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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 12 月 頁 17-36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You Yi Yü Shi, Jr Shan Yü Yi- Discourse on the Thought Interflow between Confucian and Friedrich Schiller 葉 玲 君 Yeh Ling-Chun 摘 要 人 類 對 美 的 追 求 對 藝 術 的 感 知, 是 否 有 一 普 世 存 在 的 價 值, 能 橫 跨 時 間 空 間 的 距 離, 於 相 異 世 代 恰 如 其 份 的 扮 演 動 人 的 角 色? 在 這 樣 的 思 維 驅 使 下, 筆 者 以 中 國 思 想 史 上 極 具 影 響 力 的 儒 家 思 想 為 核 心, 展 開 其 美 學 意 蘊 的 探 索, 並 思 考 美 學 精 神 如 何 協 助 儒 學 思 想 落 實 於 中 國 社 會 筆 者 由 德 國 詩 人 席 勒 (Friedrich Schiller,1759-1805) 提 出 的 遊 戲 說, 發 現 與 孔 子 游 於 藝 美 學 精 神 互 通 的 可 能 性, 十 八 世 紀 的 西 方 詩 人 和 西 元 前 的 東 方 聖 哲, 竟 不 約 而 同 提 出 對 於 美 學 的 遊 戲 見 解 於 是 興 起 以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為 研 究 對 象, 探 究 兩 者 之 間 美 學 意 蘊 互 通 的 可 能 性 本 文 分 別 探 究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接 著 由 學 說 立 論 的 時 代 背 景 與 美 學 社 會 定 位 作 為 比 較 二 者 考 察 基 準 點, 最 後 歸 納 二 者 學 說 相 同 與 差 異 之 處, 並 透 過 此 一 整 理, 論 證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底 蘊 的 相 通 關 鍵 詞 : 孔 子 游 於 藝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意 蘊 國 立 成 功 大 學 中 文 所 碩 專 班 研 究 生 國 立 後 壁 高 級 中 學 國 文 科 教 師 17

Abstract Whether mankind's pursuit of beauty and perception of art renders a kind of universal value which can cross through time and spatial distance to fittingly play an appealing role among different generations? Urged by this thought, the present study chose Confucian principles, the tremendously influential thought in Chinese intellectual history as its core to launch the exploration of aesthetic implications and at the same time, to ponder over how the aesthetic spirit could help make Confucian principles carried out in the Chinese society. Probing into Theory of play raised by German poet Friedrich Schiller (1759-1805), this study found that the possibility of the interflow of aesthetic spirit between it and Confucian s You Yü Yi. The Western poet in the 18th century and the Eastern sage in the era before Christ should bring up their viewpoints toward play from Aesthetics by coincidence. Therefore, this article chose Confucian s You Yü Yi and Schiller s Theory of play as the objects to explore the possibility of the interflow of aesthetic implications between them. Staring from the investigation into Confucian s You Yü Yi and Schiller s Theory of play respectively, this study then compared them based on the era background they raised their theories as well as the position of aesthetic society. Finally,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these two theories were collected and the demonstration supported the interflow of aesthetic implications between Confucian s You Yü Yi and Schiller s Theory of play. Keywords: Confucian, You Yü Yi, Friedrich Schiller, Theory of play, Aesthetic Implications 18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一 前 言 人 類 對 美 的 追 求 對 藝 術 的 感 知, 是 否 有 一 普 世 存 在 的 價 值, 能 橫 跨 時 間 空 間 的 距 離, 於 相 異 世 代 恰 如 其 份 的 扮 演 動 人 的 角 色? 在 這 樣 的 思 維 驅 使 下, 筆 者 以 中 國 思 想 史 上 極 具 影 響 力 的 儒 家 思 想 為 核 心, 展 開 其 美 學 意 蘊 的 探 索, 並 思 考 美 學 精 神 如 何 協 助 儒 學 思 想 落 實 於 中 國 社 會 儒 家 之 學 是 典 型 的 成 德 之 學, 透 過 藝 術 形 式 可 達 到 成 德 之 教 育 目 的, 亦 為 儒 家 所 重 視 藝 術 之 所 以 被 注 意, 實 由 於 其 感 動 力 渲 染 性 比 其 他 任 何 教 育 形 式 要 來 得 強 儒 家 要 求 藝 術 活 動 主 體 應 有 道 德 人 格 為 基 礎, 及 要 求 藝 術 活 動 或 作 品 應 該 是 個 人 內 在 道 德 修 養 之 一 種 外 在 的 藝 術 表 現 1, 而 孔 子 對 這 種 要 求, 表 現 得 相 當 真 切, 徐 復 觀 論 史 記 孔 子 世 家 孔 子 學 琴 的 過 程, 指 出 其 態 度 : 認 為 曲 與 數 是 技 術 上 的 問 題, 而 志 是 形 成 一 樂 章 的 精 神, 且 人 則 為 呈 現 某 一 精 神 的 人 格 主 體 孔 子 對 音 樂 的 學 習, 是 要 由 技 術 以 深 入 於 技 術 後 面 的 精 神, 更 進 而 要 把 握 到 此 精 神 具 有 者 的 具 體 人 格, 這 正 可 以 看 出 一 個 偉 大 藝 術 家 的 藝 術 活 動 過 程 2 由 孔 子 對 藝 術 的 追 求 可 以 見 得, 他 不 願 意 停 留 在 藝 術 之 為 藝 術 的 範 圍 內, 而 是 進 一 步 地 追 求 藝 術 所 應 以 由 之 的 道 德 根 據 這 也 印 證 了 儒 家 美 學 的 中 心 是 要 求 美 善 統 一, 高 度 重 視 審 美 與 藝 術 陶 冶 協 和 提 高 人 們 倫 理 道 德 情 感 的 心 理 功 能, 強 調 藝 術 對 促 進 社 會 和 諧 發 展 的 積 極 作 用 3 儒 學 雖 以 成 德 為 終 極 目 標, 美 學 的 存 在 價 值 則 在 於 無 形 中 提 升 了 道 德 生 命 境 界 的 內 涵, 故 了 解 儒 家 思 想 如 何 落 實 於 現 實 社 會, 其 美 學 思 想 成 為 必 要 探 討 的 一 環 中 國 美 學 思 想 史 的 發 端 由 先 秦 時 期 開 始 4, 先 秦 是 我 國 由 奴 隸 制 向 封 建 過 渡 的 時 代, 這 一 個 社 會 大 變 動 的 時 代, 產 生 了 新 的 經 濟 新 的 人 物 新 的 思 想 殷 周 的 宗 教 神 學 統 治 發 生 動 搖, 舊 觀 念 紛 紛 瓦 解, 禮 壞 樂 崩 之 下, 先 秦 如 初 生 之 旭 日, 以 其 充 沛 的 思 想 及 生 命 力, 開 創 中 國 美 學 史 第 一 個 黃 金 時 期 而 此 一 時 期 的 代 表 人 物 則 必 論 及 孔 子 孔 子 名 丘, 字 仲 尼, 生 於 公 元 前 五 五 一 年 ( 周 靈 王 廿 一 年 ), 死 於 公 元 前 四 七 九 年 ( 周 敬 王 四 一 年 ) 他 是 中 國 春 秋 時 期 偉 大 的 思 想 家 教 育 家 政 治 活 動 家, 同 時 也 是 中 國 美 學 理 論 最 重 要 的 奠 基 者 5 爬 梳 中 國 美 學 思 想 史, 歷 來 美 學 研 究 者 們 常 將 孔 子 美 學 思 想 與 西 方 美 學 家 康 德 作 一 類 比, 因 兩 者 美 學 思 想 中 皆 有 美 是 道 德 善 之 象 徵 6 這 樣 的 1 見 謝 仲 明 : 儒 學 與 現 代 世 界 ( 台 北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91 年 11 月 再 版 ), 頁 180 2 見 徐 復 觀 : 中 國 藝 術 精 神 ( 台 北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98 年 5 月 第 十 二 版 ), 頁 6 3 見 李 澤 厚 劉 綱 紀 : 先 秦 美 學 史 ( 上 ) (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7 月 初 版 ), 頁 1 4 見 葉 朗 : 中 國 美 學 的 發 端 (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7 月 初 版 ), 頁 1 5 同 註 3, 頁 118 6 康 德 認 為 美 是 道 德 善 之 象 徵 ( 同 註 1, 頁 183), 而 在 謝 仲 明 : 儒 學 與 現 代 世 界 ( 同 註 1) 李 澤 厚 劉 綱 紀 : 先 秦 美 學 史 ( 上 ) ( 同 註 4) 李 志 靈 :< 論 康 德 美 學 與 孔 孟 美 學 的 共 通 性 - 19

