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是 我 们 先 人 用 生 命 之 血 打 造 的 家 园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的 浪 涛 承 载 过 千 百 万 只 我 们 先 人 驶 向 今 天 的 航 船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的 每 一 座 青 山 都 刻 满 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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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是 我 们 先 人 用 生 命 之 血 打 造 的 家 园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的 浪 涛 承 载 过 千 百 万 只 我 们 先 人 驶 向 今 天 的 航 船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那 里 的 每 一 座 青 山 都 刻 满 了 我 们 先 人 垦 殖 的 足 印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看 峡 江 上 的 悬 棺, 看 藏 在 青 山 里 的 陶 片 ; 听 峡 风 的 倾 诉, 听 远 古 传 来 的 呼 唤 走 吧, 到 三 峡 去 : 最 后 一 次 仰 望 白 帝 城 上 的 烟 树, 亲 近 神 女 峰 上 的 飘 云, 燃 起 屈 原 祠 前 参 拜 的 香 火, 呼 吸 弥 漫 在 青 山 翠 谷 的 袅 袅 炊 烟 长 长 的 三 峡, 将 要 收 起 它 的 曾 感 动 了 万 千 先 人 的 涛 声, 与 我 们 作 别 了 那 一 队 队 一 船 船 扶 老 携 幼 的 移 民 大 军, 把 缠 绕 在 峡 江 山 水 间 的 绵 绵 的 乡 情, 一 直 带 向 最 遥 远 的 地 方 面 对 别 离, 我 不 能 沉 默 我 要 用 眼 睛 和 纸 笔 尽 力 挽 住 流 逝 的 时 光 于 是, 我 上 路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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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 峡 挽 歌 柳 白 ( 内 部 交 流 资 料 非 卖 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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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序 言 三 峡 绝 唱 李 锐 读 罢 摆 在 我 面 前 的 这 部 三 峡 挽 歌, 令 我 感 慨 万 端 这 部 书 是 作 者 历 时 4 年, 爬 山 涉 水 走 出 来 的 力 作 书 中 的 人 文 史 迹 历 史 传 说 民 风 民 俗, 向 我 们 展 示 了 一 副 人 文 三 峡 的 长 卷 可 惜 这 一 切 现 在 都 随 着 三 峡 大 坝 蓄 水, 沉 入 了 江 底 诚 如 作 者 所 言, 三 峡 工 程 不 仅 毁 掉 了 长 江, 也 同 时 毁 掉 了 弥 足 珍 贵 的 人 文 三 峡, 这 是 十 分 令 人 扼 腕 叹 息 的 50 多 年 前 的 三 峡 工 程 建 与 不 建 的 论 争, 虽 已 成 往 事, 但 至 今 也 没 有 将 论 争 的 全 貌 展 示 给 大 家 其 中 一 些 鲜 为 人 知 的 旧 事, 在 三 峡 挽 歌 这 部 书 中 做 了 披 露 : 如 清 华 大 学 水 利 系 教 授 黄 万 里, 当 年 曾 是 反 对 黄 河 三 门 峡 水 库 上 马 的 唯 一 专 家 他 认 为 三 门 峡 水 库 的 修 建, 将 会 造 成 水 库 上 游 泥 沙 淤 积, 水 害 上 移, 后 患 无 穷 后 来 事 实 证 明 他 的 预 见 是 正 确 的 可 惜 他 的 意 见 非 但 无 人 听 取, 反 遭 一 片 斥 责 之 声, 并 招 致 右 派 之 劫 但 黄 万 里 赤 子 之 心 不 改, 在 三 峡 工 程 争 论 最 激 烈 的 时 候, 他 再 次 挺 身 而 出, 以 科 学 的 方 法 和 态 度 论 证 了 三 峡 工 程 不 能 上 马 的 理 由 黄 万 里 曾 来 过 我 家 两 次, 说 过 这 样 的 话 : 钱 正 英 过 春 节 总 来 我 家 拜 年 ( 她 的 夫 君 是 黄 的 亲 戚 ), 可 就 是 不 让 我 参 加 三 峡 论 证 黄 万 里 关 于 三 峡 的 意 见, 我 向 上 级 反 映 过 三 峡 工 程 定 案 后, 我 也 曾 4 次 上 书 中 央, 建 议 从 缓 开 工 朱 镕 基 总 理 还 就 三 峡 工 程 问 题 与 我 通 过 一 次 电 话 现 在 三 峡 木 已 成 舟 2002 年 5 月, 陆 佑 楣 邀 请 我 去 过 三 峡 工 地 在 工 地 召 开 的 座 谈 会 上, 我 谈 了 两 点 意 见 其 中 一 点 是, 国 家 必 须 考 虑 到 三 峡 建 成 后 出

7 现 的 种 种 问 题 尤 其 是 泥 沙 淤 积 导 致 的 碍 航, 以 及 两 岸 山 体 的 稳 定 我 所 以 强 调 写 这 段 话, 因 为 听 说 李 鹏 日 记 有 反 映, 说 我 反 对 三 峡 工 程 上 马 的 态 度 较 前 有 了 改 变 再 回 到 三 峡 挽 歌 一 书 吧, 此 书 所 述 的 三 峡 千 年 往 事, 既 是 给 当 代 人 的, 也 可 以 说 是 写 给 后 人 的 因 之, 读 罢 此 书, 掩 卷 沉 思, 我 从 中 品 味 到 的 是, 这 部 三 峡 挽 歌 分 明 是 一 首 饱 含 悲 凉 的 三 峡 绝 唱 最 后, 以 我 数 年 前 重 踏 三 峡 时 所 写 的 一 首 七 绝 诗 权 当 做 这 篇 序 的 结 尾 : 旧 地 重 来 廿 二 年, 分 明 非 梦 亦 非 烟 大 江 东 去 浪 淘 尽, 千 古 风 流 忠 与 奸

8 目 录 序 篇 /1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3 奉 节 守 着 三 峡 的 大 门 夔 门 门 里 门 外 留 下 了 一 个 又 一 个 古 老 的 故 事 : 公 孙 述 自 称 白 帝, 刘 备 托 孤 及 其 墓 葬 地 之 谜, 杜 甫 陆 游 留 诗, 宋 濂 客 死, 张 献 忠 造 反 这 些 匆 匆 人 间 过 客, 都 是 踏 着 夔 门 的 浪 花 而 来, 又 随 着 浪 花 而 逝 峡 口 间 曾 经 粉 碎 了 几 多 浪 迹 天 涯 游 子 前 程 的 滟 滪 堆, 也 已 经 消 失 在 不 尽 的 峡 涛 中 而 深 藏 在 夔 门 深 处 的 长 长 古 栈 道 以 及 巴 人 悬 棺, 仿 佛 又 向 你 述 说 着 另 一 段 神 秘 的 历 史 如 今 的 奉 节 正 处 在 举 城 大 变 动 的 骚 动 中, 先 人 们 筚 路 蓝 缕 创 建 的 古 城 在 爆 破 声 中 走 向 最 后 的 毁 灭 奉 节 人 在 想 什 么? 做 什 么? 他 们 将 如 何 面 对 未 来? 也 许 是 眼 下 最 难 回 答 的 困 惑 第 一 章 白 帝 说 古 /5 第 二 章 诗 城 之 重 /17 第 三 章 奉 节 民 声 /32 第 四 章 悬 棺 之 谜 /42 第 五 章 独 走 夔 峡 /50 第 六 章 奉 节 遗 恨 /59 第 二 部 巫 山 云 /63 巫 山 名 闻 天 下 既 在 巫 之 玄 秘, 也 在 巫 山 云 雨 这 段 掌 故 : 想 当 年, 性 解 放 之 先 驱 巫 山 神 女 向 楚 王 自 荐 枕 席, 两 人 云 雨 交 欢 之 后, 云 雨 即 成 为 性

9 爱 的 代 名 词 神 女, 渐 而 渐 之, 又 衍 变 成 为 美 好 追 求 的 象 征 而 唐 代 诗 人 元 稹 曾 经 沧 海 难 为 水, 除 却 巫 山 不 是 云 的 诗 句 亦 为 巫 山 赢 得 名 声 千 百 年 来 繁 衍 生 息 在 峡 江 两 岸 的 巫 山 人, 用 他 们 无 畏 的 探 求 足 迹, 记 录 了 巫 山 动 人 心 魄 的 历 史 走 进 今 日 巫 山 深 处, 造 访 万 年 神 女, 随 着 巫 峡 渔 船 在 峡 江 浪 里 穿 行, 听 刚 烈 的 峡 江 人 讲 述 惊 天 血 案, 于 怅 惘 之 中 去 品 味 大 昌 人 离 乡 的 凄 凉, 你 不 能 不 会 对 峡 江 的 文 化 历 史 更 多 一 番 感 慨 第 七 章 神 女 峰 下 /65 第 八 章 峡 江 打 渔 船 /75 第 九 章 惊 天 血 案 /86 第 十 章 巫 山 医 者 /101 第 十 一 章 大 昌 之 恋 /112 第 十 二 章 巫 盐 沧 桑 /121 第 三 部 移 民 泪 /135 故 乡 是 扯 不 断 的 情, 故 乡 是 唱 不 完 的 歌, 故 乡 是 先 人 播 撒 的 梦 境, 故 乡 是 游 子 心 中 永 远 的 家 今 天, 百 万 移 民 为 了 大 坝 永 别 故 土, 有 谁 知 道 他 们 远 离 乡 土 时 内 心 的 凄 凉? 有 谁 知 道 他 们 异 地 生 存 的 艰 难? 报 纸 电 视 上 的 张 张 移 民 笑 脸 是 作 秀 给 你 看 的, 不 走 进 移 民, 你 就 永 远 看 不 到 他 们 从 心 窝 里 涌 出 的 泪 水 第 十 三 章 一 发 移 民 /138 第 十 四 章 5650/146 第 十 五 章 移 住 当 阳 /170 第 十 六 章 道 心 守 望 /188 第 四 部 巴 东 风 /191 巴 东, 兴 许 以 古 代 巴 国 之 东 得 名 巴 人 哪 里 来? 又 往 哪 里 去? 江 边 的 巴 东 古 城, 不 仅 藏 着 远 古 巴 人 的 行 踪, 也 是 一 代 名 相 寇 准 留 痕 之 地 泛 舟 贯 穿 巴 东, 由 湖 北 枝 城 泄 入 长 江 的 清 江 河, 登 临 秋 风 亭, 能 唤 起 你 思 古 之 幽 情 叩 访 巴 东 官 渡 口 90 岁 的 纤 夫 谭 邦 武, 你 就 会 听 到 他 讲 给 你 峡 江 行 船 的 百 年 风 雨, 唱 那 扯

10 动 江 云 远 去 的 峡 江 号 子 第 十 七 章 临 风 怀 寇 公 /194 第 十 八 章 峡 江 纤 夫 曲 /204 第 十 九 章 巴 人 何 处 寻 /226 第 五 部 西 陵 魂 /237 西 陵 峡, 险 滩 个 连 个 三 峡 中 最 有 名 的 险 滩 多 在 西 陵 长 峡 : 青 滩 泄 滩 不 是 滩, 崆 舲 才 是 鬼 门 关 凶 险 莫 测 的 西 陵, 是 佳 丽 王 昭 君 的 故 里, 也 是 诗 人 屈 原 的 家 乡 而 1943 年 发 生 在 西 陵 峡 东 口 的 石 牌 保 卫 战 ( 被 当 时 媒 体 称 为 东 方 斯 大 林 格 勒 大 战 ), 几 乎 已 被 今 人 遗 忘 荒 草 断 碑, 悲 风 萧 萧, 就 是 当 年 为 抵 御 日 寇, 十 数 万 中 华 健 儿 血 洒 山 河 的 地 方 第 二 十 章 泛 舟 西 陵 峡 /240 第 二 十 一 章 新 滩 之 上 /248 第 二 十 二 章 屈 原 故 里 行 /258 第 二 十 三 章 石 牌 大 血 战 /265 第 六 部 大 坝 梦 /279 三 峡 筑 坝, 据 说 是 几 代 人 的 梦 想 为 了 把 这 个 梦 想 变 成 现 实, 毫 不 足 惜 地 淹 掉 了 三 峡, 付 出 了 巨 大 的 文 化 和 生 态 的 代 价 这 其 中, 有 科 学 的 思 考, 有 权 力 的 运 作, 最 终 不 是 民 主 与 科 学, 而 是 权 力 与 专 横 获 得 了 胜 利 三 峡 之 争, 并 没 有 随 着 大 坝 的 兴 建 而 结 束, 因 为 作 为 中 国 的 良 知 和 理 性 象 征 的 一 个 知 识 分 子 群 体 还 在, 他 们 在 大 坝 之 前 树 起 了 中 国 脊 梁 第 二 十 四 章 悲 情 黄 顺 兴 /283 第 二 十 五 章 大 坝 之 争 /288 第 二 十 六 章 万 里 黄 河 万 里 愁 /295 第 二 十 七 章 问 坝 能 有 几 多 忧 /309 第 二 十 八 章 98 洪 水 再 回 首 /317 第 二 十 九 章 大 坝 啊 大 坝 /323

11 第 七 部 峡 江 挽 歌 /329 大 坝 起 了, 真 正 意 义 上 的 三 峡 永 远 地 消 失 了 为 能 够 最 大 限 度 地 深 掘 与 抢 救 三 峡 历 史, 俞 伟 超 等 一 批 文 物 工 作 者 曾 力 所 能 及 地 做 了 最 后 的 一 搏 结 果 呢, 俞 伟 超 含 恨 而 逝 三 峡 工 程 的 所 谓 科 学 论 证, 从 没 有 论 证 过 三 峡 文 化 和 民 俗 的 价 值 文 化 三 峡 就 是 这 样 匆 匆 离 我 们 而 去 如 果 后 人 就 此 向 我 们 发 问, 这 难 道 是 轻 描 淡 写 的 一 个 失 误 了 得? 第 三 十 章 苍 凉 之 叹 /331 第 三 十 一 章 古 峡 悲 离 去 /338 后 记 /343 我 为 什 么 写 三 峡 /345 致 友 人 /352

12 序 篇 年 7 月 1 日, 奉 节 前 晚 自 重 庆 登 上 长 云 号 客 轮, 经 过 两 夜 两 天 的 航 行, 终 于 临 近 午 夜 时 分, 在 奉 节 泊 岸 走 出 码 头, 裹 着 江 风 的 热 浪 拂 面 而 来 刚 刚 在 船 上 听 到 见 到 的 惊 雷 和 闪 电, 神 话 一 般 突 然 消 失 的 无 影 无 踪 揹 着 旅 包, 手 提 帆 布 箱, 我 艰 难 地 向 高 高 石 阶 上 的 依 斗 门 移 动 石 阶 上 热 闹 非 凡 : 上 下 船 的 旅 人, 手 持 竹 扁 担 和 麻 绳 子 的 脚 夫, 挑 着 竹 编 担 子 叫 卖 水 果 和 冷 饮 的 小 贩, 还 有 石 阶 两 旁 层 层 平 台 上 的 茶 座 嘈 杂 的 川 音 和 不 时 传 来 的 江 船 汽 笛 声, 令 你 顿 时 不 由 得 感 到 已 经 真 正 地 走 进 了 峡 江 的 风 情 卷 35 年 前 的 文 革 初 期 (1966 年 10 月 ), 我 还 是 20 岁 的 年 轻 学 生 的 时 候, 曾 乘 坐 东 方 红 34 号 轮 来 过 这 里 也 是 临 近 午 夜, 舍 船 登 岸 记 得 码 头 的 石 阶 没 有 现 在 这 样 高 清 冷 的 石 阶 两 旁 的 斜 坡 上, 几 个 摆 着 地 摊 的 小 姑 娘, 借 着 小 小 电 石 灯 的 光 亮, 一 声 接 一 声 地 叫 卖 着 柑 橘 和 竹 筷 带 着 相 当 力 度 的 秋 风 里, 这 柔 弱 的 声 音 格 外 显 得 凄 凉 今 是 而 昨 非, 昨 是 而 今 非 人 世 间, 云 翻 雨 覆, 总 是 如 此 变 化 无 常 我 哪 里 料 得 到, 数 十 年 过 去, 这 座 有 着 厚 厚 文 化 沉 积 的

13 2300 年 的 古 城, 连 同 三 峡 两 岸 其 它 名 城 古 镇 一 起, 即 将 要 随 着 三 峡 大 坝 的 崛 起 而 永 久 地 沉 入 江 底 120 万 峡 江 人, 随 之 将 陆 续 离 开 他 们 世 代 生 息 繁 衍 的 故 土 我 再 次 来 到 峡 江, 带 着 一 种 朝 圣 般 的 感 情 我 不 知 道 陆 续 告 别 家 园 的 峡 江 人, 背 对 那 静 默 在 江 边 的 老 屋, 那 缀 满 金 黄 脐 橙 的 老 树, 那 在 晨 光 中 升 腾 着 雾 气 的 老 井, 那 一 座 座 掩 没 在 萋 萋 荒 草 中 的 祖 坟, 该 是 怎 样 悲 壮 地 回 首 做 最 后 一 眼 眺 望 我 猜 想, 当 载 着 移 民, 响 着 声 声 汽 笛 的 每 一 艘 客 轮 顺 流 远 去 的 时 候, 整 个 峡 江 里 便 会 一 次 又 一 次 涌 满 了 浸 透 泪 水 的 乡 愁 对 于 峡 江 的 子 孙 来 说, 这 是 此 生 此 世 刻 骨 铭 心 的 离 别

