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 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杨洁勉 提要 乌克兰危机深刻影响国际格局, 推动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加速演进, 发展中国家群体正逐步从被动接受冲击走向主动发挥作用 世界力量在乌克兰危机中的分化组合表明当代国际格局变化的长期性 曲折性和复杂性 从短期看, 西方和发展中国家群体的力量对比正出现某种阶段性和局部性逆转 ; 但中长期, 世界多极化在经历曲折后将继续深化发展 国际体系的行为体 组织机制 规则规范 主要议题等因乌克兰危机受到不同程度冲击, 对发展中国家群体利弊兼具, 但从近期来看弊大于利 发展中国家群体应加强国际体系观整合, 增强内部磋商协调, 加大在国际主要平台的发声发力, 以危机为契机推进国际体系的建设和改革 关键词 乌克兰危机 发展中国家 国际格局 国际体系 国际秩序 作者简介 杨洁勉,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学术咨询委员会主任 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 D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52 8832(2022)4 期 0058-21 2022 年 2 月 24 日爆发的乌克兰危机, 是冷战结束以来俄罗斯和美欧在欧洲的首次大规模代理人战争 关于乌克兰危机本身的定性问题比较复杂, 大致可以从三个维度判断, 即历史经纬 直接动因和事态发展的趋势 就历史经纬而言, 乌克兰危机是冷战结束 30 年来北约和欧盟 双东扩 与俄罗斯强烈反击导致的 就直接动因而言, 正如中联部原副部长于洪君所指出的 : 战 58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争是俄罗斯先发动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是北约逼迫俄罗斯率先开始的一场 特殊军事行动, 或者说是乌克兰诱使俄罗斯首先开战的 [1] 就事态发展的趋势而言, 美欧和俄罗斯对欧洲地缘政治和安全格局 世界秩序与国际体系等长远战略因素的考量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迄今为止, 乌克兰危机还只是具有全球影响的局部危机 作出这一判断的原因有四 : 一是欧洲不再是世界的中心, 发生在欧洲的乌克兰危机不再能决定世界秩序和国际体系的整体发展方向 ; [2] 二是美欧和俄罗斯仍在避免直接武装冲突或正面战争, 军事行动的地域局限在乌克兰, 美欧负责提供军火 金钱和政治支持 ; 三是乌克兰危机对世界的冲击主要集中在欧洲安全 能源安全 粮食安全 人道主义等局部地区和领域 ; 四是对于美国来说, 乌克兰危机并没有改变它的战略重心, 美国政府仍将中国作为其头号对手和竞争者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 2022 年 5 月 26 日发表的对华政策演讲中表示, 美国认为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为是 对国际稳定最严重 最直接的威胁, 但美国仍将视中国为 更大的威胁, 中国是唯一一个既有重塑国际秩序的意图, 又有越来越强的经济 外交 军事和技术实力来实现这一目标的国家 他还声称, 美国直接影响中国战略方向的能力极为有限, 因此美国将致力于构建一个针对中国的 战略环境 [3] 但是, 随着乌克兰危机的持续和深化, 它对世界的影响正逐步外溢并趋于严重 首先, 乌克兰危机很可能久拖不决和 夜长梦多 冲突有可能触发更大规模的战争, 引发各种次生和衍生危机, 激化当事国的国内矛盾等 其次, 乌克兰危机已经影响到世界和平与稳定, 世界经济 能源安全 粮食安全 气候变化等正在从地区性或局部性问题向全球性问题转变 当前全球经济发展已经受困于大国博弈 新冠肺炎疫情等诸多因素, 乌克兰危机的冲 [1] 中联部原副部长: 俄乌冲突政治解决须分三步走可能要 10 到 20 年, 凤凰网, 2022 年 5 月 5 日,https://news.ifeng.com/c/8FlsThHfSWG [2] Shivshankar Menon, The Fantasy of the Free World, Foreign Affairs, April 4, 2022,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22-04-04/fantasy-free-world. [3] Antony J. Binken, The Administration s Approach to the People s Republic of China, U.S. Department of State, May 26, 2022, https://www.state.gov/the-administrations-approach-to-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 59
击更是雪上加霜 最后, 世界各国因 挺乌 与 支俄 发生新的组合 美国借机加强以其为首的西方联盟, 乌克兰危机加快了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进程, 地区安全架构面临重组压力 俄罗斯的国际形象受损, 在联合国有关表决中处境尴尬, 美欧制裁对俄罗斯的支持者也具有寒蝉效应 在俄罗斯学者看来, 世界因乌克兰危机重回 大战争 时代, 这标志着冷战结束以来单极世界秩序的完结 即便俄乌实现休战也无法解决现有的政治问题, 而欧洲将出现长期且无法逆转的军事对抗 [1] 当前, 乌克兰危机正在影响国际格局的演变, 世界主要力量的对比持续发生变化 一般而言, 关于世界力量对比有以下三种划分 一是基于经济水平的划分, 如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 又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于国家所处不同发展阶段的划分 二是基于大国关系的划分, 如世界主要大国与地区大国 / 中等国家 其中, 美国和中国作为全球大国的资格没有争议, 欧盟 印度和俄罗斯的资格还有争议, 日本 印度尼西亚 澳大利亚 沙特阿拉伯 伊朗 巴西等则是比较典型的地区大国 三是基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两分法 冷战时期有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之分, 冷战结束后有 西方 和 非西方 (West and Rest) 之分 当前, 美西方又试图以所谓 民主对抗威权 的论调在世界各国间划线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 在国际格局受到乌克兰危机冲击而发生重要变化的同时, 发展中国家群体正逐步从被动接受冲击走向主动发挥作用 特别是一些发展中国家在美俄之间采取 对冲 政策, 获得了更大的自主权和主动权 诚然, 发展中国家是一个宽泛的概念, 包括数目众多的国家行为体以及超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 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一, 政治 外交 安全立场也不尽相同 但是, 多数发展中国家希望在乌克兰危机中化危为机, 以此为契机提高发展中国家群体在全球事务中的地位和作用, 进一步承担起历史使命和时代担当, 努力促进国际格局多极化进程, 推动国际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进步 [1] Василий Кашин Первая большая война XXI века. //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22 июня 2022, https://globalaffairs.ru/articles/pervaya-bolshaya-vojna-xxi-veka/. 