思 想, 對 於 這 兩 大 思 想 家 的 論 點 分 析 與 探 討 已 有 許 多 專 家 研 究, 故 不 多 作 贅 述 而 筆 者 由 德 國 詩 人 席 勒 (Friedrich Schiller) 提 出 的 遊 戲 說, 發 現 與 孔 子 游 於 藝 美 學 精 神 互 通 的 可 能 性, 十 八 世 紀 的 西 方 詩 人 和 西 元 前 的 東 方 聖 哲, 竟 不 約 而 同 提 出 對 於 美 學 的 遊 戲 見 解 於 是 興 起 以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為 研 究 對 象, 探 究 兩 者 之 間 美 7 學 意 蘊 互 通 的 可 能 性 亦 有 學 者 將 孔 子 與 席 勒 兩 人 之 美 學 思 想 作 一 連 結, 但 缺 乏 系 統 性 的 論 證 過 程, 實 為 可 惜 8 於 是 本 文 分 別 探 究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接 著 由 學 說 立 論 的 時 代 背 景 與 美 學 社 會 定 位 作 為 比 較 二 者 考 察 基 準 點, 最 後 歸 納 二 者 學 說 相 同 與 差 異 之 處, 並 透 過 此 一 整 理, 論 證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底 蘊 的 相 通 二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意 蘊 孔 子 的 美 學 實 際 上 是 他 仁 學 的 自 然 延 伸, 故 可 以 稱 之 為 審 美 的 心 理 學 - 倫 理 學, 或 心 理 學 - 倫 理 學 的 美 學 9 由 此 可 知 孔 子 的 美 學 思 想, 具 有 兩 重 性, 一 方 面 繼 承 了 傳 統 禮 樂 美 學, 另 一 方 面 則 賦 予 這 個 禮 樂 美 學 以 嶄 新 的 形 式, 他 提 出 以 仁 為 核 心 的 哲 學 美 學 綱 領, 建 立 藝 術 美 學 和 道 德 美 學 融 合 為 一 的 思 想 體 系 10 孔 子 重 視 發 揮 審 美 和 藝 術 對 個 體 的 情 感 心 理 感 染 愉 悅 作 用, 又 強 調 這 種 作 用 只 有 在 能 夠 導 向 群 體 的 和 諧 發 展 時, 才 有 真 正 的 意 義 和 價 值 - 個 體 的 心 理 欲 求 和 社 會 的 倫 理 規 範, 兩 者 交 融 成 為 孔 子 美 學 最 顯 著 的 特 徵 在 論 語 述 而 中 子 曰 : 志 於 道, 據 於 德, 依 於 仁, 游 於 藝 11, 正 能 為 孔 子 倫 理 美 學 的 意 蘊 作 最 好 的 註 解 本 文 試 圖 從 志 於 道 章 之 游 於 藝 作 為 論 述 儒 家 美 學 的 進 路, 以 求 能 揭 示 孔 門 成 德 之 教 的 豐 燦 意 涵 以 下 先 爬 梳 孔 子 游 於 藝 思 想 的 歷 代 釋 義, 接 著 闡 述 其 美 學 意 蘊, 希 冀 兼 及 倫 理 美 學 的 構 建 >( 安 徽 大 學 學 位 論 文,2007 年 4 月 1 日 發 表 ) 等 書 中 皆 論 及 孔 子 美 學 與 康 德 美 學 的 思 想 互 通 性 7 席 勒 (Friedrich Schiller,1759~ 1805 年 ) 是 十 八 世 紀 時 德 國 著 名 的 詩 人, 他 與 歌 德 同 為 德 國 文 學 狂 飆 突 進 後 期 的 代 表 人 物 不 過 席 勒 不 僅 是 著 名 的 詩 人, 更 由 於 他 性 好 沈 思, 常 常 徘 徊 於 詩 與 哲 學 之 間, 所 以 其 作 品 常 流 露 出 歌 德 作 品 中 所 沒 有 的 系 統 性 抽 象 思 考 席 勒 的 朋 友 韓 波 爾 特 (Von Humboldt) 有 一 次 向 他 說 : 沒 有 人 能 說 你 究 竟 是 一 個 進 行 哲 學 思 考 的 詩 人, 還 是 一 個 能 作 詩 的 思 想 家, 見 朱 光 潛 : 西 方 美 學 史 ( 下 卷 ) ( 台 北 : 頂 淵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2001 年 6 月 初 版 ), 頁 89 8 援 例 而 言, 游 於 藝 和 席 勒 在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中 所 說 的 美 在 遊 戲 是 很 相 近 的 見 敏 澤 : 中 國 美 學 思 想 史 ( 第 一 卷 ) (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 出 版 發 行,1989 年 8 月 再 版 ), 頁 143 而 後 文 的 論 述 未 見 明 確 定 義 二 者 的 關 係, 可 容 再 探 討 發 揮 9 此 一 倫 理 美 學 的 說 法, 參 見 於 李 澤 厚 劉 綱 紀 : 先 秦 美 學 史 ( 上 ) ( 同 註 3, 頁 122) 李 志 靈 :< 論 康 德 美 學 與 孔 孟 美 學 的 共 通 性 - 兼 及 倫 理 美 學 的 構 建 >( 同 註 6) 10 參 見 林 同 華 : 中 國 美 學 史 論 集 ( 台 北 : 丹 青 圖 書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5 月 再 版 ), 頁 57 11 見 朱 熹 : 四 書 章 句 集 注 ( 高 雄 : 復 文 圖 書 出 版 社,1985 年 初 版 ), 頁 94 本 文 關 於 論 語 引 文 皆 出 於 此, 其 後 不 另 作 註 20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透 過 此 一 脈 絡, 對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思 想 有 更 進 一 步 的 理 解 ( 一 ) 游 於 藝 釋 義 進 行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思 想 立 論 之 前, 必 先 對 游 與 藝 作 一 理 解, 才 能 揭 示 其 游 於 藝 的 藝 術 精 神 與 美 學 底 蘊 1 游 字 釋 義 朱 熹 注 志 於 道, 據 於 德, 依 於 仁, 游 於 藝 有 以 下 的 闡 述 : 志 者, 心 之 所 之 之 謂 道, 則 人 倫 日 用 之 間 所 當 行 者 是 也 如 此 而 心 必 之 焉, 則 所 適 者 正, 而 無 他 歧 之 惑 矣 游 者, 玩 物 適 情 之 謂 藝, 則 禮 樂 之 文, 射 御 書 數 之 法, 皆 至 理 所 寓, 而 日 用 之 不 可 闕 者 也 朝 夕 游 焉, 以 博 其 義 理 之 趣, 則 應 務 有 餘, 而 心 亦 無 所 放 矣 此 章 言 人 之 為 學 當 如 是 也 蓋 學 莫 先 於 立 志, 志 道, 則 心 存 於 正 而 不 他 ; 據 德, 則 道 得 於 心 而 不 失 ; 依 仁, 則 德 性 常 用 而 物 欲 不 行 ; 游 藝, 則 小 物 不 遺 而 動 息 有 養 學 者 於 此, 有 以 不 失 其 先 後 之 序 輕 重 之 倫 焉, 則 本 末 兼 該, 內 外 交 養, 日 用 之 間, 無 少 間 隙, 而 涵 泳 從 容, 忽 不 自 知 其 入 於 聖 賢 之 域 矣 12 不 同 與 往 對 游 的 釋 義 為 遍 歷 13, 強 調 量 的 周 全, 朱 熹 對 游 的 注 釋 為 玩 物 適 情, 可 見 游 帶 有 自 由 與 愉 悅 的 興 味, 從 從 容 取 義, 使 游 於 藝 有 了 質 的 躍 進 14 所 以 游 於 藝 從 六 藝 學 習 的 格 局 擴 大 為 轉 向 內 聖 人 格 的 美 善 境 界, 因 而 進 一 步 開 展 出 有 關 美 學 的 議 題 2 藝 字 釋 義 藝 的 涵 義, 說 文 解 字 作 埶, 曰 : 埶, 種 也 15 也 就 是 種 植 的 意 思, 爬 梳 先 秦 的 典 籍, 藝 當 作 種 植 解 的 也 有 許 多, 例 如 : 12 同 註 11, 頁 94 13 見 皇 侃 注 : 游 者, 履 歷 之 辭 也, 藝, 六 藝 謂 禮 樂 書 數 射 御 也, 其 輕 於 仁, 故 云 不 足 依 據 而 遍 遊 歷 以 知 之 也 引 自 論 語 倫 語 義 疏 ( 四 部 要 籍 注 疏 叢 刊 ) 卷 四 ( 台 北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 頁 203-204 14 見 吳 冠 宏 :< 儒 家 成 德 思 想 之 進 程 與 理 序 - 以 論 語 志 於 道 章 之 四 目 關 係 的 詮 釋 問 題 為 討 論 核 心 >, 東 華 人 文 學 報 ( 花 蓮 : 國 立 東 華 大 學 人 文 社 會 科 學 學 院,1991 年 7 月 ), 頁 211 15 見 清 段 玉 裁 注, 魯 實 先 正 補 : 說 文 解 字 注 ( 台 北 : 黎 明 文 化 事 業 公 司,1996 年 9 月 初 版 ), 頁 114 21