14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清 晨, 江 上 蒸 腾 的 云 雾 刚 刚 散 去, 抬 眼 就 望 见 山 如 斧 劈 门 似 天 然 的 夔 门, 和 那 江 水 滔 滔 呼 啸 而 下 的 夔 峡 这 里 是 三 峡 的 起 点, 也 是 三 峡 历 史 的 开 篇 我 奔 它 而 来, 是 要 亲 自 抚 摸 夔 峡 的 雨 丝, 叩 听 百 丈 夔 门 历 史 的 回 声 夔 峡, 亦 称 瞿 塘 峡 广 溪 峡 是 整 个 三 峡 自 西 向 东 的 第 一 峡 今 立 在 白 帝 乡 白 帝 村 西 北 120 米 处 的 明 代 碑 刻 有 曰 : 瞿 塘 关 乃 全 蜀 之 咽 喉 可 见 夔 门 夔 峡 地 势 之 重 瞿 塘 得 名 由 来, 夔 州 府 志 云 瞿, 大 也 ; 塘, 水 所 聚 也 又, 秋 冬 水 落 为 瞿, 春 夏 涨 水 为 塘 瞿 塘 峡 西 起 白 帝 城 东 至 白 果 背 总 长 8 公 里, 涨 水 时 最 宽 江 面 可 达 150 米 ; 枯 水 时 节, 峡 东 口 的 南 北 黑 石 间 宽 度 不 足 百 米 奉 节 城 如 同 守 峡 卫 士, 落 在 峡 西 口 夔 门 外 北 岸 的 坡 地 上 瞿 塘 峡 之 所 以 亦 被 唤 做 夔 峡, 先 要 明 白 夔 字 究 为 何 意 山 海 经 大 荒 东 经 中 有 夔 为 兽 的 最 早 记 载 : 东 海 中 有 流 波 山, 入 海 七 千 里 其 上 有 兽, 状 如 牛, 苍 身 而 无 角, 一 足, 出 入 水 则 必 风 雨, 其 光 如 日 月, 其 声 如 雷, 其 名 曰 夔 亦 称 夔 龙 黄 帝 得 之, 以 其 皮 为 鼓, 橛 以 雷 兽 之 骨, 声 闻 五 百 里, 以 威 天 下 但 其 后 夔 为 兽 之 说, 又 有 了 多 种 版 本 至 清 代 马 啸 所 著 绎

15 史 卷 五 又 说 黄 帝 战 蚩 尤, 玄 女 为 帝 制 夔 牛 鼓 八 十 面, 一 震 五 百 里, 连 震 三 千 八 百 里 历 代 所 传 夔 龙 也 好 夔 牛 也 罢 都 传 达 了 一 个 以 其 皮 制 鼓, 声 壮 如 雷 的 信 息 而 踞 守 在 夔 门 入 口 处 的 滟 滪 堆, 因 江 水 与 堆 石 撞 击, 恰 似 轰 天 雷 鸣, 故 尔 夔 门 之 称 言 之 不 虚 也 滟 滪 堆, 亦 称 燕 窝 石, 立 在 门 前 偏 北 处 堆 石 长 约 30 米, 宽 约 20 米, 高 则 达 40 米 千 里 奔 泻 直 冲 夔 门 而 来 的 江 水 至 此 受 阻, 雪 浪 冲 天, 喷 涌 咆 哮 江 流 因 之 极 不 规 则 地 翻 腾 回 转 随 着 不 同 季 节 滟 滪 石 出 水 的 大 小, 决 定 了 人 们 对 其 戒 备 提 防 的 程 度 杜 甫 诗 云 : 巨 石 水 中 央, 江 寒 出 水 长 沉 牛 答 云 雨, 如 马 戒 舟 航 更 有 民 谣 唱 道 : 滟 滪 大 如 马, 瞿 塘 不 可 下 滟 滪 大 如 象, 瞿 塘 不 可 上 滟 滪 大 如 鳖, 瞿 塘 行 舟 绝 ; 滟 滪 大 如 龟, 瞿 塘 不 可 窥 关 于 滟 滪 得 名 的 由 来, 古 人 李 膺 在 益 州 记 载 滟 滪 堆 夏 水 涨 数 十 丈, 其 状 如 马, 舟 人 不 敢 近, 故 曰 滟 滪 又 曰 犹 豫 言 舟 子 取 途 不 决 水 脉, 故 犹 豫 也 光 绪 年 间 的 奉 节 县 志 山 川 篇 记 述 滟 滪 堆, 立 在 瞿 塘 峡 口, 中 流 之 巨 石 也 左 右 漕 口 两 道 每 年 自 四 月 起 至 十 月 止, 江 水 泛 涨, 水 淹 大 石, 喷 漩 汹 涌, 波 浪 曲 折, 船 被 水 摧, 往 往 触 石 而 碎, 其 深 无 底, 为 大 水 极 险 之 滩 南 宋 淳 熙 四 年 ( 公 元 1177 年 ) 任 四 川 制 置 使 的 诗 人 范 成 大 自 成 都 奉 调 东 返 乘 船 途 经 夔 门 滟 滪 堆 曾 记 下 切 身 体 验 摇 橹 者 汗 手 死 心, 皆 无 人 色 每 一 舟 入 峡 数 里, 后 舟 方 敢 续 发 水 势 怒 急, 恐 猝 相 遇 不 可 拆 也 帅 司 遣 卒 执 旗, 次 第 立 山 之 上 下, 一 舟 平 安, 则 簸 旗 以 招 后 船 滟 滪 是 横 在 江 中 的 魔 鬼, 但 古 人 却 对 它 表 现 了 出 奇 的 宽 容 历 朝 历 代 描 述 它 的 诗 文, 浸 透 着 的 只 是 一 种 怀 有 敬 畏 之 情 的 告 诫 即 使 在 火 药 已 经 问 世 的 宋 代, 也 没 有 人 想 到 将 其 毁 灭 它 立 在 江 中 千 万 年, 凝 结 了 一 部 厚 重 的 峡 江 史 只 可 惜 引 来 古 今 墨 客 诗 情 文 思 的 滟 滪 堆, 已 经 在 1958 年 11 月 被 20 吨 炸 药 夷 平 当 地 人 说, 滟 滪 堆 极 其 壮 烈 迸 散 的 那 一 刻, 巨 大 的 浪 涌 翻 上 远 在 上 游 十 里 开 外 的 奉 节 城 今 日 乘 船 西 来, 从 浪 涛 之 上 遥 望, 不 见 了 滟 滪 堆 的 夔 门, 似 乎 缺 少 了 生 命 与 死 神 对 决 的 味 道 一 切 都 显 得 过 于 平 静 但 你 走 到 岸 上 去 看, 走 到 峡 江 人 的 心 灵 世 界 里 去 想, 你 仍 然 能 感 受 到, 千 年 万 年, 战 争 和 天 灾, 平 静 从 不 属 于 这 块 土 地 尤 其 是 近 几 十 年 三 峡 工 程 的 上 下 之 争, 让 峡 江 人 身 不 由 己 地 度 过 了 年 复 一 年 的 动 荡 的 岁 月 4

16 第 一 章 白 帝 说 古 1 话 说 夔 峡 之 前, 先 要 说 说 地 扼 夔 门 口 外 的 奉 节 此 城 公 元 前 1066 年, 因 巴 人 助 周 武 王 伐 纣 有 功, 曾 为 巴 国 封 地, 始 为 鱼 邑 至 东 周 文 公 十 六 年 ( 公 元 前 611 年 ) 更 名 鱼 复 鱼 复 作 为 地 名, 现 今 仍 保 存 在 奉 节 城 东 南, 流 入 长 江 的 梅 溪 河 口, 靠 近 江 北 岸 八 卦 碛 上 面 的 一 块 缓 坡 地 上 得 名 鱼 复 由 来 已 久 : 一 种 说 法 是 言 鱼 至 此 回 复 洞 庭 也 这 块 看 似 不 起 眼 的 地 方, 却 曾 有 过 轰 动 中 国 考 古 界 的 发 现 :1999 年 秋 冬, 此 地 地 表 以 下 缺 乏 文 化 遗 物 的 6 米 深 的 土 层 下, 找 到 了 一 处 含 有 少 量 打 制 小 石 器 的 遗 存 中 含 一 片 红 烧 土, 旁 边 出 土 了 一 小 块 夹 粗 砂 的 红 褐 陶 ( 长 宽 厚 分 别 为 3.6 厘 米 9.17 厘 米 0.74 厘 米 ), 火 候 很 低, 捏 制 成 形 虽 然 一 块 单 片 尚 难 确 定 此 物 是 鬲 是 罐, 但 因 为 它 是 陶 片, 而 且 是 我 国 已 知 陶 器 最 原 始 的 一 种 制 作 方 式 的 产 物, 也 是 至 今 为 止 三 峡 地 区 发 现 的 最 早 的 陶 片, 因 之 倍 受 考 古 界 瞩 目 据 中 科 院 古 人 类 与 古 脊 椎 动 物 研 究 所 鉴 定, 此 陶 片 年 龄 当 为 8000 年 以 这 块 陶 片 为 基 点, 我 们 就 可 以 断 定, 三 峡 入 口 的 夔 门 在 8000 年 前 已 经 有 了 原 始 人 群 的 活 动 并 且 其 文 明 的 程 度 与 同 时 期 的 黄 河 和 长 江 中 下 游 文 明 的 基 本 同 步 完 全 可 以 这 样 说, 这 一 小 块 陶 片, 让 我 们 找 到 了 三 峡 文 明 发 端 的 起 点 当 代 考 古 名 家 俞 伟 超 先 生 曾 评 价 说 奉 节 县 鱼 复 浦 遗 址 找 到 了 一 片 用 手 捏 制 的 陶 片, 年 代 约 为 8000 年 前, 是 三 峡 地 区 首 次 找 到 的 新 石 器 时 代 之 初 的 遗 存, 可 能 将 要 解 开 长 江 上 游 地 区 从 旧 石 器 过 渡 到 新 石 器 之 谜 他 还 说 这 样 的 遗 存, 当 然 不 可 能 仅 此 一 地, 一 定 还 存 于 一 片 相 当 广 阔 的 地 段 中 可 惜 俞 伟 超 设 想 的 这 一 片 相 当 广 阔 的 地 段 的 大 部, 因 修 三 峡 大 坝 终 成 为 水 下 龙 宫, 永 难 再 见 天 日 至 于 奉 节 县 的 名 字 来 历, 有 几 种 说 法 一 般 认 同 的 是 大 唐 贞 观 二 十 三

17 三 峡 挽 歌 ( 公 元 649 年 ), 为 尊 崇 诸 葛 亮 奉 刘 备 托 孤 寄 命, 临 大 节 而 不 可 夺 之 忠, 遂 更 名 奉 节 奉 节 所 以 名 闻 天 下, 实 则 即 源 于 此 过 往 舟 船 出 入 夔 门, 人 们 都 要 抬 头 仰 视 夔 门 口 北 岸 白 帝 城 的 那 座 孤 峰 独 峙 葱 茏 如 盖 的 白 帝 城 望 山 顶 上 天 云 飘 荡, 看 山 腰 和 山 尖 上 闪 露 出 来 的 亭 台 楼 阁 白 帝 城 引 人 浪 漫 遐 思, 皆 源 于 城 上 有 一 座 演 义 三 国 故 事 的 托 孤 堂 其 实, 现 今 的 白 帝 城 与 三 国 与 刘 备 托 孤 毫 无 干 系 白 帝 得 名 更 早 于 刘 备 托 孤 200 余 年 的 东 汉 建 武 元 年 ( 公 元 25 年 ) 当 此 时 公 孙 述 据 西 蜀 为 王, 因 见 此 地 一 口 井 中 常 有 白 气 升 腾, 宛 若 白 龙, 以 为 祥 瑞 之 兆, 遂 筑 城 自 称 白 帝 后 汉 书 载, 公 孙 述, 字 子 阳, 本 为 陕 西 扶 风 茂 陵 人 出 身 官 宦 世 家 少 年 即 为 清 水 等 六 县 县 令, 且 政 事 修 理, 奸 盗 不 发 王 莽 天 凤 年 间 ( 公 元 14 至 19 年 ), 其 又 被 派 往 四 川 导 江 等 地 出 任 太 守, 仍 是 复 有 盛 名 稍 后, 王 莽 新 朝 搞 得 天 下 大 乱, 公 孙 述 乘 机 荡 尽 川 中 诸 雄, 自 立 蜀 王, 建 国 号 曰 成 当 其 时, 包 括 后 来 称 帝 的 刘 秀 在 内 的 中 原 各 路 豪 杰, 尚 无 人 能 与 其 争 锋 其 部 将 荆 邯 劝 他, 趁 中 原 群 雄 混 战, 应 尽 快 兵 分 两 路 : 一 路 出 汉 中, 定 三 辅, 一 路 下 长 江, 占 吴 楚, 天 下 可 尽 得 囊 中 公 孙 述 本 已 心 动 但 其 弟 公 孙 光 又 从 旁 耳 语, 告 之 不 可 空 国 千 里 之 外, 决 成 败 一 举, 而 失 掉 易 守 难 攻 的 天 府 之 国, 公 孙 述 终 未 成 行 公 孙 述 称 帝 后, 用 了 一 帮 贴 身 拍 马 的 小 人 唯 公 孙 氏 得 任 事, 由 此 大 臣 皆 怨, 加 之 其 恣 淫 过 度, 渐 失 民 心 待 到 刘 秀 平 定 中 原, 翻 过 手 来 将 目 标 直 指 蜀 中 公 孙 述 之 时, 公 孙 述 已 是 无 力 回 天, 悔 之 晚 矣 但 他 还 是 挣 扎 了 一 番 : 刺 杀 刘 秀 麾 下 的 几 员 猛 将 ; 蒙 骗 百 姓 说 米 仓 里 凭 空 突 然 米 谷 如 流, 源 源 不 断 最 后 刘 秀 大 军 兵 临 成 都 城 下, 拒 不 投 降 的 公 孙 述 念 念 有 辞 废 也, 命 也, 岂 有 降 天 子 哉!, 仍 以 天 子 自 居 结 局 自 然 是 其 被 刺 洞 胸 堕 马 而 呜 呼 哀 哉 爱 弄 小 巧, 鼠 目 寸 光 的 可 怜 公 孙 述, 最 终 只 落 得 身 败 名 裂 的 下 场 然 其 死 后, 仍 有 不 知 好 歹 之 人 在 白 帝 城 为 其 建 庙 宋 人 张 珖 还 以 隶 书 题 白 帝 庙 三 字 于 庙 门 直 到 明 正 德 五 年 (1510 年 ), 四 川 巡 抚 林 俊 以 正 统 观 念 将 公 孙 述 定 为 叛 逆, 毁 像 改 祭 土 神 江 神 及 汉 将 马 援, 庙 名 亦 更 为 三 功 祠 再 过 22 年, 明 嘉 靖 十 一 年 (1532 年 ), 仍 是 以 正 统 为 标 准, 改 三 功 祠 为 义 正 祠 始 祭 蜀 汉 昭 烈 帝 及 蜀 汉 丞 相 诸 葛 亮 再 经 25 年, 明 嘉 靖 三 十 六 年 (1557 年 ), 正 统 又 好 事 的 巡 抚 段 锦 又 增 设 关 羽 张 飞 和 诸 葛 亮 祖 孙 三 代 泥 像, 并 将 义 正 祠 更 名 明 良 殿 至 6

18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图 1.1 刘 备 当 年 托 孤 之 地 永 安 宫 遗 址 图 年 时 的 白 帝 城 远 景 7

