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rosoft Word - 性別與書寫的關連──談陰性書寫.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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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性 別 與 書 寫 的 關 連 談 陰 性 書 寫 朱 崇 儀 摘 要 陰 性 書 寫 作 為 一 種 新 的 書 寫 理 想, 企 圖 顛 覆 父 系 文 化 對 發 話 權 的 獨 攬 由 於 它 並 非 僅 限 於 文 體 或 風 格 上 的 轉 變, 故 本 文 嘗 試 對 之 作 一 較 深 入 的 描 述, 就 其 生 產 模 式, 與 生 產 條 件 進 行 考 察 最 後 評 估 此 一 理 想 的 實 踐 潛 能 文 分 四 部 分 : 第 一 節 藉 克 莉 斯 特 娃 的 解 析 符 號 學, 闡 明 書 寫 的 生 產 模 式 ( 亦 即 運 作 模 態 ), 但 同 時 質 疑 克 氏 雖 承 認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卻 未 探 究 在 此 空 間 內 被 壓 抑 的 陰 性 特 質 是 否 能 衝 破 突 圍 而 出, 亦 未 考 慮 在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中 男 女 不 同 之 說 話 主 體 是 否 有 別 第 二 節 介 紹 西 蘇 提 出 的 陰 性 書 寫 理 想, 以 及 生 產 此 類 書 寫 的 兩 個 物 質 性 必 要 條 件 : 雙 性 特 質 與 陰 性 經 濟 接 著 指 出 西 蘇 由 於 夢 想 保 有 語 言 與 身 體 間 直 接 而 無 中 介 的 關 係, 往 往 對 女 性 身 體 過 度 歌 頌, 視 之 為 萬 能, 而 有 被 譏 為 本 質 主 義 的 危 險 第 三 節 則 引 伊 希 迦 黑 說 話 如 女 人 的 概 念, 凸 顯 伊 氏 對 身 體 與 語 言 之 間 的 互 動 關 係, 與 西 蘇 之 間 的 不 同 認 知 強 調 的 是 伊 氏 企 圖 以 改 變 書 寫, 來 重 塑 人 們 對 身 體 的 認 知 最 後 一 節 則 評 估 陰 性 書 寫 的 可 行 性 關 鍵 詞 : 陰 性 書 寫, 克 莉 斯 特 娃, 西 蘇, 伊 希 迦 黑, 雙 性 特 質, 陰 性 經 濟 1

2 性 別 與 書 寫 的 關 連 談 陰 性 書 寫 書 寫 妳 自 己 你 的 身 體 必 須 被 人 聽 到 西 蘇,< 曼 圖 莎 之 笑 > 語 言 和 身 體 之 間 相 互 整 合, 想 像 界 由 此 產 生, 也 導 致 人 偏 離 自 我, 成 為 他 流 浪 的 開 始 我 們 得 到 一 無 可 避 免 的 推 論 : 人 無 法 回 歸 身 體, 作 為 他 自 我 認 同 的 安 全 據 點 從 此 以 往, 他 勢 必 經 過 語 言 的 中 介, 而 人 們 只 能 從 他 者 的 話 語 中 找 到 他 的 蛛 絲 馬 跡 伊 希 迦 黑,< 言 談 從 未 中 立 過 > 陰 性 書 寫 (écriture féminine) 乃 法 國 女 性 主 義 興 起 之 後 主 要 由 西 蘇 (Hélène Cixous) 於 1970 年 代 提 出 的 新 書 寫 理 想, 反 對 使 用 男 性 或 女 性 的 辭 語, 以 避 免 人 類 禁 錮 於 傳 統 二 元 對 立 邏 輯 之 中 因 此 它 試 圖 動 搖 傳 統 陽 物 中 心 論 述, 打 破 封 閉 的 二 元 對 立 關 係, 故 於 近 年 來 吸 引 了 日 益 增 多 的 實 踐 與 討 論, 但 也 招 來 了 本 質 主 義 之 譏 由 其 命 名 看 來, 它 強 調 的 是 與 所 謂 陽 性 書 寫 ( 也 就 是 一 般 傳 統 書 寫 ) 的 決 裂 與 對 立, 故 它 所 訴 求 的, 是 要 動 搖 傳 統 陽 物 中 心 論 述, 打 破 封 閉 的 二 元 對 立 關 係, 解 放 女 性 的 性 歡 愉 (Moi 1985:102), 而 絕 非 僅 限 於 一 種 風 格 文 體 上 的 轉 變 然 而 由 於 陰 性 此 字 眼 本 身 可 以 有 多 重 指 涉, 因 此 陰 性 書 寫 自 從 被 提 出 之 後, 即 爭 議 不 斷, 餘 波 盪 漾 本 文 擬 針 對 此 一 問 題, 嘗 試 對 陰 性 書 寫 作 一 較 深 入 的 描 述 ( 但 非 定 義 ), 再 就 其 生 產 模 式 ( 運 作 方 式 )-- 給 予, 生 產 條 件 ( 原 料 工 具 )-- 解 放 的 身 體 等 等, 與 陽 性 書 寫 的 異 同 加 以 比 較 ; 最 後 則 就 所 得 之 同 異, 探 討 其 是 否 適 合 成 為 新 書 寫 的 準 則 一 書 寫 的 生 產 模 式 ( 兩 種 ) 運 作 模 態 首 先 必 須 釐 清 的 是 : 書 寫 (écriture, writing) 此 一 辭 彙 本 身 即 指 涉 迥 異 於 一 般 傳 統 所 謂 的 作 品 成 品 (the writing work), 亦 即 白 紙 上 的 黑 字, 而 強 調 符 號 表 意 運 作 的 過 程 (the 2

3 signifying process), 亦 即 一 種 表 意 實 踐 (signifying practice) 故 我 們 必 須 對 書 寫 此 一 運 作 有 一 基 本 的 了 解 不 消 說, 由 符 號 組 構 而 成 的 語 言 系 統 為 書 寫 運 作 的 場 域 傳 統 上, 因 語 言 系 統 本 身 被 視 為 一 以 二 元 對 立 的 差 異 為 基 礎 而 建 構 的 封 閉 體 系, 書 寫 似 乎 難 以 超 脫 此 一 邏 輯 而 運 作 但 根 據 茱 莉 亞 克 莉 絲 特 娃 (Julia Kristeva) 結 合 傳 統 符 號 學 與 精 神 分 析 所 提 出 的 解 析 符 號 學 (semanalysis, combining semiotics with psychoanalysis) 觀 點, 重 新 將 分 裂 的 說 話 主 體 (the split speaking subject) 納 入 符 號 學 的 考 察 範 圍 內, 因 而 注 意 到 意 識 之 外 無 意 識 的 運 作 對 符 號 系 統 的 影 響 準 此, 語 言 符 號 系 統 中 的 意 符 (signifier) 與 意 指 (signified) 之 間 並 無 緊 密 的 接 合, 是 故 二 元 對 立 的 封 閉 性 是 可 以 被 打 破 的 1 她 因 而 強 調 符 號 的 異 質 性 註 解 : (heterogeneity): 除 了 所 