 聞 ( 上 海 : 商 務 印 書 館,1917) 今 可 見 林 紓 著, 林 薇 選 編 : 畏 廬 小 品, 同 註 14, 頁 此 篇 後

17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67 村 三 十 里, 復 授 徒, 可 三 十 人 可 見 教 武 習 武 活 動 在 民 間 盛 行 林 紓 此 文 描 寫 王 新 技 法 頗 為 傳 神, 叟 授 石 六 郎 趣 登 疾 退 之 法, 云 見 新 超 而 登 瓦, 汝 則 偽 作 聲 勢 欲 從 之 登 者, 新 備 汝 必 疾 以 刀 下, 汝 已 狙 伏, 新 不 中, 且 更 上, 汝 則 鼓 勇 以 刀 鋒 上 翹, 中 其 股, 新 墜 矣 由 於 描 寫 重 心 在 刀 法, 因 此 清 稗 類 鈔 收 錄 時 題 作 石 六 郎 刀 法 其 後 有 榮 毅 的 石 六 郎 傳, 則 偏 重 俠 士 形 象 的 塑 造, 當 眾 人 之 欲 與 較 藝 也, 則 退, 弱 若 無 能 ; 及 其 目 擊 強 暴, 則 挺 出 而 助 弱 63 亦 足 見 石 六 郎 故 事 流 傳 民 間, 為 人 耳 熟 能 詳 張 李 成 寫 臺 灣 優 人 張 李 成 在 清 法 戰 爭 滬 尾 一 役 抗 戰 殺 敵 的 事 蹟, 64 小 說 用 反 襯 手 法 表 現 張 李 成 的 指 揮 得 當 拒 敵 有 方 和 五 百 山 民 的 英 勇 善 戰 當 法 軍 利 用 漲 潮 乘 小 船 抵 達 炮 臺 坡 下 的 時 候, 二 百 五 十 人 佔 據 草 深 沒 人 的 有 利 地 形, 皆 仰 臥, 翹 其 左 足, 張 趾 架 槍 以 待 敵, 待 到 敵 軍 衝 到 近 前, 二 百 五 十 槍 齊 發, 消 滅 法 軍 上 百 人, 打 得 敵 人 狼 狽 逃 竄 於 是 張 李 成 又 指 揮 另 二 百 五 十 人 作 圓 陣 包 敵 這 時 海 水 退 潮 了, 敵 人 登 陸 的 小 船 擱 淺, 欲 逃 不 得 很 多 筆 記 多 半 擷 取 這 一 段, 甚 而 有 軍 士 翹 足 之 不 可 說 的 版 本 65 林 紓 另 文 記 甲 申 馬 江 基 隆 之 敗 與 張 李 成 此 文 可 以 互 補 相 參, 記 甲 申 馬 江 基 隆 之 敗 一 文 述 : 張 為 臺 灣 老 哥 班 花 衫, 明 眸 皓 齒, 嬌 嬈 如 好 女 余 曾 見 其 演 蕩 湖 船, 乃 不 知 兵 略 如 此 之 抗 健 而 勁 捷 林 紓 親 見 張 李 成 男 扮 女 裝 演 出, 其 為 伶 人 殆 無 疑, 任 二 北 認 為 平 日 之 登 臺 媚 笑 著, 隱 耳, 火 之 憂 固 在 外 侮 之 日 亟 ; 其 業 餘 乃 於 山 中 潛 結 豪 傑, 儲 為 國 用 一 旦 有 命, 其 膽 絕 壯! 66 其 後 復 感 慨 : 發 雌 聲 以 為 謔, 揶 揄 多 金 無 用, 不 許 贖 命, 卒 烹 多 金 者 肉, 以 飼 山 中 獵 狗 天 地 間 如 此 快 事, 顧 常 有 耶? 優 語 凡 典 型 者 首 在 作 優 之 氣 氛 濃 郁, 次 在 語 有 骨 鯁, 非 靡 靡 泄 泄 然 者, 此 語 實 兼 此 二 美 清 優 人 之 奇 崛 者, 除 田 際 雲 參 預 戊 戌 政 變 陳 德 霖 抗 擊 美 兵 外, 不 圖 尚 有 阿 火 者, 曾 發 聲 光 於 中 法 戰 爭 中 火 乎! 火 乎! 奈 何 不 偏 燎 於 當 時 之 祖 國! 火 之 熾 固 不 僅 為 伶 黨 光 也 任 二 北 對 其 極 為 讚 賞, 林 紓 諸 篇 則 對 野 蠻 殺 人 多 有 微 詞, 他 在 文 末 說 殺 之 而 烹 其 屍, 蠻 俗 也 若 李 成 者, 果 稍 加 以 學 問, 寧 爲 此 野 蠻 之 事 惜 乎! 李 公 能 成 其 功 名, 而 不 能 成 收 於 徐 珂 : 清 稗 類 鈔 第 22 冊. 技 勇, 同 註 44, 頁 原 載 梅 園 豁 然 洞 讀 書 處 文 存 第 一 集 卷 二, 收 入 上 海 大 學 江 南 大 學 樂 農 史 料 整 理 研 究 小 組 選 編 : 榮 德 生 與 興 學 育 才 ( 下 冊 )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3), 頁 臺 灣 文 藝 旬 報 第 三 號,1922 年 7 月 30 日, 頁 藕 香 室 主 人 : 稀 奇 古 怪. 不 可 說 ( 世 界 書 局,1931), 頁 藕 香 室 主 人 未 悉 何 許 人? 僅 知 有 西 太 后 史, 洪 秀 全 全 傳 (1925) 西 太 后 全 史 (1923) 蘇 佩 秋 豔 史 (1926), 其 書 皆 上 海 世 界 書 局 出 版 66 任 二 北 : 不 欲 為 西 人 奴, 優 語 集 卷 七 ( 上 海 : 上 海 文 藝 出 版 社,1981), 頁 210