60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习近平主席曾指出 : 随着全球性挑战增多, 加强全球治理 推进全球治理体制变革已是大势所趋 这不仅事关应对各种全球性挑战, 而且事关给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定规则 定方向 ; 不仅事关对发展制高点的争夺, 而且事关各国在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长远制度性安排中的地位和作用 [1] 纵观二战以来的世界秩序和国际体系, 尽管不断遭遇各种危机事件带来的重大挑战, 但由于该体系本身的韧性, 以及尚未出现可替代的新型国际秩序, 因此仍保持基本稳定 然而, 随着各种危机影响的累积, 旧秩序与旧体系已愈发显现其缺陷和滞后的一面, 距离范式更替的临界点越来越近 当前的乌克兰危机尚在发展之中, 战争烈度与对体系冲击的严重程度仍未有定论, 它是否会成为对既有世界秩序和国际体系的 致命一击 (coup de grace), 还需要继续观察 分析, 并加以应对 一 乌克兰危机对国际多极化格局的影响 二战结束以来, 全球性 地区性和领域性危机不断加速冲击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力量在世界秩序和国际体系中的领导或主导地位, 乌克兰危机是最近的一次重大冲击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 以发展中大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走上了群体性崛起之路, 推动国际格局朝着多极化方向前进 从 20 世纪 90 年代起, 以新兴国家 (emerging countries) 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群体开启了整体快速崛起的历史进程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 1992 年全体发达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 (GDP) 占全球约 84%, 其中七国集团 (G7) 的份额达到约 68%; 全体发展中国家 GDP 的占比只有约 16%, 其中亚洲地区发展中国家的份额约 5% 到 2021 年, 全体发达国家的 GDP 比重下降至约 58%, G7 则下降至约 44%; 相对地, 全体发展中国家的 GDP 比重上升至约 42%, 亚洲地区发展中国家上升至约 25% [2] 普华永道进一步预测, 到 2050 年, 由中国 [1] 习近平: 推动全球治理体制更加公正更加合理, 新华网,2015 年 10 月 13 日,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5-10/13/c_1116812159.htm [2] 数据出处见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eo/weo-database/2022/april 61
印度 印尼 巴西 俄罗斯 墨西哥 土耳其组成的新兴市场七国 (E7) 将占据全球 GDP 总额的近 50%, 越南 菲律宾 尼加拉瓜等国也将进入全球 GDP 前 20 位 [1] 伴随经济实力的提升, 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能力和意愿也在不断增长, 世界多极化和制度性权力的 东升西降 使国际制度的多样性递增 以二十国集团 (G20) 为代表的多边机制的发展, 标志着南北共治的全球经济治理制度形成, 成为世界政治经济秩序变革的重要节点 [2] 世界力量对比具有周期变化的不平衡规律, 但不是简单的周而复始, 而是在不断失衡中寻求更高层次的平衡 历史不会终结于西方现有的制度和水准, 非西方力量还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和空间 当前, 国际社会大多认为西方和非西方力量对比正在发生有利于后者的根本性变化, 但对于变化的速度 深度和烈度还有不同的看法 在变化速度上, 发展中国家群体的国际地位快速提高, 但在国际政治领域实现与发达国家地位平等还任重道远 进入 21 世纪以来, 非西方国家的群体性崛起已成为国际格局最明显的变化, 非西方与西方的实力总体上接近达到平衡状态 [3] 尽管国际社会的主流观点都认识到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实力和地位差距在缩小, 但不可否认的是, 到目前为止, 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不论在 GDP 总量, 还是在国际社会的制度性话语权 规则把控权 议程设置权等方面, 仍然超过发展中国家群体 在诸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核心多边机制中, 西方发达国家占据更多的决策份额, 特别是美国享有一票否决权, 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则相对不足 [4] 要实现两者在国际社会地位的真正平等, 除了缩小经济实力差距, 还需要缩小包括政治 科技 文化和安全等在内的综合实力差距 发展中国家还需要努力达成群体性共识 [1] PWC, The Long View: How Will the Global Economic Order Change by 2050?, February 2017, https://www.pwc.com/gx/en/world-2050/assets/pwc-world-in-2050-summary-report-feb-2017.pdf. [2] 陈伟光 刘彬 聂世坤 : 融合还是分立: 全球经济治理制度变迁的逻辑, 东北亚论坛 2022 年第 3 期, 第 29-43 页 [3] 刘建飞 : 新冠肺炎疫情对国际格局的影响,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 2020 年第 3 期, 第 12 页 [4] 任琳 :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下的全球治理体系改革, 当代世界 2020 年第 3 期, 第 60-61 页 62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并将其转化为一致行动, 共同推进国际体系在原则规范 体制机制和实施执行等方面的改革 这绝不会一蹴而就, 而是需要持续努力的系统工程 在变化深度上, 发展中国家间的合作成为推动国际秩序发展变革的重要动力, 但要完全重塑国际秩序还需要克服许多困难 随着美国相对实力优势和国际影响力的下降, 以美国霸权为基础的多边秩序正面临合法性和有效性的危机, 西方发达国家越来越难以维持其主导的国际体系的凝聚力 在这种情况下, 为了谋求自身发展利益并推动国际秩序发展变革, 发展中国家群体在不同程度上参与了多种合作机制, 比较突出的有三种路径 : 一是围绕联合国等传统多边合作机制开展的可持续发展议程 ; 二是以中等强国和新兴国家为主导 以处于同样地位和面临共同挑战为旗号的南南合作 ; 三是由中国引领和推广的全球发展新模式 促进结构转型的国际合作 [1] 这些合作机制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群体参与全球问题的辩论, 制定符合自身利益的政策, 缩小与发达国家群体的国际话语权鸿沟 但是, 发展中国家间的合作仍然面临许多障碍, 主要是在发展道路模式 利益分配方式 组织机制设置方面的分歧, 以及双边矛盾的存在和激化 例如, 金砖国家 ( 特别是中国和印度之间 ) 在国际体系和国家利益目标上存在分歧, 削弱了金砖国家重塑全球经济治理的潜力, 限制了发展中国家在国际政治经济领域的合力 [2] 在变化烈度上, 发展中国家群体与西方发达国家在政治力量对比上的变化烈度将会明显增大 发展中国家群体在政治力量对比上与西方发达国家达成平衡甚至超越后者, 是一个必然过程, 少数西方国家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 骑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头上颐指气使 [3] 但是, 这一必然过程绝非坦途 西方发达国家不甘心接受与发展中国家平起平坐, 正迫切加固和恢复以其价值观为导向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 加大对发展中国家群体的打压 干扰和分化力度 [1] Sara Caria, Cooperation Regimes and Hegemonic Struggle: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for Developing Countries, Politics and Governance, Vol.10, No.2, 2022, p.71. [2] Bas Hooijmaaijers, China, the BRICS, and the Limitations of Reshaping Global Economic Governance, The Pacific Review, Vol.34, No.1, 2021, p.29. [3] 汪文斌: 少数西方国家骑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头上颐指气使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外交部网站,2022 年 6 月 15 日,http://new.fmprc.gov.cn/web/sp_683685/wjbfyrlxjzh_ 683691/202206/t20220615_10703791.shtml 63