對 應 的 意 指 外, 意 符 尚 含 納 著 無 法 被 系 統 化, 被 象 徵 系 統 收 編 的 物 質 性 (materiality) 與 否 定 性 (negativity), 亦 即 某 種 無 法 示 於 意 之 情 感 (affect) 與 驅 力 (drive) 的 流 動, 潛 存 於 語 音 節 奏 與 書 寫 行 為 中 也 因 此, 克 氏 將 書 寫 ( 表 意 運 作 ) 區 分 為 兩 個 不 同 模 態, 但 相 牽 制 的 運 作 : 象 徵 (le symbolique) 也 就 是 組 構 所 有 語 言 表 意,( 並 可 延 伸 至 所 有 文 化 建 構 ) 的 父 系 法 則, 傾 向 於 設 限 (prohibitive), 與 表 徵 (le semiotique) 呈 現 幼 兒 與 母 體 始 初 的 親 密 關 係, 以 力 必 多 之 多 元 性 (libidinal multiplicity) 制 衡 顛 覆 象 徵 模 態, 因 而 傾 向 踰 越 (transgressive)( 設 限 與 踰 越 的 分 法 參 見 Morris 1992:36), 並 分 別 衍 生 出 表 層 以 表 意 溝 通 為 鵠 的 之 現 象 正 文 (phenotext) 與 潛 存 於 下, 先 於 意 指, 非 語 言 性 的 基 因 正 文 (genotext) 基 因 正 文 雖 先 於 語 言 符 號, 無 法 進 入 表 意 層 次, 但 仍 是 一 個 過 程, 試 圖 與 正 文 理 性 的 邏 輯, 及 受 控 制 的 敘 述 相 頡 頏, 展 現 干 擾, 不 調 和, 無 法 被 消 融 之 律 動 其 結 果 往 往 造 成 書 寫 過 程 中 曖 昧 難 明 突 兀 錯 置 的 詞 句, 甚 或 章 節 職 是, 克 氏 提 供 給 我 們 一 個 對 書 寫 的 嶄 新 理 解, 讓 我 們 特 別 注 意 到 基 因 正 文 作 為 表 意 過 程 中 具 有 潛 在 顛 覆 性 的 內 含 的 她 者 不 過 她 仍 依 循 佛 洛 伊 德 與 拉 岡 的 看 法, 認 為 基 因 正 文 之 所 以 產 生, 乃 形 成 於 一 曖 昧 混 沌 的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chora), 亦 即 一 個 無 法 表 達 的 1 關 於 意 識 / 無 意 識, 意 符 / 意 指 之 間 的 關 係, 請 參 考 于 治 中 教 授 的 鴻 文 (1989: ), 在 此 不 再 贅 述 3

4 整 體 (a nonexpressive totality), 由 行 動 力 中 各 種 驅 使 力 (drives) 和 停 滯 的 力 量 在 其 運 動 和 節 制 中 所 形 成 (Kristeva :25; 此 中 文 譯 文 參 照 蔡 秀 枝 見 蔡 1993:38) 故 可 說 是 一 位 註 解 : 處 臨 界 的 心 理 機 制 運 作 然 而 表 意 主 體 之 所 以 能 夠 形 成, 勢 必 先 形 成 象 徵 模 態, 亦 即 進 入 伊 底 帕 斯 期, 暫 時 脫 離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也 就 是 與 她 者 分 開 ( 不 過 這 永 遠 無 法 形 成 一 種 全 然 的 斷 裂 ) 職 是, 根 據 克 氏 的 看 法,chora 在 表 意 主 體 形 成 後 仍 以 潛 藏 方 式 存 在 ; 在 滯 留 於 此 空 間, 無 法 尋 獲 管 道 表 達 的 驅 力 全 然 屬 於 陰 性 的 也 就 是 說, 克 氏 承 繼 傳 統 精 神 分 析 的 論 述, 並 承 認 父 權 體 系 運 作 模 式 的 壓 倒 性 優 勢, 認 為 陰 性 特 質 只 能 否 定 性 的 存 在, 因 此 無 法 被 再 現, 無 法 被 說 出, 超 出 所 有 名 稱 與 意 識 形 態 ( 于 1989:156) 因 此 問 題 癥 結 在 於 現 今 父 權 體 系 的 書 寫 運 作 模 式 本 身 的 偏 頗 ; 除 非 改 變 體 制, 否 則 無 以 解 放 陰 性 特 質, 實 踐 陰 性 書 寫 然 而 我 對 於 克 莉 絲 特 娃 對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的 描 述 有 一 個 疑 問 : 此 一 空 間 在 性 別 不 同 的 說 話 主 體 中, 是 否 亦 保 存 了 不 同 的 依 存 關 係? 若 有 差 異, 則 此 差 異 對 基 因 正 文, 並 進 而 對 現 象 正 文 會 產 生 何 種 影 響? 對 此 問 題, 克 氏 並 未 加 以 探 討 是 以 雖 然 我 們 可 同 意 克 氏 提 出 的 符 號 運 作 法 則 放 諸 四 海 而 皆 準, 但 仍 需 指 出 她 忽 略 了 說 話 主 體 各 有 其 特 性 雖 則 如 許 多 替 她 辯 解 的 人 士 所 言, 性 別 分 化 只 是 同 時 處 在 表 徵 與 象 徵 活 動 下 主 體 的 暫 留 過 程, 並 不 構 成 某 種 本 質 上 的 存 在 ( 于 1989:155), 但 不 同 性 別 的 主 體 在 運 作 表 徵 與 象 徵 兩 種 不 同 模 態 時, 難 道 不 可 能 ( 或 者 說 不 應 該 ) 發 展 出 不 同 的 因 應 之 道? 換 言 之 : 自 古 到 今, 女 性 一 直 被 教 導 著 視 男 性 為 準 則, 而 視 自 己 與 男 性 的 差 別 為 恥 辱, 或 是 缺 憾, 進 而 對 自 我 產 生 否 定, 甚 至 消 音 但 當 今 日 女 性 已 經 意 識 到 此 種 意 識 形 態 的 謬 誤 時, 就 應 該 對 它 加 以 質 疑, 並 圖 變 革 其 實, 克 氏 自 己 就 勇 於 向 傳 統 學 術 挑 戰, 故 而 能 自 創 解 析 符 號 學 可 惜 對 精 神 分 析 這 一 門 學 術 的 見 解, 基 本 上 仍 舊 少 加 質 疑, 全 盤 接 受 換 言 之, 克 莉 絲 特 娃 對 於 陰 性 特 質 被 壓 抑 與 邊 緣 化 的 事 實, 無 寧 是 採 ( 不 得 不 ) 接 受, 甚 至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態 度 因 此 她 亦 不 認 為 提 倡 陰 性 書 寫, 刻 不 容 緩 她 仍 然 將 社 會 改 革 動 力, 寄 望 在 於 一 些 前 衛 書 寫 ( 如 喬 依 思 馬 拉 美 等 人 所 生 產 的 正 文 ) 上 但 法 國 其 他 較 為 激 進 的 女 性 主 義 者 則 採 取 不 同 的 觀 點, 嘗 試 尋 求 不 同 的 解 決 途 徑 其 中 如 伊 希 迦 黑 (Luce Irigaray) 與 西 蘇 (Hélène Cixous), 即 是 倡 導 女 性 發 出 不 同 的 聲 音 最 力 人 士 ; 陰 性 書 寫 即 是 西 蘇 所 提 出 的 新 理 想 究 其 實, 這 可 說 是 探 索 女 性 身 體 (body) 與 正 文 ( 書 寫 ) 互 動 與 交 換 符 號 的 另 一 4