尚 書 酒 誥 : 純 其 藝 黍 稷 16, 尚 書 禹 貢 : 羽 其 藝 17 因 為 種 植 亦 是 一 種 技 術 或 技 能, 其 後 藝 引 申 為 泛 指 一 切 的 技 能, 這 樣 的 意 涵 於 先 秦 典 籍 中 廣 被 使 用, 例 如 : 左 傳 襄 公 : 百 工 獻 藝 18, 禮 記 樂 記 : 藝 成 而 下 19 而 藝 尚 有 文 之 義, 尚 書 堯 典 : 歸, 格 于 藝 祖, 用 特 20, 孔 安 國 傳 : 藝, 文 也, 孔 穎 達 疏 : 才 藝 文 德, 其 義 相 通, 故 藝 為 文 也 21 文 德, 也 就 是 文 治 之 德, 指 一 切 禮 樂 教 化 上 的 成 就 換 而 言 之, 藝 除 了 技 能 義 之 外, 尚 且 有 禮 樂 教 化 的 意 涵 存 在, 誠 如 熊 十 力 先 生 所 說 : 古 言 藝 者, 其 指 意 廣 泛, 蓋 含 有 知 能 或 技 術 等 義 22 所 以 我 們 可 知, 在 先 秦 時 期 的 藝 可 大 致 區 分 為 知 能 義 和 技 術 義 兩 種 考 之 論 語, 言 及 藝 者 有 四 則 : 季 康 子 問 : 仲 由 可 使 從 政 也 與? 子 曰 : 由 也 果, 於 從 政 乎 何 有? 曰 : 求 也 可 使 從 政 也 與? 曰 : 求 也 藝, 於 從 政 乎 何 有? 子 曰 : 志 於 道, 據 於 德, 依 於 仁, 遊 於 藝 大 宰 問 於 子 貢 曰 : 夫 子 聖 者 與? 何 其 多 能 也? 曰 : 大 宰 知 我 乎? 吾 少 也 賤, 故 多 能 鄙 事 君 子 多 乎 哉? 不 多 也 牢 曰 : 子 云 : 吾 不 試, 故 藝 子 路 問 成 人 子 曰 : 若 臧 武 仲 之 知, 公 綽 之 不 欲, 卞 莊 子 之 勇, 冉 求 之 藝, 文 之 以 禮 樂, 亦 可 以 為 成 人 矣! 曰 : 今 之 成 人 者, 何 必 然? 見 利 思 義, 見 危 授 命, 久 要 不 忘 平 生 之 言, 亦 可 以 為 成 人 矣! 其 中 第 一 則 言 及 管 理 政 事, 是 藝 的 知 能 義, 第 三 則 與 第 四 則 皆 偏 重 於 16 見 李 學 勤 : 十 三 經 注 ( 北 京 : 北 京 燕 山 出 版 社,1911 年 12 月 初 版 ), 頁 172 17 同 註 16, 頁 113 18 同 註 16, 頁 1311 19 同 註 16, 頁 833 20 同 註 16, 頁 99 21 以 上 關 於 藝 之 爬 梳 參 見 林 郁 迢 :< 從 游 於 藝 論 儒 家 美 學 >, 東 華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 花 蓮 : 國 立 東 華 大 學 中 國 語 文 學 系,2006 年 6 月 創 刊 號 ), 頁 5 22 見 熊 十 力 : 原 儒 ( 台 北 : 明 文 書 局,1988 年 12 月 初 版 ), 頁 25 22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技 能 義, 這 三 者 對 於 藝 都 有 一 明 確 的 界 定, 唯 獨 游 於 藝 的 藝 可 見 容 於 二 者 之 間 雖 說 論 語 中 的 藝 亦 未 脫 離 所 謂 技 能 義 與 知 能 義 所 呈 現 出 的 藝 術 精 神, 但 孔 子 對 於 藝 的 要 求 並 非 止 於 學, 而 是 要 游, 可 見 其 中 自 有 彰 顯 主 體 自 身 感 受 的 美 學 思 維 存 在 更 進 一 步 言 之, 學 於 藝 只 是 進 入 游 於 藝 境 界 的 鑰 匙, 透 過 學 於 藝 方 能 打 開 游 於 藝 的 大 門, 進 入 悠 遊 於 美 學 的 終 極 目 標 3 游 於 藝 釋 義 莊 子 養 生 主 中 庖 丁 解 牛 的 故 事, 正 能 為 游 於 藝 的 境 界 作 一 註 解 23, 由 一 開 始 學 於 藝 的 始 臣 之 解 牛 時, 所 見 無 非 全 牛 者 24 為 起 點, 爾 後 三 年 之 後, 未 嘗 見 全 牛 也 為 由 學 而 游 的 過 渡 時 期, 最 後 臣 以 神 遇 而 不 以 目 視, 官 知 止 而 神 欲 行 依 乎 天 理, 批 大 郤, 導 大 窾, 因 其 固 然, 枝 經 肯 綮 之 未 嘗 微 礙 彼 節 者 有 閒, 而 刀 刃 者 無 厚, 以 無 厚 入 有 閒, 恢 恢 乎 其 於 遊 刃 必 有 餘 地 矣 這 種 技 近 乎 道 的 最 高 境 界, 就 是 游 於 藝 的 情 境 展 現, 也 是 藝 術 精 神 在 人 生 的 體 現 由 此 可 見, 游 於 藝 是 一 種 精 神 上 的 享 受, 藝 術 性 的 享 受, 在 這 種 情 境 下, 心 與 物 的 對 立 消 解 了, 技 術 對 心 的 制 約 性 消 解 了, 於 是 技 藝 成 為 無 所 繫 縛 的 精 神 遊 戲, 而 人 的 精 神 也 由 此 得 到 了 由 技 術 解 放 而 來 的 自 由 感 與 充 實 感, 此 無 疑 是 藝 術 精 神 的 展 現 25 在 論 語 雍 也 中 子 曰 : 知 之 者 不 如 好 之 者, 好 之 者 不 如 樂 之 者 此 中 知 之 可 謂 學, 樂 之 可 謂 游, 而 好 之 這 一 進 程 又 該 如 何 解 釋? 錢 穆 先 生 做 了 極 佳 註 解 : 本 章 之 字 指 學, 亦 指 道 僅 知 之, 未 能 心 好 之, 知 不 篤 心 好 之, 未 能 確 有 得, 則 不 覺 其 可 樂, 而 所 好 亦 不 深 孔 子 敎 人, 循 循 善 誘, 期 人 能 達 於 自 強 不 息 欲 罷 不 能 之 境, 夫 然 後 學 之 與 道 與 我, 魂 然 而 為 一, 乃 為 可 樂 26 人 僅 知 道 的 可 貴, 未 必 肯 去 追 求 道 ; 能 好 之, 才 會 積 極 去 追 求 僅 好 道 而 加 以 追 求, 自 己 猶 與 道 為 二, 有 時 會 因 懈 怠 而 與 道 相 離 到 了 以 道 為 樂, 則 道 才 在 人 身 上 穩 了 根, 此 時 人 與 道 為 一 體, 而 無 一 絲 一 毫 的 間 隔 因 為 樂 是 通 過 感 官 而 來 的 快 感, 通 過 感 官 以 道 為 樂, 則 感 官 的 生 理 作 用, 不 僅 不 會 和 心 志 所 追 求 的 道, 產 生 摩 擦 ; 並 且 感 官 的 生 理 作 用, 它 已 經 完 23 筆 者 認 為 在 此 藝 術 精 神 的 意 蘊 中, 儒 道 的 精 神 底 蘊 是 相 同 的, 故 援 道 釋 儒 24 見 王 先 謙 : 莊 子 集 解 ( 台 北 : 三 民 書 局,1992 年 8 月 初 版 ), 頁 18-19 關 於 庖 丁 解 牛 的 原 文 皆 引 自 此, 其 後 不 另 作 註 25 參 見 同 註 2, 頁 52-53 26 見 錢 穆 : 論 語 新 解 ( 台 北 : 東 大 圖 書 公 司,1990 年 2 月 初 版 ), 頁 211-212 23

全 與 道 相 融, 轉 而 成 為 支 持 道 的 具 體 力 量 27 孔 子 以 為 為 學 真 正 之 樂, 在 於 能 發 憤 忘 食, 樂 以 忘 憂, 不 知 老 之 將 至, 就 是 真 正 游 的 境 界, 由 學 的 外 在 形 式 到 認 知 內 在 精 神, 是 超 脫 外 物 的 牽 絆, 於 物 外 的 悠 遊 因 此, 游 於 藝 所 追 求 的 是 從 容 悠 遊 的 自 由 理 境 與 後 代 所 謂 藝 術 中 創 造 的 自 由 感 受 ( 愉 悅 感 無 目 的 的 何 目 的 性 ) 是 相 關 的, 是 一 種 藝 術 精 神 的 展 現 28 接 著 將 更 進 一 步 探 微 孔 子 游 於 藝 中 所 寄 寓 的 美 學 意 蘊 ( 二 )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意 蘊 儒 家 的 藝 術 觀 中, 最 突 出 的 思 想 應 為 - 主 體 道 德 主 義 (Subjective Moralism) 29, 它 要 求 藝 術 主 體 應 有 道 德 人 格 為 基 礎, 換 言 之, 就 是 要 求 藝 術 活 動 或 作 品 應 該 是 個 人 內 在 道 德 修 養 之 一 種 外 在 藝 術 的 表 現, 孔 子 也 曾 有 這 樣 的 強 烈 的 評 論 : 人 而 不 仁, 如 樂 何? (< 八 佾 >) 這 說 明 了 孔 子 的 藝 術 觀, 是 以 道 德 人 格 為 藝 術 活 動 審 美 判 斷 藝 術 鑑 賞 的 必 要 條 件, 最 佳 的 藝 術, 必 要 以 仁 德 為 其 創 作 的 源 頭 而 在 這 樣 道 德 美 的 要 求 之 下, 孔 子 的 游 於 藝 思 想 能 透 露 什 麼 美 學 意 蘊? 