为此, 西方发达国家不惜为全球化与全球治理制造麻烦, 破坏国际机制, 以阻滞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发展 [1] 例如, 美国将中国和俄罗斯列为首要战略竞争对手, 以价值观和地缘政治势力范围为纽带, 不遗余力地拉拢包括部分发展中国家在内的其他国家构建反华反俄阵营, 导致国际安全形势明显恶化 这些现象表明, 冷战后相对稳定的国际秩序转型期已经结束, 未来国际秩序转型之争的局面将充满对立 博弈 分化 动荡 [2] 乌克兰危机的一个重要国际背景是美国利用乌克兰危机巩固盟国友邦 拉拢中小国家和集中攻击中俄, 力图扭转以其为首的西方力量的颓势, 并继续维护其在国际格局中的主导地位 有观点认为, 在意识形态层面, 乌克兰危机是 自由民主国家 与 威权主义 之间的较量, 但实际上是西方国家集体为维持其霸权 争夺特权地位的斗争 [3] 由于乌克兰危机事出突然, 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最初反应接近美西方而与俄罗斯拉开距离,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该事件涉及主权 领土完整 武力干预等发展中国家的敏感点 而且, 美西方又乘机大造舆论和拉拢分化, 联合国最初几轮投票就是这些立场和担心的典型反映 但是, 随着乌克兰危机的发展和美俄对发展中国家的拉锯争夺, 不少发展中国家开始调整立场, 避免在大国之间明确选边 乌克兰危机仍处于发展阶段, 还有许多不确定和不可预测因素 但从目前发展态势看, 俄罗斯和西方的对抗进入胶着状态, 任何一方都难以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 乌克兰危机的最终结局还存在多种可能, 俄罗斯和西方在军事 经济 外交和政治等方面的较量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乌克兰危机影响国际格局的深度和广度 作为一个群体, 发展中国家并不是乌克兰危机的当事方, 而是俄罗斯和 [1] 吴志成 : 世界百年大变局与新时代中国外交的作为, 中国社会科学网,2022 年 4 月 2 日,http://caes.cssn.cn/yjdt/202204/t20220402_5402024.shtml [2] 刘鸣 : 和平与发展 时代正被美西方侵蚀, 但新兴大国不会听之任之, 澎湃新闻网,2022 年 6 月 10 日,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8512249 [3] 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Против нас большой Запад, который рано или поздно начнет сыпаться. //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 12 апреля 2022. 64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美西方正在开辟的 第二战场 如果说发展中国家群体不能对乌克兰危机产生直接和决定性影响, 那么它们在后乌克兰危机时期的国际格局中则是举足轻重的 第三方力量 从发展中国家群体截至目前的态度看, 它们多数支持美西方的立场, 而金砖国家和一些新兴经济体则坚持 不站队 不选边 除了传统意义上的西方或有意成为其一分子的国家外, 多数国家不愿参与构筑 反俄统一战线 的原因并非出于对俄罗斯的同情, 而是源于对西方霸权及其权力滥用的反感 [1] 随着形势的变化, 在美西方和俄罗斯之间采取 中立 的发展中国家或许还会有所增加 世界力量在乌克兰危机中的分化组合再次证明了当代国际格局变化的长期性 曲折性和复杂性 从短期看, 西方和发展中国家群体的力量对比趋势正出现某种阶段性和局部性逆转 但在中长期, 西方和发展中国家群体关系将会重新调整, 世界多极化在经历曲折后将以更加强劲的势头继续前行 二 乌克兰危机对国际体系的复合冲击 国际格局是国际体系的基础, 世界力量对比的重要变化都会影响到国际体系的存在 运行与效用 当前因乌克兰危机而产生的国际格局变化对现行国际体系的行为体 组织机制 规则规范 主要议题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冲击, 正朝着从量变到质变的方向发展 ( 一 ) 对国际行为体的冲击国际体系的主体是主权国家和超国家行为体, 后者在传统军事冲突中所受的冲击及其反应会对前者产生巨大的反冲击 第一, 乌克兰危机作为一场主要发生在国家行为体间的军事冲突, 本质上是世界军事两强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博弈 在美国领导下, 北约在冷战结束后不断东扩以挤压俄罗斯战略空间, 并排斥俄罗斯平等参与欧洲安全架构及秩序 美西方的一系列行为加剧了俄罗斯的安全焦虑, 双方矛盾不断激化 [1] Фёдор Лукьянов, Почему Западу не удается вовлечь остальной мир в противостояние с Россией. // Профиль. 01 июль 2022, https://profile.ru/politics/pochemu-zapadu-ne-udaetsyavovlech-ostalnoj-mir-v-protivostoyanie-s-rossiej-1113223/. 65
直至因乌克兰问题而最终兵刃相接 俄罗斯总统普京在 2022 年 2 月 21 日的电视讲话中明确指出, 乌克兰危机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面对美国及北约利用乌克兰对其进行的遏制, 俄罗斯不得不作出反击 [1] 第二, 乌克兰危机波及欧盟和西方联盟体系等超国家行为体 乌克兰危机以来, 美西方利用自身在多边国际机构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试图通过除名的方式挤压俄罗斯的国际活动空间 俄罗斯不仅被中止了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的资格, 还面临 G20 资格被取消的威胁 对此, 俄罗斯采取退出欧洲委员会 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 波罗的海国家理事会等机构作为反制措施 而且, 对抗也令一些超国家行为体在重大问题上难以凝聚共识 美国驻欧安组织代表迈克尔 卡彭特 (Michael Carpenter) 公开表示, 成员国因乌克兰危机而立场不一, 无法达成一致, 国际组织因此也难有积极作为 [2] 第三, 乌克兰危机的影响遍及世界所有国家行为体 如在经济上的制裁与次级制裁使世界粮食和能源供应系统出现严重问题, 引发普遍性通胀, 甚至触发新的经济和社会危机 根据世界银行预测,2022 年能源价格将上涨 50.5%, 粮食价格上涨 22.9%, 其中小麦价格将上涨 42.7%, 名义价格将创历史新高 [3] 政治上的道德绑架使各国面临选边站队的压力,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琳达 托马斯 - 格林菲尔德 (Linda Thomas-Greenfield) 公开向非洲国家喊话, 在俄罗斯 入侵 乌克兰的问题上没有中立立场可言 ; [4] 日本也以国际秩序维护者自居, 首相岸田文雄利用访问印尼 越南 泰国之机, 试图拉拢东南亚国家打造 对俄统一战线 在安全上, 各个国家行为体均不同程度地面临大规模战争与核战争的威胁等 联合国负责政治及和平建设 [1] Address by the President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President of Russia, February 21, 2022,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67828. [2] Myroslava Gongadze, US Envoy: Ukraine War Has Brought Sea Change in Views of Russia, VOA, June 8, 2022, https://www.voanews.com/a/us-envoy-ukraine-war-has-brought-seachange-in-views-of-russia/6608981.html. [3] World Bank, Commodity Markets Outlook, April 2022, p.5, https://openknowledge. worldbank.org/bitstream/handle/10986/37223/cmo-april-2022.pdf. [4] Ambassador Linda Thomas-Greenfield s Interview with Anne Soy of BBC News Africa, United States Mission to the United Nations, March 18, 2022, https://usun.usmission.gov/ambassadorlinda-thomas-greenfields-interview-with-anne-soy-of-bbc-news-africa/. 