5 種 可 能 途 徑 以 下 我 將 先 檢 討 西 蘇 所 描 述 的 男 女 差 異, 是 否 能 夠 成 為 實 踐 不 同 書 寫 的 基 礎 二 書 寫 源 自 身 體? 西 蘇 之 所 以 提 倡 陰 性 書 寫 不 遺 餘 力, 主 要 當 然 是 有 感 於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論 述 的 壟 斷, 致 使 女 性 的 特 質 長 久 受 到 壓 抑 在 此 必 須 釐 清 的 是 : 西 蘇 所 謂 的 陰 性 書 寫, 並 不 強 調 書 寫 者 的 生 物 性 別, 故 可 以 由 男 性 或 女 性 創 作 而 為 了 要 解 放 受 到 壓 抑 的 陰 性 驅 力, 西 蘇 在 她 那 篇 有 名 的 文 章 < 出 擊 >( Sorties," in The Newly Born woman) 裡 面, 首 先 對 男 女 性 別 差 異 重 新 作 了 一 次 評 估 ; 而 此 篇 文 章 本 身, 即 是 陰 性 書 寫 之 實 踐 除 了 點 出 二 元 對 立 的 思 維, 看 似 中 立, 實 則 暗 中 支 持 性 別 的 階 級 次 第 (hierarchy) 之 外, 她 一 反 傳 統 看 法, 認 為 女 性 才 保 有 兼 容 并 包 的 雙 性 (bisexuality); 根 據 她 的 看 法, 此 乃 生 產 陰 性 書 寫 的 必 要 條 件 之 一, 意 指 能 夠 承 認 異 己 ( 差 異 ) 的 存 在, 兼 具 男 性 與 女 性 特 質, 提 出 對 性 別 差 異 另 類 的 詮 釋, 翻 轉 傳 統 對 不 確 定 與 不 穩 定 的 歧 視, 脫 離 欲 望 之 主 導 結 構 的 主 觀 及 社 會 效 果 ; 相 反 地, 男 性 的 雙 性 特 質 則 因 父 系 文 化 的 歧 視 而 被 湮 滅 因 此 西 蘇 所 謂 的 雙 性 特 質, 不 同 於 傳 統 的 雌 雄 同 體 (androgyny) 理 想, 想 要 泯 滅 性 別 差 異, 反 而 具 有 開 放, 流 動, 承 認 複 數 形 式 的 特 色, 能 賦 與 女 性 書 寫 時 表 達 的 優 勢, 從 而 取 代 父 權 中 心 強 調 非 此 即 彼 之 統 合 單 一 性 的 壓 制 性 論 述 換 言 之, 西 蘇 之 所 以 提 出 陰 性 書 寫, 乃 本 於 對 陰 性 身 體, 或 可 說 是 陰 性 樂 趣 (feminine jouissance) 的 重 新 認 知 因 為 長 久 以 來, 對 女 性 身 體 的 描 述 權 皆 操 之 於 男 性 而 在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phallogocentrism) 的 陰 影 籠 罩 下, 女 性 身 體 一 直 被 再 現 為 不 完 整 的 西 蘇 之 舉, 可 對 照 伊 希 迦 黑 在 < 此 性 非 僅 為 一 >("This Sex Which is Not One ) 一 文 中, 一 反 佛 洛 伊 德 精 神 分 析 學 派 視 女 性 為 匱 缺 充 滿 陽 物 渴 羨 的 論 調, 重 新 界 定 女 性 (sexuality), 視 之 為 兩 片 相 互 接 觸 愛 撫 的 唇, 可 以 自 給 自 足, 而 非 一 個 洞 口, 一 個 通 道, 僅 用 於 包 覆 按 摩 陰 莖 同 時 在 被 視 為 唇 後, 它 ( 她 ) 亦 轉 變 為 一 隱 喻, 鼓 勵 女 性 取 得 發 言 位 置 準 此, 西 蘇 替 陰 性 書 寫 樹 立 的 目 標, 是 要 把 陰 性 身 體 中 的 雙 性 特 質 亦 即 對 應 於 克 莉 絲 特 娃 所 謂 的 表 徵 模 態, 或 曰 母 子 共 生 空 問 中, 潛 藏 流 動 的 驅 力 與 情 感, 語 音 節 奏 等 等, 一 股 腦 兒 解 放 出 來, 進 入 象 徵 模 態 她 寫 道 : 5

6 只 有 她 膽 敢 而 又 能 夠 探 知 身 體 內 部, 在 那 裡, 身 為 一 個 局 外 人, 她 從 未 曾 止 歇 地 聽 到 語 言 前 身 的 回 響 她 讓 她 者 的 語 言 發 音 千 張 舌 頭 發 出 的 語 言, 從 來 不 曾 封 閉 或 死 亡 她 不 放 棄 生 存 的 任 何 機 會 她 的 語 言 並 不 含 納, 反 而 願 意 普 渡 眾 生 ; 它 不 會 袖 手 旁 觀, 反 而 盡 力 助 成 當 它 被 一 語 雙 關 地 說 出 來 時 這 是 它 分 身 有 術 的 妙 處, 她 可 不 防 範 自 己 會 變 成 連 自 己 都 不 認 識 的 女 人, 反 而 從 這 種 擅 於 多 變 的 思 賜 中 得 到 樂 趣 我 包 容 廣 大, 歌 頌 肉 身, 在 其 上 移 植 的 是 無 人 能 識 的 我, 但 靠 著 轉 化 之 力 而 活 下 去 (Cixous 1980:260) 這 一 段 描 強 調 女 性 與 身 體 的 特 殊 親 密 關 係, 能 夠 解 放 身 體 的 驅 力, 聽 人 之 所 未 聽, 並 以 慷 慨 坦 然 的 心 情, 大 膽 的 態 度, 讓 身 體 如 同 博 瑞 多 蒂 所 說 的, 成 為 建 構 主 體 性 的 生 物 門 檻, 社 會 與 生 物 的 交 匯 點, 亦 即 權 力 的 微 觀 物 理 與 主 觀 面 向 交 匯 而 成 的 社 會 政 治 場 域 (Braidotti 1989:97) 不 過 這 種 語 言 與 身 體 直 接 而 無 中 介 的 理 想 聯 繫 狀 態, 是 否 可 能 在 父 權 體 系 下 實 現, 頗 值 得 商 權 筆 者 將 於 下 一 節 中, 與 伊 希 迦 黑 對 身 體 的 理 解 相 互 比 較 與 討 論 無 論 如 何, 西 蘇 認 為 ( 或 說 期 望 ) 陰 性 書 寫 發 揮 瓦 解 父 系 文 化 的 潛 力, 解 放 身 體 的 驅 力, 換 言 之 就 是 回 溯 克 莉 絲 特 娃 所 描 述 的 前 伊 底 帕 斯 期 與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的 特 殊 聯 繫, 強 調 母 女 之 間 的 聯 繫, 一 如 伊 希 迦 黑 肯 定 母 系 系 譜 (maternal genealogy) 的 存 在 她 說 : 藉 著 書 寫 自 己, 女 人 將 能 回 到 她 先 前 已 被 充 公 的 身 體, 現 已 被 公 開 示 眾 而 變 得 陌 生 查 禁 妳 的 身 體, 就 等 於 同 時 查 禁 了 呼 吸 與 話 語 (Cixous 1980:250) 這 是 期 望 藉 著 書 寫 回 溯 身 體 對 西 蘇 而 言, 女 性 身 體 與 她 的 書 寫 之 間 的 關 係 並 非 再 現 (representation), 而 是 記 號 之 間 變 動 不 居 的 翻 譯 (translation) 因 此 在 陰 性 書 寫 中 身 體 仍 與 書 寫 保 有 特 殊 交 流 與 優 勢 關 係, 甚 至 可 以 回 溯 到 母 女 之 間 的 情 感 聯 繫 母 親 在 此 實 為 一 隱 喻, 近 似 克 莉 絲 特 娃 所 謂 之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作 為 一 非 名 (non-name) 與 供 應 源 (source of goods), 她 觸 摸 妳, 以 雙 聲 撼 動 妳, 將 妳 的 胸 懷 充 塞 激 動 而 發 之 於 言, 賦 與 妳 力 量 : 是 妳 歡 6