19 三 峡 挽 歌 此, 白 帝 庙 长 祀 蜀 汉 人 物 的 格 局, 一 直 延 续 下 来 再 至 清 同 治 十 年 (1871 年 ), 奉 节 知 县 吕 辉 重 修 白 帝 庙, 终 形 成 现 今 规 模 的 白 帝 城 文 革 后 白 帝 庙, 干 脆 将 明 良 殿 直 呼 托 孤 堂, 并 摆 上 一 组 带 托 孤 情 节 的 彩 塑 将 三 国 演 义 中 的 白 帝 托 孤, 移 花 接 木, 公 然 从 奉 节 城 永 安 宫 搬 进 白 帝 庙 游 客 千 里 迢 迢 至 此, 既 见 白 帝 庙, 又 见 托 孤 堂, 自 然 以 为 来 到 刘 备 托 孤 的 实 处 有 关 人 士 乐 得 赚 一 笔 大 钱, 谁 也 不 愿 将 托 孤 真 相 点 破 7 月, 峡 江 多 雨 从 奉 节 往 白 帝 城 因 无 公 共 汽 车 可 乘, 只 好 在 县 政 府 门 前 租 了 一 辆 面 的 不 用 讨 价 还 价, 包 括 跨 过 梅 溪 河 的 过 桥 费, 总 共 30 元 一 路 行 来, 还 算 平 坦 但 一 过 梅 溪 河, 入 了 盘 山 道, 滑 坡 与 落 石 使 得 本 就 狭 窄 的 路 面 变 得 泥 泞 起 来 面 的 扭 来 扭 去, 像 跳 摇 摆 舞, 总 算 开 到 了 白 帝 城 半 山 腰 的 一 块 平 地 上 自 此 可 选 择 高 低 两 个 进 口 入 白 帝 城 当 地 人 说, 要 看 白 帝 庙, 拾 级 上 山, 走 山 上 的 门 是 条 省 力 的 捷 径 如 果 走 下 面 的 入 口, 经 观 音 洞 上 白 帝 庙, 那 可 是 峰 回 路 转, 要 费 老 大 气 力 我 选 择 了 前 者 雨 中, 撑 着 小 伞, 登 过 数 百 石 阶, 高 悬 着 白 帝 城 三 字 横 匾 的 一 道 方 门 赫 然 出 现 欲 进 门, 数 十 元 的 门 票 自 不 必 说 要 紧 的 是, 进 门 走 不 了 多 远 即 到 了 白 帝 庙 门 前 因 在 影 视 中 早 已 相 识, 此 庙 对 我 并 不 陌 生 雨 天 仍 有 旅 游 团 队 前 来 他 们 是 乘 旅 游 船 从 江 上 来 的 导 游 小 姐 手 持 扩 音 器 引 着 队 伍 直 奔 庙 中 托 孤 堂 指 着 托 孤 堂 里 摆 放 的 那 组 彩 塑, 煞 有 介 事 将 托 孤 往 事 讲 得 惟 妙 惟 肖 游 者 全 神 贯 注 听 得 有 滋 有 味 蒙 人 的 和 被 蒙 的 彼 此 都 得 到 无 限 的 满 足 抛 开 刘 备 真 正 托 孤 地 在 今 奉 节 城 里 的 永 安 宫 不 说, 以 真 正 史 家 眼 光 评 判 公 孙 述 和 刘 备, 他 们 实 在 并 没 有 本 质 上 的 区 别 皆 为 平 等 意 义 上 的 争 夺 天 下 的 政 客 问 题 在 于 最 早 被 祭 祀 的 公 孙 述 何 以 被 逐 出 庙 门, 而 被 迟 来 200 年 的 刘 备 占 尽 风 水, 独 领 风 骚 说 是 根 植 于 国 人 骨 髓 的 正 统 观 念, 使 我 们 从 根 本 上 扭 曲 了 历 史, 似 乎 过 于 概 括 如 若 将 此 等 正 统 解 剖 为 丝 毫 不 知 何 为 自 尊 的 奴 性, 也 许 更 准 确 : 多 少 代 习 惯 了 被 刘 姓 皇 帝 主 宰 生 死, 刘 姓 皇 帝 一 旦 倒 台, 当 不 成 刘 皇 帝 的 奴 才, 心 里 反 倒 不 习 惯 若 有 姓 孙 姓 曹 的 外 姓 人 欲 要 争 权 取 势 夺 得 天 下, 理 所 当 然 被 视 为 逆 贼 造 反, 举 国 共 诛 之 但 翻 阅 三 国 演 义, 仔 细 揣 摩 书 中 的 情 节, 即 可 发 现, 书 中 所 写 的 结 义 于 桃 园 的 刘 关 张 加 上 诸 葛 亮 ( 也 包 括 曹 操 和 孙 权 ), 一 样 是 杀 人 如 麻 的 魔 王 像 关 公 欲 杀 人 前, 口 言 道 : 吾 杀 汝, 犹 杀 狗 彘 耳, 空 污 刀 斧! ; 像 张 飞, 听 闻 结 义 兄 弟 关 云 长 被 害 旦 夕 号 泣, 血 湿 衣 襟, 整 8

20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日 酩 酊 大 醉, 拿 他 人 泄 气 而 鞭 死 多 人 ; 像 刘 备, 指 使 张 飞 之 子 张 苞 将 范 疆 张 达 万 剐 凌 迟 之 后, 仍 然 怒 气 不 息 ; 像 诸 葛 亮, 虽 然 有 时 杀 人 前, 也 滴 下 几 滴 鳄 鱼 的 眼 泪, 但 谁 能 说, 他 的 智 慧 终 极 不 是 为 了 更 多 地 杀 人 刘 关 张 及 诸 葛 几 位 大 人 物 眼 中 的 所 谓 义 气, 除 了 他 们 自 己 的 性 命 最 值 钱 外, 其 他 人 的 生 命, 简 直 不 如 一 棵 草 三 国 逐 鹿 争 夺 天 下 的 历 史 已 过 去 快 两 千 年, 那 个 时 代 的 人 物 皆 已 烟 尘 迸 散 魏 帝 曹 操 不 知 归 葬 何 处, 独 葬 南 京 东 郊 梅 花 山 的 吴 帝 孙 权 之 墓, 也 早 早 即 被 夷 平 灭 迹 唯 独 刘 备 之 惠 陵, 森 森 然 立 于 成 都 郊 外 岂 止 刘 备, 与 刘 备 命 运 相 关 的 诸 葛 亮 张 飞 关 云 长, 个 个 也 都 化 为 神 仙, 被 世 代 颂 扬 张 飞 有 桓 侯 庙 张 翼 德 庙 还 有 立 于 长 江 南 岸 云 阳 县 的 张 飞 庙 张 飞 俨 然 成 为 义 的 楷 模 ; 关 羽 则 在 北 方 成 为 农 家 的 门 神, 在 生 意 场 上 成 为 财 神, 在 浙 江 福 建 沿 海 成 为 渔 民 出 海 的 保 护 神 诸 葛 亮 则 化 为 民 间 聪 慧 的 代 名 词 所 谓 三 个 臭 皮 匠, 赛 过 诸 葛 亮 是 矣 我 曾 在 福 建 东 山 岛 的 关 帝 庙, 亲 见 台 湾 渔 民 叩 拜 关 帝 ; 我 也 曾 在 诸 葛 亮 寂 灭 处 五 丈 原 的 武 侯 祠, 见 两 位 大 娘 手 里 各 摆 放 着 两 个 画 着 人 头 像 的 鸡 蛋, 虔 诚 无 比 地 向 诸 葛 亮 大 人 磕 头 求 助 三 国 演 义 本 是 历 史 的 倒 错 倒 错 至 今, 仍 然 倒 错 因 为 我 们 正 统 文 化 里 沉 淀 了 太 多 的 奴 性 和 仇 杀, 已 经 很 难 寻 到 宽 容 和 公 正 而 缺 少 宽 容 和 公 正, 使 我 们 的 精 神 空 间 变 得 愈 加 龌 龊 和 狭 小 白 帝 庙 前 有 位 中 年 妇 女 养 着 一 匹 白 马, 供 游 人 照 相 留 念, 照 一 次 两 元, 照 多 次 少 给 几 元 也 行 有 几 个 日 本 人 打 着 伞 骑 马 照 相, 美 滋 滋 照 完 相 翻 译 兼 导 游 说, 这 几 个 东 西 是 和 中 国 友 好 的 日 本 朋 友, 旅 游 局 领 导 说 不 许 收 钱 中 年 妇 女 露 出 一 副 非 常 可 怜 的 表 情, 却 无 可 奈 其 何 白 帝 城 上 我 见 到 了 人 工 嫁 接 后 的 历 史, 它 像 没 有 根 基 的 天 上 的 云, 虚 无 又 缥 缈 2 三 国 演 义 说 刘 备 托 孤 病 死 在 白 帝 城 其 实, 书 中 所 指 的 白 帝 城 乃 在 今 奉 节 城 内 的 永 安 宫 当 年 刘 备 大 军 在 猇 亭 被 东 吴 火 烧 连 营 700 里, 大 败 而 逃 由 赵 云 护 送 日 夜 兼 程 逃 难 至 此 山 高 路 险, 正 值 暑 天, 又 惊 又 吓 的 刘 备 病 倒 在 此 是 顺 理 成 章 的 事 永 安 宫 因 地 处 永 安 镇 得 名 镇 名 一 直 延 续 至 今 该 镇 当 初 应 是 没 有 几 9

21 三 峡 挽 歌 户 人 家 很 清 静 的 地 方 所 以 从 长 江 上, 即 可 望 见 现 今 已 完 全 隐 没 在 奉 节 城 杂 乱 的 房 舍 间 的 宫 墙 唐 人 杜 甫 诗 蜀 主 窥 吴 幸 三 峡, 崩 年 亦 在 永 安 宫 翠 华 想 象 空 山 里, 玉 殿 虚 无 野 寺 中 及 至 宋 代 宋 肇 重 葺 三 峡 草 堂 记 荒 烟 野 草, 废 宫 旧 戍, 远 树 平 芜, 孤 村 别 浦 ; 牧 童 渔 父, 棹 歌 牛 唱, 深 林 巨 谷, 重 崖 复 岭 都 有 对 其 景 象 凄 凉 的 描 述 今 日 临 江 依 山 的 奉 节 热 闹 非 凡 下 船 走 上 约 200 个 石 阶, 迎 面 即 是 明 代 成 化 十 年 ( 公 元 1474 年 ) 筑 建 的 城 池 中 最 负 盛 名 的 依 斗 门 ( 亦 称 大 南 门 ) 依 斗 门 往 东 临 江 处 另 有 一 个 开 济 门 ( 亦 称 小 南 门 ) 此 前, 这 两 门 上 还 曾 分 别 刻 有 纵 目 和 观 澜 四 字 两 座 城 门 后 来 的 命 名 皆 出 自 老 杜 之 诗 依 斗 撷 采 于 每 依 北 斗 望 京 华 句, 开 济 则 取 自 两 朝 开 济 老 臣 心 奉 节 城 古 有 全 蜀 东 门 之 誉, 是 出 入 川 蜀 的 重 要 关 口 明 清 两 朝 过 往 的 商 船, 运 送 举 子 出 川 应 试 的 客 船 常 常 泊 满 江 面 川 人 曾 流 传 某 某 学 问 出 不 了 夔 门, 足 见 川 人 把 走 出 夔 门 看 得 有 多 重 从 依 斗 门 进 奉 节 城, 即 可 见 人 流 滚 滚 一 道 跨 街 的 横 幅 即 刻 跃 入 眼 帘 来 到 奉 节 城, 万 事 能 办 成 而 40 多 年 前 的 大 跃 进 时 期, 相 距 不 远 的 地 方 张 挂 的 横 幅 写 的 是 下 决 心, 立 恒 心, 不 达 到 先 进 不 甘 心 大 跃 进 是 个 梦 幻 和 灾 难 共 生 的 时 代, 标 语 上 的 决 心 恒 心 不 甘 心 之 类 的 不 负 任 何 责 任 的 客 里 空, 你 也 就 当 个 笑 话 听 听 罢 了 但 今 天 的 来 到 奉 节 城, 万 事 能 办 成 仍 然 是 句 吹 破 牛 皮 的 大 空 话 前 后 40 余 年, 为 官 从 政 的 领 导 假 大 空 的 恶 习 没 见 有 太 多 的 改 变 暂 且 回 避 假 大 空 的 讨 论 吧, 还 是 把 目 光 先 对 准 行 将 消 失 的 奉 节 城 奉 节 不 仅 是 个 诗 城, 实 在 也 是 个 盛 满 历 史 之 谜 的 古 城 明 代 以 前 堂 堂 奉 节 县 署 置 于 何 处, 这 么 一 个 简 单 的 问 题, 现 有 史 志 竟 毫 无 记 载 还 有 奇 妙 的 天 坑 及 夔 峡 悬 棺, 亦 无 说 处 唐 代 诗 人 李 益 的 江 南 曲 : 嫁 得 瞿 塘 贾, 朝 朝 误 妾 期 早 知 潮 有 信, 嫁 与 弄 潮 儿 哀 怨 之 情 更 包 含 了 太 多 的 生 命 消 散 之 谜 2002 年 4 月, 我 第 三 次 往 奉 节 采 访, 又 见 识 了 一 件 让 人 费 解 的 黄 桷 树 接 连 杀 人 的 奇 闻 因 三 峡 工 程 二 期 截 流 日 期 紧 迫 奉 节 江 边 的 一 棵 千 年 黄 桷 树 需 要 搬 家 此 树 高 约 18 米, 重 达 40 吨 4 月 20 日, 为 古 树 搬 家 的 工 人 才 刚 掘 出 树 根, 千 枝 万 叶 的 大 树 即 突 然 倾 倒 两 名 掘 树 工 人 来 不 及 闪 躲 被 砸 倒 在 树 下, 当 场 气 绝 身 亡 古 树 被 掘 出 地 面 之 后, 锯 下 树 冠 和 长 长 的 根 系, 吊 装 上 船, 又 连 续 砸 10

22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断 两 条 大 船 的 船 舷 千 辛 万 苦, 将 古 树 运 抵 新 家 璧 山 县 正 兴 镇 该 镇 一 位 谭 姓 老 板 以 7 万 元 高 价 买 下 此 树 并 早 早 给 它 挖 好 了 一 个 直 径 4 米 的 大 坑 4 月 25 日 下 午 3 时 许, 一 切 准 备 就 绪, 开 来 两 辆 重 型 吊 车, 准 备 将 古 树 吊 埋 哪 知 两 辆 吊 车 合 力 刚 将 树 干 吊 起, 粗 粗 的 钢 缆 就 被 挣 断, 垂 落 的 树 干 狠 狠 把 其 中 一 位 吊 车 司 机 砸 烂 千 年 黄 桷 连 续 杀 人, 当 天 被 拉 走 扔 到 附 近 一 砖 厂 的 角 落, 无 人 再 敢 问 津 有 人 或 许 会 说, 黄 桷 杀 人 纯 属 没 有 逻 辑 关 联 的 巧 合 但 我 说, 树 迁 之 难 尚 且 如 此, 况 人 乎? 3 奉 节 也 许 天 生 就 是 这 样 一 个 地 方, 留 下 一 个 又 一 个 历 史 谜 面, 让 后 人 去 找 寻 谜 底 奉 节 老 城 座 落 在 江 北 迎 江 一 面 的 山 坡 上 太 阳 悠 悠 将 要 坠 入 万 山 之 前, 站 在 江 边 看 山, 看 水, 很 容 易 想 体 味 到 三 国 演 义 开 篇 词 的 意 境 : 滚 滚 长 江 东 逝 水, 浪 花 淘 尽 英 雄 是 非 成 败 转 头 空 青 山 依 旧 在, 几 度 夕 阳 红 白 发 渔 樵 江 渚 上, 惯 看 秋 月 春 风 一 壶 浊 酒 喜 相 逢 古 今 多 少 事, 都 付 笑 谈 中 风 平 浪 静 之 夜, 临 时 雇 上 一 条 小 机 动 船, 荡 向 东 边 的 瞿 峡 深 处, 听 江 水 拍 打 船 舷, 看 星 汉 灿 烂 于 天 河 运 气 好 的 时 候, 可 以 赶 上 明 月 从 峡 中 桃 子 山 后 升 起 置 身 若 此, 大 有 智 可 谋 人, 不 可 谋 天 之 慨 与 奉 节 有 过 关 连 的 人 物 可 谓 多 矣 仅 历 代 诗 人 就 可 以 举 出 一 大 串 : 李 白 杜 甫 陈 子 昂 刘 禹 锡 苏 东 坡 黄 庭 坚 奉 节 本 土 人 士 值 得 提 及 的 名 人 只 有 一 位 : 两 袖 清 风 的 好 官 刘 正 品 此 公 咸 丰 五 年 ( 公 元 1855 年 ) 乡 试 中 举, 翌 年 中 进 士 官 至 刑 部 郎 中, 总 办 秋 审 案 件 曾 平 反 多 起 冤 案 其 中 最 著 名 的 案 件 当 属 杨 乃 武 与 小 白 菜 案 而 死 在 奉 节 的 名 人, 有 案 可 稽 的 共 有 两 位 刘 备 而 外, 另 一 位 是 明 朝 开 国 皇 帝 朱 元 璋 的 老 师 宋 濂 他 是 因 明 初 朱 皇 帝 为 宰 杀 开 国 功 臣 刻 意 制 造 的 胡 惟 庸 案, 其 长 孙 宋 慎 受 到 的 牵 连, 转 而 株 连 宋 濂 洪 武 十 三 年 ( 公 元 1380 年 ) 全 家 被 流 放 茂 州 转 年, 宋 濂 于 流 放 途 中 染 疾 病 死 在 奉 节, 葬 于 莲 花 峰 下 建 文 四 年 ( 公 元 1402 年 ) 宋 濂 遗 骸 又 被 迁 往 成 都 东 郊 ( 文 革 中 又 被 扒 坟 扬 尸 ) 妇 孺 皆 知, 埋 葬 刘 备 的 惠 陵 现 在 成 都 但 刘 备 死 后 果 真 葬 在 成 都 吗? 11