18 268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其 品 格 也 任 氏 站 在 國 勢 衰 微 期 待 志 士 撥 弱 返 強, 故 能 理 解 阿 火 諧 謔 之 語 及 民 間 江 湖 對 復 仇 的 狂 歡 追 逐, 這 種 無 所 約 束 的 徹 底 狂 歡, 當 林 紓 用 現 代 性 的 標 準 去 要 求 江 湖 文 化 時, 便 顯 得 格 格 不 入 67 張 李 成 確 有 其 人, 關 於 他 的 事 蹟 亦 見 諸 各 種 版 本, 68 此 篇 同 時 為 清 稗 類 鈔 所 抄 錄, 但 同 樣 少 了 林 紓 按 語 朱 廓 故 事 情 節 構 思 累 見, 其 故 事 題 材 具 繼 承 性, 在 文 言 筆 記 小 說 時 見 69 朱 廓 寫 一 拒 絕 美 色 的 道 德 之 士 朱 廓 朱 廓 年 十 九 喪 父, 設 館 於 一 孀 婦 家 ; 孀 婦 年 三 十 許, 美 而 能 文, 其 家 無 長 男, 唯 豔 孀 而 已 孀 婦 慕 朱 廓 才 情, 一 曰, 欲 與 書 生 效 于 飛 之 樂, 以 紅 羅 巾 裹 戒 指 相 贈, 朱 廓 懼 操 守 有 玷, 遂 辭 館 歸 家 後 書 生 為 官, 其 所 教 學 生 亦 即 豔 孀 之 子 亦 為 官, 學 生 欲 請 德 高 望 重 的 先 生 為 母 旌 表 節 操, 朱 廓 不 肯 直 至 後 來 得 知 當 年 豔 孀 悔 悟, 燒 毀 調 戲 書 生 之 物 ( 羅 巾 ), 亦 守 節 終 身, 朱 廓 方 許 之 小 說 結 尾 林 紓 評 云 : 此 事 與 趙 蓉 江 相 類 蓉 江 館 於 某 孀 家, 孀 夜 調 蓉 江, 蓉 江 嚴 閉 其 扉, 孀 二 指 夾 於 門 內 後 其 徒 得 官, 為 母 請 旌 不 可, 母 以 小 合 予 之, 則 斷 指 二, 灰 漬 之 久 矣 若 朱 廓 者, 心 心 念 母, 心 心 報 父, 觀 其 自 訟 數 言, 不 惟 孝 子 之 用 心, 亦 丈 夫 之 勇 概 凡 為 小 說, 所 以 勵 世 磨 鈍, 非 導 淫 者 也 若 朱 生 可 以 風 矣 自 述 了 其 創 作 宗 旨 與 小 說 本 事 林 紓 虞 初 體 小 說 寫 得 頗 有 特 色, 多 寓 世 態 人 情 林 紓 作 品 在 臺 灣 刊 登 時 可 能 他 本 人 並 不 清 楚, 因 為 報 刊 主 編 刊 登 時 經 常 隱 去 作 者 名 字, 或 刪 除 可 辨 識 原 作 者 的 關 鍵 處, 甚 至 更 動 題 目 以 下 敘 述 柳 亭 亭 歐 陽 浩 陸 子 鴻 水 雲 秋 纖 瓊 ( 刊 登 時 被 改 題 為 范 秋 霞 ) 這 一 組 題 材 較 接 近 之 作, 這 幾 篇 分 別 在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1914 年 1 月 20 日 2 月 9 日 9 月 20 日 1916 年 2 月 2 日 刊 出, 范 秋 霞 則 是 1926 年 8 月 14 日 刊 於 臺 南 新 報 柳 亭 亭 一 篇 講 述 秦 淮 妓 女 柳 亭 亭 與 官 宦 子 弟 姜 瓌 的 愛 情 故 事 柳 亭 亭 父 亦 名 諸 生, 亭 亭 少 受 庭 訓, 填 詞 書 畫, 皆 能 得 古 人 遺 法, 後 因 父 亡, 受 後 母 虐 待, 吳 宗 曄 另 提 出 原 漢 文 化 不 同 的 角 度, 說 林 紓 此 處 之 描 寫 透 顯 當 時 漢 人 觀 看 臺 灣 原 住 民 的 角 度, 刻 意 塑 造 出 原 住 民 野 蠻 的 風 俗 文 化, 仍 須 漢 人 的 學 問 與 品 格 價 值 觀, 加 以 馴 服 教 化 於 是, 阿 火 在 林 紓 的 筆 下, 終 究 只 是 有 功 名 而 無 品 格 的 原 住 民 臺 灣 文 藝 叢 誌 ( ) 傳 統 與 現 代 的 過 渡 研 究, 同 註 27, 頁 146 連 橫 外 交 志 : 張 李 成 率 土 勇 三 百 截 其 後, 往 來 馳 驟, 當 者 辟 易 法 軍 大 敗 爭 舟, 多 溺 死, 陣 斬 五 十, 俘 馘 三 十 於 是 不 敢 窺 臺 北 李 成 小 名 阿 火, 為 梨 園 花 旦, 資 質 斌 媚, 顧 迫 於 義 憤, 奮 不 顧 身, 克 敵 致 果 銘 傳 嘉 之, 授 千 總, 其 後 以 功 至 守 備 連 橫 著 : 臺 灣 通 史, 同 註 44, 頁 唐 景 崧 請 纓 日 記 卷 五 : 李 彤 恩 力 保 張 李 成, 打 仗 奮 勇, 請 募 五 百 名 發 給 後 門, 槍 二 百 桿, 令 其 操 練 助 防 八 月 二 十 日 之 捷, 張 李 成 包 抄 得 力, 官 紳 共 見 共 聞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編 纂 委 員 會 :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577. 史 部. 傳 記 類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未 著 年 月 ), 頁 164 書 先 壯 肅 公 守 臺 事, 沈 雲 龍 主 編 : 近 代 中 國 史 料 叢 刊 196 劉 壯 肅 公 ( 省 三 ) 奏 議 一 二 ( 臺 北 : 文 海 出 版 社 ), 頁 贈 太 子 太 保 兵 部 尚 書 銜 臺 灣 巡 撫. 一 等 男 爵 劉 壯 肅 公 神 道 碑 銘 陳 三 立 著 錢 文 忠 標 點 : 散 原 精 舍 文 集 ( 瀋 陽 : 遼 寧 教 育 出 版 社,1988), 頁 198 洪 棄 生 : 中 西 戰 紀. 卷 下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30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72), 頁 417 洪 氏 未 訴 及 張 李 成 為 臺 灣 原 住 民 的 身 分 及 至 當 代 有 葉 石 濤 福 祐 宮 燒 香 記 以 清 法 滬 尾 一 戰 為 背 景 的 小 說, 更 進 一 步 想 像 虛 構 了 張 李 成 形 象 如 某 孝 廉, 刊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8939 號,1925 年 3 月 31 日 第 4 版