7 笑 的 節 奏 ; 是 親 暱 的 接 收 人, 讓 所 有 的 隱 喻 皆 得 體 合 宜 ; 是 一 身 體 ( 還 是 眾 多 身 體?), 比 聖 身 靈 魂, 或 是 他 者 還 難 以 描 述 ; 是 妳 身 體 的 一 部 份, 替 妳 保 留 了 一 個 空 間, 激 勵 妳 將 女 人 的 風 格 銘 寫 於 語 言 中 (Cixous 1980:252) 根 據 西 蘇 之 擁 護 者 班 汀 (Pamela Banting) 的 詮 釋, 這 個 母 親 ( 或 曰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 鼓 勵 女 兒 使 用 語 言, 並 非 是 為 了 要 取 代 兩 者 之 間 的 身 體 接 觸, 而 是 作 為 聲 音 與 觸 感 之 外, 體 液 與 體 壓 之 間 的 交 換, 接 觸, 流 動 之 外 的 添 補 (Banting 1992:233) 她 又 說 : 語 言 的 差 異 模 擬 身 體 的 差 異 身 體 從 未 自 外 於 表 意 過 程 (Banting 1992: 234) 換 句 話 說, 語 言 的 功 用 並 非 再 現 (represent) 身 體, 兩 者 之 間 需 要 的 僅 為 翻 譯 (translation) 不 過 從 另 一 個 角 度 看 來, 這 樣 的 觀 點 將 此 ( 身 體 ) 空 間 幾 乎 視 為 萬 能, 因 而 有 流 於 簡 化 與 過 分 樂 觀 之 嫌, 忽 視 ( 或 是 故 意 與 之 唱 反 調?) 身 體 在 西 方 哲 學 與 論 述 系 統 之 中 一 向 被 摒 除 在 外 的 事 實 西 蘇 指 出 陰 性 書 寫 與 傳 統 書 寫 的 另 一 不 同, 在 於 它 與 不 同 的 經 濟 運 作 方 式, 亦 即 一 種 陰 性 經 濟 ( 原 則 ) (feminine economy) 產 生 互 動, 因 她 認 為 此 原 則 可 衍 生 出 符 號, 權 力 關 係, 生 產 與 再 生 產 的 模 式, 亦 即 整 個 龐 大 的 文 化 銘 寫 (cultural inscription) 體 系, 可 以 分 辨 出 陽 性 或 陰 性 的 特 色 (Cixous 1986: 81) 她 所 提 倡 的 陰 性 經 濟, 相 對 於 自 古 以 來 主 導 人 類 歷 史 的 陽 性 經 濟, 富 有 陰 性 特 質, 亦 即 樂 於 慷 慨 給 予, 不 問 回 報, 並 承 認 她 者 的 存 在, 給 予 了 她 者 語 言 翻 身 的 機 會 不 像 男 性 所 實 踐 的 陽 性 經 濟, 反 映 出 男 性 欲 望 體 制 : 只 求 佔 有, 壯 大 自 己, 收 編 他 ( 她 ) 人 據 為 己 有, 貪 得 無 饜 因 此 在 書 寫 上 亦 表 現 出 罔 顧 她 者 的 需 要, 只 照 顧 到 自 己 同 一 (selfsame) 的 邏 輯 2 2 此 一 論 點 可 與 李 維 史 陀 (Levi-Strauss) 的 結 構 人 類 學 相 對 照 : 根 據 他 的 理 論, 陽 性 經 濟 主 要 是 以 女 人 作 為 交 換 對 象 的 他 並 且 視 書 寫 源 於 暴 力 ( 權 力 鬥 爭 ), 傳 統 以 來, 一 直 是 奪 權 以 及 剝 削 他 人 的 工 具 請 參 見 Levi-Strauss 1961: 伊 希 迦 黑 亦 同 意 此 一 觀 點, 故 於 < 此 性 非 僅 為 一 > 一 文 中 指 出 : 在 傳 統 經 濟 中, 女 人 對 男 人 而 言 只 有 使 用 價 值 (use-value), 以 及 交 換 價 值 (exchange value); 換 言 之, 她 是 一 項 貨 品 (Irigaray 1985: 31) 7

8 不 過 在 此 有 幾 個 問 題 必 須 先 加 以 解 決 : 第 一, 陰 性 書 寫 所 能 夠, 以 及 所 欲 給 予 的, 到 底 是 什 麼? 是 所 謂 陰 性 身 體 的 特 質? 然 而 陰 性 身 體 就 算 能 被 視 為 一 非 語 文 的 符 號 系 統 ("nonverbal sign system," Cixous 1980:261), 它 特 質 又 為 何? 是 與 無 意 識 間 的 特 殊 親 密 聯 繫? 還 是 女 性 獨 有 的, 多 元 存 在 的 性 樂 趣 (jouissance)? 也 就 是 說, 在 回 溯 身 體 之 後, 又 如 何 將 不 可 言 說, 無 以 表 達, 隸 屬 前 伊 底 帕 斯 期 (pre-oedipal),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的 一 個 眨 眼, 一 個 聲 調, 一 個 手 勢, 一 抹 色 澤, 一 股 氣 味 (Kristeva 1986:181), 翻 譯 成 表 意 符 號? 前 面 已 經 提 過, 根 據 克 莉 絲 特 娃 的 看 法, 表 意 主 體 之 所 以 能 夠 形 成, 必 須 跨 入 伊 底 帕 斯 期, 脫 離 母 子 共 生 空 間, 也 就 是 與 她 者 分 開 第 二, 既 然 陽 性 經 濟 是 目 前 的 主 導 經 濟 運 作 方 式, 陰 性 經 濟, 西 蘇 自 己 亦 承 認, 其 實 有 危 及 自 身 生 存 的 危 險 (Cixous 1986:80) 因 此, 它 如 何 找 到 一 個 可 以 安 全 運 作 的 空 間, 就 成 了 一 個 問 題 針 對 第 一 個 問 題, 西 蘇 的 答 案 是 ( 若 我 的 了 解 無 誤 ): 陰 性 書 寫 所 樂 於 給 予 的, 就 是 書 寫 者 自 己 ( 把 自 己 當 成 禮 物 ), 給 出 樂 趣 附 加 價 值, 以 及 補 強 的 自 我 形 象 換 句 話 說, 即 是 開 放 人 我 之 間 的 溝 通 交 換 管 道, 並 樂 於 與 他 人 分 享 ( 在 此 以 前 一 直 被 壓 抑 的 ) 性 差 異, 不 求 回 報 第 二 個 問 題 其 實 與 前 一 個 問 題 相 關, 可 以 反 過 來 看 : 