66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事务的副秘书长迪卡洛 (Rosemary DiCarlo) 在安理会发言时指出, 乌克兰危机持续时间越长, 越不利于全世界的和平与安全 [1] 第四, 随着乌克兰危机的持久和深化, 更多非国家行为体将出现新的分化组合 如在难民事务 经济贸易 能源粮食 信息舆论等方面, 各国际组织都试图参与乌克兰问题或就乌克兰问题发表意见, 其立场常有差异 众多非政府组织 跨国公司甚至个人也纷纷以各种形式介入危机并影响局势走向 军事上, 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 (SpaceX) 通过旗下 星链 系统帮助乌方指挥控制系统获得通信能力, 并协助乌克兰无人机打击俄军部队 [2] 经济上, 以苹果 微软 谷歌等为代表的大批跨国公司在舆论鼓动下, 选择以撤离俄罗斯市场的方式参与对俄制裁 舆论上, 西方社交媒体平台不仅成为信息战的重要战场, 甚至亲自下场对所谓的 虚假信息 进行封杀 Facebook YouTube 和 Tiktok 等巨头或是直接屏蔽俄罗斯国营媒体 今日俄罗斯 (RT) 和 卫星通讯社 (Sputnik), [3] 或是将俄罗斯媒体报道内容予以特别标记警示用户 [4] 面对美欧策动的舆论宣传战争, 俄罗斯也出台一系列反制裁措施, 对英国广播公司 (BBC) 美国之音(VOA) 等西方媒体限制访问 [5] 第五, 在乌克兰危机的冲击下, 作为群体的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体系问题上未能发挥重要作用 乌克兰危机事发突然, 许多发展中国家只是基于内外考量作出应急性反应, 一时难以协调其群体性立场, 结果在美西方的威逼利 [1] Rosemary DiCarlo, Ukraine War Threatens Global Peace Institutions, Political and Peacebuilding Affairs, April 5, 2022, https://dppa.un.org/en/dicarlo-ukraine-war-threatens-globalpeace-institutions. [2] Christopher Miller, Mark Scott and Bryan Bender, UkraineX: How Elon Musk s Space Satellites Changed the War on the Ground, Politico, June 9, 2022, https://www.politico.com/ news/2022/06/09/elon-musk-spacex-starlink-ukraine-00038039. [3] Elizabeth Dwoskin, Cat Zakrzewski and Gerrit De Vynck, Major Social Media Platforms Ban Russian State Media in Europe, The Washington Post, March 1,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 com/technology/2022/03/01/youtube-tiktok-facebook-state-media-ban/. [4] Will Oremus, Social Media Wasn t Ready for This War. It Needs a Plan for the Next One, The Washington Post, March 25,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technology/2022/03/25/ social-media-ukraine-rules-war-policy/. [5] Guy Faulconbridge, Frank Jack Daniel and Alex Richardson, Russia Blocks Access to BBC and Voice of America Websites, Reuters, March 4, 2022,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 media-telecom/russia-restricts-access-bbc-russian-service-radio-liberty-ria-2022-03-04/. 67
诱下被分而治之 3 月 24 日, 联合国大会第 11 届紧急特别会议以 140 票赞成 5 票反对和 38 票弃权的表决结果通过了由乌克兰 美国 英国 法国等 90 国共同提交的题为 侵略乌克兰造成的人道主义后果 的决议草案 不过, 随着乌克兰危机的持续和僵持, 一些发展中大国从最初的 不选边 开始转向从国际体系的高度看待这一事件 金砖国家领导人同意积极推进金砖扩员进程, 推动金砖机制与时俱进 提质增效 ;G20 轮值主席国印度尼西亚断然拒绝美西方取消俄罗斯参会资格的要求, 中国提出的 全球安全倡议 得到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支持 发展中国家群体开始在反应和反思中提高站位, 逐步朝着维护和改革国际体系的方向进行整合和协调 ( 二 ) 对现行组织机制的冲击随着乌克兰危机的爆发和久拖不决, 联合国作为国际体系核心的权威性和有效性再次受到质疑 安理会在乌克兰问题上几近瘫痪, 联大和人权理事会作出不利于俄罗斯的投票 更重要的是, 美国有可能改变在伊拉克战争中绕过联合国安理会的做法, 转而加快安理会扩常和更多利用联大机制, 从而增加联合国内的集团对立 此外, 发展中国家群体面临新的选边压力,2008 年以来由发展中大国推动的国际机制改革面临新的挑战 因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参会的抵制,2022 年 4 月于华盛顿召开的 G20 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最终未能形成联合公报, 甚至出现了质疑 G20 未来存在必要性的声音 [1] 亚投行和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在复杂的国际压力下相继宣布暂停与俄罗斯开展业务, 并引发外界有关是否因遵从美欧制裁而被迫作此决定的猜测 [2] 凡此种种, 至少延迟了发展中大国从世界主要经济力量发展为政治力量的进程 ( 三 ) 对现行原则规范的冲击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中的主要目标之一是加速推进当前国际体系的深层次调整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 俄罗斯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结束由美西方 [1] Andrea Shalal and David Lawder, Delegate Protests over Russia to Upstage G20 Meeting, Reuters, April 20, 2022, https://www.reuters.com/world/delegate-protests-over-russiaupstage-g20-meeting-2022-04-19/. [2] Iori Kawate, China-backed AIIB Freezes Lending to Russia and Belarus, Nikkei Asia, March 4, 2022, 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ukraine-war/china-backed-aiib-freezes-lending-to- Russia-and-Belarus. 