19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69 再 後 來 被 後 母 之 弟 賣 到 了 妓 院 柳 亭 亭 與 姜 瓌 的 交 往 是 頗 為 風 雅 的, 多 賦 詩 作 畫 的 內 容, 並 且 在 柳 亭 亭 生 病 時, 姜 瓌 也 真 情 照 料 在 姜 瓌 的 父 親 姜 淑 善 得 知 此 事 後, 首 先 的 反 應 是 : 凡 人 義 方 之 訓, 往 往 不 善 於 控 馭, 必 以 強 力 拂 逆 其 愛 子 之 性 以 為 賢, 至 於 相 思 瘦 損, 戕 其 生 命, 為 悔 晚 矣 今 亭 亭 即 悅 吾 子, 當 以 成 之 凡 妓 女 不 育, 皆 經 脈 亂 耳 吾 精 於 婦 科, 治 之 當 得 子 亭 亭 甘 居 妾 滕 者, 聽 之 ; 不 則 古 人 以 妓 為 偶 者 亦 多, 不 惟 吾 子 也 然 後, 姜 淑 善 親 往 柳 亭 亭 處 訂 婚, 最 終 如 期 禮 成, 夫 婦 諧 美, 竟 生 三 子 柳 亭 亭 的 創 作 受 到 林 譯 巴 黎 茶 花 女 遺 事 的 影 響, 林 紓 在 附 記 中 說 : 亞 猛 之 父 不 善 於 理 家, 所 以 使 馬 克 抑 抑 而 死, 此 千 古 之 恨 事 近 人 模 仿 其 事 為 新 茶 花, 尤 煞 人 間 風 景, 吾 至 不 滿 其 所 為 此 事 係 一 摯 友 所 述, 姜 翁 之 為 人, 真 人 間 達 人, 與 亞 猛 之 父 相 較, 所 別 寧 人 禽 耶? 歐 陽 浩 講 親 王 屬 吏 歐 陽 福 善 之 子 歐 陽 浩 與 鄰 女 黛 娥 相 愛, 初 不 知 黛 娥 是 親 王 私 生 女 不 久, 黛 娥 被 親 王 召 入 王 府, 為 郡 主 伴 讀, 與 歐 陽 浩 失 去 聯 繫 達 兩 年 之 久 親 王 打 獵 時 遇 險, 歐 陽 浩 冒 死 救 之, 遂 見 親 信 黛 娥 事 為 福 晉 知 悉, 遂 逐 出 王 府, 兩 人 得 以 結 合 林 紓 在 小 跋 中 寫 道 : 王 昵 外 婦, 遺 私 生 子 於 人 間, 不 惟 中 國 有 之, 即 外 國 亦 然 余 譯 大 仲 馬 小 說, 敘 法 國 魯 意 十 五 時, 囊 得 中 革 命 黨 人 有 叟 黎 葛 斯 當 者, 即 與 攝 政 王 之 私 生 子 蟹 蓮 郡 主 有 情 ; 然 叟 黎 與 黨 人 信 誓, 謀 刺 攝 政 王, 而 蟹 蓮 又 為 王 女 ; 宰 相 欲 殺 叟 黎, 王 不 能 決 ; 而 叟 黎 終 投 於 死 刑, 竟 斷 蟹 蓮 之 愛, 誠 革 命 中 之 英 雄 也 歐 陽 事 類 蟹 蓮, 然 歐 陽 生 功 名 中 人, 且 乾 嘉 時 未 聞 有 革 命 之 事, 與 蟹 蓮 事 又 判 若 天 壤 矣 林 紓 這 段 話 指 出 中 外 都 有 宮 廷 貴 族 遺 留 私 生 女 於 民 間 的 事 實, 但 私 生 女 與 人 相 戀 的 結 局 之 所 以 不 同, 一 因 男 方 為 革 命 黨 人, 出 現 悲 劇 ; 一 因 男 方 為 功 名 中 人, 故 能 團 圓 陸 子 鴻 以 八 國 聯 軍 義 和 團 起 事 為 背 景, 寫 滿 漢 青 年 男 女 愛 情 婚 姻 故 事 漢 族 士 子 陸 子 鴻 中 進 土 後, 任 刑 部 司 官 某 日, 慈 禧 太 后 赴 頤 和 園 遊 玩, 陸 子 鴻 隨 駕 前 往 遇 一 宮 女, 墜 一 花, 為 陸 子 鴻 所 揀 一 日, 陸 子 鴻 去 看 戲, 隔 座 一 自 稱 貴 福 的 內 務 府 官 員 突 然 發 病, 陸 子 鴻 善 醫 術, 遂 為 之 治 癒 貴 福 邀 他 到 家 做 客, 恰 遇 貴 福 在 宮 的 女 兒 雁 紅 病 歸, 陸 子 鴻 請 為 之 治 病, 兩 人 遂 相 愛 不 久 雁 紅 又 召 入 宮 中 庚 子 之 變, 雁 紅 趁 機 回 家, 幾 番 波 折, 終 與 陸 子 鴻 結 為 良 緣 水 雲 秋 寫 水 五 保 入 夥 為 盜, 劫 一 女 為 妻, 並 生 女 雲 秋, 雲 秋 五 歲 時, 五 保 忽 攜 妻 女 返 家, 不 久 其 妻 病 重, 託 兄 嫂 四 保 代 為 照 顧 雲 秋, 四 保 無 子 女, 視 雲 秋 為 拱 璧, 而 雲 秋 風 貌 既 佳, 雕 繪 藝 事 尤 絕, 亦 灑 灑 能 文, 不 料 五 保 一 去 十 年 忽 又 返 家, 強 行 帶 走 雲 秋, 依 舊 擄 船 行 劫 為 生 一 日 五 保 擄 得 雲 秋 昔 日 同 學 友 李 仲 侯, 二 人 同 在 難 中, 後 幾 經 曲 折 結 為 夫 婦 范 秋 霞 原 篇 名 是 纖 瓊, 臺 南 新 報 將 男 主 角 名 字 趙 東 覺 改 為 范 秋 霞, 而 原 作 以 女 主 角 纖 瓊 為 篇 名, 此 處 亦 更 改 為 男 主 角 名 字, 但 以 臺 地 命 名 習 慣 觀 之, 范 秋 霞 名 字 頗 為 女 性 化, 容 易 誤 認 其 人 為 女 子 此 篇 一 言 以 蔽 之, 即 夢 中 題 詞 娶 黛 瓊