如 果 藉 著 陰 性 書 寫 的 運 作, 得 以 替 陰 性 經 濟 覓 得 一 個 實 踐 的 空 間, 就 證 明 陰 性 書 寫 可 以 開 拓 一 另 類 空 間 (alternative space), 打 破 二 元 對 立 的 思 維 模 式, 能 夠 發 展 出 另 一 種 書 寫 生 產 模 式, 並 不 僅 是 一 個 烏 托 邦 我 們 可 先 舉 一 大 家 耳 熟 能 詳 的 實 例, 來 闡 示 陰 性 書 寫 的 雛 型 與 原 料 在 鋼 琴 ( 國 內 譯 為 鋼 琴 師 和 她 的 情 人 ) 一 片 中, 導 演 用 影 象, 呈 現 出 多 種 特 殊 的 接 觸 : 片 首 出 現 的 貼 近 眼 睛, 透 著 紅 光 的 圓 柱 形 手 指 ; 還 有 班 斯 將 臉 埋 入 艾 達 衣 服 中 所 深 深 吸 入 的 氣 味 ; 有 著 柔 膩 的 觸 覺, 例 如 班 斯 對 艾 達 身 體 的 撫 摸, 又 如 艾 達 以 善 彈 鋼 琴 的 手 的 指 背, 在 丈 夫 身 上 在 琴 鍵 上 彷 彿 發 出 柔 緩 旋 律 的 撫 觸 ; 又 有 密 林 中 邊 陲 拓 荒 者 的 活 動 之 地, 人 們 腳 下 踩 著 黑 溼 的 泥 地, 柔 軟 不 成 形 有 如 黏 膜 或 絨 膜 一 般 蠕 動 著 ; 有 著 以 自 然 光 拍 攝 的 眾 多 仰 角 鏡 頭 中 密 樹 冠 的 交 錯 枝 椏, 形 成 有 如 胎 盤 上 交 織 的 脈 管 所 構 成 的 護 膜, 從 護 膜 另 一 面 的 外 世 界 透 進 來 幽 柔 的 光 線, 護 膜 內 裡 則 是 光 影 流 動 的 海 底 世 界 這 是 母 體 內 羊 水 裡 的 世 界 ( 劉 1994: 8

9 59) 但 如 果 以 上 的 描 述 能 夠 引 起 讀 者 的 共 鳴, 往 往 是 因 為 讀 者 看 過 此 部 電 影, 感 受 到 導 演 運 鏡 方 式 與 主 流 電 影 的 不 同 所 製 造 的 差 異 由 於 導 演 能 夠 善 用 電 影 與 書 寫 不 同 的 媒 介, 才 能 運 用 影 像 與 聲 效, 而 非 僅 靠 語 言 媒 介, 來 凸 顯 前 於 語 言 的 觸 覺 ( 甚 至 其 他 各 式 各 樣 不 同 的 感 受 ) 至 於 如 何 以 語 言 媒 介 加 以 翻 譯 轉 化, 則 是 陰 性 書 寫 所 努 力 的 目 標 許 多 讀 者 也 都 會 注 意 到 : 西 蘇 在 一 篇 與 出 擊 大 約 同 時 發 表 的 文 章 曼 圖 莎 的 笑 ( The Laugh of the Medusa ) 中, 對 陰 性 書 寫 發 出 更 高 的 讚 美 與 期 許, 並 鼓 勵 女 性 能 夠 群 起 而 寫 之, 改 變 歷 史 所 造 成 的 劣 勢, 儼 然 書 寫 已 經 成 為 女 性 的 囊 中 之 物, 而 不 考 慮 實 踐 上 可 能 遭 遇 的 困 難 在 此 篇 文 章 中, 她 對 陰 性 書 寫 的 潛 力 與 顛 覆 力 有 更 正 面 的 評 價, 但 也 因 而 招 致 無 數 譏 評, 認 為 她 的 立 場 流 於 本 質 論 或 生 物 決 定 論, 也 就 是 視 生 物 的 性 別 可 以 決 定 是 否 擁 有 陰 性 特 質, 並 進 而 創 造 出 不 同 的 書 寫, 故 不 足 以 採 信 ( 筆 者 必 須 承 認 : 在 十 多 年 前 初 次 閱 讀 此 篇 文 章 時, 所 得 到 之 主 要 印 象 亦 以 負 面 為 主, 覺 得 她 語 無 倫 次, 毫 無 章 法, 過 於 樂 觀 天 真, 甚 至 前 後 互 相 矛 盾 ) 但 根 據 筆 者 目 前 的 了 解, 西 蘇 其 實 認 為 身 體 與 書 寫 之 間, 有 著 不 同 層 面 的 關 係 (Cixous 1984: 63) 父 系 文 化 所 推 崇 的 書 寫, 壓 抑 兩 者 之 間 的 關 聯 ; 或 借 用 克 莉 絲 特 娃 的 分 法, 陽 性 書 寫 對 表 徵 活 動 倍 加 箝 制 反 之, 陰 性 書 寫 則 希 望 重 建 身 體 與 書 寫 之 間 的 親 密 關 係, 保 留 給 表 徵 較 多 的 空 間, 也 就 是 容 許 無 意 識 中 驅 力 的 運 作 然 而 西 蘇 談 到 身 體 與 書 寫 之 間 的 聯 繫, 亦 時 有 相 互 矛 盾 的 地 方 如 在 曼 圖 莎 的 笑 一 文 中, 她 寫 到 : 我 寫 女 人 : 女 人 寫 男 人, 男 人 寫 男 人 (Cixous 1980:247), 又 似 乎 暗 示 : 書 寫 取 決 於 生 物 性 別, 並 有 意 圖 以 女 性 書 寫 取 代 男 女 皆 可 實 踐 的 陰 性 書 寫 這 樣 的 立 場 顯 然 與 她 在 出 擊 一 文 中, 花 費 大 量 篇 幅, 試 圖 澄 清 生 物 性 別 不 等 於 陰 性 特 質 相 抵 觸 不 管 是 一 時 疏 忽 或 是 筆 誤, 這 給 予 了 她 的 反 對 者 一 個 攻 訐 的 口 實 ( 如 Lindsay 1986:46-55) 而 根 據 科 理 (Verena Andermatt Conley) 的 看 法, 西 蘇 為 了 體 現 比 任 何 實 證 之 物 更 加 真 實 的 原 初 (originary) 場 景, 在 書 寫 實 踐 時 往 往 罔 顧 書 寫 符 號 的 運 作 規 則, 充 滿 暗 喻, 讓 一 向 敏 銳 的 批 評 者 皆 束 手 無 策, 精 疲 力 竭, 是 否 會 導 致 其 書 寫 無 法 卒 讀, 難 以 理 解, 甚 至 沒 有 意 義 ( 不 管 我 們 視 其 為 一 優 點 或 缺 點?)(Conley 1979: 41)? 試 讀 西 蘇 在 La 中 毫 不 避 諱 地 對 身 體 私 處 謳 歌 : 9

10 我 要 陰 戶! 讓 她 叫 出 我 的 名 字, 我 就 擁 有! 讓 她 閱 讀 我 身 體 各 部 位, 而 我 則 靠 著 我 的 身 體 書 以 我 的 口 來 自 我 推 進, 在 我 的 口 中 則 含 藏 著 她 為 我 所 寫 作 的 書 冊 假 設 下 列 詞 句 從 我 口 中 吐 出, 我 就 能 看 到 我 的 地 球, 融 合 我 自 己 與 我 的 存 在 ; 我 身 體 得 力 量 亦 永 不 會 受 到 日 月 蝕 的 影 響 而 所 有 她 說 的, 都 因 出 於 我 舌 頭 的 觀 點, 而 變 得 美 麗 : 陰 戶 (Cixous 1979:110) 這 無 疑 是 將 長 久 以 來 人 們 羞 於 啟 齒 談 論 的 女 性 身 體 特 質 ( 因 而 如 同 不 存 在 ) 解 放, 與 書 寫 產 生 聯 繫 但 是 回 歸 身 體 同 樣 製 造 了 一 個 兩 難 的 困 境, 難 以 解 決 突 破 一 方 面, 女 性 固 然 必 須 想 辦 法 打 破 自 古 以 來 所 有 涉 及 女 性 身 體 的 論 述, 皆 被 男 性 壟 斷 的 局 面 另 一 方 面, 對 於 女 性 身 體 特 質 的 正 面 描 述, 往 往 夢 想 保 有 與 身 體 直 接 而 且 無 中 介 的 關 係, 而 流 於 過 於 理 想 化, 以 及 本 質 論 ; 兩 者 都 令 人 排 拒 西 蘇 對 女 性 身 體 的 歌 頌, 雖 然 打 著 質 疑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以 及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的 名 號, 仍 然 招 致 本 質 論 之 譏 三 書 寫 改 造 身 體? 