68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主导的世界秩序, 这种霸权建立在实施特别规则和违反国际法的基础之上 美西方则以国际秩序维护者自居, 声称必须对俄罗斯的行为作出有力回应 [1]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 2022 年 4 月出席北约外长会议时宣称, 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决心与乌克兰站在一起, 支持并重振莫斯科试图颠覆的国际秩序, 让俄罗斯政府承担更大的代价 [2]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 (Josep Borrell) 则发文表示, 我们将继续捍卫以共同目标和国际法为基础的多边秩序, 不会容忍俄罗斯违反国际秩序的基本原则的行为 [3] 在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原则方面, 美西方在科索沃问题上有例在先, 俄罗斯在克里米亚和顿巴斯问题上的动作在后, 双方互相指责 俄罗斯谈判代表团团长 总统助理梅金斯基 (Vladimir Medinsky) 就在采访中提出, 科索沃先例 和国际法院关于科索沃问题的裁决使顿巴斯局势完全合法化 [4] 尽管美西方舆论普遍指责俄罗斯侵犯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 并否认科索沃事件和乌克兰危机具有可比性, 但也有一些美欧学者指出美西方首先以人权的名义违反了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 在西方国家推崇 或有主权 (contingent sovereignty) 概念的背景下, 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 不干涉内政的基本原则被掏空, 人道主义干预披上了合法化外衣, 并随着 保护的责任 (R2P) 等原则的演变而愈发明显 [5] 在安全架构的原则方面, 俄罗斯与美西方的分歧聚焦在能否构建均衡 [1] Russia Seeks to End US-dominated World Order Lavrov, RT, April 11, 2022, https:// www.rt.com/russia/553674-lavrov-military-operation-us-dominance/. [2]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Press Availability at the Meeting of NATO Foreign Ministers,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pril 7, 2022,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press-availability-at-the-meeting-of-nato-foreign-ministers/. [3] Josep Borrell, Russia s War against Ukraine: Where do We Stand and What can the Future Bring?, European External Action Service, April 26, 2022, https://www.eeas.europa.eu/eeas/ russia%e2%80%99s-war-against-ukraine-where-do-we-stand-and-what-can-future-bring_en. [4] «Руководство страны исходит не из интересов граждан»: Мединский о влиянии Запада на Киев в переговорном процессе. // RT. 18 июнь 2022, https://russian.rt.com/world/ article/1016052-medinskii-peregovory-ukraina. [5] Aarshi Tirkey, The Ukraine Crisis: Sovereignty and International Law,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 February 18 2022, https://www.orfonline.org/expert-speak/ukraine-crisissovereignty-and-international-law/. 69
有效 可持续的全球和地区安全架构 俄罗斯认为它与美西方在 后苏联空间 已陷入零和博弈的僵局, 迫切希望双方就全球安全秩序与西方进行磋商 [1] 换言之, 乌克兰危机的本质是欧洲安全架构危机, 俄罗斯的主要诉求是构建有利于自身利益的欧洲安全架构 [2] 普京在多次讲话中向外界清楚传达了这一观点 例如, 在 2022 年 5 月 9 日红场胜利日阅兵讲话中, 普京指出, 我们提议签订安全保障条约 当时, 俄罗斯呼吁西方开展诚实对话 寻求理性的妥协方案并相互考虑彼此利益 一切都是徒然 北约国家不想听取我们的意见 [3] 在国际体系的指导原则方面, 乌克兰危机导致 敌我划线 和 集团对立, 严重冲击和平共处的基本原则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格奥尔基耶娃指出, 全球分裂为若干地缘政治和经济集团的威胁日益加剧, 全球治理的碎片化 可能会让我们完全无力应对其他全球性挑战 [4] 乌克兰危机发生以来, 北约向亚太地区的扩张更为明显 不少传统中立国家也纷纷调整政策, 弱化甚至放弃中立地位, 呈现出向美西方靠拢的趋向 与此同时, 俄罗斯也在加强与一些原苏联国家的同盟关系, 如俄罗斯与白俄罗斯的联盟国家建设进入 快车道, 以及集体安全条约组织 (CSTO) 的复兴 在乌克兰危机的影响下, 基于相互对立的世界秩序观和基本价值观的大国联盟加速形成 [5] 美西方和俄罗斯都已开出非友好国家和地区名单, 加深了世界极化和撕裂的趋势 [1] Nickolay Kapitonenko, Where Would a New Global Security Architecture Leave Ukraine?, International Politics and Society, January 14, 2022, https://www.ips-journal.eu/topics/ foreign-and-security-policy/where-would-a-new-global-security-architecture-leave-ukraine-5648/. [2] Jonathan Masters, Ukraine: Conflict at the Crossroads of Europe and Russia,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April 1, 2022, https://www.cfr.org/backgrounder/ukraine-conflict-crossroadseurope-and-russia. [3] Victory Parade on Red Square, President of Russia, May 9, 2022, http://en.kremlin.ru/ events/president/news/68366. [4] Kristalina Georgieva, Facing Crisis Upon Crisis: How the World Can Respond,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April 14, 2022, https://www.imf.org/en/news/articles/2022/04/14/ sp041422-curtain-raiser-sm2022. [5] Тренин Д. В. «Переиздание»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20(2). С.27-33. 