以 下 試 探 討 之 1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美 是 一 種 能 給 人 既 有 精 神 又 是 感 性 的 愉 快 的 對 象, 這 是 在 孔 子 之 前 已 為 人 們 所 認 識 孔 子 高 度 重 視 審 美 所 給 予 人 的 感 性 的 愉 快 和 享 受, 這 特 別 表 現 在 孔 子 對 音 樂 美 的 欣 賞 上 孔 子 對 音 樂 美 的 欣 賞, 有 時 甚 至 到 了 入 迷 的 地 步, 在 齊 聞 韶, 三 月 不 知 肉 味 曰 : 不 圖 為 樂 之 至 於 斯 也! (< 述 而 >) 這 樣 的 記 載, 說 明 孔 子 在 當 時 能 認 識 美 的 獨 特 性 和 價 值, 是 具 高 度 審 美 教 育 的 人 除 了 對 音 樂 之 美 的 賞 鑑 之 外, 孔 子 對 文 詞 之 美 居 室 之 美 和 宗 廟 之 美 ( 見 < 子 路 > < 子 夏 >) 及 禮 服 和 作 為 裝 飾 品 的 玉 佩 之 美 ( 見 < 泰 伯 > 30 < 子 罕 >), 甚 至 女 性 形 體 之 美 都 有 所 鑑 賞 所 有 這 一 類 的 美, 都 同 感 性 形 式 所 給 予 人 的 精 神 愉 快 和 享 受 有 關, 它 表 現 孔 子 對 具 有 感 性 血 肉 之 軀 的 人 之 存 在 對 社 會 性 人 的 全 面 性 發 展 之 肯 定 31 另 一 方 面, 孔 子 看 到 個 體 在 審 美 上 所 獲 得 的 感 性 精 神 愉 快 ( 美 ), 會 與 社 會 的 道 德 要 求 ( 善 ) 產 生 矛 盾, 於 是 孔 子 在 充 分 肯 定 美 的 意 義 和 價 值 的 前 提 下, 要 求 美 與 善 相 統 一 論 語 八 佾 記 載 : 子 謂 韶 : 盡 美 矣, 又 盡 善 也 謂 武 : 盡 美 矣, 未 盡 善 也 由 上 文 提 及 孔 子 聞 27 28 29 30 31 同 註 2, 頁 12-13 其 中 道 意 指 學 的 內 容 同 註 22, 頁 9 同 註 1, 頁 180 從 孔 子 和 子 夏 討 論 詩 經 中 衛 風 碩 人 一 詩 可 窺 知, 但 要 求 這 種 美 應 以 禮 為 本 同 註 3, 頁 150-151 24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韶, 三 月 不 知 肉 味, 可 知 孔 子 韶 樂 獲 得 很 大 的 審 美 享 受, 為 什 麼 韶 樂 可 以 令 孔 子 獲 得 這 麼 強 烈 的 美 感 經 驗 呢? 由 此 可 找 到 解 答, 孔 子 認 為 韶 樂 不 僅 符 合 形 式 美 的 要 求, 而 且 符 合 道 德 要 求, 而 武 樂 則 不 符 合 道 德 要 求 32 從 美 學 的 角 度 而 言, 孔 子 對 美 的 看 法, 是 以 善 為 其 內 容 又 有 其 獨 立 性 的 美 善 必 須 合 一 才 是 最 理 想 盡 善 盡 美 的 美 學 境 界 而 經 過 志 於 道, 據 於 德, 依 於 仁 到 游 於 藝 這 一 進 路, 我 們 看 到 在 遊 憩 於 六 藝 之 前, 必 須 先 立 志 向 道 據 守 著 德 並 且 不 離 開 仁, 可 知 必 定 是 在 仁 德 的 範 疇 之 下, 才 能 有 美 感 經 驗 的 享 受, 於 是 孔 子 美 學 中 美 善 兼 具 的 理 想 境 界, 就 於 游 於 藝 開 展 出 來, 獲 得 實 現 2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在 一 種 意 義 上, 也 就 是 形 式 與 內 容 的 統 一 美 是 形 式, 善 是 內 容 藝 術 的 形 式 應 該 是 美 的, 而 內 容 應 該 是 善 的 33 孔 子 提 出 文 質 彬 彬 的 看 法 可 以 更 進 一 步 闡 明 這 點, 論 語 雍 也 提 到 : 子 曰 : 質 勝 文 則 野, 文 勝 質 則 史 文 質 彬 彬, 然 後 君 子 孔 子 此 一 說 法 本 來 是 針 對 君 子 的 個 人 修 養, 但 其 中 也 包 含 了 孔 子 對 美 的 看 法 文 這 個 概 念 在 論 語 中 的 涵 義 是 廣 泛 多 樣 的, 但 不 論 從 社 會 或 個 人 修 養 方 面 來 說, 都 明 顯 地 包 含 有 感 性 形 式 美 的 意 義 在 內 : 由 周 監 於 二 代, 郁 郁 乎 文 哉! 吾 從 周 (< 八 佾 >) 中 文 是 包 含 物 質 和 精 神 文 明 在 內 各 種 美 的 東 西 ; 巍 巍 乎! 其 有 成 功 也, 煥 乎, 其 有 文 章 (< 泰 伯 >) 中 文 是 與 社 會 生 活 美 有 關 的 感 性 物 質 的 文 飾 或 文 采 ; 文 之 以 禮 樂 (< 憲 問 >) 可 知 禮 樂 是 一 個 君 子 完 成 修 養 道 德 所 不 可 缺 少 的 東 西 等 等, 可 以 見 得 文 的 學 習 包 含 是 審 美 在 內 的 整 個 文 化 教 養, 孔 子 心 目 中 的 文 是 包 含 了 美 在 內 的, 沒 有 文 就 沒 有 美 相 對 於 文 的 質 又 是 什 麼 呢? 由 子 曰 : 君 子 義 以 為 質, 禮 以 行 之, 孫 以 出 之, 信 以 成 之 君 子 哉! (< 衛 靈 公 >) 及 夫 達 也 者, 質 直 而 好 義 (< 顏 淵 >) 可 知 質 是 指 人 內 在 固 有 的 和 堅 定 的 倫 理 品 質, 在 孔 子 看 來, 人 之 所 以 為 人 的 本 質, 應 該 表 現 在 一 種 有 教 養 的 美 的 形 式 中 文 質 彬 彬 所 意 指 把 美 與 人 類 生 活 相 聯 繫, 把 美 的 內 容 規 定 為 人 類 存 在 的 相 關 東 西, 孔 子 所 理 解 的 美 的 本 質, 就 是 個 體 的 社 會 性 存 在, 在 與 人 類 文 明 發 展 相 稱 的 形 式 中 完 滿 實 現 34 再 回 歸 到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32 韶 是 歌 頌 舜 之 樂, 武 是 歌 頌 周 武 王 之 樂 孔 子 理 想 中 的 先 王, 是 堯 舜 推 行 的 揖 讓 政 治, 所 以 韶 在 審 美 上 盡 美 在 道 德 上 盡 善, 而 周 武 王 以 武 力 定 天 下, 所 以 儘 管 樂 音 很 美, 但 內 容 並 無 法 表 現 至 德, 所 以 沒 有 盡 善 參 見 敏 澤 : 中 國 美 學 思 想 史 (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1989 年 8 月 再 版 ), 頁 150 33 同 註 4, 頁 66 34 參 見 註 3, 頁 158-159 25

意 蘊, 藝 為 禮 樂 射 御 書 數 皆 為 當 時 人 們 所 需 學 習 的 技 藝, 是 與 人 類 生 活 緊 密 結 合 的 存 在, 在 這 些 形 式 中 悠 遊 於 美, 正 是 文 質 彬 彬 的 最 佳 註 解 3 個 人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李 澤 厚 在 先 秦 美 學 史 云 : 孔 子 吾 與 點 也 的 這 段 著 名 的 對 話, 形 象 地 表 現 了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思 想, 它 說 明 孔 子 所 追 求 的 治 國 平 天 下 的 最 高 境 界, 恰 好 是 個 體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二 者 幾 乎 是 合 一 的 這 種 同 一, 正 是 建 築 在 把 外 在 的 禮 轉 化 為 內 在 的 仁 的 哲 學 基 礎 上 35 以 下 先 論 述 論 語 先 進 的 這 一 段 話 : 子 路 曾 晳 冉 有 公 西 華 侍 坐 子 曰 : 以 吾 一 日 長 乎 爾, 毋 吾 以 也 居 則 曰 : 不 吾 知 也! 如 或 知 爾, 則 何 以 哉? 點, 爾 何 如? 鼓 瑟 希, 鏗 爾, 舍 瑟 而 作 對 曰 : 異 乎 三 子 者 之 撰! 子 曰 : 何 傷 乎? 亦 各 言 其 志 也 曰 : 莫 春 者, 春 服 旣 成, 冠 者 五 六 人, 童 子 六 七 人, 浴 乎 沂, 風 乎 舞 雩, 詠 而 歸 夫 子 喟 然 歎 曰 : 吾 與 點 也! (< 先 進 >) 孔 子 之 所 以 獨 獨 傾 心 曾 點 的 回 答, 就 因 為 曾 點 深 刻 的 表 達 了 志 道 與 游 藝 的 關 係 在 孔 子 看 來, 治 國 之 道 在 禮 樂 教 化, 而 游 藝 卻 是 達 到 禮 樂 治 天 下 的 最 高 境 界 因 此, 對 孔 子 而 言, 仁 學 的 最 高 境 界 並 不 是 別 的, 而 是 自 由 的 境 界 審 美 的 境 界, 也 就 是 孔 子 自 論 和 誇 讚 顏 回 能 不 改 其 樂 的 人 生 境 界 孔 子 要 求 把 社 會 的 禮 治 和 理 性 的 以 往 規 範 變 為 人 們 出 自 天 性 的 自 覺 要 求, 最 終 成 為 一 種 自 由 的 遊 戲 ( 成 於 樂 游 於 藝 ), 以 完 成 全 面 的 人 的 發 展 36 把 本 來 是 維 繫 氏 族 社 會 的 原 始 歌 舞 ( 樂 ) 轉 化 與 發 展 完 美 的 自 覺 的 人 性 相 連 繫, 這 就 是 孔 子 美 學 觀 極 為 深 刻 的 地 方 游 於 藝 要 求 熟 練 掌 握 各 種 自 然 規 律 來 服 務 於 人 的 社 會 生 活, 人 在 這 種 掌 握 中 獲 得 了 自 由 感 孔 子 主 張 君 子 在 志 道 據 德 依 仁 之 外 還 要 游 於 藝, 不 僅 是 指 掌 握 射 御 之 類 的 各 種 技 藝, 而 且 是 在 指 這 種 技 能 掌 握 中 獲 得 的 自 由 感 受, 而 這 正 是 藝 術 創 造 的 感 受, 也 是 審 美 的 感 受 孔 子 的 游 於 藝 表 現 了 他 對 於 人 全 面 發 展 的 要 求, 主 張 人 應 當 在 駕 御 客 觀 世 界 的 紀 律 中 取 得 身 心 的 全 面 自 由, 同 時 也 說 明 了 孔 子 對 藝 術 在 實 現 人 的 全 面 人 格 理 想 中 的 作 用 是 相 當 重 視 的 37 探 討 完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意 蘊 之 後, 以 下 將 試 圖 整 理 席 勒 的 遊 戲 說 35 36 37 同 註 3, 頁 129 參 見 同 註 3, 頁 129-130 參 見 同 註 3, 頁 127-129 26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三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由 孔 子 游 於 藝 的 美 學 意 蘊 闡 述, 我 們 可 