23 三 峡 挽 歌 在 奉 节 古 城 中, 这 是 最 富 有 吸 引 力 的 历 史 悬 案 我 在 奉 节, 没 有 官 方 接 待 与 往 常 的 采 访 一 样, 从 来 是 天 马 行 空 的 独 行 侠 但 采 访 刘 备 墓 葬 之 谜, 我 必 须 向 行 家 请 教 奉 节 是 个 小 城 顶 多 转 上 个 把 小 时 就 能 把 整 个 城 区 转 遍 从 我 住 的 诗 城 宾 馆 如 果 也 可 以 叫 做 宾 馆 的 话 走 上 十 分 钟, 即 到 了 考 棚 街 相 传 刘 备 托 孤 的 永 安 宫, 就 在 这 条 街 上 的 今 奉 节 师 范 学 校 里 进 了 校 门, 穿 过 一 片 开 阔 地, 往 前 一 直 走 40 米, 登 上 不 多 不 少 整 整 二 十 个 石 阶, 就 是 现 今 重 建 的 形 似 汉 阙 的 永 安 宫 宫 门 窃 以 为 此 宫 可 以 径 直 而 入, 哪 知 一 位 老 汉 立 在 黑 漆 的 大 门 中 央, 平 伸 双 臂 将 手 掌 张 开 冲 向 来 者 不 用 问, 门 票 10 元 与 他 讨 价 还 价, 彼 坚 持 一 块 不 能 少 想 讨 张 门 票 做 纪 念, 老 汉 回 答 很 干 脆 没 有! 我 从 北 京 千 里 来 此 实 在 不 易, 甭 说 十 块, 就 是 二 十 块 也 得 拿 出 来 给 他 呀 进 得 门 来, 请 老 汉 说 说 永 安 宫 的 来 龙 去 脉, 老 汉 答 曰 : 刘 备 就 是 死 在 这 个 宫 里 头, 把 刘 禅 托 付 给 诸 葛 亮! 其 它 再 也 无 话 真 正 永 安 宫, 历 经 兵 燹, 原 址 早 已 无 存 现 在 的 永 安 宫 本 是 清 代 奉 节 县 文 庙 的 大 成 殿 因 在 其 侧 出 土 了 两 块 石 碑 : 一 块 清 碑 上 书 *** 故 址 知 夔 州 府 事 长 白 诚 瑞 并 记 ; 另 一 块 民 国 时 期 的 碑 刻 上 书 * 安 宫 故 址 ** 县 县 长 杨 乃 斌 重 刊, 而 被 认 定 为 永 安 宫 旧 址 刘 备 托 孤 之 事 最 早 见 于 陈 寿 三 国 志 蜀 志 先 主 传 ( 章 武 ) 三 年 ( 公 元 223 年 ) 春 二 月, 丞 相 亮 自 成 都 到 永 安 先 主 病 笃, 托 孤 于 丞 相 夏 四 月 癸 巳, 先 主 殂 于 永 安 宫 至 宋 代 陆 游 入 蜀 记 载 二 十 七 日, 早 至 夔 州 州 在 山 麓 沙 上, 所 谓 鱼 腹 永 安 宫 也 宫 今 为 州 仓, 而 州 治 在 宫 西 北, 甘 夫 人 墓 西 南 陆 游 入 蜀, 为 南 宋 干 道 六 年 ( 公 元 1170 年 ) 初 到 夔 州, 陆 游 还 不 大 可 能 深 解 刘 备 墓 葬 由 来 但 他 记 下 甘 夫 人 墓 在 宫 址 西 南, 却 无 意 为 刘 备 究 竟 墓 葬 何 处 埋 下 伏 笔 历 史 上 有 关 刘 备 墓 葬 地 之 争, 起 于 陆 游 之 后 的 宋 人 任 渊 任 渊 考 证 成 都 惠 陵 乃 昭 烈 弓 剑 所 藏 之 地, 而 非 刘 备 实 葬 地 上 个 世 纪 七 十 年 代 起, 因 三 峡 筑 坝 的 风 言 渐 起, 峡 中 文 物 埋 积 将 被 淹 没, 刘 备 葬 地 再 次 引 起 专 家 学 者 关 注 曾 任 奉 节 县 文 化 局 副 局 长 的 李 君 鉴 女 士, 为 此 在 四 川 重 庆 湖 北 搜 集 了 16 种 版 本 的 刘 氏 族 谱, 其 中 有 10 种 族 谱 上 皆 有 关 于 刘 备 葬 地 的 记 载 四 川 江 津 族 谱 道 : 世 祖 公 刘 备 字 玄 德, 谥 昭 烈, 称 帝 成 都, 遗 址 尚 存 公 终 于 白 帝 城, 葬 于 夔 府 城 内 后 花 园 内, 生 铁 封 其 墓, 有 花 亭 为 记 奉 节 族 谱 载 太 祖 刘 备 字 玄 德, 号 汉 昭 烈 12

24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帝, 终 于 夔 州 府 白 帝 城 葬 在 夔 城 衙 后 花 园 内, 是 穴 熔 铁 铸 封 其 墓, 为 铁 墓 志 为 探 究 此 说 虚 实,1985 至 1986 年 间, 安 徽 省 文 物 探 测 队, 四 川 省 地 矿 局 地 质 工 程 队 专 业 人 员 曾 对 甘 夫 人 墓 葬 进 行 了 超 声 物 探, 发 现 地 下 约 20 米 深 处 有 长 1 米 余, 宽 0.5 米, 位 置 略 倾 的 一 个 铁 块, 这 正 与 多 部 刘 氏 族 谱 中 的 记 述 的 铁 墓 志 吻 合 而 且, 在 附 近 还 探 测 到 一 个 长 15 米, 宽 4 米, 高 5 米 和 一 个 长 18 米, 宽 2 米, 高 4 米 的 两 个 地 下 洞 穴 此 发 现 一 时 引 起 相 当 轰 动 说 它 轰 动, 因 为 对 这 个 发 现, 有 两 种 截 然 相 悖 之 见 : 一 说, 据 陈 寿 三 国 志 和 常 璩 华 阳 国 志, 刘 备 葬 于 成 都 言 之 凿 凿, 且 二 人 成 书 年 代 距 蜀 汉 不 远, 记 述 不 会 有 误 另 一 说 以 为, 刘 备 病 死 奉 节 为 四 月 五 月, 翻 越 千 里 蜀 道 将 遗 体 运 往 成 都 此 时 正 当 气 候 炎 炎, 加 之 交 通 极 为 不 便, 问 题 多 多 刘 备 原 配 甘 夫 人 即 刘 禅 之 母, 早 年 病 逝 葬 在 南 郡 ( 今 湖 北 荆 州 ), 刘 备 生 前 派 人 迁 其 遗 骨, 溯 江 而 上, 船 抵 奉 节 时, 刘 备 已 死, 遂 合 葬 于 此 以 此 推 论, 奉 节 县 政 府 所 在 地 探 测 出 的 两 个 地 下 建 筑 结 构, 很 可 能 即 是 刘 备 与 甘 夫 人 的 合 葬 墓 1998 年 5 月, 学 界 人 士 齐 聚 奉 节, 就 刘 备 墓 葬 真 伪 展 开 了 一 场 唇 枪 舌 剑 争 讨 双 方 各 持 一 说, 结 局 是 不 欢 而 散 我 到 奉 节, 渴 想 实 地 看 个 究 竟 去 寻 甘 夫 人 墓, 人 家 告 诉 我, 甘 夫 人 墓 原 在 奉 节 县 府 第 二 招 待 所 院 内, 解 放 后 尚 存 墓 为 条 石 围 砌 的 圆 锥 形, 上 有 八 角 亭 盖, 墓 碑 约 高 1.5 米, 宽 1 米, 碑 文 上 书 汉 昭 烈 甘 皇 后 之 墓, 阴 文 大 篆 惜 于 轰 轰 烈 烈 的 1958 年 因 土 建, 墓 毁 碑 亡 现 今 的 甘 夫 人 墓 上, 已 堂 而 皇 之 地 立 起 了 一 座 现 代 化 的 皇 恩 楼 宾 馆 据 说, 宾 馆 及 宾 馆 周 围 前 些 年 大 兴 土 木 过 程 中, 曾 多 次 挖 出 极 似 墓 道 的 通 道, 并 且 条 条 通 道 均 指 向 刘 备 之 墓 但 在 1998 年 5 月 那 次 关 于 刘 备 墓 葬 真 伪 的 研 讨 会 上, 有 人 发 言 说 某 些 人 借 此 会 想 利 用 修 三 峡 之 机, 要 求 国 家 拨 款 对 地 下 墓 葬 结 构 进 行 发 掘 炒 作 大 造 舆 论 不 大 明 白 如 此 之 见 的 先 生 究 有 何 想 我 倒 是 以 为, 过 去 的 历 史 不 能 再 现, 留 下 的 陈 迹 不 能 复 生, 即 便 利 用 修 三 峡 之 机, 要 求 国 家 拨 款 搞 清 刘 备 墓 葬 的 历 史 悬 案, 又 有 什 么 不 好? 现 在 的 永 安 宫 是 个 100 平 米 的 小 院 有 重 建 的 托 孤 堂, 有 一 道 由 永 安 宫 旧 址 出 土 的 历 代 砖 石 碎 瓦 残 片 砌 成 的 寻 古 墙, 还 有 一 个 模 拟 传 说 而 13

25 三 峡 挽 歌 造 的 许 由 洞 但 这 个 许 由 洞, 既 不 聊 斋, 又 不 文 化, 从 头 至 尾 让 人 只 有 一 个 字 的 感 觉 俗 关 于 许 由 的 故 事, 也 是 奉 节 县 名 由 来 的 另 一 个 说 法 : 话 说 刘 备 死 后, 与 原 配 甘 夫 人 合 葬 于 府 衙 内 后 花 园 诸 葛 亮 妙 运 神 机, 算 定 500 年 后 某 月 某 日 定 要 有 人 盗 墓, 故 在 墓 内 巧 设 机 关 果 不 其 然,500 年 后 这 一 天, 来 了 一 位 叫 许 由 的 贪 官 此 人 粗 通 经 史, 知 道 屡 经 战 乱 的 永 安 宫 的 地 下 肯 定 埋 藏 着 宝 物 一 日, 他 偶 然 发 现 县 衙 大 堂 座 位 下 有 一 块 石 板 别 具 异 彩, 便 趁 夜 深 人 静 之 机, 让 妻 子 帮 忙, 揭 开 石 板, 见 一 深 洞 他 点 着 灯 笼 往 下 一 照, 还 有 一 个 石 梯 顺 梯 直 下 洞 底, 许 由 大 喜 过 望, 竟 然 是 蜀 皇 刘 备 与 甘 夫 人 合 葬 墓 他 心 想 这 可 要 发 大 财 了 谁 料 突 然 刮 起 阴 风, 墓 前 的 闪 闪 的 长 明 灯 里 突 然 飞 出 一 张 纸 条, 不 偏 不 倚 悬 在 其 面 前, 纸 条 上 写 着 许 由 许 由, 无 冤 无 愁 私 开 吾 墓, 给 我 上 油! 后 面 还 有 一 行 小 字, 大 意 是 500 年 前 的 诸 葛 亮 早 料 到 500 年 后 有 人 盗 墓, 故 托 造 墓 人 代 甘 夫 人 藏 条 于 此 500 年 前 的 诸 葛 亮 料 事 如 神, 顿 时 把 许 由 吓 晕 等 他 读 完 纸 条 长 明 灯 渐 渐 转 暗 哆 哆 嗦 嗦 的 许 由, 连 忙 唤 人 添 油 岂 想 小 小 灯 窝 犹 如 无 底 洞, 一 碗 一 壶 八 桶 十 桶 倒 下 去 仍 不 见 满, 长 明 灯 总 如 将 要 熄 灭 状 许 由 又 急 又 怕, 惨 惨 阴 风 中, 仿 佛 见 到 群 群 鬼 怪 向 他 扑 来, 吓 得 昏 了 过 去 他 的 夫 人 为 保 全 丈 夫 生 命, 不 得 不 拿 出 家 中 所 有 应 得 与 不 义 之 财 把 全 城 的 油 买 尽, 一 桶 桶 倒 进 灯 窝 许 由 渐 渐 睁 开 眼 睛, 但 见 纸 条 还 悬 在 面 前, 动 也 不 动 许 由 夫 人 忽 又 想 起 家 中 还 有 梳 头 油 可 用, 赶 忙 抱 来, 一 滴 不 剩 再 添 进 灯 窝, 这 招 终 于 灵 验 了 长 明 灯 由 暗 转 明, 纸 条 也 飘 进 灯 芯 化 做 袅 袅 轻 烟 昏 厥 的 许 由 这 才 清 醒 过 来 经 过 这 场 惊 吓, 许 由 从 此 转 变 成 一 个 远 近 闻 名 的 清 官 到 他 卸 任 时, 许 由 将 这 段 经 历 原 原 本 本 告 诉 了 接 任 的 新 县 令, 并 亲 笔 题 写 了 一 块 奉 公 守 节 的 额 匾 相 赠, 这 也 就 成 为 了 奉 节 之 名 的 一 个 由 来 今 日 之 人 造 许 由 洞, 只 是 黑 洞 洞 阴 森 森 吓 唬 小 孩 子 的 游 戏, 反 正 我 钻 进 去 又 钻 出 来 是 又 上 一 当 的 感 觉 年 4 月, 我 再 次 抵 临 奉 节, 还 没 有 听 说 深 挖 那 两 个 据 传 可 能 是 刘 备 的 墓 穴 除 开 上 了 水 码 头 抬 头 可 见 的 那 个 来 到 奉 节 城 万 事 能 办 成 横 幅 标 语 原 地 未 动, 给 人 更 多 的 感 觉 是, 城 内 人 心 惶 惶, 处 在 搬 迁 前 的 大 震 14

26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荡 之 中 宾 馆 只 可 住 不 供 水, 街 头 到 处 是 迎 风 飘 摇 的 标 语, 到 处 是 清 仓 大 甩 卖 什 么 告 别 古 城, 老 城 千 禧 火 锅 特 大 优 惠, 推 出 自 助 火 锅 每 位 18 元! 什 么 老 城 拆 迁, 服 装 五 折 大 甩 卖 奉 节 师 范 学 校 已 搬 迁, 本 来 还 算 清 静 的 永 安 宫 前, 那 三 棵 四 人 方 可 合 抱 的 古 树 周 围, 已 成 为 临 时 集 贸 市 场 中 间 那 棵 古 树 的 石 碑, 被 围 困 在 几 个 出 售 廉 价 电 器 和 鞋 帽 的 塑 料 大 棚 中 永 安 宫 大 门 仍 然 开 着, 但 门 票 涨 了 价, 还 是 那 位 看 门 的 老 者, 张 嘴 两 个 字 20 元! 我 不 怪 老 者 要 钱 的 语 气 和 姿 态, 他 要 钱 的 方 式 毕 竟 让 你 眼 见 心 明, 自 有 其 道 理 此 回 到 奉 节, 最 令 人 叹 息 的 是, 再 没 有 听 说 有 谁 还 在 关 注 刘 备 丧 葬 之 谜 这 个 谜 必 将 沉 入 江 底 5 除 了 永 安 宫 和 白 帝 城, 奉 节 的 古 迹 还 有 许 多 老 城 上 面 的 奉 节 中 学 里 还 有 一 个 卧 龙 岗 传 说, 诸 葛 亮 当 年 来 奉 节 探 视 重 病 中 的 刘 备, 即 结 营 于 此 后 来 至 南 宋 王 十 朋, 他 是 陆 游 往 任 奉 节 知 夔 州 通 判 前 3 年 ( 公 元 1167 年 ) 才 离 开 此 地 同 在 夔 州 任 职, 比 起 陆 游, 王 十 朋 更 为 奉 节 百 姓 怀 念 王 十 朋, 字 龟 龄, 号 梅 溪 浙 江 乐 清 人 宋 高 宗 时 曾 考 取 廷 试 第 一 乾 道 元 年 ( 公 元 1165 年 ) 七 月 由 饶 州 奉 调 夔 州, 至 乾 道 三 年 ( 公 元 1167 年 ) 七 月 离 开, 整 整 三 年 期 间, 他 为 夔 州 百 姓 做 了 几 桩 深 得 民 心 的 好 事 有 诗 赞 曰 省 赋 除 马 纲, 捐 缗 利 井 堰 宋 代 称 大 宗 货 运 为 纲 ( 如 水 浒 智 取 生 辰 纲 ) 马 纲 指 战 马 经 水 运 出 川, 夔 州 为 集 中 地 但 三 峡 滩 多 水 险, 常 有 马 船 倾 覆 江 中 王 十 朋 为 此 两 次 上 书 朝 廷, 请 改 水 运 为 更 安 全 的 陆 运, 以 减 轻 人 民 负 担 任 期 内, 他 还 捐 奉 带 领 百 姓 兴 修 水 利 ; 此 外, 为 解 决 住 在 奉 节 城 百 姓 饮 水 困 难, 他 还 在 前 面 提 到 过 的 诸 葛 卧 龙 岗 修 建 了 颇 具 规 模 的 引 水 工 程, 赢 得 举 城 民 众 欢 呼 有 其 诗 为 证 接 筒 引 水 下 山 陬, 端 为 夔 民 百 姓 忧 长 使 义 泉 名 不 断, 莫 教 人 费 一 钱 求 那 个 年 代, 传 统 文 化 熏 陶 出 来 的 能 为 穷 人 鼓 与 呼 的 官 人, 虽 说 不 多, 总 还 是 可 以 常 见 时 光 过 去 近 900 年, 卧 龙 岗 仍 安 卧 在 奉 节 中 学 校 园 最 后 面 的 高 坡 上 丝 丝 细 雨 中, 穿 过 一 道 铁 栅 栏 门, 顺 小 路 走 上 高 坡, 昔 日 取 水 的 陶 管 还 在, 几 块 刻 石 孤 零 零 立 在 无 声 的 清 风 里 卧 龙 岗 更 高 处 被 圈 在 学 校 院 墙 外, 据 说 站 在 那 里 可 以 直 接 望 到 长 江 惜 无 此 福 分, 只 得 罢 了 自 卧 龙 岗 下 坡, 则 是 整 整 一 长 廊 碑 刻 : 吟 风 弄 月 者 有 之, 赞 美 园 丁 者 有 之, 颂 党 颂 国 者 有 之 厚 今 薄 古, 卧 龙 岗 几 无 旧 时 模 样 15