70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 四 ) 对现行主要议题的冲击乌克兰危机是一场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叠加交织而成的所谓 混合战争, 使世界秩序在战争与和平这一最根本问题上受到新的重大挑战 美国企业研究所研究员伊丽莎白 布劳 (Elisabeth Braw) 认为, 融合了军事和非军事行动的 混合战争 正变得愈发普遍, 全球互联互通不仅降低了行动者的成本, 还增强了其隐蔽性, 在制造 混乱 的同时不易遭受反击 [1] 代理人战争 制裁和反制裁 信息战 金融战 能源战 道义战等, 都对世界和平与稳定提出新的挑战 乌克兰战事若久拖不决, 将会产生 衍生许多新问题 此外, 军事安全议题的凸显和世界经济复苏的困难, 在很大程度上搁置了发展中国家群体最为关心的经济社会发展议题, 迟滞了它们的现代化进程和在国际社会中地位作用的提升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 在乌克兰边境以外, 在远离媒体曝光的地方, 战争对发展中世界发起了一场无声的打击 这场危机可能将 17 亿人口抛入贫穷 贫困和饥饿, 其规模之大数十年未见 [2] 三 发展中国家群体的处境和应对 乌克兰危机对国际体系的冲击对发展中国家群体利弊兼具, 但从近期来看弊大于利 广大发展中国家需要审时度势, 趋利避害, 发挥主观能动性, 创造改善和改革国际体系的条件和时机 ( 一 ) 国际体系改革中的顺境和逆境二战结束以来, 发展中国家群体在形成和发展的进程中, 不断要求改革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 其形成全球规模或影响的主要有三次 一是始于 20 世纪 60 年代的不结盟运动 1961 年 9 月, 第一次不结盟运 [1] What Is Hybrid War, and Is Russia Waging It in Ukraine?, The Economist, February 22, 2022, https://www.economist.com/the-economist-explains/2022/02/22/what-is-hybrid-war-and-isrussia-waging-it-in-ukraine. [2] António Guterres, The War in Ukraine: A Silent Assault on the Developing World, The United Nations, April 12, 2022, https://www.un.org/africarenewal/magazine/april-2022/%e2%80%9cwar-ukraine-silent-assault-developing-world%e2%80%9d. 71
动首脑会议在贝尔格莱德举行, 不结盟运动正式形成 不结盟运动呼吁发展中国家加强团结, 主张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至今已有 120 个成员国, 绝大部分是发展中国家, 在国际社会具有广泛的代表性 [1] 二是 20 世纪 70 年代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呼吁 1974 年 4 月, 联大第六届特别会议通过了由 77 国集团起草的 关于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宣言 和 行动纲领, 规定了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一系列重要原则, 提出以国际经济新秩序尝试消除 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日益扩大的鸿沟 [2] 这是发展中国家第一次以集团方式谈判并最终取得重大成果 [3] 三是 2008 年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 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 世界经济格局加速调整, 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发生了一系列深刻变革 G20 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的地位迅速上升, 成为多方沟通协调宏观经济政策的重要平台 金砖国家等非西方主导的合作机制快速发展, 成为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演进的一个重要特点 2008 年后, 发展中国家贡献了约 80% 的全球经济增量, 增加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的投票权和话语权, 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更加民主化, 正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 [4] 但是, 发展中国家群体在国际体系改革中既有顺境也有逆境 如果说 2008 年见证了以发展中大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群体改革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努力和成果, 近年来全球经济治理则面临以美国为首西方的倒退 例如, 特朗普政府以单边主义和 美国优先 为由, 接连退出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联合国人权理事会 万国邮政联盟 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组织, 退出气候变化 巴黎协定 移民问题全球契约 伊核协议 中导条约 等一系列国际条约, 对国际规则和全球治理构成重大挑战 [5] 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 [1] 参见 不结盟运动概况 (2022 年 6 月更新 ), 外交部网站,http://infogate.fmprc. 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gjs_673893/gjzz_673897/bjmyd_673955/gk_673957 [2] 参见 建立新的国际经济秩序宣言, 联合国公约与宣言检索系统网站,https:// www.un.org/zh/documents/treaty/files/a-res-3201(s-vi).shtml [3] 汪巍 : 77 国集团推动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 环球网,2013 年 6 月 14 日,https:// 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jat5n [4] 隆国强 : 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的历史逻辑与中国作用, 人民日报 2017 年 8 月 28 日, 第 7 版 [5] 钟声 : 国际秩序容不得任性妄为 无视规则必将失败, 人民日报 2019 年 5 月 23 日, 第 4 版 72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球期间, 特朗普政府将国际政治斗争置于国际抗疫合作之上, 以抹黑和打压中国代替国际和平与合作, 加剧国际社会走向分裂和对抗, 错失了化新冠肺炎疫情为国际合作的良机 [1] 又如, 拜登政府大搞排他性和团伙式的多边主义, 以建立 民主价值同盟 为旗号, 协调各方力量对中国进行 供应链规锁 科技封堵 和 军事合围, 试图把国际体系建设的重点从经济社会发展拉向军事冲突和集团对抗 [2] 当下, 乌克兰危机再次显示了发展中国家群体在国际体系建设中的短板 : 一些发展中大国间存在较大分歧, 很难形成核心力量, 缺少长期稳定的组织机制, 不能在重大问题上形成一致意见等 目前发展中国家间的合作, 大多停留在松散的论坛 项目等组织形式上, 缺乏强有力的组织机制, 无法高效开展包含众多发展中国家在内的组织活动 相比于 G7 北约等西方国家结盟机制, 广大发展中国家在不结盟机制下如何进行高效的组织动员, 以应对国际危机 维护共同利益, 是构建新型国际体系需要攻克的一个关键课题 [3] ( 二 ) 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体系观上的不同组合总的来说, 发展中国家的国际体系观具有群体性的基本共识, 在主导理论上认同多边主义, 在核心机制上支持全球性的联合国和发展中地区的合作机制, 如东盟 非盟和拉共体等, 在发展方向上主张公平正义, 在关心的议题上强调和平发展等 就其国际体系观的个性和特点而言, 又可分为以下四个次级组合 : 一是主张以激进方式改变西方主导的现行国际体系 普京明确提出, 单极秩序的时代已经结束, 地缘政治 全球经济 技术领域和整个国际关系体系正发生革命性 结构性的变化 [4] 俄罗斯选择以武力方式处理乌克兰问题, [1] 蒲婧新 : 疫情政治化: 特朗普政府领导下的美国疫情治理,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1 年第 4 期, 第 100 页 [2] 张茜 : 拜登政府价值观同盟问题评析, 国际研究参考 2021 年第 10 期, 第 4-5 页 [3] 文化纵横 编辑部: 乌克兰危机与新型国际体系构建, 文化纵横 2022 年第 3 期, 第 5 页 [4] Vladimir Putin, St Petersburg International Economic Forum Plenary Session, President of Russia, June 17, 2022,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68669. 73