20 270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小 說 寫 范 秋 霞 從 吳 縣 來 到 合 肥 探 視 姑 母 時, 發 現 表 妹 黛 瓊 正 是 自 己 夢 中 心 儀 的 女 子 經 過 一 段 相 處, 二 人 已 心 心 相 印 於 是, 姑 母 便 給 范 秋 霞 之 母 寫 信, 請 以 黛 瓊 妻 秋 霞 也 林 紓 言 情 小 說 中 的 父 母 與 兒 女 關 係, 不 似 啟 蒙 作 家 筆 下 那 樣 經 常 處 於 價 值 齟 齬 的 狀 態 中 他 們 大 都 能 從 長 遠 著 眼 並 體 察 兒 女 們 的 心 事, 因 而 也 都 能 得 到 兒 女 的 信 任 由 於 父 母 並 非 兒 女 戀 愛 中 的 蓄 意 梗 阻 者, 因 此, 林 紓 的 言 情 小 說 中 即 使 是 那 些 已 稍 稍 涉 于 自 由 的 愛 情 故 事 中, 父 母 之 命, 媒 妁 之 言 依 然 是 一 個 不 可 省 略 的 環 節, 謝 蘭 言 柳 亭 亭 陸 子 鴻 水 雲 秋 纖 瓊 諸 篇 莫 不 如 是 至 於 穆 靈 芝 一 文 以 主 角 穆 靈 芝 為 篇 名, 其 內 容 描 述 繼 母 虐 兒 情 節,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轉 載 時 改 易 題 目, 作 繼 母 虐 兒 王 孝 子 刊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1915 年 1 月 20 日 第 3 版 作 者 未 署 名, 但 文 末 有 踐 卓 翁 曰, 是 林 紓 之 作 無 疑 此 篇 寫 山 東 蓬 萊 孝 子 王 恩 榮, 積 志 二 十 年, 手 刃 父 仇, 從 容 自 首 其 父 王 永 泰 因 置 產 與 小 吏 尹 奇 強 發 生 口 角, 被 毆 中 要 害 而 死 當 時 他 只 有 九 歲, 祖 母 和 母 親 因 受 此 刺 激 相 繼 而 亡 母 臨 終 時 將 官 府 所 給 的 十 兩 埋 葬 銀 給 了 他, 並 對 他 說 : 汝 家 經 年, 積 三 喪 而 祖 母 及 父, 皆 不 得 良 死, 而 吾 仇 竟 優 遊 法 外, 此 裹 金 官 所 給 也, 汝 家 以 三 命 易 十 金 矣 吾 所 以 寶 藏 至 死 者, 冀 汝 長 成, 能 見 金 而 念 仇 今 金 在 仇 存, 汝 當 知 祖 母 及 父 母 之 死 狀 慘 孝 子 受 金 大 哭 由 於 家 道 盡 落, 他 只 能 依 舅 以 居, 並 一 直 尋 找 機 會 復 仇, 至 三 十 六 歲 時 終 於 殺 掉 了 尹 奇 強 司 法 部 門 因 為 王 恩 榮 重 孝 而 想 方 設 法 保 護 他, 其 理 由 是 : 古 律 無 復 仇 之 文 然 查 今 律 有 擅 殺 行 兇 人 者, 予 杖 六 十 ; 其 即 時 殺 死 者 不 論 是 未 嘗 不 教 人 激 復 仇 也 孝 子 父 死 之 年, 尚 未 成 童, 其 後 疊 殺 不 遂, 雖 非 即 猶 即 也 觀 其 視 死 如 飴, 激 烈 之 氣, 有 足 嘉 者 相 應 特 予 開 釋, 復 其 諸 生 即 以 原 存 埋 葬 銀 還 給 尹 氏, 以 章 其 孝 這 則 事 例 反 映 了 朝 廷 和 地 方 官 員 對 孝 的 態 度, 同 時 也 體 現 了 林 紓 對 於 孝 與 復 仇 的 看 法 最 後 一 段 踐 卓 翁 曰 提 出 刑 政 不 平, 方 有 復 仇 之 舉, 期 待 有 司 能 治 冤 獄 才 是 上 策, 同 時 也 崇 仰 孝 子 舅 氏 之 言 : 人 遭 奇 禍, 以 要 旌 門 式 閭 之 榮, 何 忍 矣, 以 為 賢 者 之 言 林 紓 此 篇 可 能 取 材 於 全 謝 山 鮚 埼 亭 集 王 孝 子 傳, 此 故 事 流 傳 甚 廣, 俞 樾 薈 蕞 編 載 有 王 恩 榮 李 元 度 國 朝 先 正 事 略 有 王 孝 子 事 略 龍 顧 山 人 ( 郭 則 沄 ) 纂 十 朝 詩 乘 有 蓬 萊 王 孝 子 孔 毓 埏 拾 籜 餘 聞 及 清 史 山 東 通 志 皆 為 之 立 傳, 陸 以 湉 復 父 讐 特 別 以 此 例 討 論 孝 子 復 仇 之 事 此 外, 清 稗 類 鈔 王 恩 榮 為 父 復 仇 足 見 林 紓 此 文 之 流 傳, 70 從 前 面 之 討 論, 亦 可 觀 知 清 稗 類 鈔 所 載 莊 豫 張 李 成 王 孝 子 等 等, 宜 皆 是 選 自 林 紓 著 作 70 上 述 出 處 分 別 見 [ 清 ] 俞 樾 著 : 薈 蕞 編, 收 入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第 冊 ( 揚 州 : 江 蘇 廣 陵 古 籍 刻 印 社,1984), 頁 [ 清 ] 李 元 度 著 : 國 朝 先 正 事 略 ( 長 沙 : 岳 麓 書 社,2008), 頁 [ 清 ] 龍 顧 山 人 纂 卞 孝 萱, 姚 松 點 校 : 十 朝 詩 乘 ( 福 州 : 福 建 人 民 出 版 社,2000), 頁