以 理 出 其 為 一 自 由 遊 戲 於 各 種 藝 術 間 的 心 理 活 動 與 美 感 感 受, 而 這 般 藝 術 創 造 的 感 受 正 可 和 德 國 美 學 家 席 勒 提 倡 的 遊 戲 說 作 一 連 結, 於 是 下 文 將 探 究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立 論 要 旨 與 美 學 意 蘊, 試 圖 揭 櫫 其 美 學 底 蘊 ( 一 ) 遊 戲 說 的 理 論 要 旨 遊 戲 說 最 初 由 德 國 美 學 家 萊 辛 提 出, 為 席 勒 所 發 展 席 勒 試 圖 從 模 仿 說 38 的 模 仿 動 力 再 深 掘 一 層 他 認 為 模 仿 之 於 藝 術 固 然 重 要, 但 還 不 是 產 生 藝 術 的 最 後 動 力, 最 後 動 力 是 遊 戲 衝 動, 正 是 遊 戲 衝 動 推 動 了 模 仿 所 謂 遊 戲 衝 動, 就 是 人 的 感 性 衝 動 與 理 性 衝 動 的 融 合 為 一, 這 樣 的 遊 戲 衝 動 不 是 動 物 精 力 過 剩 純 粹 的 體 力 發 洩, 而 是 創 造 力 的 自 由 表 現 在 席 勒 看 來, 審 美 遊 戲 不 僅 是 達 到 完 美 人 生 境 界 的 手 段, 而 且 本 身 就 是 完 美 的 人 生 境 界 39 遊 戲 有 兩 個 特 徵 : 一 方 面 它 是 一 種 能 動 的 活 動, 並 不 侷 限 於 經 驗 材 料 的 界 限 內, 意 即 遊 戲 有 虛 構 的 力 量 另 一 方 面, 遊 戲 中 的 快 感 是 完 全 無 偏 見 的 忘 我 的 40 而 遊 戲 說 認 為, 在 藝 術 中 也 能 發 現 遊 戲 的 這 些 特 徵 就 心 理 學 角 度 而 言, 遊 戲 和 藝 術 的 確 很 相 似, 它 們 都 是 非 功 利 性 的 它 們 的 想 像 力 都 具 有 虛 構 和 擬 人 化 的 力 量 ; 然 而 不 同 的 是 遊 戲 給 人 們 純 粹 虛 幻 的 形 象 單 純 的 悠 閒 快 感, 而 藝 術 則 給 人 們 藝 術 的 真 實 複 雜 廣 闊 的 審 美 感 興 葉 朗 在 現 代 美 學 體 系 中 提 及 : 遊 戲 中 缺 乏 激 發 審 美 感 興 的 純 形 式 的 力 量, 而 這 卻 是 藝 術 的 基 本 力 量 所 在, 藝 術 不 僅 藉 此 像 遊 戲 那 樣 重 新 安 排 重 新 調 配 已 經 給 予 感 官 知 覺 的 那 些 材 料, 而 且 更 重 要 的 是 借 此 進 行 另 一 種 更 深 刻 意 義 上 的 構 造 和 創 造 活 動 41 在 席 勒 看 來, 遊 戲 是 人 類 特 有 的 活 動, 而 且 是 一 種 理 想 狀 態 的 活 動 只 有 當 人 是 完 全 意 義 上 的 人, 他 才 遊 戲, 他 才 完 全 是 人 42 席 勒 把 人 性 的 完 美 和 人 的 自 由 與 遊 戲 聯 繫 起 來, 這 裡 的 遊 戲 以 超 出 我 們 通 常 的 38 模 仿 說 與 遊 戲 說 皆 為 藝 術 起 源 論 中 較 有 影 響 力 的 理 論 模 仿 說 起 源 於 古 希 臘 哲 學 家, 赫 拉 克 利 和 德 謨 克 里 特 都 認 為 藝 術 出 於 人 對 自 然 的 模 仿, 亞 里 斯 多 德 也 認 為 藝 術 和 最 初 的 知 識 都 起 源 於 人 的 模 仿 本 能 見 葉 朗 : 現 代 美 學 體 系 ( 台 北 : 書 林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93 年 8 月 初 版 ), 頁 456 39 參 見 同 註 38, 頁 456 40 同 註 38, 頁 97-98 41 同 註 38, 頁 98 42 見 席 勒 著, 馮 至 范 大 燦 譯 :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 台 北 : 淑 馨 出 版 社,1989 年 7 月 初 版 ), 頁 77 後 文 引 用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的 內 容 皆 出 於 此, 其 後 不 另 作 註 27

遊 戲 概 念, 成 了 具 有 深 刻 人 本 主 義 哲 學 內 涵 的 概 念, 幾 乎 與 審 美 同 義 概 述 了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要 義, 下 文 要 由 席 勒 最 主 要 的 美 學 著 作 -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為 文 本, 析 論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 二 )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席 勒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的 主 題 思 想 為 自 由 不 是 政 治 經 濟 權 利 的 自 由 行 使 和 享 受, 而 是 精 神 上 的 解 放 和 完 美 人 格 的 形 成 ; 因 此 達 到 自 由 的 路 徑 不 是 政 治 經 濟 的 革 命 而 是 審 美 的 教 育, 至 少 是 須 先 有 審 美 的 教 育, 才 有 政 治 經 濟 改 革 的 條 件 43 由 此 可 見 席 勒 認 為 審 美 教 育 是 改 善 社 會 的 處 方 劑, 而 其 遊 戲 說 是 其 學 說 論 點 的 重 要 環 節, 以 下 就 由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為 文 本, 揭 櫫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底 蘊 1 遊 戲 衝 動 - 感 性 衝 動 和 理 性 衝 動 的 統 一 席 勒 分 析 當 時 的 社 會 是 上 層 腐 朽, 下 層 粗 野, 並 指 出 腐 朽 比 粗 野 對 於 人 類 進 步 有 更 多 的 危 害 性 他 看 他 那 時 代 的 人 也 是 分 裂 的, 而 古 希 臘 人 則 是 完 整 的 人 分 裂 的 人 有 兩 種 衝 動, 就 是 感 性 衝 動 ( 物 質 衝 動 ) 與 形 式 衝 動 ( 理 性 衝 動 ) 此 二 衝 動 在 人 身 上 是 彼 此 對 立 的, 但 是 由 於 其 所 要 求 的 對 象 各 有 各 的 領 域 與 界 線, 所 以 只 要 監 督 規 範 得 宜, 這 兩 方 面 的 衝 動 是 可 以 取 得 和 諧 的, 甚 或 要 透 過 這 兩 種 衝 動 的 對 立 而 後 和 諧 ( 對 立 而 不 衝 突 ), 個 人 才 可 能 成 為 一 個 完 整 的 個 體 44 人 不 應 該 犧 牲 他 的 實 在 去 追 求 形 式, 也 不 應 該 靠 犧 牲 形 式 去 追 求 實 在 相 反 地, 他 應 該 通 過 一 種 特 定 存 在 去 尋 求 絕 對 存 在, 通 過 一 個 無 限 存 在 去 尋 找 特 定 存 在 但 是 形 式 衝 動 與 感 性 衝 動 都 沒 有 這 樣 的 功 用, 所 以 人 身 上 除 了 這 兩 種 對 立 的 衝 動 外, 還 有 第 三 種 衝 動 遊 戲 衝 動 (Spieltrieb ; play impulse) 來 結 合 形 式 衝 動 與 感 性 衝 動 在 遊 戲 衝 動 中, 人 同 時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自 由 與 生 存, 也 同 時 感 到 自 己 是 物 質 與 認 識 到 自 己 是 精 神 ; 也 就 是 說 在 遊 戲 衝 動 的 經 驗 中, 人 才 能 完 全 觀 照 到 自 己 的 人 性 所 以 席 勒 說 : 只 有 當 人 是 完 全 意 義 上 的 人 時, 他 才 遊 戲 ; 只 有 當 人 遊 戲 時, 他 才 完 全 是 人 45 感 性 衝 動 的 對 象 是 生 活, 它 要 佔 有 要 享 受 被 官 能 所 控 制, 是 被 動 的, 處 於 這 種 狀 態 的 人 是 自 然 人 ; 理 性 衝 動 的 對 象 是 形 象, 它 要 秩 序 和 法 則, 受 思 想 和 意 志 的 支 配, 是 主 動 的, 處 於 這 種 狀 態 的 人 是 理 性 人 這 兩 種 衝 動 各 自 有 強 迫 性, 不 能 直 接 結 合 若 使 這 兩 種 衝 動 得 以 結 合, 人 從 自 43 44 45 見 朱 光 潛 : 西 方 美 學 史 ( 下 卷 ) ( 台 北 : 頂 淵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2001 年 6 月 初 版 ), 頁 95 參 見 同 註 42,< 第 十 三 封 信 >, 頁 63 同 註 42 28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然 人 走 向 理 性 人, 中 間 必 須 架 起 一 審 美 教 育 的 橋 樑, 讓 藝 術 充 當 使 人 恢 復 健 康, 具 有 美 的 心 靈 和 人 性 教 師 46 而 藝 術 的 起 源 在 於 人 的 遊 戲 衝 動 當 兩 個 衝 動 在 遊 戲 衝 動 中 結 合 在 一 起 時, 遊 戲 衝 動 就 同 時 從 精 神 和 物 質 兩 方 面 強 制 人 心, 而 且 人 在 精 神 和 物 質 方 面 都 得 到 自 由 47 席 勒 舉 例 說 : 當 我 們 懷 著 情 欲 去 擁 抱 一 個 理 應 被 鄙 視 的 人, 我 們 痛 苦 的 感 到 自 然 的 強 制 ; 當 我 們 敵 視 一 個 我 們 不 得 不 尊 敬 的 人, 我 們 就 痛 苦 的 感 到 理 性 的 強 制 但 是 如 果 一 個 人 既 贏 得 我 們 的 愛 慕, 又 博 得 我 們 的 尊 敬, 感 覺 的 強 迫 與 理 性 的 強 迫 就 消 失 了, 我 們 就 開 始 愛 他, 就 是 說, 同 時 