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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林慈偉 摘要 本文主要係探討, 自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及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施行法施行後,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 下稱 公約 ) 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最高法院 與羈押相關 刑事裁判之適用情形 其中, 將以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重罪羈押 司法解釋對於法院於公約適用上的拘束 公約適用之步驟 等切入點探討其間適用情形 本文續於此等脈絡下展開如下之分析 : 首段為若干公約適用之概念說明及釐清, 即公約之國內法位階 如何將公約適用於法院裁判及公約適用不當等概念, 此將有助於本文後續之實務裁判分析 ; 中段進入本文之重點, 即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最高法院刑事裁判之適用情形, 共計有九則裁判, 本文將一一歸納 說明, 並就該等實證研究發現之缺失予以檢討 ; 末段則為結語, 在人權保障與我國刑事司法裁判之交錯適用下, 提出相關建議及反省 關鍵詞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重罪羈押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人權公約 公約適用 國立中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碩士生,linadi1208@gmail.com 1

2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The Study about the Imple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Article 9 Paragraph 3 in the Criminal Justice Practice of Taiwan -Focus on the Judgments of Supreme Court Related to Custody after the Implement of the Two Covenants Tzu-Wei Lin Abstract This paper mainly explore the imple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hereafter the Covenant ) Article 9 Paragraph 3 in the criminal judgments of Supreme Court related to custody after December 10, 2009, the implement of Act to Implement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and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Economic, Social and Cultural Rights (hereafter the two Covenants ). Among this, this paper will discuss the implement on the perspectives of J. Y. Interpretation No. 665, felony custody, the binding of application of the Covenant by the judicial interpretation, the steps to apply to the Covenant. Then this article continues with the following analysis:the first is some illustration and clarification of the Covenant, such as the legal position of domestic law of the Covenant, how to implement the Covenant to judgments, and the improperly application of the Covenant. These will contribute to the subsequent analysis of judgments. The second is the emphasis of this paper. Graduate Student, Graduate Institute of Law, National Chung Cheng University, linadi1208@gmail.com. 2

3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and explains the implement of the Covenant Article 9 Paragraph 3 in the criminal judgments of Supreme Court, a total of 9 judgments, and reviews the deficiency found by empirical study. The last is the conclusion. This paper tries to propose and introspect under the protection of human rights and the Criminal Justice Practice of Taiwan. Keywords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Article 9 Paragraph 3, Felony Custody, J. Y. Interpretation No. 665, Convention on Human Rights, the Application of the Convention 3

4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壹 前言 本文主要在探討分析, 自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及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施行法 ( 下稱 兩公約施行法 ) 施行後, 我國最高法院刑事裁判對於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 下稱 公約 1 ) 之適用發展, 究竟在何種情形下 應 適用公約? 又若屬應適用公約者, 則法院應 如何 適用? 另外, 於該等裁判中, 有無 應適用而未適用 之情形發生? 甚而, 對於 雖有適用但屬適用不當 之情形, 又應如何救濟? 面對該等疑問, 本文在進一步展開分析之前, 首先針對三項概念予以釐清 : 其一為, 公約之國內法位階問題, 其中將討論如 我國法院是否受公約之拘束 當法院裁判時發現國內法與公約相衝突時, 其效果為何 等問題 ; 其二是, 法院於裁判時, 應如何將公約適用於具體個案之問題, 這也是本文之討論重心 ; 其三為, 若法院裁判有適用公約不當或應適用公約而未適用之情形者, 則此是否將生判決適用法令不當或違背法令等問題 ( 貳 ) 此等概念之釐清, 將有助於本文之實務判決分析 其次, 本文於此等基礎下, 擬以 與羈押議題相關 2 且 涉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3 之最高法院裁判為重心, 進行我國實務裁判之分析 又經筆者搜尋相關最高法院裁判後發現, 我國最高法院判決涉及羈押相關議題及公約適用者, 均係以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為主, 共計有九則 4 於進行我國實務裁判之分析時, 本文將該等裁判類型化後以表格臚列, 一一檢討該等裁判之公約適用情形, 並就其等於公約適用上之問題點加以檢視 ( 參 ) 最後, 本文再就實證研究後所發現之疑義及缺失提出相關建議, 期能提供我國司法實務未來在公約適用議題上之思考方向及參考 1 在此特別說明的是, 因本文係對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之約文為分析, 是下文中所稱 公約 一詞, 若無特別註記其名稱者, 即係指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而不包含 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 2 即延長羈押 重罪羈押, 乃至於聲請具保停押等羈押相關議題 3 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 因刑事罪名而被逮捕或拘禁之人, 應迅即解送法官或依法執行司法權力之其他官員, 並應於合理期間內審訊或釋放 候訊人通常不得加以羈押, 但釋放得令具保, 於審訊時, 於司法程序之任何其他階段 並於一旦執行判決時, 候傳到場 4 本文所選輯裁判之裁判日期和範圍 :1. 時間係自兩公約施行法施行後即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起至二 一二年八月十五日止 ;2. 內容則是以最高法院裁判中論及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及 羈押 等關鍵字之裁判為標的, 共計九則 4