另 一 方 面, 依 希 迦 黑 同 樣 致 力 於 凸 顯 無 階 級 高 下 之 別 的 兩 性 差 異, 以 反 駁 性 別 歧 視 性 別 漠 視, 故 認 為 女 性 必 須 發 展 出 自 己 的 語 言, 以 打 破 父 系 語 言 壓 抑 女 性, 以 一 言 堂 的 論 述 壟 斷 女 性 本 身 的 發 言 權, 掠 奪 女 性 的 發 言 位 置 但 她 與 西 蘇 的 主 張, 並 非 如 一 般 人 所 理 解 的 大 同 小 異, 反 而 頗 有 出 入 比 如 陰 性 書 寫 一 詞 並 非 伊 氏 所 制, 故 與 她 的 關 係 實 不 如 與 西 蘇 密 切 再 者, 伊 氏 所 認 知 的 身 體 與 語 言 之 間 關 係, 強 調 說 話 主 體 的 身 體, 實 早 已 被 語 言 所 建 構 與 制 約 (Irigaray 1993a:176) 因 此 必 須 先 改 變 語 言, 嘗 識 將 陰 性 特 質 引 介 進 來, 實 踐 另 一 種 書 寫 邏 輯, 抗 拒 論 述 的 循 環 與 封 閉 性, 才 能 改 變 對 身 體 的 認 知 準 此, 她 提 出 說 話 如 女 人 (parler-femme, speaking (as) woman) 的 理 想, 亦 即 陽 性 論 述 (masculine discourse) 之 外 可 能 的 陰 性 論 述 根 據 惠 特 佛 (Margaret Whitford) 之 看 法, parler-femme 乃 一 特 殊 的 語 言 (langage), 且 為 一 源 自 於 精 神 分 析 診 斷 的 詞 彙 (Whitford 1991:39), 亦 即 可 由 此 特 殊 的 語 言 實 踐 窺 知 特 殊 10

11 的 心 理 建 構 因 此 它 試 圖 建 構 出 女 性 欲 望 與 語 言 之 間 的 不 同 聯 繫 模 式, 以 表 達 出 女 性 差 異 的 多 元 性 與 相 互 性 準 此, 它 所 欲 建 立 的, 是 新 的 發 言 行 為 (enunciation), 而 非 發 言 內 容 (énoncé) 換 言 之, 伊 氏 希 望 女 人 以 主 體 的 身 分 進 入 語 言 體 系 中, 且 能 夠 與 母 親 認 同, 但 不 因 而 重 新 落 入 父 系 系 譜 所 替 她 設 定 的 客 體 位 置 因 為 根 據 她 的 看 法, 象 徵 次 第 並 未 區 分 母 親 與 女 性, 而 母 親 也 從 未 取 得 主 體 的 位 置, 僅 僅 充 當 述 語 (predicate), 或 是 成 為 下 層 結 構 然 而 說 話 如 女 人 還 有 更 進 一 步 的 社 會 目 標 : 期 望 藉 此 特 定 語 言, 使 女 人 能 夠 以 主 體 身 分 占 有 社 會 及 象 徵 地 位, 而 成 為 女 人 主 體 (woman-subjects), 認 識 論 的 主 體 (epistemological subjects), 甚 至 文 化 與 真 實 的 創 造 者 (producers of truth and culture) 不 過 同 時 伊 希 迦 黑 亦 深 知 父 系 論 述 的 壓 制 力 : 女 性 置 身 論 述 機 制 (discursive machinery) 之 中, 勢 必 受 限 於 主 客 體 之 分, 並 且 被 同 一 性 ( oneness ) 所 壓 抑 ; 若 欲 突 破 此 一 壓 力, 打 破 沈 默, 發 出 聲 音, 套 用 克 莉 絲 特 娃 的 說 法, 必 須 利 用 語 言 的 異 質 性, 動 員 潛 藏 於 無 意 識 的 情 感, 步 步 為 營, 以 免 再 度 被 父 系 論 述 收 編 故 在 當 我 們 的 ( 陰 ) 唇 一 起 說 話 這 篇 抒 情 性 質 頗 濃 的 文 章 中, 伊 氏 致 力 於 尋 找 新 的 語 言, 尋 求 新 的 女 性 對 話 方 式 她 期 望 這 樣 的 對 談 不 受 到 父 系 語 言 邏 輯 的 干 擾, 不 受 限 於 階 級, 不 需 要 擔 心 是 否 用 字 合 宜, 而 是 以 彼 此 相 互 的 樂 趣 互 相 滋 潤, 因 為 我 們 具 有 用 之 不 竭 的 豐 足, 只 是 囿 於 語 言 本 身 的 有 限, 而 難 以 表 達 (Irigaray 1985: 213-4) 她 所 認 知 的 女 性 身 體 無 始 亦 無 終, 如 流 體 一 般, 本 身 變 動 不 居, 所 以 女 性 彼 此 之 間 必 須 配 合, 建 立 新 的 交 談 方 式 在 此 我 們 有 必 要 區 分 伊 希 迦 黑 與 西 蘇 對 於 身 體 的 不 同 認 知 伊 氏 ( 以 及 克 莉 絲 特 娃 ) 同 樣 視 身 體 為 語 言 的 物 質 基 礎, 但 並 未 如 西 蘇 般 視 其 為 萬 能 而 且 她 也 意 識 到 女 性 身 體 一 向 受 到 語 言 此 一 象 徵 次 第 的 壓 抑, 僅 能 以 剩 餘 (residue) 或 是 支 離 破 碎 (fragmentary) 的 形 式 呈 現 因 此 伊 氏 傾 向 於 藉 以 改 造 書 寫, 來 回 溯 (retraverse) 原 本 被 消 音 的 部 份, 以 呈 現 出 對 身 體 不 同 的 認 知 換 言 之, 她 利 用 書 寫 打 斷 (disrupt) 父 系 邏 輯, 在 語 言 上 作 工, 讓 一 向 受 到 父 系 文 化 箝 制, 少 有 機 會 發 揮 的 表 徵 模 態 得 以 運 作 此 即 伊 氏 所 強 調 的 破 壞 性 超 度 (disruptive excess) (Irigaray 1985: 78) 由 於 伊 希 迦 黑 充 分 了 解 父 系 論 述 的 霸 權, 導 致 女 性 地 位 的 淪 落, 她 往 往 嘗 試 以 一 種 與 男 性 對 話 式 的 語 法, 來 顛 覆 父 權 論 述 的 權 威, 暴 露 其 本 身 就 蘊 含 性 別 化 (sexualized) 的 偏 見 準 11