27 三 峡 挽 歌 今 日 奉 节 城 里, 王 十 朋 的 名 字 已 经 少 有 人 记 起, 但 奉 节 人 以 王 十 朋 号 梅 溪 将 流 经 白 帝 城 下 的 西 瀼 水 改 名 为 梅 溪 河, 则 渗 透 着 永 恒 的 思 情 梅 溪 河 出 口 与 长 江 交 汇 处, 岸 上 是 前 面 提 到 的 鱼 复 浦 ; 江 上 就 是 有 名 的 八 卦 碛, 俗 称 水 八 卦 或 八 阵 图 当 年 踏 碛 之 日, 这 里 也 是 王 十 朋 与 奉 节 百 姓 同 乐 的 地 方 踏 碛 由 来 : 相 传 三 国 夷 陵 之 战, 东 吴 大 将 陆 逊 追 击 败 逃 的 刘 备 至 此, 陷 入 诸 葛 亮 事 先 布 置 于 江 中 的 八 卦 阵 多 亏 诸 葛 岳 父 黄 承 彦 指 点 迷 津, 得 以 出 阵 退 兵 杜 甫 曾 有 诗 叹 曰 功 盖 三 分 国, 名 成 八 阵 图 江 流 石 不 转, 遗 恨 失 吞 吴 此 八 卦 碛, 亦 称 臭 盐 碛, 实 则 是 与 江 北 岸 相 接 的 800 米 宽 2500 百 米 长 的 一 片 乱 石 枯 水 时 节, 乱 石 碛 上, 有 盐 泉 涌 出, 人 们 纷 纷 在 碛 上 取 卤 熬 盐 届 时 此 处 炉 火 熊 熊, 青 烟 腾 腾, 蔚 为 壮 观 魏 晋 以 来, 奉 节 人 为 纪 念 诸 葛 亮 逐 渐 形 成 了 踏 碛 的 民 俗 每 年 人 日, 即 正 月 初 七 这 一 天, 奉 节 城 官 民 步 行 20 余 里, 争 来 八 卦 碛 游 乐, 或 野 炊, 或 对 歌, 或 放 风 筝 于 此 妇 女 们 则 在 碛 上 捡 拾 小 粒 石 子, 回 家 后 将 石 子 凿 穿 做 饰 品, 以 图 一 年 吉 利 王 十 朋 有 诗 描 述 此 胜 景 好 遨 蜀 风 俗, 夔 人 贫 亦 遨 今 日 日 为 人, 倾 城 出 江 皋 遨 头 老 病 守, 呼 宾 酌 春 醪 归 来 及 初 鼓, 繁 灯 照 双 毛 踏 碛 之 风 延 续 千 年 大 概 因 为 奉 节 除 了 江 边 踏 碛 也 实 在 无 地 可 游 可 去 至 文 革 而 消 亡 近 几 年 稍 有 复 苏 但 三 峡 蓄 水 后, 八 卦 碛 将 永 久 沉 没 踏 碛 也 就 变 成 了 回 忆 本 以 为 八 卦 碛 还 在, 还 可 以 赶 上 来 此 踏 一 踏 但 又 宽 又 长 的 八 卦 碛 只 在 江 边 冒 出 几 块 黑 色 礁 石 梅 溪 河 与 长 江 交 汇 处 现 在 是 游 览 白 帝 城 的 游 船 临 时 停 靠 的 码 头 : 想 见 到 的 什 么 都 不 见 了, 最 不 想 见 到 的 将 很 快 让 你 见 到 伴 随 着 一 个 城 镇 的 毁 灭 而 消 失 的 民 俗 后 面, 归 根 结 底 是 浸 透 在 一 砖 一 瓦, 一 草 一 木 中 的 文 化 基 因 的 流 失 民 俗 是 与 地 域 密 切 相 关 的 对 于 情 感 的 艺 术 表 达 而 这 种 情 感 是 漫 长 的 历 史 积 淀 其 形 成 不 易, 毁 灭 却 也 过 于 彻 底 和 轻 率 其 后 果 是 什 么, 将 来, 总 有 一 天 人 们 会 知 道 16

28 第 二 章 诗 城 之 重 1 你 可 以 不 知 道 奉 节, 你 绝 对 应 该 知 道 这 样 一 首 唱 彻 古 今 的 短 诗 : 朝 辞 白 帝 彩 云 间, 千 里 江 陵 一 日 还 两 岸 猿 声 啼 不 住, 轻 舟 已 过 万 重 山 唐 肃 宗 乾 元 二 年 ( 公 元 759 年 ), 安 史 之 乱 中 错 投 了 唐 永 王 李 璘 的 李 白, 在 被 发 配 夜 郎 途 中 遇 赦 归 途 中 泊 宿 白 帝 城 清 晨 驾 舟 急 流 而 下, 望 见 白 帝 城 上 彩 云 飘 飘, 心 潮 激 荡, 写 下 了 上 面 那 首 被 称 颂 为 天 下 第 一 快 诗 的 早 发 白 帝 城 其 实, 号 称 天 下 第 一 快 诗 的 还 有 唐 朝 大 诗 人 杜 甫 的 另 一 首 闻 官 军 收 河 南 河 北 : 剑 外 忽 传 收 蓟 北, 初 闻 涕 泪 满 衣 裳 却 看 妻 子 愁 何 在, 漫 卷 诗 书 喜 欲 狂 ; 白 日 放 歌 须 纵 酒, 青 春 作 伴 好 还 乡 即 从 巴 峡 穿 巫 峡, 便 下 襄 阳 向 洛 阳 两 首 快 诗 前 一 首 是 个 人 情 感 的 释 放, 后 者 是 叛 军 已 平, 报 国 有 望 的 欢 欣 虽 同 是 快 诗, 李 白 比 之 杜 甫 总 是 差 了 一 个 精 神 档 次 后 人 说 李 白 为 诗 仙 杜 甫 为 诗 圣 实 为 确 评 也 座 落 在 三 峡 入 口 处 的 奉 节, 像 是 向 游 子 张 开 的 温 暖 的 怀 抱, 像 是 让 经 受 风 雨 吹 打 的 小 船 靠 泊 的 港 湾, 给 羁 旅 中 的 李 白 杜 甫 还 有 后 来 的 陆 游 等 每 一 位 亲 近 它 的 诗 人, 送 上 了 这 座 小 城 馈 赠 的 盈 盈 暖 意 和 脉 脉 柔 情 细 雨 霏 霏, 无 论 走 在 奉 节 街 中 小 巷 被 雨 水 打 湿 的 青 石 板 路 上, 还 是 漫 步 于 大 东 门 那 段 残 存 的 古 城 墙 边, 总 会 油 然 从 心 中 升 起 淡 淡 的 诗 情 陆 游 那 首 描 述 游 子 踏 上 归 途 时 心 境 的 七 律, 一 次 次 涌 上 我 的 心 头 : 世 味 年 来 薄 似 纱, 谁 令 骑 马 客 京 华? 小 楼 一 夜 听 春 雨, 深 巷 明 朝 卖 杏 花 矮 纸 斜 行 闲 作 草, 晴 窗 细 乳 戏 分 茶 素 衣 莫 起 风 尘 叹, 犹 及 清 明 可 到 家 可 以 想 见 当 年 远 离 家 乡, 残 年 走 巴 峡, 辛 苦 为 斗 米 的 诗 人, 乡 情 是 何 等 的 绵 长! 2

29 三 峡 挽 歌 李 白 朝 辞 白 帝 彩 云 间 之 后 的 第 七 年, 唐 大 历 元 年 ( 公 元 766 年 ) 此 时 距 安 史 之 乱 平 息 也 有 三 年 归 心 似 箭, 因 路 途 艰 辛, 百 病 缠 身, 杜 甫 一 家 在 夔 州 ( 今 奉 节 ) 落 脚 这 一 年, 他 52 岁 杜 甫 在 夔 州, 自 公 元 766 年 春 末 至 768 年 初, 共 一 年 零 九 个 月, 写 下 了 437 首 诗 篇 其 中 多 首 诗 作 成 为 杜 诗 中 的 绝 唱 奉 节 人 自 称 诗 城 即 源 自 于 杜 甫 很 小 的 时 候 读 唐 诗, 出 师 未 捷 身 先 死, 常 使 英 雄 泪 满 襟, 读 白 帝 高 为 三 峡 镇, 瞿 唐 险 过 百 牢 关, 读 闻 道 长 安 似 弈 棋, 百 年 世 事 不 胜 悲, 读 好 雨 知 时 节, 当 春 乃 发 生, 读 文 章 千 古 事, 得 失 寸 心 知 之 后, 随 着 心 境 的 不 断 变 化, 渐 渐 能 体 味 出 诗 句 中 包 容 的 悲 情 我 不 能 准 确 地 解 答 当 年 北 归 心 切 的 杜 甫, 为 什 么 会 选 择 在 奉 节 居 住 得 那 么 长 久 但 他 在 此 吟 咏 的 诗 篇, 实 在 是 记 述 了 其 忧 国 忧 民 的 生 命 凄 凉 的 尾 声 杜 甫 是 我 景 仰 的 诗 人 他 在 忠 君 和 忧 民 这 对 不 可 解 脱 的 矛 盾 中 走 过 了 痛 苦 的 一 生 来 到 奉 节, 我 当 然 渴 望 能 够 追 寻 到 诗 人 在 此 留 下 的 遗 踪 读 宋 代 诗 人 陆 游 的 东 屯 高 斋 记 有 这 样 一 段 文 字 少 陵 先 生 晚 游 夔 州, 爱 其 山 川 不 忍 去, 三 徙 居, 皆 名 高 斋 清 夔 州 知 府 江 权 在 杜 工 部 祠 碑 记 中 载 工 部 入 蜀 所 居, 皆 名 草 堂 惟 夔 之 草 堂 有 三 : 一 曰 瀼 西, 一 曰 瀼 东, 一 曰 东 屯 据 现 代 人 考 证, 所 谓 瀼 东 即 白 帝 城, 东 屯 即 浣 花 溪 但 若 精 准 确 定 老 杜 故 居 所 在, 不 是 现 在, 早 在 宋 代 就 已 是 谜 案 了 陆 游 出 任 夔 州 通 判 其 间 吊 先 生 ( 杜 甫 ) 之 遗 迹, 则 白 帝 已 废 为 邱 墟 百 有 余 年, 自 城 郭 府 寺 父 老, 无 知 其 处 者 借 来 一 本 1995 年 版 新 奉 节 县 志, 翻 过 一 看, 简 直 就 是 一 本 解 放 后 历 任 县 领 导 人 的 功 劳 簿 虽 然 他 们 的 功 劳 带 给 百 姓 的 曾 是 诉 不 尽 的 贫 穷 查 找 上 面 关 于 杜 甫 的 资 料, 更 是 少 得 可 怜 县 志 大 事 记 述 的 年 表 中 有 这 样 一 段 文 字 : 大 历 元 年 ( 公 元 766 年 ) 杜 甫 从 云 安 移 居 夔 州, 寓 居 一 年 零 九 个 月, 着 诗 437 首 其 夔 州 之 代 表 作 多 为 千 古 名 篇 秋, 杜 甫 在 瀼 西 台 地 上 ( 今 大 菜 园 一 带 ) 经 营 果 园 40 亩, 种 植 柑 桔 和 枣 树, 次 年 在 青 苗 坡, 修 渠 引 水 灌 田 或 饮 用 至 于 有 关 堪 称 杜 甫 遗 踪 的 文 字 则 是 在 县 志 旅 游 章 节 里 的 介 绍 : 杜 甫 西 阁 : 原 名 观 音 洞, 位 于 白 帝 山 下 据 碑 文 记 载 : 明 正 德 十 四 年 (1519) 祀 观 音 神 像 于 洞 内, 其 侧 有 镇 江 阁, 始 建 于 元 代 这 里 榕 树 群 立, 红 墙 绿 瓦, 掩 映 在 苍 松 翠 柏 之 中 洞 前 纵 观 大 江 东 去, 俯 瞰 滟 滪 回 澜, 西 看 落 日 余 晖, 渔 舟 唱 晚, 情 趣 幽 然, 是 夏 日 避 暑 胜 地 1984 年, 为 了 纪 念 诗 圣 杜 甫, 进 行 18

30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图 1.3 奉 节 依 斗 门 码 头 19

31 三 峡 挽 歌 图 1.4 依 斗 门 全 景 图 1.5 奉 节 开 济 门 20

32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修 整, 更 名 西 阁 新 修 的 西 阁, 游 廊 朱 柱 碧 瓦, 楼 阁 斗 拱 飞 檐, 阁 楼 上 还 嵌 有 杜 甫 吟 啸 图 大 型 瓷 砖 壁 画 ; 仅 此 而 已, 仅 此 而 已 如 果 不 是 有 那 几 百 首 诗 传 世, 杜 甫 可 能 早 已 是 烟 消 日 出 不 见 人 了 岂 止 杜 甫, 奉 节 留 存 的 古 迹 比 起 其 漫 漫 历 史, 夸 张 一 点 说, 简 直 是 荡 然 无 存 请 看 随 手 开 列 的 清 单 : 莲 峰 书 院 遗 址, 今 为 奉 节 中 学 校 舍 ; 十 贤 堂 遗 址, 今 已 废 ; 纪 念 宋 代 文 人 周 敦 颐 王 十 朋 及 明 代 开 国 文 臣 宋 濂 而 建 的 三 贤 祠 亦 已 不 存 ; 杜 甫 云 暖 麝 香 山 诗 句 中 提 到 的 香 山 寺, 解 放 后 殿 宇 改 作 民 房 或 拆 建 ; 大 江 南 岸 乌 云 顶 上 的 文 峰 塔, 高 九 层, 现 已 倒 塌 四 层, 亟 待 维 修 用 文 化 毁 灭 文 化, 历 朝 历 代 是 中 国 特 有 的 文 化 现 象 如 果 这 也 算 做 一 种 文 化 的 话 我 还 是 租 了 一 辆 面 的, 请 司 机 带 着 我, 沿 着 就 我 所 知 和 司 机 所 熟 悉 的 路 线 力 所 能 及 地 寻 一 寻 与 杜 甫 相 关 的 遗 踪 那 天 一 早 起 来, 我 带 上 相 机 采 访 本 走 到 街 上, 截 住 了 一 辆 面 的 开 车 的 是 位 二 十 来 岁 小 伙, 姓 王, 自 称 是 奉 节 城 里 人 知 道 杜 甫 吗? 我 问 知 道 杜 甫 住 过 的 草 堂 遗 址 吗? 见 司 机 点 头, 我 继 续 问 听 说 那 里 还 有 一 块 石 碑, 对 吗? 司 机 一 直 在 点 头, 我 当 时 即 认 定 找 对 了 人 讲 好 价 钱, 拉 我 去 寻 杜 甫 草 堂 遗 迹, 不 计 时 间, 随 时 可 以 停 车, 跑 个 来 回 200 元 夔 峡 峡 口 的 白 帝 城 是 一 座 面 临 长 江 三 面 环 水 的 小 山 包 它 的 西 东 两 侧 则 分 别 是 梅 溪 河 和 草 堂 河 两 道 溪 流 出 租 车 从 县 城 东 北 出 城, 火 样 的 骄 阳 下, 沿 着 梅 溪 河 跑 了 一 会 儿, 过 了 一 个 桥 一 直 再 向 北, 带 起 一 团 又 一 团 的 尘 烟, 难 行 之 路, 颠 簸 着 跑 到 了 草 堂 河 的 西 岸, 大 约 个 把 小 时 过 后, 再 沿 西 岸 再 向 东 而 去 我 问 司 机 草 堂 遗 址 还 有 多 远? 快 到 了, 快 到 了, 那 里 有 块 碑! 面 的 从 北 往 东 折 过 不 远 处 的 浣 花 村 村 口 戛 然 而 止 那 块 碑 就 是 司 机 手 指 路 北 铁 丝 网 后 面 的 草 丛 和 柚 林 里 兀 立 的 一 块 约 两 米 高 近 一 米 宽 的 石 碑 对 我 说 是 草 堂 遗 址 吗? 我 怀 疑 走 到 在 路 边 阴 凉 处 一 堆 搓 麻 人 面 前 又 问 了 一 遍 那 些 人 只 顾 打 麻 将, 哪 有 心 思 管 闲 事 我 只 得 钻 过 铁 丝 网, 独 自 走 到 碑 前 大 致 看 了 看, 碑 文 断 断 续 续, 描 山 叙 景, 讲 得 正 是 记 叙 杜 甫 在 夔 居 住 的 文 字 但 字 体 已 泐 漫 不 清 能 够 看 清 的 是 碑 文 末 尾 的 几 行 字 : 该 碑 立 于 光 绪 三 十 四 年, 立 碑 人 分 别 是 安 徽 巡 抚 金 坛 冯 煦 谨 撰 吏 部 主 事 永 绥 张 称 达 敬 书 读 不 清 碑 文 我 有 些 抱 憾, 但 还 是 举 起 相 机, 21