21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71 林 紓 有 五 部 長 篇, 除 了 冤 海 靈 光 屬 公 案 小 說 之 外, 都 是 歷 史 或 時 事 小 說, 記 錄 了 清 初 吳 三 桂 叛 變, 清 末 戊 戌 政 變 義 和 團 扶 清 滅 洋, 南 京 為 革 命 軍 攻 破, 以 及 民 國 初 年 袁 世 凱 稱 帝 等 歷 史 事 實, 尤 其 是 京 華 碧 血 錄, 採 用 了 林 氏 門 生 目 擊 庚 子 辛 醜 之 際 京 都 慘 變 的 實 錄, 可 資 近 代 史 研 究 者 參 考 冤 海 靈 光 發 表 於 小 說 月 報 1915 年 10 月 至 12 月 ( 第 六 卷 第 號 ) 自 署 畏 廬 戲 述 1916 年 6 月 商 務 印 書 館 出 單 行 本, 署 名 林 紓 臺 南 新 報 轉 載 時 署 名 畏 廬 分 四 回 刊 登, 未 全 文 刊 畢, 只 刊 到 第 三 章 前 半 奈 何 昌 其 姑 惡 之 聲 此 篇 敍 述 清 末 福 建 省 建 陽 縣 令 陸 象 坤 審 理 勘 破 一 個 謀 殺 親 夫 的 命 案, 著 重 在 於 描 摹 世 態 人 情 在 林 紓 的 長 篇 小 說 創 作 中, 此 篇 可 謂 特 殊, 不 僅 情 節 性 最 強, 亦 加 入 西 方 探 偵 小 說 之 色 彩, 七 章 中, 除 去 相 當 於 序 言 的 第 一 章 不 計, 六 章 內 的 第 三 六 章 兩 次 使 用 補 筆 故 事 發 展 從 縣 官 下 鄉 驗 屍 圓 夢 微 服 私 訪 到 定 讞 伏 法, 大 抵 與 舊 式 公 案 小 說 相 同, 但 由 於 寫 法 有 所 更 新, 仍 有 其 創 新 之 意 其 對 細 節 描 述 亦 細 膩, 本 來 將 重 點 放 在 殺 人 案 如 何 被 偵 破 即 可, 林 紓 卻 似 毫 不 著 意 寫 了 一 段 知 縣 下 鄉 驗 屍 前, 胥 吏 衙 役 們 如 何 向 事 主 勒 索 敲 詐 官 場 吏 治 的 窳 劣 腐 敗, 人 情 世 態 的 狡 獪 狙 詐, 作 者 用 平 凡 的 瑣 細 的 敍 述, 研 究 者 林 薇 謂 寫 得 淋 漓 盡 致 大 開 眼 界, 狀 寫 市 井 卑 污 齷 齪 之 事, 繪 聲 繪 色, 神 情 畢 肖, 儼 然 一 幅 光 怪 陸 離 的 社 會 風 俗 畫 此 等 燃 犀 之 筆, 實 在 得 力 於 迭 更 司 氏 71 寒 光 認 為 林 紓 小 說, 只 有 冤 海 靈 光 與 合 浦 珠 傳 奇 二 書 是 純 粹 取 材 於 普 通 社 會, 真 正 打 到 下 級 社 會 的 作 品, 其 餘 尚 脫 不 了 貴 族 式 文 學 的 意 味 72 關 於 其 譯 作 的 影 響, 有 三 篇 改 寫 自 林 紓 魏 易 譯 吟 邊 燕 語 的 小 說 值 得 留 意 據 蘇 雪 林 說, 自 商 務 印 書 館 買 回 的 林 譯 全 集, 竟 有 一 百 五 六 十 本 之 多 ; 而 按 錢 鐘 書 的 統 計, 林 譯 共 有 一 百 七 十 餘 種, 幾 乎 全 是 小 說 總 之, 當 時 的 讀 書 人 都 受 過 林 譯 的 影 響 新 文 學 運 動 之 所 以 能 如 火 如 荼 地 鬧 起 來, 其 實 林 譯 小 說 也 起 了 積 極 推 動 作 用, 它 激 起 了 人 們 對 西 方 文 學 的 由 衷 嚮 往 林 譯 小 說 對 臺 灣 文 壇 影 響, 主 要 是 吟 邊 燕 語 此 譯 著, 目 前 可 見 的 莎 士 比 亞 作 品 在 臺 灣 的 接 受, 是 1906 年 被 譯 寫 刊 於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的 丹 麥 太 子 稜 鏡 玉 蟾 三 篇 吟 邊 燕 語 原 著 為 英 國 散 文 作 家 評 論 家 查 理 蘭 姆 ( ) 和 其 姐 瑪 麗 蘭 姆 ( ) 根 據 莎 士 比 亞 戲 劇 改 編 的 短 篇 : 莎 士 比 亞 故 事 集 (Tales from Shakespeare, 出 版 於 1807 年 ), 林 紓 魏 易 合 譯, 清 光 緒 三 十 年 (1904) 十 月 商 務 孔 宏 輿 拾 籜 餘 聞 一 卷, 收 入 顧 廷 龍 主 編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編 纂 委 員 會 編 :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1177 子 部. 雜 家 類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2), 頁 173 另 一 版 本 :[ 清 ] 孔 毓 埏 : 拾 籜 餘 聞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6) 孫 葆 田 等 撰 : 山 東 通 志 九 ( 臺 北 : 華 文 書 局,1969), 頁 清 史 編 纂 委 員 會 編 纂 : 清 史 ( 臺 北 : 國 防 研 究 院,1961), 頁 5048 陸 以 湉 : 冷 廬 雜 識 卷 二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4), 頁 徐 珂 : 清 稗 類 鈔 第 18 冊. 孝 友, 同 註 44, 頁 林 薇, 林 紓 選 集. 小 說 卷. 前 言 並 收 入 林 薇 著 : 文 化 啟 示 與 藝 術 靈 犀 ( 北 京 : 北 京 廣 播 學 院 出 版 社,2000), 頁 191 寒 光 : 林 琴 南, 收 入 薛 綏 之 張 俊 才 : 林 紓 研 究 資 料 ( 福 州 : 福 建 人 民 出 版 社,1983)