既 同 我 們 的 愛 慕 也 同 我 們 的 尊 敬 一 起 遊 戲 (< 第 十 四 封 信 >) 由 此 可 知, 愛 慕 和 尊 敬 這 兩 種 分 別 由 感 性 衝 動 和 形 式 衝 動 所 引 起 的 心 情 能 同 時 自 由 的 活 動, 表 示 來 自 感 性 自 然 的 壓 力 與 理 性 原 則 的 強 制 都 消 失 了, 這 種 自 然 狀 態 是 一 種 遊 戲 狀 態 2 自 由 - 遊 戲 的 特 點 一 個 具 自 由 意 志 或 是 在 道 德 上 完 全 自 由 的 人, 固 然 在 現 象 界 沒 有 必 然 要 遵 行 的 法 則, 但 其 行 為 就 道 德 法 則 言 之, 應 具 有 必 然 性, 然 而 這 種 必 然 性 不 是 外 在 的 不 是 強 制 的, 而 是 內 在 的, 是 自 為 立 法 自 為 執 行 的 所 以 雖 然 其 行 為 就 道 德 法 則 有 其 必 然 性, 但 是 皆 出 於 個 人 自 律 的 道 德 意 志, 所 以 它 是 自 由 的 人 的 自 由, 應 該 是 人 之 所 以 為 人 的 最 重 要 因 素 然 而, 真 正 的 自 由 不 是 一 無 所 知 的 自 由, 也 不 是 空 無 一 物 的 自 由, 只 有 在 形 式 衝 動 與 感 性 衝 動 都 得 到 發 展 時, 人 才 有 真 正 的 自 由 任 何 一 個 衝 動 獲 得 支 配 權 時, 人 都 無 法 獲 得 真 正 的 自 由 必 須 將 感 性 衝 動 與 形 式 衝 動 結 合, 人 才 能 得 到 自 由, 才 是 真 正 的 遊 戲 席 勒 目 睹 他 那 個 時 代 的 景 況, 他 說 : 不 是 粗 野, 就 是 懶 散, 這 是 人 類 墮 落 的 兩 個 極 端, 而 這 兩 者 卻 匯 集 在 同 一 個 時 代 裡! (< 第 五 封 信 >) 他 認 為 這 是 人 類 只 發 展 自 己 身 上 某 一 種 力 之 故 雖 然 這 種 片 面 的 發 展, 對 於 人 類 的 進 步 與 文 明 的 發 展 有 其 必 要, 但 不 可 否 認 的, 個 人 卻 因 為 這 種 外 在 世 界 的 目 的 犧 牲 了 自 己, 喪 失 了 個 人 性 格 的 完 整 性 ; 要 不 然 就 因 為 過 份 強 調 個 人 的 目 的, 而 失 去 了 社 會 國 家 的 整 體 目 的 與 和 諧 因 此, 要 使 人 類 徹 底 獲 得 解 放, 首 要 之 務 不 是 政 治 的 自 由, 倘 使 個 人 未 獲 啟 蒙 而 成 為 完 整 的 個 體, 政 治 自 由 是 遙 不 可 及 的 最 重 要 的 是 要 透 過 更 高 的 藝 術 或 是 所 謂 的 審 美 教 育 來 恢 復 人 類 天 性 中 的 完 整 性, 使 道 德 的 一 體 性 與 自 然 的 多 樣 性 並 存, 如 此 理 想 中 的 國 家 才 能 成 為 現 實 也 就 是 政 治 的 自 由 需 以 審 美 的 自 46 同 註 42, 頁 5-6 47 只 要 一 個 衝 動 占 據 統 治 地 位, 一 個 衝 動 在 強 制 我 們, 另 外 一 個 就 受 到 壓 制, 它 的 活 動 就 只 是 偶 然 的, 只 是 可 能 的, 而 不 是 必 然 的 遊 戲 衝 動 是 從 兩 方 面 ( 物 質 和 精 神 ) 強 制 我 們, 偶 然 的 就 沒 有 了, 兩 個 衝 動 的 活 動 都 成 為 必 然 的 了 既 然 兩 者 都 是 必 然 的, 它 們 相 互 抵 銷, 不 再 是 強 制, 而 是 自 由 活 動 了 參 見 同 註 42, 頁 72 29

由 為 先 決 條 件 48 3 活 的 形 象 - 最 廣 義 的 美 席 勒 認 為 美 的 概 念 應 從 純 理 性 的 概 念 來 出 發, 最 廣 義 的 美 就 是 遊 戲 衝 動 的 對 象, 也 就 是 活 的 形 象 因 此 美 有 其 自 身 的 作 用, 或 是 更 精 確 地 說, 美 是 由 兩 種 對 立 的 衝 動 相 互 作 用 而 產 生 的 由 上 述 的 說 法, 可 以 知 道 席 勒 心 中 的 美 不 是 感 性 上 感 官 的 愉 悅, 也 不 能 視 之 為 理 性 中 崇 高 的 意 志 他 心 中 的 美, 是 經 由 感 性 理 性 的 和 諧 而 產 生 的 為 什 麼 美 能 促 進 理 性 與 感 性 原 本 的 對 立 變 成 和 諧 呢? 那 是 因 為 美 就 是 活 的 形 象, 由 於 它 是 以 生 活 為 對 象, 所 以 它 的 素 材 是 屬 於 這 感 性 是 活 生 生 的 ; 但 是 藝 術 家 對 藝 術 品 的 創 造 卻 可 以 給 原 本 是 感 性 世 界 的 材 料 加 上 形 式, 使 之 具 有 法 則 的 普 遍 性, 在 欣 賞 者 身 上 引 起 共 鳴 的 想 像 美 的 創 造 亦 與 道 德 的 創 造 不 同 : 道 德 的 創 造 是 由 內 而 外, 不 藉 外 物 的 回 饋 自 然 顯 其 意 義, 美 的 創 造 則 是 個 人 內 心 與 外 物 交 流 的 結 果 用 孔 子 的 話 來 說, 藝 術 和 美 的 欣 賞 所 由 起 的 遊 戲 衝 動 是 從 心 所 欲, 不 踰 矩 只 有 在 達 到 這 種 境 界 時, 人 才 能 達 到 生 活 與 形 象 的 統 一, 感 性 與 理 性 的 統 一, 物 質 與 精 神 的 統 一, 也 才 能 達 到 人 格 的 完 整 與 心 靈 的 優 美 49 也 就 是 本 文 一 再 引 用 席 勒 說 的 : 只 有 當 人 是 完 全 意 義 上 的 人 時, 他 才 遊 戲 ; 只 有 當 人 遊 戲 時, 他 才 完 全 是 人 儘 管 美 是 形 式 與 感 性 兩 種 衝 動 相 互 作 用 而 產 生, 但 事 實 上 理 想 美 ( 實 在 與 形 式 達 到 最 完 美 平 衡 的 產 物 ) 在 現 實 中 是 不 可 能 產 生 的 理 想 美 永 遠 是 在 觀 念 中 的, 它 是 不 可 分 割 的, 但 經 驗 中 的 美 卻 可 把 觀 念 中 的 美 分 成 溶 解 的 (schmelzend ; melting) 和 振 奮 的 (energiseh ; energizing) 兩 種 不 同 的 美, 這 兩 種 美 分 別 顯 示 出 美 的 不 同 作 用 前 者 是 鬆 弛 作 用, 使 感 性 衝 動 與 形 式 衝 動 各 自 停 留 在 自 己 的 界 線 之 內 ; 後 者 是 緊 張 作 用, 使 兩 者 保 持 自 己 的 力 這 兩 種 美 或 是 美 的 作 用 雖 然 是 有 矛 盾 的, 但 是 若 對 應 於 不 同 人 身 上 的 不 同 衝 動, 如 緊 張 的 人 ( 受 某 一 單 個 衝 動 所 支 配 ) 之 於 溶 解 性 的 美 ; 而 鬆 弛 的 人 ( 兩 種 衝 動 在 其 身 上 皆 疲 軟 無 力 ) 之 於 振 奮 性 的 美, 那 人 性 中 兩 種 原 本 對 立 的 形 式 便 可 透 過 美 的 這 種 對 立 的 作 用 而 達 到 一 體 性 50 由 上 列 的 敘 述 可 以 知 道, 席 勒 所 認 為 的 美, 不 只 是 實 在 與 形 式 達 成 完 美 平 衡 的 產 物, 它 也 具 有 幫 助 人 性 達 成 和 諧 的 作 用 亦 即 美 是 目 的, 是 結 果, 亦 是 一 手 段 也 因 此 開 啟 了 席 勒 將 審 美 教 育 作 為 改 善 社 會 制 度 先 決 條 件 的 路 徑 從 席 勒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我 們 可 以 理 出 其 美 學 意 蘊 為 : 人 是 理 性 與 感 性 兼 有 的 存 有, 只 有 在 理 性 感 性 和 諧 共 處 的 時 候, 人 才 是 完 48 把 審 美 的 自 由 看 作 政 治 自 由 的 基 礎, 是 席 勒 的 獨 到 見 解 也 反 映 出 當 時 德 國 知 識 份 子 一 種 相 當 普 遍 的 心 理 傾 向 : 對 德 國 現 實 的 庸 俗 鄙 陋 深 為 厭 惡, 想 逃 到 一 種 幻 想 的 烏 托 邦 裡 去 求 安 身 立 命 之 所 引 自 朱 光 潛 : 西 方 美 學 史 ( 下 卷 ) ( 同 註 43), 頁 107 49 同 註 43, 頁 101 50 參 見 < 第 十 六 封 信 >, 引 文 自 席 勒 著, 馮 至 范 大 燦 譯 :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 同 註 42), 頁 80-83 30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整 的 人, 人 才 有 自 由 可 言, 這 樣 的 和 諧 統 一 是 真 正 的 理 想 美, 但 要 達 到 這 種 理 想 美, 必 須 藉 著 審 美 教 育 的 手 段 才 能 達 到 而 遊 戲 說 就 是 理 性 與 感 性 的 統 一, 就 是 理 想 美 的 實 現 四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異 同 在 比 較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意 蘊 的 異 同 之 前, 我 們 先 淺 析 兩 人 學 說 立 論 的 時 代 背 景 立 論 之 身 分 及 其 學 說 立 意 探 究 二 者 美 學 意 蘊 先 由 外 在 環 境 背 景 的 比 較 為 起 點, 再 深 入 其 學 說 核 心, 以 求 能 更 周 全 地 探 討 此 二 學 說 通 同 或 相 異 之 處 ( 一 ) 學 說 立 論 背 景 之 比 較 時 代 背 景 立 論 身 分 學 說 立 意 孔 子 游 於 藝 席 勒 遊 戲 說 春 秋 時 期 生 於 公 元 前 五 五 一 年 ( 周 靈 王 廿 一 年 ), 死 於 公 元 前 四 七 九 年 ( 周 敬 王 四 一 年 ) 思 想 家 教 育 家 政 治 活 動 家 美 學 教 育 為 改 善 社 會 的 輔 具, 並 非 主 力 Schiller(1759-1805) 