33 三 峡 挽 歌 将 这 块 县 志 未 存, 且 位 在 二 期 水 淹 线 以 下 的 石 碑 碑 文 拍 下 存 照 一 帧 到 此 时, 我 才 恍 然 悟 明 白, 杜 甫 当 其 时, 住 到 离 县 城 近 二 十 里 远 的 地 方, 靠 地 方 官 关 照, 拨 给 一 块 官 田 养 家 糊 口, 也 证 实 了 他 处 境 的 艰 难 杜 甫 在 奉 节 一 年 零 九 个 月 的 时 间 内 3 次 ( 一 说 5 迁 ) 搬 迁, 从 生 存 角 度 讲, 他 应 很 少 时 间 住 在 长 江 边 江 边 坡 陡 地 贫, 粮 食 很 难 收 获 峡 民 亦 应 如 是 3 杜 甫 初 到 奉 节 之 时, 距 他 后 来 病 逝 湘 江 只 有 4 年 像 是 老 天 有 意 安 排, 留 给 已 是 百 病 缠 身 的 杜 甫 一 段 相 对 安 定 的 时 间, 让 其 生 命 的 华 彩 做 出 最 后 的 释 放, 达 到 其 诗 歌 创 作 的 高 峰 然 而, 这 次 饱 含 泪 血 和 爱 憎 的 释 放, 却 几 乎 耗 尽 了 诗 人 生 命 的 全 部 一 生 中 所 有 的 情 感 都 在 这 里 凝 聚, 一 生 中 所 有 的 朋 友 都 在 这 里 怀 念, 一 生 中 所 有 思 考 都 在 这 里 沉 淀 他 写 八 哀, 哀 叹 故 友 旧 贤, 王 思 礼 李 光 弼 严 武 李 俶 李 邕 苏 源 明 郑 虔 张 九 龄 直 笔 在 史 臣, 将 来 洗 箱 箧 吾 思 哭 孤 冢, 南 纪 阻 归 楫 扶 颠 永 萧 条, 未 济 失 利 涉 疲 苶 竟 何 人, 洒 涕 巴 东 峡 他 写 秋 兴 八 首 : 万 里 悲 秋 常 作 客, 百 年 多 病 独 登 台 艰 难 苦 恨 繁 霜 鬓, 潦 倒 新 停 浊 酒 杯 他 写 咏 怀 古 迹 五 首, 实 在 是 吟 咏 自 己 对 人 生 的 感 叹 : 庾 信 平 生 最 萧 瑟, 暮 年 诗 赋 动 江 关 他 写 古 柏 行, 喟 叹 生 不 逢 时 : 志 士 幽 人 莫 怨 嗟, 古 来 材 大 难 为 用 唐 大 历 二 年 ( 公 元 767 年 ), 杜 甫 在 夔 府 别 驾 元 持 宅, 见 临 颍 李 十 二 娘 舞 剑 器, 刀 飞 剑 闪, 蔚 为 壮 观 问 其 所 师, 答 曰, 公 孙 大 娘 弟 子 也 因 之 勾 起 诗 人 往 事 回 忆 开 元 三 载, 余 尚 童 稚, 记 于 郾 城 观 公 孙 舞 剑 器 浑 脱, 浏 漓 顿 挫, 独 出 冠 时 抚 事 慷 慨, 聊 为 剑 器 行 往 者 吴 人 张 旭 善 草 书 书 贴, 数 尝 于 邺 县 见 公 孙 大 娘 舞 西 河 剑 器, 自 此 草 书 长 进, 豪 荡 感 激, 即 公 孙 可 知 矣 抚 今 追 昔, 诗 人 在 奉 节 以 深 深 的 念 怀 之 情 写 下 长 诗 观 公 孙 大 娘 弟 子 舞 剑 器 行 诗 中 最 后 几 句 道 五 十 年 间 似 反 掌, 风 烟 澒 洞 昏 王 室 梨 园 子 弟 散 如 烟, 女 乐 余 姿 映 寒 日 金 粟 堆 南 木 已 拱, 瞿 塘 石 城 草 萧 瑟 玳 筵 急 管 曲 复 终, 乐 极 哀 来 月 东 出 老 夫 不 知 其 所 往, 足 茧 荒 山 转 愁 疾 五 十 年 来 家 国, 诉 不 尽 的 沧 桑, 由 观 剑 勾 起 的 美 好 回 忆, 转 瞬 即 淹 没 在 不 得 不 面 对 的 现 实 悲 剧 里 但 是 困 顿 中 的 杜 甫, 忧 国 忧 民 之 心 依 然 在 燃 22

34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烧 他 既 可 以 在 又 呈 吴 郎 诗 中, 为 一 个 孤 苦 的 老 妇 代 言 求 助 堂 前 扑 枣 任 西 邻, 无 食 无 儿 一 妇 人 不 为 困 穷 宁 有 此, 只 缘 恐 惧 转 须 亲 即 防 远 客 虽 多 事, 便 插 疏 篱 却 甚 真 已 诉 征 求 贫 到 骨, 正 思 戎 马 泪 盈 巾 ; 又 为 频 仍 战 火 中 的 国 家 和 百 姓 的 颠 沛 流 离 而 焦 虑 时 任 湖 南 道 州 刺 史 的 诗 人 兼 好 友 元 结 寄 给 杜 甫 的 舂 陵 行 贼 退 示 官 吏 两 首 诗 诗 中 分 别 述 写 了 道 州 惨 状 州 小 经 战 乱, 遗 人 实 困 疲 大 乡 无 十 家, 大 家 命 单 羸 朝 餐 是 草 根, 暮 食 仍 木 皮 出 言 气 欲 绝, 意 速 行 走 迟 追 呼 尚 不 忍, 况 乃 鞭 扑 之 在 贼 退 示 官 吏 一 诗 的 序 中, 元 结 还 写 了 这 样 的 文 字 癸 卯 岁, 西 原 贼 入 道 州, 杀 掠 几 尽 而 去 明 年 贼 又 攻 永 破 邵, 不 犯 此 州 边 鄙 而 退 岂 力 能 制 敌 与, 盖 蒙 蔽 其 伤 怜 而 已 诸 使 何 为 忍 苦 征 敛, 故 作 诗 一 篇, 以 示 官 吏 两 诗 读 罢, 杜 甫 大 为 感 伤 被 贪 酷 吏 掠 劫 一 空 的 道 州, 连 贼 兵 都 懒 得 光 顾, 可 见 百 姓 日 子 又 当 如 何 他 情 不 能 禁, 应 和 元 结 写 下 了 同 元 使 君 舂 陵 行 粲 粲 元 道 州, 前 圣 畏 后 生 观 乎 舂 陵 作, 欻 见 俊 哲 情 复 览 贼 退 篇, 结 也 实 国 桢 贾 谊 昔 流 恸, 匡 衡 常 引 经 道 州 忧 黎 元, 词 气 浩 纵 横 感 彼 危 苦 词, 庶 几 知 者 听 奉 节 的 杜 甫, 充 分 展 示 了 其 悲 天 悯 人 的 情 怀 4 由 杜 甫 的 多 舛 命 途, 我 们 可 以 得 知, 做 一 个 敢 于 为 民 请 命 的 个 性 化 的 诗 人, 他 的 心 中 必 是 盛 满 了 忧 伤 和 苦 痛 : 他 无 力 挣 脱, 他 也 不 想 挣 脱 今 朝 今 日, 这 种 悲 哀 的 诗 人 我 还 能 不 能 在 奉 节 城 找 到? 当 我 把 在 奉 节 县 寻 找 奉 节 诗 人 的 想 法 告 诉 我 下 榻 的 招 待 所 的 一 位 服 务 员 的 时 候, 没 料 到 他 竟 然 喜 上 眉 梢, 眼 睛 睁 得 大 大 地 即 刻 回 答 我 : 有, 我 的 一 个 中 学 同 学 就 是 诗 人! 他 写 过 好 多 诗! 晚 饭 过 后, 在 那 位 服 务 员 引 领 下, 我 如 约 来 到 依 斗 门 附 近 的 一 条 小 街 去 与 诗 人 会 面 真 是 有 些 意 外, 诗 人 原 来 是 位 双 腿 不 能 行 路 的 残 疾 人 他 叫 大 罗, 一 脸 文 静 的 书 生 气 自 幼 因 患 小 儿 麻 痹 致 残, 读 书 到 高 中 毕 业 就 失 学 了 他 并 未 就 此 消 沉, 而 是 以 顽 强 的 毅 力 遍 览 文 史 和 法 律 学 科 现 在 是 奉 节 双 扶 公 司 ( 扶 贫 扶 残 ) 经 理 兼 法 人 代 表, 带 着 37 名 残 疾 人 自 食 其 力 一 进 他 家, 看 看 四 壁 书 架 两 万 册 藏 书 你 就 不 由 得 会 对 面 前 的 大 罗 肃 然 起 敬 但 在 与 大 罗 会 面 后, 我 不 仅 想 读 他 的 诗, 也 对 他 以 残 疾 之 身 义 务 为 困 难 无 助 的 百 姓 打 抱 不 平 产 生 了 兴 趣 与 之 会 面 之 前 他 的 同 学 向 我 介 绍, 23

35 三 峡 挽 歌 大 罗 曾 为 素 不 相 识 的 一 对 夫 妇 打 过 5 年 的 马 拉 松 官 司 写 诗 与 打 官 司, 这 两 者 间 有 什 么 关 联 呢? 还 是 从 我 自 幼 生 长 的 环 境 说 起 吧 听 父 亲 说, 我 家 世 代 靠 长 江 为 生 祖 父 青 年 时 代 在 长 江 上 推 划 子 那 时 奉 节 没 有 码 头 来 来 往 往 的 无 论 客 船 还 是 货 船 到 了 奉 节, 都 是 把 船 泊 在 江 心, 然 后 由 小 划 子 ( 小 船 ) 在 江 岸 与 大 船 间 送 人 或 物 我 的 父 母 也 是 普 通 船 工 父 亲 18 岁 入 党, 工 作 充 满 朝 气 我 懂 事 起, 就 知 道 他 是 奉 节 东 风 航 运 公 司 的 内 燃 机 专 家 父 亲 为 人 正 直, 一 辈 子 无 论 生 活 和 工 作, 都 是 以 一 个 真 正 共 产 党 员 的 标 准 要 求 自 己 比 如 1981 年 夏 天 长 江 发 大 水 这 是 我 记 忆 中 最 大 的 一 次 洪 水 眼 看 洪 水 就 要 将 我 们 家 淹 了 这 么 紧 张 的 时 候, 我 的 父 亲 却 跑 到 草 鞋 街 帮 助 别 的 职 工 搬 家 去 了 而 且 整 个 洪 水 期 间 就 没 回 过 家 那 时 我 的 祖 父 母 都 老 了, 弟 妹 还 小, 眼 瞅 着 洪 水 上 涨 干 着 急 幸 亏 同 学 知 道 我 家 困 难, 帮 我 们 搬 了 家 父 亲 的 正 义 感 和 助 人 为 乐 的 精 神 对 我 影 响 很 大 加 上 我 本 人, 也 是 在 亲 人 邻 里 和 同 学 们 的 关 怀 下 成 长 起 来 的 虽 然 我 没 享 受 过 哪 怕 一 天 走 路 的 快 乐, 但 我 从 幼 年 起 就 生 活 得 很 快 乐 读 书 时 没 有 同 学 歧 视 我, 每 天 同 学 们 轮 流 背 我 上 下 学 下 大 雨 也 不 间 断 高 中 毕 业 时 我 的 高 考 成 绩 已 经 超 过 大 学 录 取 分 数 线, 因 身 体 残 疾 大 学 没 读 成 但 考 上 大 学 的 同 学 经 常 来 信, 鼓 励 我 做 身 残 志 不 残 的 人 我 那 时 的 思 想 曾 一 度 十 分 消 沉 经 过 很 长 一 段 时 间 思 考, 我 觉 得 就 我 身 体 状 况, 我 搞 文 学 创 作 比 较 合 适 为 扩 大 社 会 接 触 面, 深 入 生 活, 学 习 法 律 为 民 请 命 也 应 当 是 搞 文 学 的 必 由 之 路 我 就 是 这 样 开 始 了 自 学 文 学 课 程 和 法 律 学 我 这 个 人 心 很 软, 看 到 不 平 事, 就 愿 意 挺 身 而 出, 拔 刀 相 助 1998 年, 无 偿 帮 助 张 洪 文 和 文 安 林 夫 妇 打 那 场 官 司 就 是 凭 着 这 样 一 口 气 他 们 被 欺 侮, 请 不 起 律 师, 更 不 会 拿 起 法 律 武 器 为 自 己 辩 护 甚 至 连 写 篇 字 句 通 顺 的 法 律 文 书 都 困 难 我 在 与 朋 友 聊 天 时 听 到 这 个 情 况, 就 毫 不 犹 豫 决 定 帮 忙 当 时 也 可 以 说 我 都 忘 记 了 自 己 是 个 残 疾 人 一 旦 介 入 才 体 验 到, 打 官 司 要 奉 节 - 万 县 - 武 汉 一 趟 趟 多 次 往 返 行 动 之 难 绝 非 一 般 人 所 能 想 象 大 罗 显 然 没 有 想 到, 准 备 与 其 谈 诗 读 诗 的 我, 竟 然 和 他 谈 起 官 司 而 我 以 为 诗 人 的 品 行 直 接 与 诗 作 内 涵 相 关 了 解 诗 人 所 关 注 的 社 会 问 题, 你 就 更 容 易 读 懂 诗 人 的 诗 我 相 信 大 罗 能 写 出 好 诗 大 罗 的 家 紧 邻 江 边 的 依 斗 门 江 上 风 和 浪 特 有 的 气 味 一 阵 阵 从 窗 外 掠 过 我 们 谈 话 的 桌 面, 溢 满 房 间 每 一 个 角 落 一 段 沾 满 长 江 气 味 的 回 忆 就 24

36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是 这 样 开 始 了 5 惹 发 那 场 官 司 的 事 件 发 生 在 远 离 奉 节 的 葛 洲 坝 时 间 是 1995 年 11 月 14 日 此 前 奉 节 城 里 的 张 洪 文 ( 女 ) 向 其 他 几 位 朋 友 借 款 购 置 了 一 只 机 动 货 船, 准 备 搞 点 儿 运 输 生 意 赚 钱 经 过 千 辛 万 苦 的 筹 划, 终 于 在 船 上 装 上 270 吨 煤 炭,18 头 菜 牛 以 及 7000 多 斤 脐 橙 开 航 了 船 是 夔 州 8 号 跟 船 的 有 船 长 郭 名 喜 和 该 船 经 营 人 即 张 洪 文 11 月 14 日 上 午, 张 洪 文 踌 躇 满 志 地 跟 着 满 载 的 货 船 从 奉 节 港 出 发 当 晚 7 点 抵 达 葛 洲 坝 附 近 的 黄 柏 河 靠 泊 之 后, 张 洪 文 与 船 长 郭 名 喜 上 岸 去 找 当 地 熟 人 联 系 过 葛 洲 坝 事 宜 因 为 他 们 知 道 让 船 顺 顺 当 当 通 过 葛 洲 坝 的 规 矩 必 须 面 对 古 小 说 中 常 听 说 的 剪 径 大 盗 留 下 买 路 钱 这 一 日, 经 过 联 系 了 解 到, 看 闸 的 当 班 调 度 一 个 叫 余 文 中 一 个 叫 朱 丙 清 张 洪 文 到 值 班 室 送 买 路 钱 的 时 候, 只 有 余 文 中 一 人 在 场, 朱 丙 清 不 在, 张 就 拿 出 100 元 给 了 余 一 个 人 并 约 好 晚 上 9 点 过 闸 晚 上 9 点, 夔 州 8 号 按 照 事 先 约 定 开 进 2 号 闸 门 进 闸 后 发 现 闸 内 船 只 太 多, 便 听 从 闸 调 人 员 安 排, 将 船 从 船 闸 内 退 出, 泊 靠 在 2 号 闸 的 靠 船 墩, 等 候 下 次 进 闸 两 小 时 过 后, 到 了 夜 里 11 点, 上 水 闸 全 部 出 闸 完 毕, 下 水 船 进 闸 的 绿 灯 亮 了 喇 叭 里 同 时 传 来 余 文 中 的 下 水 船 进 闸 的 指 令 张 洪 文 的 夔 州 8 号 随 后 进 闸 正 当 此 时, 另 一 位 叫 朱 丙 清 的 闸 调 因 没 拿 到 张 的 100 元 买 路 钱 开 始 向 夔 州 8 号 发 难 他 以 检 查 三 证 和 过 闸 单 为 名, 强 行 要 夔 州 8 号 船 退 出 2 号 闸 就 这 样, 一 个 调 度 员 要 其 进, 另 一 个 要 其 出, 夔 州 8 号 前 后 3 次 在 拥 挤 的 船 闸 内 进 出, 直 到 最 后 一 次 退 船 时, 张 洪 文 的 货 船 被 从 3 号 闸 调 到 2 号 闸 的 奉 节 18 号 货 船 猛 烈 撞 击, 造 成 夔 洲 8 号 船 船 舱 进 水 而 此 时 朱 丙 清 仍 在 广 播 里 大 喊 大 叫, 让 张 洪 文 退 船 到 闸 调 验 单 心 急 如 焚 的 张 洪 文 慌 忙 跑 上 岸 哀 求 朱 丙 清 我 的 船 刚 刚 被 撞 了, 要 罚 要 处 理 等 我 们 过 闸 后 再 说 嘛! 而 等 到 张 洪 文 匆 匆 从 朱 丙 清 那 里 返 回 来 时, 她 眼 瞧 着 夔 州 8 号 已 经 翻 沉 在 2 号 船 闸 内 张 哭 喊 着 又 奔 向 闸 调 去 找 朱 丙 清, 朱 此 时 已 得 知 闸 内 翻 船 的 消 息, 顿 时 也 慌 了 神, 当 张 喊 着 找 他 拼 命 时, 他 连 鞋 都 没 提 好, 就 弃 岗 而 逃 朱 是 当 地 人, 路 径 熟 悉, 转 眼 间 就 不 见 了 踪 影 25