正是其对西方主导的现行国际安全体系强烈不满的体现 除俄罗斯外, 朝鲜 伊朗等国长期为该体系主导国美国所敌视, 甚至面临美国的严重威胁, 因而通过持续性地加强军事投入 ( 包括发展核力量 ) 作为确保自身安全 维护政权稳定以及向美国反击的抓手 [1] 而以委内瑞拉 尼加拉瓜为代表的美洲国家则对美西方双重标准和狭隘的价值观外交提出公开批判, 努力在美洲范围内掀起改变的浪潮, 以求真正实现 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 [2] 俄罗斯学者认为, 随着西方国家主导地位的迅速削弱, 非西方世界再度掀起强烈的反殖民情绪, 而为部分恢复其昔日 帝国轮廓 而战的俄罗斯, 成为这场反殖民运动的 旗舰 [3] 二是基本接受现行国际体系但首先要提高自身地位的发展中大国 印度是能够接受并充分利用现行国际体系的发展中大国之一, 因为该体系使印度灵活地游弋于不同大国间, 并根据具体问题的收益选择具体政策 一定程度上, 现行国际体系为印度提升大国地位提供了最佳框架 [4] 当乌克兰危机爆发 国际体系受到冲击之际, 部分发展中大国希望在现行体系框架内进一步提高自身地位, 这集中表现在联合国安理会 扩常 问题上 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呼吁, 目前安理会的组成并不能准确反映真正的世界, 必须增加非洲国家的代表性 [5] 2022 年 2 月, 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借访问莫斯科之机, 曾就巴西 入常 向俄罗斯寻求支持 [6] [1] International Campaign to Abolish Nuclear Weapons (ICAN), Squandered: 2021 Global Nuclear Weapons Spending, June 15, 2022; Iran Increased Military Spending in Past Year Report, The Jerusalem Post, April 25, 2022, https://www.jpost.com/middle-east/iran-news/article-705009. [2] 委内瑞拉总统: 霸权主义时代已经过去, 环球网,2022 年 6 月 22 日,https:// world.huanqiu.com/article/48ohtlolu8i; 尼加拉瓜总统: 美国正经历精神分裂症时刻, 欲使俄中乃至全世界臣服,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2 年 5 月 28 日,https://sputniknews. cn/20220528/1041634368.html [3] Лукьянов Ф. А. Неожиданный индикатор перемен. //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20(4). C.5-8. [4] Ashley J. Tellis, What Is in Our Interest: India and the Ukraine War,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April 25, 2022, 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2022/04/25/what-is-in-ourinterest-india-and-ukraine-war-pub-86961. [5] S. Africa Seeks Greater African Role in UN Security Council, France 24, September 22, 2020, https://www.france24.com/en/20200922-s-africa-seeks-greater-african-role-in-un-security-council. [6] Russia Calls for Giving Brazil Permanent Seat on UN Security Council, Lavrov Confirms, Tass, February 16, 2022, https://tass.com/politics/1404343. 74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三是主张以稳健方式改革现行国际体系 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地位 在全球和广大发展中国家里, 中国是持此主张的代表 习近平主席明确指出 : 世界只有一个体系, 就是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 只有一个秩序, 就是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 只有一套规则, 就是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 [1] 中国先后提出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安全倡议, 就稳健地改革国际体系 优化全球治理提出了中国方案, 并通过金砖国家 上合组织等机制加强南南合作, 提高了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事务中的代表性 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 中国描绘了通过践行 共商共建共享 的全球治理观和推进 相互尊重 公平正义 合作共赢 的新型国际关系, 最终实现 人类命运共同体 的美好愿景, 在国际社会引发热烈反响 四是主张通过地区联合自强, 提高在国际体系的地位和作用, 并维护和扩大自身利益 东盟 非盟和阿盟等区域性政治组织一方面均主张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 另一方面在国际事务中寻求更高的独立性与主动性, 以地区联合实现自强 非盟轮值主席 塞内加尔总统马基 萨勒指出, 在独立 60 多年后, 非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决心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2] 阿盟在乌克兰危机爆发后, 一方面拒绝美西方 站队反俄 的要求, 另一方面主动扮演调停人角色, 是其从中东放眼世界的充分体现 [3] ( 三 ) 应对危机的主要方向和重点发展中国家的多样性决定了这一群体在应对乌克兰危机或其他冲击国际体系的危机时, 需要在主要方向和重点方面形成共识, 从而增强凝聚力, 弥合国际体系观差异, 发挥发展中国家群体的作用 一是发展和壮大群体性力量 二战结束后, 非西方力量曾推动社会主义运动 民族解放独立运动 不结盟运动 国际经济秩序和全球经济治理改革 [1] 习近平在第七十六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的讲话, 中国政府网,2021 年 9 月 21 日,http://www.gov.cn/xinwen/2021-09/22/content_5638597.htm [2] African Union, Discours de SEM Macky Sall, Président en exercice de l Union lors de la 35e Session ordinaire de la Conférence des Chefs d État et de Gouvernement de l Union Africaine, https://au.int/en/node/41445. [3] West Pressuring Arab States - Top Official, Russia Today, June 13, 2022, https://www. rt.com/news/557099-west-pressure-arab-league-ukraine/. 75