12 此, 她 也 較 西 蘇 著 意 於 策 略 的 運 用, 列 舉 出 幾 種 衝 破 父 權 論 述 箝 制 的 書 寫 方 式 : 首 先 是 戲 擬 (mimicry), 刻 意 扮 演 女 性 的 角 色, 化 原 本 從 屬 的 形 式 為 肯 定 ; 這 樣 的 方 式 與 正 面 對 抗 以 及 叫 陣 之 分 野 在 於 : 後 者 仍 要 求 以 ( 男 性 ) 主 體 的 身 分 發 話, 因 而 依 然 支 持 理 念 界 一 貫 性 別 差 異 的 作 法 再 者 是 蘊 含 有 差 異 的 重 複 (repetition with a difference), 亦 即 有 意 識 地 運 用 無 意 識 所 產 生 出 來 的 基 因 正 文, 以 凸 顯 出 父 權 論 述 的 不 合 理, 以 及 雙 關 語 法 (double syntax), 打 破 主 客 體 之 分, 使 女 性 不 再 受 困 於 述 語 的 位 置, 在 在 皆 想 盡 辦 法 暴 露 父 系 語 言 的 漏 洞 但 是 不 同 的 書 寫 策 略, 未 必 自 動 導 引 女 性 參 與 文 化 的 締 建 而 伊 希 迦 黑 的 野 心, 亦 不 僅 止 於 改 變 書 寫 而 已 她 其 實 想 以 賦 予 女 性 前 所 未 有 的 發 言 位 置 為 基 礎, 進 而 讓 女 性 參 與 社 會 經 濟 文 化 諸 方 面 的 改 革 這 可 從 晚 近 她 的 書 寫 討 論 社 會 議 題 的 比 例 逐 步 增 高, 窺 知 一 斑 ( 如 Je, Tu, Nous) 在 此 方 面, 她 無 寧 表 現 得 比 克 莉 絲 特 娃 或 是 西 蘇 更 為 積 極 因 此 我 們 可 說, 書 寫 與 身 體 之 間 的 關 係, 兩 者 之 間 的 互 動, 遠 比 孰 先 孰 後 之 爭 議 重 要 而 就 以 上 的 討 論, 筆 者 認 為 伊 希 迦 黑 的 說 法, 似 乎 能 把 兩 者 之 間 的 互 動, 闡 釋 地 較 為 清 楚 四 陰 性 書 寫 的 宣 言 之 後? 西 蘇 的 陰 性 書 寫, 根 據 蕭 嫣 嫣 的 說 法, 語 言 策 略 活 潑 生 動, 詭 譎 多 變 ; 玩 字 造 字, 句 法 語 氣 變 化 莫 測, 不 斷 挑 釁 和 顛 覆, 充 滿 個 人 風 格 ( 蕭 1996: 64) 又 根 據 李 弗 曼 (FranÇoise Defroment) 的 說 法, 他 認 為 吳 爾 芙 與 西 蘇 都 擅 長 經 營 知 性 詩 意 又 涵 富 隱 喻 思 考 的 文 字 (Wilcox, McWatters, Thompson & Williams 1990: 114) 陰 性 書 寫 就 是 這 樣 的 文 字, 因 此 斯 迪 爾 (Judith Still) 將 之 定 義 為 穿 透 異 己 的 書 寫 若 根 據 克 莉 絲 特 娃 在 詩 的 語 言 革 命 中 提 出 : 語 言 不 是 一 個 固 定 結 構, 而 是 主 體 象 徵 表 意 的 過 程 (subject in process, sujet en proces) 對 西 蘇 而 言, 創 作 是 主 體 書 寫 的 過 程, 而 語 言 經 由 身 體 翻 譯 來 表 達, 我 們 翻 譯 思 考 的 過 程, 每 次 必 然 透 過 身 體 (Cixous 1988: ) 科 理 和 斯 畢 娃 克 (Spivak) 均 指 出 西 蘇 的 藝 術 精 神 承 襲 德 國 浪 漫 主 義, 在 創 作 過 中 建 構 瞬 息 變 幻 的 主 體, 以 探 索 神 祕 的 語 言 之 旅 而 陰 性 書 寫 是 作 者 讀 者 特 享 的 超 越 和 踰 越 空 間 (Shiach 1991:23), 因 此 也 成 為 不 斷 超 越 踰 越 的 過 程, 西 蘇 稱 為 詩 意 的 超 越 (Cixous 1988: 145) 陰 性 書 寫 的 潛 力 如 何? 因 為 它 自 由 遊 走 於 門 牆 之 間, 開 創 女 性 遨 遊 飛 翔 的 空 間, 立 意 於 構 12

13 築 專 屬 的 書 寫 新 世 界, 是 否 真 能 如 科 理 所 說 能 夠 開 啟 新 女 性 創 世 紀, 還 有 待 觀 察 由 邊 緣 異 質 出 發, 是 陰 性 書 寫 的 顛 覆 策 略 西 蘇 如 此, 伊 希 迦 黑 如 此, 克 莉 絲 特 娃 亦 復 如 此 陰 性 書 寫 為 傳 統 書 寫 投 下 一 波 變 數 在 傳 統 書 寫 中 陰 性 特 質 難 以 發 揮, 陰 性 身 體 難 以 成 為 掌 握 文 本 生 命 的 力 量 如 何 抗 衡 陽 性 想 像 空 間, 追 求 銘 刻 陰 性 特 質 的 語 言, 就 成 為 陰 性 書 寫 的 任 務 陰 性 書 寫 努 力 追 求 恆 動 的 心 靈 語 言 之 旅, 追 求 能 夠 開 口 暢 所 欲 言 對 身 體 的 態 度 也 有 了 不 同 的 體 認 以 前 在 基 督 教 文 明 的 影 響 下, 人 們 對 身 體 採 敵 對 的 態 度, 因 而 不 重 視 自 己 的 身 體, 同 時 也 相 信 異 性 戀 乃 天 經 地 義 到 如 今, 男 性 仍 未 歸 還 給 女 性 她 們 盲 目 託 付 出 去 的 身 體 ; 女 性 仍 未 贏 回 自 己 的 身 體 女 性 仍 需 要 書 寫 自 己 的 身 體, 辯 才 無 礙, 製 造 出 分 隔, 階 層, 修 辭, 要 求, 以 及 語 碼, 再 求 氾 濫, 穿 過, 超 越 論 述 更 多 身 體, 就 更 多 書 寫 是 西 蘇 的 名 言 在 她 看 來, 女 人 比 男 人 更 貼 近 身 體 : 男 性 被 召 喚 去 追 求 社 會 成 就, 追 求 昇 華 ; 相 對 地, 長 久 以 來, 女 人 必 須 時 時 面 對 自 己 的 身 體 受 到 騷 擾, 以 及 閹 割 的 威 脅 所 以 就 西 方 身 心 分 離 的 智 識 傳 統 看 來, 西 蘇 的 名 言 意 圖 翻 轉 這 個 身 下 心 上 的 長 久 偏 見 但 是 對 於 西 蘇 所 提 出 的 女 性 身 體, 我 們 必 須 將 它 視 為 一 個 隱 喻, 才 不 致 陷 入 本 質 論 之 譏 但 根 據 精 神 分 析 的 看 法, 身 體 並 無 它 自 己 的 語 言 ; 推 而 廣 之, 這 表 示 並 不 可 能 出 現 陰 性 論 述 來 再 現 或 翻 譯 一 個 先 驗 的 女 性 身 體 所 以 反 對 者 如 安 瓊 斯 (Ann Jones) 批 評 西 蘇 所 主 張 的 是 一 個 天 生 的, 先 於 文 化 的 女 性 特 質 ; 據 此, 西 蘇 主 張 女 性 主 體 性 來 自 於 女 性 的 身 體 結 構 以 及 身 體 直 覺 瓊 斯 對 此 種 視 女 性 身 體 為 女 性 書 寫 直 接 源 頭 的 看 法 頗 不 以 為 然, 因 而 大 加 撻 伐 簡 言 之, 瓊 斯 批 評 西 蘇 對 身 體 的 認 知 保 守, 而 且 會 替 女 性 主 義 的 政 治 實 踐 帶 來 危 險 然 而 筆 者 以 為 西 蘇 實 為 提 倡 身 體 正 文 化 或 是 正 文 身 體 化, 意 圖 提 供 性 本 質 與 語 言 之 間 可 能 的 互 換 模 式, 因 此 不 見 容 於 現 行 主 流 的 西 方 立 場 --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也 就 是 說, 西 蘇 堅 持 語 言 和 性 本 質 必 須 彼 此 參 照, 才 能 相 互 為 用 然 而 書 寫 與 身 體 無 介 中 的 關 係 到 底 是 否 可 能? 身 體 能 否 具 有 一 個 指 涉 的 地 位, 而 能 夠 自 外 於 語 言 之 外 存 在? 西 方 晚 近 興 起 的 後 結 構 批 評 致 力 於 挑 戰 行 之 已 久 的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phallogocentrism), 西 蘇 提 倡 的 陰 性 書 寫 當 然 也 應 該 放 在 這 個 脈 絡 之 下 來 檢 討 可 惜 太 13