22 272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印 書 館 初 版, 題 莎 士 比 ( 今 譯 莎 士 比 亞 ) 原 著 73 丹 麥 太 子 講 王 子 復 仇 記, 內 容 為 人 所 熟 悉, 所 以 故 事 情 節 改 動 不 大, 而 後 兩 篇 則 除 改 易 篇 名, 結 尾 亦 大 改 寫, 頗 有 掩 飾 之 意 觀 潮 丹 麥 太 子 74 一 文 乃 是 從 林 紓 魏 易 譯 鬼 詔 (Hamlet) 一 篇 而 來, 75 鬼 詔 即 今 日 譯 為 哈 姆 雷 特 兩 篇 文 字 相 同 者 不 少, 以 行 文 脈 絡 及 文 字 之 雷 同 觀 之, 觀 潮 宜 閱 讀 過 林 紓 之 譯 文, 而 且 很 可 能 就 是 吟 邊 燕 語 的 版 本 丹 麥 太 子 一 文 屢 為 臺 灣 研 究 者 援 用, 以 為 是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所 進 行 的 世 界 文 學 翻 譯, 殊 不 知 原 作 幾 乎 襲 自 林 紓 所 譯 吟 邊 燕 語 鬼 詔, 不 僅 此 也, 論 者 復 闡 述 陸 子 鴻 一 文, 但 此 文 是 林 紓 創 作 的 短 篇 小 說, 置 之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對 名 篇 所 進 行 之 襲 仿, 亦 有 所 不 妥 76 丹 麥 太 子 刊 登 七 天 之 後, 緊 接 著 刊 登 了 少 潮 的 稜 鏡 (1906 年 6 月 12 日 ), 這 一 篇 除 了 吟 邊 燕 語 醫 諧 (A11's Wel That Ends Well, 今 譯 為 終 成 眷 屬 ) 又 加 上 聊 齋 誌 異 葉 生 一 文 而 成, 亦 即 前 部 分 同 於 醫 諧, 而 後 半 有 所 改 異 醫 諧 取 材 於 喬 萬 尼 薄 伽 丘 的 十 日 談 (The Deeameron) 故 事 敘 說 女 主 人 公 海 泠 娜 如 何 費 盡 心 思 爭 取 愛 情 名 醫 之 女 海 泠 娜, 於 父 親 過 世 後, 由 羅 西 昂 伯 爵 夫 人 任 監 護 人 後 來, 她 愛 上 了 伯 爵 夫 人 之 子 貝 脫 蘭 但 海 泠 娜 身 份 卑 微, 婚 戀 無 望, 適 逢 國 王 患 病, 許 下 諾 言, 能 治 癒 其 病 者 即 給 予 重 賞 海 泠 娜 遂 呈 獻 了 藥 方, 治 癒 國 王, 讓 國 王 下 令 貝 脫 蘭 娶 她 為 妻 剛 舉 辦 完 婚 禮, 貝 脫 蘭 就 攜 帶 隨 從 帕 洛 去 義 大 利 參 戰 他 寫 了 一 封 信 給 海 泠 娜, 說 若 她 想 讓 他 接 受 她 為 妻, 就 必 須 獲 得 他 手 上 的 一 枚 戒 指, 並 懷 上 他 的 孩 子, 他 認 為 她 是 無 法 辦 到 的 海 泠 娜 遂 把 自 己 打 扮 成 一 個 朝 聖 者, 去 了 弗 羅 棱 薩 恰 巧 她 寄 宿 之 處, 即 貝 脫 蘭 寄 宿 的 一 73 林 紓 譯 名 之 用 詞 高 古 典 雅 將 蘭 姆 姐 弟 的 莎 士 比 亞 故 事 集 譯 為 英 國 詩 人 吟 邊 燕 語, 其 中 故 事 如 威 尼 斯 商 人 譯 為 肉 券, 羅 密 歐 與 茱 麗 葉 譯 為 鑄 情, 仲 夏 夜 之 夢 譯 為 仙 獪, 奧 賽 羅 譯 為 黑 瞀, 馬 克 白 譯 為 蠱 徵, 哈 姆 雷 特 譯 為 鬼 詔, 第 十 二 夜 譯 為 婚 詭 等, 譯 名 不 僅 古 雅, 而 且 充 滿 傳 奇 色 彩 其 他 尚 有 馴 悍 孿 誤 仇 金 神 合 醫 諧 獄 配 環 證 女 變 林 集 禮 鬨 仙 獪 珠 還 情 惑 颶 引, 共 20 篇, 是 莎 士 比 亞 故 事 集 的 第 一 個 全 譯 本 在 林 譯 本 出 版 前 一 年, 即 1903 年, 上 海 達 文 社 出 版 了 同 是 根 據 蘭 姆 姐 弟 改 寫 的 莎 士 比 亞 故 事 集 的 中 譯 本, 題 名 澥 外 奇 譚, 譯 者 未 署 名, 這 本 註 明 英 國 索 士 比 亞 著 的 戲 本 小 說, 只 選 譯 了 原 作 的 10 個 故 事 74 見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第 2427 號,1906 年 6 月 5 日 第 5 版 75 ( 英 ) 沙 士 比 (Shakespeare) 著, 林 紓 魏 易 譯 : 神 怪 小 說. 吟 邊 燕 語. 