等全球性进步 然而, 非西方力量在增强内部团结和提高对外作用的共同奋斗目标上存在分歧, 没能形成能覆盖全体并持之以恒的机制, 有时甚至令西方对发展中国家分而治之的图谋得逞 当前, 世界进入动荡与变革时期, 发展中国家群体从经济领域向政治和安全领域拓展影响的历史进程遇到巨大困难 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周小川认为, 在传统安全问题继续对全球经济发展造成危害的同时, 非传统安全问题亦成为全球焦点, 特别是面对新冠肺炎疫情肆虐 极端天气频发 生物多样性丧失等非传统安全的威胁, 世界各国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1] 因此, 发展中国家群体不能仅是被动应对种种动荡, 还应主动推动变革, 坚决维护时代主题, 有效应对时代命题, 在化解乌克兰危机等挑战的过程中加强团结, 成为推动国际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方向前进的主要动力 二是坚持和平稳定与全面发展两大主题 经过战后 70 多年的努力, 发展中国家群体正处在从摆脱贫困走向温饱的发展阶段, 有着相应的政治和安全追求 但现存全球治理体系基本以发达国家的理论和经验为指导, 与世界各国特别是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要求和愿望愈发不适应 国际治理体系亟需改革完善已成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共识, 发展中国家必须总结自己成功和失败的经验和教训, 从自身客观实际出发, 想出解决办法 [2] 乌克兰危机再次说明, 发展中国家群体要有更高更新的阶段性目标, 而且这些目标还要与整个世界的奋斗目标, 即正在形成中的时代新主题相衔接 战后 70 余年, 世界实现了从革命与战争时代向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时代的历史性过渡 正在形成中的新的时代主题不能把经济 政治 安全等目标定位于西方力量主张的 民主政治和同盟安全, 而应提出能够振奋人类精神和提高人类觉悟的新目标, 如和平稳定 公平正义 合作共赢 全面发展等 在这一方面, 新兴经济体既带有发展中国家的属性, 又在国际竞争的许多方面取得一定优势, [1] 周小川: 非传统安全问题成为全球的焦点 重点和难点, 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2021 年 10 月 19 日,https://www.163.com/dy/article/GMMPLF3I0530KP1K.html [2] 徐步 : 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2022 年 3 月 25 日, 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22/0325/c40531-32383783.html; 林毅夫: 中国应携手发展中国家共谋发展推进完善全球治理体系,2020 年 9 月 17 日,http://www.counsellor.gov. cn/2020-09/17/c_1210804150.htm 76
乌克兰危机下的世界秩序变局和发展中国家的使命担当 可以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1] 唯有如此, 发展中国家群体才能纠正历史不公, 发挥引领时代的作用 三是在历史曲折发展的特殊时期形成最大公约数 乌克兰危机事出有因, 是历史在前进道路上必然会遇到的艰难曲折, 是百年变局 百年疫情和重大危机的叠加挑战 在此特殊时期, 非西方力量的基本原则和行动纲领需要形成最大公约数, 至少在以下三方面做出努力 其一, 努力防止乌克兰战火的升级和外溢, 继续维护战后没有发生世界大战的基本和平局面 乌克兰危机不仅是一场发生在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 或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冲突, 而是一场在国际权力转移敏感时期发生的多方力量之间复杂而深刻的国际冲突, 正在引发全球秩序重构 欧亚地区地缘政治格局重塑, 以及人们对世界事务中关键问题的重新认知 此轮危机的解决需要一个包含各方利益与意愿, 统摄各个领域复杂需求与可能的总体性解决方案 [2] 其二, 加大疫后恢复世界经济的力度, 防止乌克兰危机冲击重要国际经济机制, 破坏国际生产 供应和价值链, 进而形成对立的两大经济科技集团 世界贸易组织警告称, 乌克兰危机或导致主要经济体因地缘政治考虑而加速经济脱钩, 由此出现的供应链调整将会对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收入造成严重影响 ; 同时, 由于战争对该地区粮食运输的影响, 乌克兰危机还会导致中东和非洲地区发展中国家出现严重的粮食短缺问题 对此, 所有国家要团结一致, 发挥多边主义在解决全球性问题或危机中的重要作用, 以更强有力的方式应对这些挑战 [3] 其三, 重新认识全球和地区安全治理机制的重要性, 防止乌克兰危机引发新一轮的国际武装冲突和全球范围的军事竞赛, 甚至是战术核武器的使用等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张军指出, 乌克兰危机的爆发进一步促使我们思考如何维护国际体系的和平稳定, 更加关注实现普遍安全和共同发展的真正出路, 包括坚持对话与合作的大方向 坚持安全不可分割的重要原则 彻底摒弃基 [1] 徐坚 : 逆全球化风潮与全球化的转型发展, 国际问题研究 2017 年第 3 期, 第 1-15 页 [2] 冯绍雷 : 国际秩序转型视野下的乌克兰危机 基于演进过程 深层结构 解决方案的分析, 人民论坛 学术前沿 2022 年第 2 期, 第 84 页 [3] WTO, The Crisis in Ukraine: Implications of the War for Global Trade and Development, April 2022, 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booksp_e/imparctukraine422_e.pdf. 77
于集团对抗的冷战思维 ; 世界完全容得下各国共同成长和进步, 各国应该在多边主义旗帜下加强团结合作, 携手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1] 四 结语 随着乌克兰危机从 急性 转为 慢性, 其症结将更为繁杂难治, 对地区秩序的破坏将更为严重, 对国际体系的冲击也将更为持久 对此, 发展中国家群体需要做好充分准备, 以高度的历史责任感和担当精神, 前瞻思考 跨前行动, 自觉发挥国际社会的主流作用, 不断提高国际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 努力塑造未来世界的趋势和走向 在乌克兰危机上, 要增强内部协调, 在缓和局势方面做到有行动 见成效 在国际体系改革问题上, 要加强经常性 机制性协商, 发挥各自积极性, 以有理有利有节的态度处理与西方主导力量的关系, 用好现有各种机制和组织, 发挥群体性力量和作用, 通过阶段性成果的累积早日促成质的飞跃 世界已进入动荡和变革时期, 中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共同应对全球动荡的同时, 也在以乌克兰危机为契机推进国际体系的建设和变革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 中国肩负着相关设计和实践的重大历史使命 自 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 中国加强了对国际体系的顶层设计和战略思维, 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在指导原则 基本理论 愿景规划 相关部署 实践路径等方面加强协调, 共同推动国际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前进 如同面对以往的历史机遇或挑战, 中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必将在乌克兰危机所带来的变局中继续开创世界秩序 国际体系和全球治理的新局, 为国际社会的和平 发展 合作 共赢作出新的贡献 完稿日期:2022-7-10 责任编辑: 吴劭杰 [1]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 : 常驻联合国代表张军大使在安理会听取欧安组织工作通报时的发言,2022 年 3 月 15 日,http://foreignjournalists.fmprc.gov.cn/zwbd_673032/wjzs/202203/ t20220315_10651671.shtml 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