德 國 文 學 狂 飆 突 進 後 期, 受 法 國 資 產 階 級 革 命 影 響 的 德 國 詩 人 哲 學 家 美 學 教 育 是 改 善 社 會 的 處 方 劑 綜 而 言 之, 兩 者 的 學 說 立 論 則 皆 處 於 國 家 社 會 的 蛻 變 期 孔 子 所 處 的 春 秋 時 期, 政 治 上 的 紛 亂 不 安 封 建 制 度 的 瓦 解, 造 就 了 百 家 爭 鳴 的 思 想 解 放, 激 盪 出 璀 璨 的 哲 學 思 想 火 花, 為 了 改 善 社 會 與 實 現 理 想, 各 家 學 說 無 不 以 最 精 微 的 思 想 與 最 精 闢 的 言 論 博 得 認 同 孔 子 躬 逢 其 盛, 提 出 了 以 仁 為 中 心 思 想 的 儒 家 學 說, 而 其 美 學 教 育 思 維 也 環 繞 著 此 一 理 想 境 界, 個 人 心 理 欲 求 和 社 會 倫 理 規 範 的 交 融 就 成 為 孔 子 美 學 最 顯 著 的 特 徵, 於 是 美 學 為 孔 子 整 體 思 想 的 一 個 有 機 組 成 部 分, 它 與 孔 子 仁 的 核 心 思 想 有 著 直 接 關 聯 而 藝 術 對 孔 子 而 言 是 使 人 們 樂 於 行 仁 的 重 要 手 段, 席 勒 也 曾 提 及 通 過 個 體 的 天 性 去 實 現 全 體 的 意 志, 於 是 二 者 的 學 說 在 此 有 了 交 集 席 勒 所 處 的 十 八 世 紀 正 是 啟 蒙 運 動 在 歐 洲 風 起 雲 湧 的 時 代 啟 蒙 運 動 是 提 倡 理 性 反 對 權 威 的 思 想 潮 流, 在 法 國 及 德 國 都 有 極 著 名 的 代 表 人 物 31

51, 而 席 勒 在 思 想 上 亦 受 這 些 人 的 影 響 再 從 啟 蒙 運 動 於 實 際 社 會 中 所 激 起 的 反 響 來 看, 啟 蒙 思 潮 在 英 國 產 生 了 工 業 革 命, 在 法 國 產 生 了 法 國 大 革 命, 這 些 都 是 改 造 現 實 社 會 生 活 的 經 濟 和 政 治 運 動, 在 德 國 卻 由 於 封 建 諸 侯 的 勢 力 龐 大, 再 加 上 三 十 年 戰 爭 ( 西 元 1618~ 1648 年 ) 嚴 重 的 破 壞 了 生 產 力, 使 得 中 產 階 級 缺 乏 了 改 革 社 會 的 經 濟 力, 所 以 啟 蒙 運 動 在 德 國 引 起 的 反 響 是 精 神 發 展 提 升 的 運 動, 在 文 藝 方 面 產 生 前 所 未 有 的 輝 煌 成 就 52 1789 年 發 生 的 法 國 大 革 命 在 當 時 歐 洲 知 識 界 引 起 了 絕 大 的 反 響 一 般 知 識 份 子 對 法 國 大 革 命 中 原 先 所 標 榜 的 自 由 平 等 博 愛 多 表 示 贊 同 與 支 持 的 態 度, 但 是 隨 著 革 命 而 來 的 恐 怖 統 治 卻 使 這 些 知 識 份 子 大 失 所 望, 席 勒 便 是 如 此 法 國 大 革 命 使 席 勒 警 覺 到 政 治 自 由 並 非 是 一 蹴 可 幾 的, 人 從 自 然 人 過 度 到 理 性 人 中 間 還 有 一 道 鴻 溝 有 待 跨 越 而 工 業 革 命 過 度 強 調 的 社 會 分 工, 席 勒 也 大 力 抨 擊, 認 為 在 理 性 所 設 計 的 生 產 過 程 中, 反 而 製 造 了 人 的 疏 離, 使 人 類 成 為 一 斷 片 而 不 是 一 整 全 的 個 體 因 此, 席 勒 主 張 要 解 決 人 性 分 裂, 就 要 靠 審 美 教 育 - 而 審 美 的 自 由 正 是 政 治 自 由 的 基 礎 由 此 可 見, 在 不 同 政 治 環 境 與 社 會 背 景 的 激 盪 之 下, 孔 子 認 為 美 學 教 育 為 改 善 社 會 的 輔 具, 而 席 勒 以 為 審 美 教 育 是 改 善 社 會 的 主 力, 是 兩 者 學 說 於 美 學 在 社 會 定 位 最 大 的 不 同 ( 二 )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意 蘊 的 比 較 比 較 完 孔 子 與 席 勒 立 論 的 時 代 背 景 對 二 者 學 說 造 成 的 不 同 影 響, 及 二 人 美 學 體 系 於 社 會 價 值 的 不 同 定 位 之 後, 下 面 將 由 上 文 對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爬 梳 與 探 微, 將 兩 者 學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作 一 整 理 與 彙 通 美 學 意 蘊 孔 子 游 於 藝 席 勒 遊 戲 說 1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2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3 個 人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1 遊 戲 衝 動 - 感 性 衝 動 和 理 性 衝 動 的 統 一 2 自 由 - 遊 戲 的 特 點 3 活 的 形 象 - 最 廣 義 的 美 (1) ) )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即 自 由 - 遊 戲 的 特 點 51 在 法 國 以 伏 爾 泰 (F. M. Voltaire, 1694~ 1778) 盧 梭 (J. J. Reusseau, 1712~ 1778) 狄 德 羅 (D. Diderot, 1713~ 1784) 等 人 為 代 表, 在 德 國 則 以 策 辛 (G. E. Lessing, 1729~ 1781) 赫 德 (Herder, 1744~ 1803) 和 吳 爾 夫 (Christian Wolff,1679~ 1754) 等 人 為 代 表 52 如 康 德 的 哲 學, 貝 多 芬 的 音 樂, 歌 德 席 勒 的 戲 劇 文 學 等, 這 些 都 是 足 以 象 徵 德 國 文 化 而 永 垂 不 朽 的 作 品 席 勒 的 美 育 思 想 正 是 反 應 這 大 時 代 變 動 下, 德 國 精 神 提 升 運 動 的 產 物 之 一 32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孔 子 游 於 藝 思 想 中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即 為 審 美 上 所 獲 得 的 感 性 精 神 愉 快 ( 美 ), 必 須 不 違 背 社 會 的 道 德 要 求 ( 善 ) 孔 子 對 美 的 看 法, 是 以 善 為 其 內 容 又 有 其 獨 立 性 的, 美 善 合 一 方 為 最 盡 善 盡 美 的 美 學 境 界 而 席 勒 認 為 一 個 具 自 由 意 志 或 是 在 道 德 上 完 全 自 由 的 人, 固 然 在 現 象 界 沒 有 必 然 要 遵 行 的 法 則, 但 其 行 為 就 道 德 法 則 言 之, 應 具 有 必 然 性, 然 而 這 種 必 然 性 不 是 外 在 的 不 是 強 制 的, 而 是 內 在 的, 是 自 為 立 法 自 為 執 行 的 所 以 雖 然 其 行 為 就 道 德 法 則 有 其 必 然 性, 但 是 皆 出 於 個 人 自 律 的 道 德 意 志, 所 以 它 是 自 由 的 可 見 孔 子 以 為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與 席 勒 以 為 的 自 由, 都 是 在 道 德 要 求 的 範 疇 之 下, 但 兩 者 又 有 層 次 上 的 不 同, 前 者 是 被 動 的 在 道 德 的 框 架 中 進 行 審 美 的 藝 術 活 動, 而 後 者 則 將 道 德 內 化 為 主 動 的 自 律 思 維, 然 其 二 者 是 否 於 此 有 了 分 歧? 筆 者 以 為, 兩 者 的 差 別 只 在 立 論 前 提 的 不 同, 孔 子 的 美 學 主 軸 為 仁, 於 是 將 道 德 置 於 至 高 點, 因 而 在 此 一 置 高 點 下 立 論, 但 唯 有 能 游 於 美 與 善 之 間 才 能 得 到 藝 的 愉 悅 感 受, 於 是 就 與 席 勒 對 遊 戲 於 藝 術 與 道 德 之 間 的 論 點 相 同, 這 樣 的 彙 通 是 沒 有 疑 慮 的 (2) ) )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可 比 遊 戲 衝 動 孔 子 游 於 藝 思 想 中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文 是 包 含 了 美 在 內 的, 沒 有 文 就 沒 有 美 質 是 指 人 內 在 固 有 的 和 堅 定 的 倫 理 品 質, 在 孔 子 看 來, 人 之 所 以 為 人 的 本 質, 應 該 表 現 在 一 種 有 教 養 的 美 的 形 式 中 文 質 彬 彬 即 把 美 與 人 類 生 活 相 聯 繫, 把 美 的 內 容 規 定 為 人 類 存 在 的 相 關 東 西, 孔 子 所 理 解 的 美 的 本 質, 就 是 個 體 的 社 會 性 存 在, 在 與 人 類 文 明 發 展 相 稱 的 形 式 中 完 滿 實 現 游 於 藝 中 藝 為 禮 樂 射 御 書 數, 皆 為 當 時 人 們 所 需 學 習 的 技 藝, 是 與 人 類 生 活 緊 密 結 合 的 存 在, 在 這 些 形 式 中 悠 遊 於 美, 方 為 文 質 彬 彬 的 最 佳 註 解 席 勒 認 為 人 不 應 該 犧 牲 他 的 實 在 去 追 求 形 式, 也 不 應 該 靠 犧 牲 形 式 去 追 求 實 在 相 反 地, 他 應 該 通 過 一 種 特 定 存 在 去 尋 求 絕 對 存 在, 通 過 一 個 無 限 存 在 去 尋 找 特 定 存 在 然 而 形 式 衝 動 與 感 性 衝 動 都 沒 有 這 樣 的 功 用, 於 是 有 遊 戲 衝 動 當 形 式 與 感 性 衝 動 在 遊 戲 衝 動 中 結 合 在 一 起 時, 遊 戲 衝 動 就 同 時 從 精 神 和 物 質 兩 方 面 強 制 人 心, 而 且 人 在 精 神 和 物 質 方 面 都 得 到 自 由 在 遊 戲 衝 動 中, 人 同 時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自 由 與 生 存, 也 同 時 感 到 自 己 是 物 質 與 認 識 到 自 己 是 精 神 ; 也 就 是 說 在 遊 戲 衝 動 的 經 驗 中, 人 才 能 完 全 觀 照 到 自 己 的 人 性 於 是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與 遊 戲 衝 動 皆 有 從 物 質 與 精 神 兩 方 面 去 追 求 美 的 意 涵, 透 過 形 式 與 實 在 的 合 一, 讓 美 的 精 神 於 活 動 中 展 開 來, 於 是 人 可 以 自 在 優 游 於 藝 術 中, 在 美 的 境 界 中 於 精 神 與 物 質 方 面 都 獲 得 自 由 (3) ) ) 個 人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就 是 活 的 形 象 33