第 一 編 ( 上 海 : 商 務 印 書 館,1904) 1915 年 復 有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 版 及 ( 英 ) 蘭 姆 (M.Lamb),( 英 ) 蘭 姆 (C.Lamb) 著, 林 紓 魏 易 譯 : 吟 邊 燕 語 ( 北 京 : 商 務 印 書 館,1981) 76 如 黃 美 娥 文 學 現 代 性 的 移 植 與 傳 播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對 世 界 文 學 的 接 受 翻 譯 與 摹 寫 云 : 在 譯 寫 趨 向 上,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所 致 力 者 以 歷 史 小 說 與 偵 探 小 說 兩 類 作 品 較 多, 除 此 之 外, 尚 有 個 別 針 對 單 篇 作 品 或 重 要 作 家 之 名 篇 進 行 襲 仿 者, 如 大 正 三 年 ( 一 九 一 四 ) 陸 子 鴻 小 說, 此 篇 之 作, 作 者 並 不 諱 言, 該 篇 小 說 情 節 存 有 勦 襲 的 可 能, 且 明 示 讀 者 摹 寫 對 象 為 西 方 文 本 然 陸 子 鴻 實 林 紓 作 品 之 轉 載, 並 非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之 譯 寫 襲 仿 之 作 該 文 提 及 討 論 之 篇 目 一 二 十 篇 皆 非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對 世 界 文 學 的 接 受 翻 譯 與 摹 寫, 此 一 問 題 極 為 重 要, 不 可 不 辨, 因 附 帶 提 之 文 見 重 層 現 代 性 鏡 象 : 日 治 時 代 臺 灣 傳 統 文 人 的 文 化 視 域 與 文 學 想 像 ( 臺 北 : 麥 田 出 版 社,2004), 頁 320

23 林 紓 及 其 作 品 在 臺 灣 考 辨 273 位 寡 婦 人 家, 並 同 寡 婦 千 金 達 安 那 交 了 朋 友 其 時, 貝 脫 蘭 正 想 誘 引 達 安 那, 而 達 安 那 亦 假 裝 允 諾, 暗 地 裡 讓 海 泠 娜 替 代 她 與 貝 脫 蘭 親 密, 取 了 他 手 上 戒 指 作 品 闡 述 了 愛 情 的 力 量 最 終 戰 勝 了 貴 族 階 級 的 偏 見, 愚 昧, 狂 妄 傲 慢 以 及 由 此 而 產 生 的 敵 意 和 冷 漠, 也 肯 定 了 女 主 人 公 海 泠 娜 對 愛 情 執 著 追 求 的 精 神, 並 且 在 客 觀 意 義 上 批 判 和 否 定 了 封 建 社 會 的 等 級 制 度 和 門 第 觀 念 稜 鏡 的 情 節 與 此 近 似, 但 作 者 少 潮 挪 用 了 傳 統 小 說 亡 女 離 魂 追 隨 的 情 節, 小 說 最 後 道 出 其 實 稜 鏡 早 已 亡 故 稜 鏡 一 文 前 面 敘 述 稜 鏡 治 癒 王 之 疾, 得 嫁 里 若 汗, 但 里 若 汗 冰 霜 待 之 以 之 比 對 吟 邊 燕 語 醫 諧 的 文 字 可 知 除 了 改 易 人 名 海 泠 娜 為 稜 鏡 貝 脫 蘭 為 里 若 汗 外, 二 者 幾 近 雷 同 然 則 稜 鏡 結 尾 大 大 易 動 了 醫 諧 原 喜 劇 之 結 尾, 而 改 以 鬼 怪 之 描 寫, 造 成 一 種 亦 真 亦 幻 撲 朔 迷 離 的 境 界, 把 主 人 公 淒 涼 悲 慘 的 心 情 渲 染 到 極 致 而 這 一 結 尾, 實 際 受 聊 齋 誌 異 葉 生 一 文 的 影 響, 該 文 主 要 描 寫 文 章 詞 賦 冠 絕 當 時, 然 而 屢 困 於 名 場 的 秀 才 葉 生, 在 飲 恨 而 終 之 後, 竟 隨 對 他 有 知 遇 之 恩 的 縣 令 遠 去 關 東, 於 三 四 年 間 教 其 子 弟 高 中 進 士, 自 己 也 中 了 舉 人, 實 現 了 他 借 福 澤 為 文 章 吐 氣, 使 天 下 人 知 半 生 淪 落, 非 戰 之 罪 也 的 願 望 然 後 才 魂 歸 故 里, 便 在 自 己 靈 柩 前 面 撲 地 而 滅 稜 鏡 滲 透 著 不 可 彌 合 的 精 神 創 傷, 彰 顯 了 愛 戀 至 死 不 移 的 驚 心 動 魄 少 潮 玉 蟾 ( 續 ) 刊 於 明 治 三 十 九 年 (1906)7 月 1 日 第 五 版, 目 前 雖 缺 6 月 30 日 第 一 回, 但 從 續 回 的 內 容 考 察, 得 悉 亦 是 吟 邊 燕 語 林 集 ( 今 譯 皆 大 歡 喜 ) 的 改 寫, 林 集 以 羅 西 林 與 奧 蘭 度 的 愛 情 故 事 為 主 線 羅 西 林 是 被 放 逐 的 公 爵 千 金, 與 受 到 長 兄 奧 列 佛 虐 待 的 奧 蘭 度 相 愛 羅 西 林 不 久 也 受 到 她 篡 位 叔 父 弗 萊 德 里 克 的 放 逐, 於 是 女 扮 男 裝 逃 亡 到 亞 登 森 林, 而 奧 蘭 度 因 逃 避 奧 列 佛 的 迫 害 亦 逃 至 此 他 的 心 中 充 滿 了 對 羅 西 林 的 愛 情, 在 森 林 各 處 張 貼 著 歌 頌 羅 西 林 的 詩 篇 後 來 兩 人 不 期 而 遇, 但 奧 蘭 度 因 羅 西 林 的 喬 裝 改 扮 而 未 能 辨 認 出, 羅 西 林 遂 趁 機 試 探 他 對 自 己 的 愛 而 弗 萊 德 里 克 命 令 奧 列 佛 不 管 死 活 都 要 把 奧 蘭 度 找 回 來, 他 被 迫 來 到 了 亞 登 森 林, 就 在 他 疲 憊 不 堪, 睡 倒 在 地 時, 毒 蛇 猛 獅 向 他 逼 近, 在 這 萬 分 危 急 的 關 頭, 奧 蘭 度 用 高 貴 的 仁 愛 克 服 了 私 怨, 奮 不 顧 身 地 與 猛 獅 搏 鬥, 救 了 奧 列 佛 的 命, 自 己 卻 受 了 傷, 奧 列 