37 三 峡 挽 歌 闸 内 翻 船, 千 古 奇 闻 把 老 本 赔 光 的 张 洪 文 对 着 长 江, 对 着 葛 洲 坝 悲 哭 到 天 明 6 张 洪 文 和 他 的 丈 夫 文 安 林 从 此 开 始 了 诉 讼 生 涯 但 官 司 直 打 到 1999 年 毫 无 进 展 筋 疲 力 尽 加 上 一 屁 股 外 债, 张 洪 文 的 精 神 已 经 难 以 再 支 撑 下 去 了 1999 年 初 的 一 天, 大 罗 出 现 在 张 与 她 的 丈 夫 文 安 林 的 面 前 同 年 6 月 20 日, 经 过 一 番 周 密 的 准 备, 罗 与 文 安 林 冒 着 酷 暑 赶 到 武 汉, 下 榻 在 最 便 宜 的 小 旅 馆, 才 等 到 盼 望 已 久 的 湖 北 高 法 开 庭 通 知 但 出 乎 意 料, 刚 刚 开 庭, 审 判 长 汪 水 松 就 毫 不 掩 饰 其 倾 向 性, 与 葛 洲 坝 船 闸 管 理 局 一 唱 一 和, 硬 说 原 告 已 经 超 过 诉 讼 时 效 最 终 就 以 这 个 理 由, 结 束 了 庭 审 大 罗 在 回 忆 当 时 的 心 情 时 说, 那 次 庭 审 实 际 就 是 宣 布 了 我 们 这 场 官 司 的 败 诉 我 觉 得 天 简 直 像 塌 了, 真 没 想 到 世 界 上 的 事 竟 然 是 如 此 不 公 平! 但 我 当 时 就 没 有 认 输, 决 心 把 这 个 官 司 继 续 打 下 去 以 后, 虽 然 起 诉 撤 诉 再 起 诉 折 腾 了 几 个 来 回, 仍 无 结 果 但 知 法 懂 法 的 大 罗 认 定, 只 要 有 一 天 碰 上 一 个 好 官 清 官, 他 能 翻 看 关 于 贯 彻 执 行 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 民 法 通 则 若 干 问 题 的 意 见 ( 试 行 ) 第 152 条 规 定 : 国 家 工 作 人 员 在 执 行 职 务 中 给 公 民 法 人 的 合 法 权 益 造 成 损 害 的, 国 家 机 关 应 当 承 担 民 事 责 任, 就 能 够 给 张 洪 文 和 文 安 林 一 个 说 法 但 可 惜 从 案 发 到 现 在 已 经 8 年 和 抗 战 时 间 一 样 长 官 司 竟 然 打 黄 了 有 理 的 官 司 打 不 赢, 文 安 林 与 张 洪 文 夫 妇 俩 现 在 只 有 为 还 借 债, 天 天 从 早 忙 到 天 黑 但 张 洪 文 不 再 开 口 说 一 句 话, 他 们 的 见 不 到 阳 光 的 日 子 过 得 阴 冷 又 黑 暗 大 罗 那 天 愤 愤 地 对 我 说 : 我 现 在 对 法 律 的 理 解, 就 是 法 律 在 缺 乏 监 督 的 执 法 者 手 里, 已 成 为 对 百 姓 进 行 再 伤 害 的 工 具 法 律 在 某 些 部 门 已 经 完 全 被 金 钱 玷 污 了! 7 这 场 旷 日 持 久 的 官 司, 留 给 大 罗 的 记 忆 化 作 了 一 首 悲 凉 而 凄 婉 的 诗 篇 : 黄 昏 26

38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黄 昏 我 挽 着 夕 阳 用 竹 笛 梳 理 思 绪 牵 缕 缕 情 思 追 心 中 飘 去 的 白 云 森 林 都 涨 潮 了 啸 声 中 讲 着 黑 色 的 故 事 竹 笛 吹 落 满 天 星 星 吹 不 回 你 眼 角 那 颗 清 泪 自 古 至 今, 所 有 真 正 的 诗 人 都 是 为 追 求 理 想 的 世 界 而 活 着 并 且 只 要 你 是 诗 人, 你 就 必 当 把 痛 苦 揽 入 怀 中 大 罗 亦 如 是, 他 在 新 奉 节 城 诗 城 广 场 和 我 告 别 的 时 候, 对 我 说, 虽 然 残 疾, 从 小 仍 对 未 来 充 满 期 待, 但 现 在, 他 感 觉, 现 今 人 与 人 之 间 太 缺 少 同 情 和 宽 容, 这 是 社 会 悲 剧 之 源 我 理 解, 大 罗 内 心 其 实 很 痛 苦, 因 为 他 对 此 无 能 为 力 我 们 分 手 了, 遥 对 长 江 的 诗 城 广 场 上 一 片 灿 烂 的 阳 光 摇 着 轮 椅, 大 罗 一 一 从 广 场 上 的 杜 甫 李 白 刘 禹 锡 陆 游 四 座 雕 像 前 经 过 仰 视 这 些 前 辈 诗 人, 坐 在 轮 椅 上 的 大 罗 心 潮 澎 湃, 向 着 山 下 的 大 江 即 兴 吟 咏 了 一 首 告 别 : 与 大 江 告 别 把 浩 气 留 在 心 里 与 大 山 告 别 把 刚 强 留 在 心 里 让 痛 苦 和 悲 愤 全 部 消 融 在 宽 容 的 世 界 太 阳 滴 下 的 眼 泪 将 落 在 明 天 开 满 鲜 花 的 梦 里 大 罗 流 泪 了 他 生 活 中 的 故 事 让 我 明 白 : 世 上 所 有 的 诗 人 都 要 流 泪, 因 为 诗 人 泪 水 包 容 着 的 人 类 的 良 知 8 27

39 三 峡 挽 歌 把 诗 篇 留 给 奉 节 的 不 仅 仅 是 李 白 和 杜 甫 光 唐 代 就 还 有 杨 炯 广 溪 峡 : 广 溪 三 峡 首, 旷 望 兼 川 路 ; 陈 子 昂 白 帝 城 怀 古 : 日 落 沧 江 晚, 停 桡 问 土 风 城 临 巴 子 国, 台 没 汉 王 宫 ; 高 适 送 李 少 府 贬 峡 中 王 少 府 贬 长 沙 青 枫 江 上 秋 帆 远, 白 帝 城 边 古 木 疏 圣 代 即 今 多 雨 露, 暂 时 分 手 莫 迟 疑 ; 孟 郊 峡 哀 : 上 天 下 天 水, 出 地 入 地 舟 石 剑 相 劈 斫, 石 波 怒 蛟 虬 ; 刘 禹 锡 的 诗 名 气 就 更 大 了 他 的 11 首 竹 枝 词 首 首 都 精 彩, 特 录 如 下 : 其 一 白 帝 城 头 春 草 生, 白 盐 山 下 蜀 江 清 南 人 上 来 歌 一 曲, 北 人 莫 上 动 乡 情 其 二 山 桃 红 花 插 满 头, 蜀 江 春 水 拍 山 流 花 红 易 衰 似 郎 意, 水 流 无 限 似 侬 愁 其 三 江 上 春 水 新 雨 情, 瀼 西 春 水 縠 纹 生 桥 东 桥 西 好 杨 柳, 人 来 人 去 唱 歌 行 其 四 日 出 三 竿 春 雾 消, 江 头 蜀 客 驻 兰 桡 凭 寄 狂 夫 书 一 纸, 家 住 成 都 万 里 桥 其 五 两 岸 山 花 似 雪 开, 家 家 春 酒 满 银 杯 昭 君 村 中 多 伴 女, 永 安 宫 外 踏 春 来 其 六 山 上 层 层 桃 李 花, 云 间 烟 火 是 人 家 银 钏 金 钗 来 负 水, 长 刀 短 笠 去 烧 畲 其 七 28

40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城 西 门 前 滟 滪 堆, 年 年 波 浪 不 能 摧 懊 恨 人 心 不 如 石, 少 时 东 去 复 西 来 其 八 瞿 塘 嘈 嘈 十 二 滩, 此 中 道 路 古 来 难 长 恨 人 心 不 如 水, 等 闲 平 地 起 波 澜 其 九 巫 峡 苍 苍 烟 雨 时, 青 猿 啼 在 最 高 枝 个 里 行 人 肠 自 断, 由 来 不 是 此 声 悲 其 十 杨 柳 青 青 江 水 平, 闻 郎 江 上 唱 歌 声 东 边 日 出 西 边 雨, 道 是 无 晴 却 有 晴 其 十 一 楚 水 巴 山 江 雨 多, 巴 人 能 唱 本 乡 歌 今 朝 北 客 思 归 去, 回 入 纥 那 披 绿 萝 刘 禹 锡 曾 做 过 夔 州 刺 史 他 为 人 正 直, 性 格 刚 毅 一 生 坎 坷 却 从 不 屈 服 他 的 诗 尤 为 可 贵 处, 在 于 叹 声 少, 抗 声 多, 为 唐 代 诗 人 中 仅 见 诗 城 奉 节 因 为 有 了 刘 禹 锡 的 诗, 才 算 有 了 诗 歌 的 最 强 音! 巴 山 蜀 水 凄 凉 地, 二 十 三 年 弃 置 身 怀 旧 空 吟 闻 笛 赋, 到 乡 翻 似 烂 柯 人 沉 舟 侧 畔 千 帆 过, 病 树 前 头 万 木 春 今 日 听 君 歌 一 曲, 暂 凭 杯 酒 长 精 神 酬 乐 天 扬 州 初 逢 席 上 见 赠 地 贫 人 穷 的 奉 节 城, 命 里 是 注 定 接 纳 不 幸 的 诗 人 和 诗 人 不 幸 的 地 方 一 代 代 演 义 着 人 生 悲 剧 的 诗 人 用 血 泪 而 不 是 微 笑, 成 全 了 今 日 奉 节 人 引 以 自 豪 的 诗 城 这 诗 城 份 量 可 想 而 知! 但 你 若 读 过 历 朝 历 代 的 诗 人 们 在 奉 节 的 诗 作, 再 看 今 日 荒 凉 的 故 地, 29

41 三 峡 挽 歌 不 由 得 心 中 会 涌 动 一 种 文 化 和 精 神 的 沉 重 奉 节 号 称 诗 城, 人 们 实 际 上 津 津 乐 道 的 却 是 三 国, 是 刘 备 白 帝 托 孤 而 不 是 什 么 杜 甫 陆 游 打 个 比 方 说, 三 国 是 奉 节 漂 亮 的 能 赚 钱 的 脸 面, 杜 甫 则 好 比 是 涂 在 脸 蛋 上 的 可 有 可 无 的 胭 脂, 只 在 必 要 时 可 以 用 来 装 装 门 面 而 已 刘 备 一 伙, 把 天 下 搅 得 乌 七 八 糟 争 地 以 战, 杀 人 盈 野 ; 争 城 以 战, 杀 人 盈 城, 最 后 反 落 得 流 芳 千 古 那 位 只 知 忠 君, 不 知 忠 国 的 满 肚 子 阴 谋 诡 计 虚 伪 透 顶 的 谋 士 诸 葛 亮, 也 变 成 历 代 忠 臣 楷 模 那 本 充 满 阴 谋 欺 诈 谎 言 仇 杀 的 三 国 演 义 也 成 为 了 所 谓 文 学 名 著 不 管 真 假, 在 成 都 还 给 刘 备 专 修 了 一 座 规 模 宏 大 的 惠 陵 中 国 文 化, 如 果 还 堪 称 其 为 文 化 的 话, 由 于 越 来 越 多 的 政 治 文 化 垃 圾 的 堆 积, 越 来 越 变 得 肮 脏 当 那 些 导 游 带 着 风 尘 仆 仆 远 道 而 来 的 游 客, 登 上 白 帝 城 的 时 候, 很 少 有 人 去 讲 述 杜 甫 流 离 在 此, 眼 见 家 国 破 碎 的 悲 叹 十 年 戎 马 暗 万 国, 异 域 宾 客 老 孤 城 渭 水 秦 山 得 见 否? 人 今 疲 病 虎 纵 横 ; 更 不 会 去 将 心 比 心, 体 味 杜 甫 余 生 如 过 鸟, 故 里 今 空 村 的 几 近 绝 望 之 情 导 游 知 道 游 客 最 喜 欢 听 的 是 皇 帝 的 故 事 无 论 正 史 还 是 戏 说 本 质 上 讲, 自 秦 汉 以 来, 我 们 称 颂 的 文 化, 一 直 以 皇 权 文 化 为 主 流 历 代 文 人 大 都 在 皇 权 巨 大 的 阴 影 之 下, 完 成 其 所 谓 的 创 作 如 果 你 的 创 作 走 出 皇 权 允 许 的 阴 影, 杀 身 之 祸 就 有 可 能 降 临 到 你 的 头 上 因 此, 以 服 从 皇 权 为 前 提 的 这 些 创 作, 既 不 敢 恨 也 不 敢 爱, 所 表 现 的 当 然 是 一 个 扭 曲 甚 至 阴 暗 的 心 灵 世 界 像 现 在 为 回 避 当 代 真 实 的 社 会 冲 突 和 矛 盾 而 火 起 来 的 影 视 古 装 戏, 即 是 怯 懦 的 中 国 人 文 精 神 的 产 物 而 我 们 的 民 众, 对 于 顺 从 皇 权 文 化 早 已 形 成 了 惯 性 的 思 维 不 管 这 个 皇 帝 生 前 多 么 残 暴, 也 不 管 他 死 后 百 年 千 年, 只 要 是 说 皇 帝 的 事, 只 要 是 皇 帝 允 许 说 的 事, 连 沉 甸 甸 的 悲 剧 都 可 以 甚 至 面 带 微 笑 戏 说 那 才 是 最 安 全 的 文 化! 鲁 迅 先 生 早 就 评 说 过 中 国 的 文 人, 对 于 人 生, 至 少 是 对 于 社 会 现 象, 向 来 就 没 有 正 视 的 勇 气, 中 国 人 的 不 敢 正 视 各 方 面, 用 瞒 和 骗, 造 成 奇 妙 的 逃 路 来, 而 自 以 为 是 正 路 在 这 路 上, 就 证 明 着 国 民 性 的 怯 弱 懒 惰 而 又 巧 滑 只 有 少 数 人 有 勇 气 冲 决 皇 权 的 罗 网, 追 求 个 性 精 神 的 自 由 获 得 了 文 学 创 作 的 成 功 什 么 时 候, 我 们 能 发 愿 从 罩 在 头 顶 上 两 千 多 年 的 皇 帝 的 阴 影 中 挣 脱, 我 们 的 主 流 文 化 精 神, 才 会 放 射 出 真 善 美 的 光 辉 9 30

42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唐 大 历 五 年 ( 公 元 770 年 ) 冬 日, 杜 甫 别 离 三 峡 的 第 三 年, 寒 风 凄 厉 的 衡 州 湘 江 边 在 完 成 绝 笔 诗 作 风 疾 舟 中 伏 枕 书 怀 三 十 六 韵 奉 呈 湖 南 亲 友 后, 诗 人 在 飘 摇 的 小 船 上 长 辞 人 世 战 血 流 依 旧, 军 声 动 至 今, 杜 甫 这 个 以 羸 弱 身 躯 扛 起 了 忧 民 忧 国 重 责 的 人 民 的 诗 人, 在 战 伐 流 离 中 走 过 了 动 荡 的 一 生 杜 甫 是 中 国 第 一 悲 剧 诗 人, 不 知 何 故 我 总 是 将 他 与 堂 吉 诃 德 联 系 在 一 起 他 与 他, 都 是 在 不 断 挫 折 的 人 生 中, 从 不 放 弃 拯 救 黎 民 百 姓 于 水 火 的 渴 望 不 同 的 是 堂 吉 诃 德 的 人 生 是 耐 人 寻 味 的 喜 剧 中 的 悲 剧, 而 杜 甫 则 是 明 明 白 白 的 悲 剧 人 物 他 自 知 人 微 言 轻, 下 情 难 以 上 达, 但 苦 吟 依 然 不 眠 忧 战 伐, 无 力 正 乾 坤 ; 自 家 无 米 下 锅, 也 要 先 遥 念 朱 门 酒 肉 臭, 路 有 冻 死 骨 正 直 的 中 国 文 人 抱 负 理 想, 似 乎 总 是 缺 少 点 儿 像 堂 吉 诃 德 式 的 天 真 如 杜 甫 因 此 他 们 活 得 倍 加 沉 重 10 今 日 热 闹 的 奉 节, 真 正 并 不 稀 罕 留 住 杜 甫 的 诗 魂 所 谓 的 诗 城 只 剩 下 了 一 个 空 壳 人 们 都 懒 得 愤 怒 愤 怒 出 诗 人 也 就 懒 得 去 费 神 写 诗 了 如 果 要 问 这 是 为 什 么? 我 就 想 说 一 句 话, 那 些 有 可 能 成 为 伟 大 诗 人 的 人, 活 得 远 比 自 讨 苦 吃 的 杜 甫 老 先 生 聪 明 得 多 了 31