在 孔 子 看 來, 治 國 之 道 在 禮 樂 教 化, 而 游 藝 卻 是 達 到 禮 樂 治 天 下 的 最 高 境 界 對 孔 子 而 言, 仁 學 的 最 高 境 界 並 不 是 別 的, 而 是 自 由 的 境 界 審 美 的 境 界, 孔 子 要 求 把 社 會 的 禮 治 和 理 性 的 以 往 規 範 變 為 人 們 出 自 天 性 的 自 覺 要 求, 最 終 成 為 一 種 自 由 的 遊 戲 ( 成 於 樂 游 於 藝 ), 以 完 成 全 面 的 人 的 發 展, 主 張 人 應 當 在 駕 御 客 觀 世 界 的 紀 律 中 取 得 身 心 的 全 面 自 由, 同 時 也 說 明 了 孔 子 對 藝 術 在 實 現 人 的 全 面 人 格 理 想 中 的 作 用 是 相 當 重 視 的 席 勒 認 為 美 的 概 念 應 從 純 理 性 的 概 念 來 出 發, 最 廣 義 的 美 就 是 遊 戲 衝 動 的 對 象, 也 就 是 活 的 形 象 用 孔 子 的 話 來 說, 藝 術 和 美 的 欣 賞 所 由 起 的 遊 戲 衝 動 是 從 心 所 欲, 不 踰 矩 只 有 在 達 到 這 種 境 界 時, 人 才 能 達 到 生 活 與 形 象 的 統 一, 感 性 與 理 性 的 統 一, 物 質 與 精 神 的 統 一, 也 才 能 達 到 人 格 的 完 整 與 心 靈 的 優 美 也 就 是 席 勒 說 的 : 只 有 當 人 是 完 全 意 義 上 的 人 時, 他 才 遊 戲 ; 只 有 當 人 遊 戲 時, 他 才 完 全 是 人 我 們 從 個 人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和 活 的 形 象 可 以 理 出 兩 者 皆 為 人 與 藝 術 相 融 合 物 我 合 一 的 境 界, 於 此 時, 人 是 全 面 性 的 自 由, 全 然 地 遊 戲 與 忘 卻 藝 術 與 人 的 隔 閡, 藉 由 藝 術 完 成 全 面 人 的 完 全 發 展 實 現 全 面 人 格 的 完 整, 為 游 於 藝 與 遊 戲 共 同 的 最 高 理 想 最 後 須 作 一 說 明, 一 個 學 說 形 成 的 各 特 點 必 有 其 一 慣 性, 上 文 彙 通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各 項 分 類 亦 可 相 互 聯 絡 貫 通, 於 此 作 獨 立 聯 結 只 為 表 彰 其 美 學 意 蘊 特 點 之 互 通 性, 吾 人 理 解 時 可 通 貫 而 視 之, 方 不 囿 於 一 隅 五 結 論 本 文 試 圖 探 討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意 蘊 的 異 同, 為 兩 者 的 美 學 思 想 搭 一 橋 樑 本 文 分 別 探 究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的 美 學 意 蘊, 接 著 由 學 說 立 論 的 時 代 背 景 與 美 學 社 會 定 位 作 為 比 較 二 者 考 察 基 準 點, 最 後 歸 納 二 者 學 說 相 同 與 差 異 之 處, 並 透 過 此 一 整 理, 論 證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底 蘊 的 相 通 就 兩 者 學 說 差 異 的 部 份 而 言, 在 不 同 政 治 環 境 與 社 會 背 景 的 激 盪 之 下, 孔 子 認 為 美 學 教 育 為 改 善 社 會 的 輔 具, 而 席 勒 以 為 審 美 教 育 是 改 善 社 會 的 主 力, 美 育 的 淑 世 地 位 為 兩 者 學 說 最 大 的 不 同 點 而 由 美 與 善 的 統 一 即 自 由 文 與 質 的 結 合 可 比 遊 戲 衝 動 個 人 人 格 和 人 生 自 由 的 最 高 境 界 就 是 活 的 形 象, 理 出 孔 子 游 於 藝 與 席 勒 遊 戲 說 美 學 意 蘊 相 通 之 原 因 由 美 學 思 想 的 角 度 來 看, 時 代 相 差 二 千 年 的 兩 位 思 想 家, 雖 然 對 藝 術 教 育 在 人 類 社 會 的 施 力 點 認 知 有 所 差 異, 但 均 重 視 藝 術 教 育 發 揮 於 人 類 社 會, 是 使 之 漸 趨 至 善 的 力 量, 此 點 是 值 得 重 視 的 34

游 藝 於 戲, 至 善 於 藝 論 孔 子 與 席 勒 思 想 的 交 通 參 考 書 目 ( 一 ) 專 書 : 1 李 學 勤 : 十 三 經 注 ( 北 京 : 北 京 燕 山 出 版 社,1911 年 12 月 初 版 ) 2 錢 穆 : 孔 子 與 論 語 ( 台 北 : 聯 經 出 版,1985 年 9 月 第 七 刷 ) 3 朱 熹 : 四 書 章 句 集 注 ( 高 雄 : 復 文 圖 書 出 版 社,1985 年 初 版 ) 4 林 同 華 : 中 國 美 學 史 論 集 ( 台 北 : 丹 青 圖 書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5 月 再 版 ) 5 葉 朗 : 中 國 美 學 的 發 端 (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7 月 初 版 ) 6 李 澤 厚 劉 綱 紀 : 先 秦 美 學 史 ( 上 ) (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87 年 7 月 初 版 ) 7 熊 十 力 : 原 儒 ( 台 北 : 明 文 書 局,1988 年 12 月 初 版 ) 8 席 勒 著, 馮 至 范 大 燦 譯 : 審 美 教 育 書 簡 ( 台 北 : 淑 馨 出 版 社,1989 年 7 月 初 版 ) 9 蔡 仁 厚 : 新 儒 家 的 精 神 方 向 ( 台 北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89 年 8 月 第 三 刷 ) 10 敏 澤 : 中 國 美 學 思 想 史 ( 第 一 卷 ) ( 山 東 : 齊 魯 書 社 出 版 發 行,1989 年 8 月 再 版 ) 11 錢 穆 : 論 語 新 解 ( 台 北 : 東 大 圖 書 公 司,1990 年 2 月 初 版 ) 12 謝 仲 明 : 儒 學 與 現 代 世 界 ( 台 北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91 年 11 月 再 版 ) 13 王 先 謙 : 莊 子 集 解 ( 台 北 : 三 民 書 局,1992 年 8 月 初 版 ) 14 葉 朗 : 現 代 美 學 體 系 ( 台 北 : 書 林 出 版 有 限 公 司,1993 年 8 月 初 版 ) 15 清 段 玉 裁 注, 魯 實 先 正 補 : 說 文 解 字 注 ( 台 北 : 黎 明 文 化 事 業 公 司, 1996 年 9 月 初 版 ) 16 徐 復 觀 : 中 國 藝 術 精 神 ( 台 北 : 台 灣 學 生 書 局,1998 年 5 月 第 十 二 版 ) 17 論 語 倫 語 義 疏 ( 四 部 要 籍 注 疏 叢 刊 ) 卷 四 ( 台 北 : 中 華 書 局,1998 年 ) 18 曹 利 華 : 中 華 傳 統 美 學 體 系 探 源 ( 北 京 : 北 京 圖 書 館 出 版 社,1999 年 1 月 再 版 ) 19 彭 亞 非 : 華 夏 審 美 風 尚 史 - 郁 郁 乎 文 ( 鄭 州 : 河 南 人 民 出 版 社,2001 年 5 月 再 版 ) 20 朱 光 潛 : 西 方 美 學 史 ( 下 卷 ) ( 台 北 : 頂 淵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2001 年 6 月 初 版 ) 21 朱 志 榮 : 中 國 美 學 簡 史 (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2007 年 2 月 再 版 ) 35

( 二 ) 期 刊 論 文 : 1 吳 冠 宏 :< 儒 家 成 德 思 想 之 進 程 與 理 序 - 以 論 語 志 於 道 章 之 四 目 關 係 的 詮 釋 問 題 為 討 論 核 心 >, 東 華 人 文 學 報 ( 花 蓮 : 國 立 東 華 大 學 人 文 社 會 科 學 學 院,1991 年 7 月 ) 2 林 郁 迢 :< 從 游 於 藝 論 儒 家 美 學 >, 東 華 中 國 文 學 研 究 ( 花 蓮 : 國 立 東 華 大 學 中 國 語 文 學 系,2006 年 6 月 創 刊 號 ) 3 李 志 靈 :< 論 康 德 美 學 與 孔 孟 美 學 的 共 通 性 - 兼 及 倫 理 美 學 的 構 建 > ( 安 徽 大 學 學 位 論 文,2007 年 4 月 1 日 發 表 )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