佛 因 此 幡 然 悔 改 劇 本 除 了 謳 歌 美 好 的 愛 情, 還 讚 美 羅 西 林 與 堂 妹 莉 西 亞 奧 蘭 度 與 老 僕 亞 當 之 間 真 摯 的 情 誼 少 潮 玉 蟾 ( 續 ) 如 此 描 寫 二 人 林 中 相 遇 情 景, 以 之 比 對 吟 邊 燕 語 林 集 可 知 男 主 人 公 奧 蘭 度 以 君 取 代, 羅 西 林 改 為 玉 蟬, 其 餘 行 文 脈 絡 及 文 字 相 當 一 致, 如 同 丹 麥 太 子 一 文 值 得 留 意 的 是 玉 蟾 一 文 後 半 部 並 不 承 自 林 集, 玉 蟾 自 述 妾 實 為 君 妻, 因 蹈 海 為 漁 夫 所 得, 復 為 海 盜 所 劫, 鬻 為 尚 書 侍 女, 欲 強 聘 之, 遂 矯 偽 男 裝, 亡 歸, 為 人 牧 牛 後 二 人 偕 歸, 生 不 久 捷 報 南 宮, 返 家 時, 玉 蟾 則 於 前 一 日 已 逝, 生 自 此 網 網 若 狂, 年 餘 不 言 笑 然 而 這 部 分 實 亦 轉 接 他 書 而 來, 是 出 自 於 王 韜 花 國 劇 談, 王 韜 在 眾 花 裡 曾 述 及 蓮

24 274 中 正 漢 學 研 究 真 其 人 云 : 比 生 得 志 旋 里, 而 姬 已 於 兩 月 前 逝 矣 生 祭 諸 其 墓 曰 王 伯 輿 為 情 而 死, 我 寧 從 卿 於 地 下 耳 77 而 玉 蟾 文 則 云 生 如 命 至 而 玉 蟾 於 前 一 日 已 逝 生 聞 而 暈 呼 曰 王 伯 輿 為 情 而 死 吾 寧 從 吾 妻 於 地 下 矣 一 一 比 對 原 文 後, 明 顯 可 見 少 潮 玉 蟾 一 文 至 少 結 合 了 林 集 花 國 劇 談 二 文, 有 趣 的 是 這 兩 篇 小 說 一 為 莎 士 比 亞 戲 劇 譯 寫 的 故 事, 一 為 王 韜 的 文 言 小 說, 東 西 方 的 文 學 作 品 在 此 作 了 融 合 改 編, 由 原 先 的 皆 大 歡 喜 的 喜 劇 結 尾, 一 改 而 為 陰 陽 兩 隔 的 愛 情 悲 劇 五 結 論 由 於 林 紓 保 守 的 思 想 言 論 及 其 小 說 曾 影 射 新 文 化 運 動 諸 君, 其 人 其 作 在 當 時 即 有 正 反 調 衷 等 評 價, 又 因 種 種 因 素, 林 紓 文 言 之 作 在 臺 灣 學 界 並 未 被 留 意, 吾 人 可 看 到 魯 迅 在 臺 灣 郁 達 夫 在 臺 灣 梁 啟 超 在 臺 灣 章 太 炎 在 臺 灣 等 等 關 注 的 議 題, 而 林 紓 在 臺 灣 的 討 論 僅 見 中 國 大 陸 二 文, 且 林 紓 多 數 作 品 仍 淹 沒 不 彰, 因 之 本 文 針 對 以 上 諸 篇 與 臺 灣 相 關 之 作 予 以 討 論, 所 獲 致 結 論, 略 述 如 下 本 文 首 先 處 理 林 紓 來 臺 次 數, 林 紓 自 云 三 至 臺 灣, 且 皆 遇 颶 風, 但 林 紓 的 記 憶 是 否 有 誤 呢? 透 過 其 文 集, 經 考 察 結 果 可 知 林 紓 至 少 來 臺 四 次, 他 第 一 次 到 臺 灣, 年 十 六 時 間 是 1867 年 到 1869 年, 第 二 次 到 臺 灣 是 1869 年, 年 十 八, 次 年 開 春, 林 紓 護 送 父 親 回 到 福 州, 年 十 九 第 三 次 渡 臺 時 間 是 1878 年 10 月 赴 臺 奔 弟 秉 耀 之 喪, 年 廿 七 第 四 次 渡 臺 時 間 是 1885 年, 為 堂 弟 秉 華 娶 婦 事, 年 卅 四 其 次 討 論 林 紓 作 品 中 相 關 臺 灣 題 材 的 作 品, 林 紓 與 父 親 叔 父 都 曾 待 居 臺 灣 相 當 時 日, 叔 父 國 賓 胞 弟 秉 耀 還 不 幸 命 喪 臺 灣 對 於 臺 灣 的 一 切, 或 許 有 著 複 雜 而 深 刻 的 情 感, 他 寫 下 的 相 關 作 品 不 少, 如 和 尚 入 幔 鐘 聲 辯 晴 雨 臺 灣 蠱 毒 謝 蘭 言 臺 灣 林 氏 兄 弟 阿 脂 黃 笏 山 先 生 畫 記 凶 宅 異 狗 莊 豫 牛 三 請 旌 有 夫 節 婦 藍 鹿 洲 先 生 元 帥 娘 殺 人 武 嚴 辮 莊 豫 鄭 問 等 等 第 三 是 討 論 其 作 品 在 日 治 時 期 的 臺 灣 報 刊 雜 誌 轉 載 刊 登 及 傳 播 閱 讀 情 形, 甚 至 是 模 仿 改 編 其 譯 作 文 字 的 篇 目, 這 些 被 轉 刊 的 小 說 有 石 六 郎 張 李 成 崔 影 梁 氏 女 朱 廓 柳 亭 亭 歐 陽 浩 陸 子 鴻 水 雲 秋 纖 瓊 王 孝 子 冤 海 靈 光 等 篇, 唯 張 李 成 此 篇 與 臺 灣 有 關 譯 作 則 以 吟 邊 燕 語 為 主 77 見 王 韜, 另 清 宣 瘦 梅 所 著 文 言 小 說 夜 雨 秋 燈 錄 亦 有 記 瘦 腰 生 眷 粵 妓 蓮 真 事, 文 云 杜 門 謝 客, 以 待 生 歸 今 秋, 生 援 例 得 半 通 黃 綬, 兩 翅 烏 紗 歸 里, 而 姬 於 兩 月 前 已 逝 白 頭 未 遂, 紅 粉 已 埋 生 曰 : 黃 伯 輿 為 情 而 死, 我 甯 從 卿 於 地 下 矣 為 從 人 灌 救, 方 蘇 殆 類 此 故 事 情 節 頗 為 流 傳 黃 伯 輿 宜 是 筆 誤, 王 伯 輿 典 出 世 說 新 語. 任 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