43 第 三 章 奉 节 民 声 1 清 早 醒 来, 有 人 敲 门 来 者 是 奉 节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两 位 职 工 郑 明 平 和 邓 龙 堂 他 们 告 诉 我 凌 晨 两 点, 宿 舍 突 然 大 火, 火 灾 殃 及 41 户 其 中 27 户 人 家 被 火 烧 光 真 是 意 想 不 到 的 横 祸, 昨 晚 郑 邓 二 人 刚 将 一 份 反 映 港 运 公 司 经 理 黄 开 树 违 法 挪 用 移 民 巨 款, 职 工 生 活 无 着, 要 求 我 以 记 者 的 名 义 去 了 解 真 情 的 材 料 交 给 我, 今 天 就 又 发 生 了 大 火, 对 本 来 生 活 困 顿 的 职 工 来 说, 无 异 于 雪 上 加 霜 我 拿 起 相 机, 跟 着 郑 邓 二 人 赶 赴 过 火 现 场 失 火 点 在 西 门 附 近 铁 匠 街 南 侧 的 居 民 密 集 区, 简 陋 的 迷 魂 阵 般 的 街 巷, 歪 歪 扭 扭 的 阴 暗 的 住 房, 向 我 展 示 的 是 贫 困 火 灾 是 从 二 楼 起 始, 十 几 间 住 房 烧 得 仅 剩 下 空 空 框 架 老 式 的 峡 江 民 居, 大 多 是 木 屋, 稍 有 不 慎, 失 火 是 很 容 易 的 但 这 里 没 有 防 火 设 施, 从 来 没 有 惊 魂 未 定 的 灾 民, 有 的 在 烧 过 废 墟 上, 择 捡 可 用 的 家 什, 有 的 坐 在 街 上 伤 泣 从 昨 夜 郑 明 平 和 邓 龙 堂 交 给 我 的 告 全 县 人 民 书 上, 我 了 解 到, 奉 节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已 蜕 变 成 为 公 司 经 理 黄 开 树 一 家 人 经 营 的 黄 氏 公 司 黄 家 人 在 公 司 权 钱 在 手, 为 非 作 歹 已 长 达 5 年 之 久 屋 漏 偏 遭 连 夜 雨, 我 此 时 很 为 本 来 生 活 处 于 窘 境 的 工 人, 再 经 火 劫 后 的 生 计 担 忧 思 来 想 去, 决 定 以 记 者 身 份 求 见 有 关 领 导, 听 一 听 他 们 如 何 安 排 火 灾 后 的 灾 民 生 活 回 到 住 处, 我 拨 通 了 一 个 又 一 个 有 关 部 门 电 话 对 方 问 清 了 我 的 身 份 后, 却 推 三 推 四, 统 统 将 我 拒 绝 既 然 如 此, 我 只 有 硬 闯 直 接 去 找 主 管 奉 节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的 上 级 单 位 奉 节 交 通 局 第 二 天 下 午 1 点, 烈 日 当 头, 步 行 找 到 县 城 西 北 青 石 街 南 边 的 交 通 局 大 门 门 口 先 我 之 前 已 聚 集 了 百 多 个 遭 灾 的 职 工 和 家 属, 他 们 都 是 要 求 局 里 解 决 眼 下 生 计 问 题 的, 但

44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负 责 人 一 个 都 不 出 来 与 他 们 见 面 可 见 有 关 部 门 还 没 到 将 心 比 心, 急 职 工 之 所 急 的 时 候 我 走 进 交 通 局 办 公 室, 见 到 坐 在 办 公 室 悠 闲 地 品 茶 与 他 人 闲 聊 的 自 称 是 办 公 室 主 任 的 人 物, 自 报 家 门, 说 明 来 意 有 记 者 证 吗? 我 马 上 把 证 送 到 他 眼 前 有 采 访 信 吗? 主 任 拿 腔 拿 调 记 者 证 就 是 采 访 证 明 不 行, 我 们 这 里 规 定 必 须 要 采 访 证 明! 主 任 不 依 不 饶 你 看 看 记 者 证 上 的 章 程, 记 者 证 就 是 采 访 凭 证 这 是 国 家 的 规 定, 县 里 的 规 定 总 不 能 高 过 国 家 法 规 吧! 告 诉 你 不 行 就 是 不 行! 主 任 端 起 茶 杯 即 要 扬 长 而 去 讲 实 在 话, 此 等 主 任 的 做 派 我 见 过 多 了, 而 且 这 几 年 越 见 越 多, 不 单 是 贪 官 的 队 伍 日 渐 壮 大, 还 因 为 地 位 卑 微 的 记 者 被 上 控 得 越 来 越 紧, 所 谓 媒 体 的 监 督 力 度 随 之 也 越 来 越 小 尽 管 如 此, 我 也 不 能 退 缩 这 群 人 对 下 属 职 工 蒙 灾 之 后 的 冷 漠 让 我 气 愤 你 不 能 走, 你 必 须 转 告 局 长, 有 北 京 来 的 记 者 要 采 访 他! 我 也 毫 不 客 气 门 里 门 外 的 受 灾 职 工 和 家 属 也 围 过 来, 他 们 当 然 都 站 在 我 这 边 干 什 么, 你 们 干 什 么! 人 群 中 突 然 一 声 大 吼 定 睛 细 看, 一 位 块 大 体 肥 的 壮 汉 向 我 冲 过 来 你 是 干 什 么 的? 我 反 问 公 安 局 派 驻 局 里 的! 他 表 露 出 十 足 的 霸 气 过 去 土 匪 在 深 山, 现 在 土 匪 在 公 安, 自 有 其 道 理 我 们 都 是 找 领 导 谈 问 题 的, 这 里 和 你 没 关 系! 请 你 不 要 对 公 民 大 吼 大 叫! 我 与 他 双 目 对 视 我 们 的 田 副 局 长 来 了, 请 你 到 他 的 办 公 室! 正 当 气 氛 紧 张 之 际, 那 位 办 公 室 主 任 突 现, 语 气 也 变 得 有 点 儿 客 气 我 心 里 清 楚, 他 们 明 知 道 我 是 个 货 真 价 实 的 真 记 者, 而 且 自 北 京 来, 也 怕 事 情 越 闹 越 僵, 所 以 把 局 长 找 来 了 交 通 局 似 乎 是 个 两 层 小 楼 局 办 公 室 在 一 楼 楼 门 入 口 处 田 副 局 长 的 房 间 在 楼 门 口 的 另 一 端 据 以 往 经 验, 我 提 出 请 受 灾 职 工 代 表 参 加 会 见, 以 防 止 记 者 走 后 他 们 不 认 账 他 们 经 过 研 究 同 意 了 33

45 三 峡 挽 歌 图 1.6 蓄 水 前 的 奉 节 滑 坡 图 年 的 奉 节 街 道 34

46 第 一 部 夔 峡 雨 田 副 局 长 叫 田 和 新, 本 地 人 氏 他 很 清 楚 我 的 来 意, 连 句 寒 暄 话 都 没 有, 就 开 始 了 如 下 的 谈 话 ( 文 理 不 大 通 顺 请 原 谅 ) 昨 日 凌 晨 两 点,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职 工 宿 舍 火 灾, 交 通 局 在 两 点 十 分 左 右 接 到 报 警 我 局 办 公 室 局 公 安 企 业 股 运 输 安 全 部, 局 纪 检 室 两 点 二 十 分 到 达 现 场 随 后 消 防 抵 达 火 情 向 分 管 县 长 陈 斌 及 有 关 部 门 汇 报 ( 没 有 指 明 是 谁, 通 过 什 么 方 式 ) 然 后 ( 依 然 没 确 指 何 许 人 ) 组 织 抢 救 火 灾 ( 抢 救 火 灾 文 理 不 通 ), 观 察 ( 还 有 心 观 察 ) 和 组 织 疏 散 但 火 势 控 制 不 下 来, 水 压 不 够 四 点 左 右 火 势 控 制 下 来 县 长 常 务 副 县 长 成 立 火 灾 补 救 指 挥 部 县 长 陈 XX 任 组 长, 副 县 长 陈 斌 李 XX 任 副 组 长 指 挥 部 下 设 治 安 保 卫 组 善 后 处 理 组 等 火 灾 后, 分 管 县 长 召 集 解 决 职 工 善 后 问 题 交 通 局 领 导 班 子 达 成 如 下 几 条 : 第 一, 成 立 现 场 管 护 组 港 航 朱 副 经 理 为 组 长 抽 调 7 名 职 工 成 立 三 个 分 队 再 抽 调 收 费 所 稽 查 队 8 人 加 上 公 安 局 派 驻 民 警 和 交 通 局 的 30 人 协 助 维 护 现 场 ; 第 二, 港 航 孙 副 经 理 为 组 长, 成 立 现 场 排 危 组 负 责 继 续 查 找 火 灾 隐 患 人 员 从 港 航 管 理 部 门 抽 调 ; 第 三, 港 航 公 司 工 会 主 席 王 培 蓉, 支 部 委 员 黄 雄 为 正 副 组 长 抽 调 公 司 其 他 人, 做 职 工 善 后 工 作, 稳 定 情 绪, 防 止 派 生 其 它 问 题, 雪 上 加 霜 ; 第 四, 经 理 助 理 黄 开 明 为 组 长, 安 排 中 层 干 部 继 续 抓 港 航 的 生 产 经 营 ; 第 五, 经 理 黄 开 树 为 组 长, 侧 重 抓 好 27 个 过 火 灾 户 及 14 户 受 灾 户 的 生 活 安 排 具 体 安 置 办 法 依 据 县 建 委 质 量 监 督 站 意 见 具 体 安 排 如 下 : 利 用 港 航 公 司 下 属 单 位 交 通 建 筑 公 司 腾 出 4 间 房 临 时 安 排 14 个 灾 户 其 它 再 将 港 航 客 运 站 大 厅 改 造 隔 离 安 置 10~20 户 昨 天 晚 上, 我 们 就 恢 复 了 给 宿 舍 供 电 今 天 又 发 生 一 起 火 警, 是 租 房 户 用 电 不 慎 造 成 的 所 以 我 们 还 要 对 租 房 户 进 行 一 次 彻 底 的 清 理, 把 受 灾 户 安 置 进 去 昨 天 当 天, 我 上 午 6 点 半 离 开 现 场 回 到 交 通 局 就 开 了 会 会 后, 交 通 局 捐 赠 了 5000 元, 东 风 航 运 公 司 捐 了 5000 元, 港 检 所 捐 了 1000 元, 航 务 所 捐 了 1500 元, 路 政 中 队 捐 了 1000 元 稽 征 所 2000 元, 捐 钱 的 还 有 养 路 一 段, 养 路 二 段, 桥 管 所 物 资 供 销 公 司 捐 了 50 元, 大 修 厂 副 厂 长 拿 50 元, 机 关 局 长 拿 200 元, 我 拿 了 100 元 其 它 单 位 还 在 捐 助 中 捐 资 总 共 估 计 可 达 元 这 些 钱 由 民 政 掌 握 给 予 困 难 户 救 济 田 局 长 讲 得 头 头 是 道, 语 气 又 谦 和, 让 我 听 得 入 迷 局 长 就 是 局 长, 了 解 情 况 比 我 多, 又 是 他 出 面 具 体 领 导 指 挥,41 个 受 灾 户 都 有 了 安 排, 我 怎 能 不 相 信? 但 我 仍 心 存 狐 疑 : 既 然 是 这 么 为 职 工 着 想 的 领 导, 为 什 么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职 工 在 火 灾 发 生 前, 还 以 街 头 静 坐 的 激 烈 方 式 反 对 他 们? 我 转 35

47 三 峡 挽 歌 移 了 话 题, 想 探 个 究 竟 于 是, 我 与 田 副 局 长 又 有 了 下 面 的 对 话 听 工 人 反 映 说,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的 退 休 工 人 从 去 年 (2000 年 )8 月 至 今, 没 有 生 活 费 那 不 是 事 实! 现 在 港 航 全 靠 自 己 养 活 自 己 比 如, 每 年 春 节, 募 捐 一 点 钱 看 看 老 人 我 们 知 道 人 是 铁 饭 是 钢, 但 我 们 无 能 为 力 田 副 局 长 王 顾 左 右 而 言 他 记 者 同 志, 我 说 两 句 好 不 好? 一 直 坐 在 一 旁 没 说 话 的 工 人 代 表 不 再 沉 默, 田 局 长 说 的 是 瞎 话! 现 在 不 光 退 休 工 人 拿 不 到 生 活 费, 待 岗 职 工 也 拿 不 到 一 分 钱 我 们 (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 大 修 厂 的 一 线 工 人 每 月 辛 辛 苦 苦 才 拿 到 40 元, 一 线 工 人 最 多 只 拿 到 每 月 180 元 而 他 们 公 司 管 理 人 员 月 工 资 高 达 1200 元! 多 次 反 映, 公 司 就 是 不 闻 不 问 还 有 他 刚 才 提 到 的 港 航 客 运 站 大 厅 安 排 20 个 受 灾 户, 根 本 不 可 能 那 个 大 厅, 年 年 长 江 涨 水 时 年 年 淹, 而 且 八 十 年 代 时 就 已 经 是 危 房, 让 人 怎 么 住? 现 在 的 企 业 状 况 很 难, 这 么 安 排 我 们 也 是 没 有 办 法 的 办 法 尴 尬 的 田 局 长 装 出 一 脸 无 奈 听 了 工 人 代 表 的 话, 我 有 些 气 愤, 怎 么 能 如 此 漠 视 职 工 的 生 死 呢! 2 我 到 奉 节 采 访 的 前 一 个 多 月, 奉 节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的 职 工 曾 在 全 县 范 围 内 发 表 的 一 封 告 全 县 人 民 书 全 文 如 下 : 奉 节 县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黄 开 树, 于 96 年 9 月 由 当 时 奉 节 县 交 通 局 任 命 为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经 理, 没 有 经 过 职 工 代 表 大 会 选 举, 违 反 了 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 宪 法 第 十 七 条, 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 城 镇 集 体 所 有 制 企 业 条 例 第 九 条 第 二 十 五 条 第 一 款 第 二 十 八 条 第 二 款 第 三 十 二 条 规 定, 严 重 剥 夺 了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职 工 当 家 作 主 的 权 利, 致 使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经 营 管 理 混 乱, 弄 虚 作 假, 欺 上 压 下, 时 间 长 达 5 年 之 久 将 一 个 监 督 机 制 健 全 的 集 体 企 业 变 为 其 家 庭 式 的 黄 氏 公 司 一 黄 开 树 经 营 能 力 不 强, 其 所 经 营 的 港 航 运 输 公 司 煤 经 部, 于 94 年 交 手 时, 已 造 成 煤 经 部 严 重 亏 损, 所 经 营 的 苏 奉 物 资 联 营 公 司 在 97 年 倒 闭 时, 已 亏 损 百 万 余 元 黄 任 港 航 公 司 经 理 几 年 来, 经 营 每 况 愈 下, 年 年 亏 损, 公 司 靠 九 江 沉 船 补 偿 200 多 万 元 和 银 行 贷 款 维 持 运 36

邻居啊 第二天 对门却悄无声息了 莫非昨夜的吵闹 仅是个幻觉 夜幕拉下时 寒风又吱溜溜地叫个不停 老婆 睡下后 我这只夜猫子 继续兴致勃勃地跟着福尔 摩斯去探案 白天的喧嚣退去了 周围格外安静 正 是读书的好时候 突然 响起了钟摆声 哒 哒 哒 节奏匀称 不疾不徐 声响却愈来愈大 格外突兀 了 原来

邻居啊 第二天 对门却悄无声息了 莫非昨夜的吵闹 仅是个幻觉 夜幕拉下时 寒风又吱溜溜地叫个不停 老婆 睡下后 我这只夜猫子 继续兴致勃勃地跟着福尔 摩斯去探案 白天的喧嚣退去了 周围格外安静 正 是读书的好时候 突然 响起了钟摆声 哒 哒 哒 节奏匀称 不疾不徐 声响却愈来愈大 格外突兀 了 原来 李 绍 武 过了元宵节 年味渐渐淡去 如同浓浓的香茶经过不断 冲泡 稀释 日子又寡淡稀松起来 已经立春了 而严寒还霸 气十足 迟迟不肯退场 回想起来 那天晚上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灰黄的日头 一落下 寒风便骤然而起 带着尖厉的哨音在夜空中横冲直 撞 撞得四下里哐哐哐乱响 这种情况下 竟然还有野猫发 情 在楼下声嘶力竭地哀嚎 让人心惊胆寒 我和老婆躺在 被窝里 看一部正热播的言情剧 俊男靓女们给爱情折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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