14 多 的 西 蘇 批 評 者 讀 她 時 仍 然 有 意 無 意 地 回 歸 男 性 中 心 觀 點, 也 就 是 陽 物 理 體 中 心 主 義 : 他 們 並 不 質 疑, 反 而 重 複 西 蘇 所 質 疑 的 東 西, 亦 即 形 名, 身 心, 或 性 別 與 正 文 之 間 的 二 元 對 立 而 這 種 二 元 對 立 恰 恰 是 西 方 父 系 思 想 的 基 石, 而 且 是 容 讓 性 別 主 義 (sexism) 滋 生 的 主 要 策 略 因 此 筆 者 同 意 佛 利 曼 (Barbara Freeman) 的 持 平 之 論 : 語 言 ( 書 寫 ) 不 能 完 全 被 切 斷, 分 離 於 身 體, 兩 者 之 間 也 不 能 不 需 要 中 介 西 蘇 藉 由 陰 性 經 濟 重 組 身 心 關 係, 假 定 在 語 言 之 外 有 一 個 非 正 文 的 身 體 (non-textual body) 然 而 身 體 與 書 寫 之 間 並 非 因 果 關 係, 而 是 互 相 牽 連 對 西 蘇 而 言 : 在 正 文 之 外, 並 無 身 體 圖 象 ; 在 身 體 圖 象 之 外, 亦 無 女 性 正 文 換 言 之, 身 體 和 正 文 互 為 表 裡 在 此 必 須 強 調 : 一 旦 語 言 和 身 體 被 視 為 是 相 關 的, 彼 此 可 以 互 換 的, 就 沒 有 任 一 造 可 以 被 視 為 是 特 殊 的 地 帶, 因 為 一 個 可 以 置 換 另 一 個 如 果 身 體 置 換 語 言, 而 語 言 可 代 替 身 體, 則 每 一 個 術 語 就 跟 它 的 異 己 相 連, 沒 有 一 個 能 成 為 中 心 來 運 作 所 以 筆 者 再 次 強 調 : 西 蘇 解 構 了 書 寫 與 身 體 之 間 的 因 果 關 係 西 蘇 將 身 體 文 字 化 ( 同 時 將 文 字 身 體 化 ) 宣 示 了 身 體 和 語 言 之 間 一 種 陰 性 化 的 昇 華 觀 念 女 人 藉 著 書 寫 發 明 自 己, 是 一 種 實 在 ( 務 實 ) 的 生 產 模 式, 得 以 生 產 出 女 性 性 別 差 異, 以 求 打 入 公 共 領 域 之 中, 改 變 社 會 現 實 女 人 的 身 體 是 非 本 質 的, 不 能 夠 從 文 本 提 淬 出 來 故 當 我 們 閱 讀 西 蘇 時, 不 可 能 ( 也 不 必 要 ) 劃 清 女 性 書 寫 實 踐 與 身 體 的 界 限 這 種 身 體 與 正 文 之 交 混 適 足 以 界 定 西 蘇 的 特 質 雖 然 她 常 提 及 女 性 的 身 體 器 官 胸, 唇, 性, 及 其 他 但 一 旦 讀 者 試 著 將 身 體 從 它 被 書 寫 的 方 式 中 解 析 出 來, 這 個 身 體 就 消 融 了 所 以 西 蘇 所 謂 的 身 體 其 實 是 不 斷 運 動 的 中 心 當 讀 者 想 要 抓 緊 它 作 為 一 個 穩 定 的 核 心 之 時, 它 又 會 立 刻 自 指 尖 ( 或 說 筆 尖 ) 滑 走 而 書 寫 對 於 西 蘇 而 言, 具 有 政 治 的 功 能 及 力 量 西 蘇 堅 持 她 所 實 踐 的 書 寫 具 有 雙 重 性 這 種 正 文 實 踐 是 西 蘇 對 女 性 主 義 理 論 的 主 要 貢 獻, 她 的 文 化 企 業 之 顛 覆 性 也 在 此 ( 本 文 原 發 表 於 八 十 四 年 六 月 三 日 佛 光 大 學 籌 備 處 所 辦 之 文 學 學 研 討 會, 原 題 目 為 陰 性 書 寫 能 被 視 為 一 種 新 文 類 嗎?: 一 個 比 較 文 學 方 法 論 的 課 題 現 因 焦 點 轉 變, 第 四 部 份 已 經 過 大 幅 改 寫, 故 連 同 題 目 一 並 更 改 筆 者 並 在 此 感 謝 中 研 院 歐 美 所 歐 美 研 究 先 後 三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14

15 之 寶 貴 意 見 然 本 文 若 仍 有 未 盡 理 想 之 處, 皆 應 由 本 人 負 完 全 之 責 任 又 本 文 為 國 科 會 補 助 研 究 計 畫 NSC H Q2 之 部 份 成 果, 研 究 期 間 並 蒙 助 理 黃 惠 華 小 姐 協 助 搜 集 資 料, 後 又 蒙 現 在 之 助 理 鄭 雅 惠 與 曾 心 嫻 重 新 繕 打, 一 併 在 此 致 謝 ) 引 用 書 目 中 文 部 份 : 于 治 中 正 文 性 別 意 識 形 態 中 外 文 學 18.1 (1989.7): 蔡 秀 枝 克 麗 絲 特 娃 對 母 女 關 係 中 陰 性 空 間 的 看 法 中 外 文 學 21.9 ( ): 劉 毓 秀 肉 身 中 的 女 性 再 現 : 鋼 琴 師 和 她 的 情 人 中 外 文 學 23.6 ( ): 蕭 嫣 嫣 我 書 故 我 在 論 西 蘇 的 陰 性 書 寫 中 外 文 學 24:11 (1996.4): 英 文 部 份 : Banting, Pamela The Body as Pictogram: Rethinking Hélène Cixous s Écriture Feminine. Textual Practice 6.2 (Summer 1992): Braidotti, Rosi The Politics of Ontological Difference. In Teresa Brennan (ed.), Between Feminism and Psychoanalysis. London: Routledge, Cixous, Hélène La. Paris: des femmes The Laugh of the Medusa. Trans. Keith and Paula Cohen. In Elaine Marks and Isabelle de Courtivron (eds.), New French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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