5 ( 肆 )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貳 概念釐清一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之國內法位階問題 兩公約及其施行法於二 九年三月三十一日經我國立法院審議通過, 總統於二 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公布, 並經行政院中華民國九十八年十月二十九日院臺外字第 九八 六七六三八號令發布定自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施行 5 又依兩公約施行法第二條及第八條規定 6, 兩公約具有國內法之效力 7 惟對於法院而言, 應先予以探討者乃係法院是否應適用 (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 ) 公約, 也就是我國法院是否受公約拘束, 對此, 可作以下之理解及分析 : 首先, 可先自兩公約施行法第四條作文義上的觀察, 按兩公約施行法第四條規定 : 各級政府機關行使其職權, 應符合兩公約有關人權保障之規定, 避免侵害人權, 保護人民不受他人侵害, 並應積極促進各項人權之實現, 其中所謂 各級政府機關 並未特別排除司法部門, 或將之限縮於 行政機關 8, 足認法院亦應涵蓋在內 5 實則, 此處於學理上自有 需不需要制定特別施行法 之討論, 亦即有認為僅要依照國際條約之內容與逐步修正國內法, 就能夠使國內法律與國際條約相符合 類似該等一元論國家的思維模式介紹及相關討論可參閱廖福特, 國際人權條約內國法化與地方自治體, 臺灣國際法季刊, 第七卷第二期 ( 二 一 年六月 ), 頁 ; 陳隆志 廖福特, 國際人權公約與國內法化之方法與策略, 臺北, 行政院研考會, 二 三年, 頁 93-98; 王自維, 人權兩公約之國內法化暨其施行法之實施- 從國際法的內化與人權在我國憲政體制下之法律地位論起, 台灣法學雜誌, 第一六四期 ( 二 一 年十一月 ), 頁 兩公約施行法第二條 : 兩公約所揭示保障人權之規定, 具有國內法律之效力 第八條 : 各級政府機關應依兩公約規定之內容, 檢討所主管之法令及行政措施, 有不符兩公約規定者, 應於本法施行後二年內, 完成法令之制 ( 訂 ) 定 修正或廢止及行政措施之改進 7 立法院公報處, 院會紀錄, 立法院公報, 第九十八卷第十四期 ( 二 九年四月 ), 頁 有文獻自立法技術與併同其他法律 ( 譬如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賠償條例第一 條所提及之 各級政府機關 土地法第二十六條所稱之 各級政府機關 ) 予以體系觀察, 認為該等法律所稱 各級政府機關 均非僅限縮於 行政體系 而已, 因此, 兩公約施行法所稱 各級政府機關 亦可認定為包括法院, 參閱廖福特, 法院應否及如何適用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臺灣法學雜誌, 第一六三期 ( 二 一 年十一月 ), 頁 5

6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其次, 若從法院過去適用公約之經驗切入, 以臺灣高等法院暨其分院之刑事裁判為例, 該等法院於兩公約施行法 施行前 ( 即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前 ) 適用公約之裁判已至少有一五則 9 ; 另外, 再就我國最高法院於兩公約施行法 施行後 ( 即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後 ) 之裁判觀察, 亦有為數不少之裁判適用公約 10 基此, 可以看出, 在我國法院刑事裁判中, 已有不少適用公約之經驗 11 討論至此, 公約有無國內法效力 此一爭議看似已塵埃落定, 且 法院 ( 特別是刑事庭 ) 確係屬應適用公約者 ; 惟更為棘手的問題則是, 兩公約施行法第二條僅揭示 兩公約具國內法效力, 也就是說, 其對於公約之國內法位階為何並未明確規定, 但位階問題實將牽涉法院於具體個案中應如何適用公約的判斷, 因此, 本文對於公約之位階問題繼續討論如下 有關 公約之國內法位階為何 之疑義, 將係法院具體個案適用的前提要件 因若該公約之位階係屬 憲法 層次, 且法院認適用國內法及公約有所衝突時, 將涉及法律牴觸憲法之違憲審查問題, 而於此種情形下, 依我國憲法訴訟之運作, 法官僅得按司法院釋字第三七一 五七 12 二號解釋循 法官聲請釋憲 此一訴訟類型聲請大法官解釋, 也就是說, 49 9 臺灣高等法院九 年度上更 ( 一 ) 字第三一一號 九十三年度抗字第七一二號 九十三年度抗字第七一九號 九十五年度上訴字第三七 號 九十五年度上訴字第一六七號 九十七年度上易字第二一七八號 九十六年度上更 ( 一 ) 字第四三六號 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九十一年度抗字第二七二號 九十二年度抗字第一 號 九十二年度抗字第一六號 九十一年度抗字第一八號 九十二年度抗字第二七號 九十二年度抗字第三六號 臺灣高等法院花蓮分院九十八年度上訴字第六六號及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九十八年度矚上重更 ( 十一 ) 字第七號等裁判 10 以最高法院裁判為例, 自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起至二 一二年八月十五日止, 適用公約之裁判即有五十八則 11 另外, 因本文研究範圍僅限於 刑事裁判, 是有關行政法院 普通法院民事庭及公懲會之適用經驗及解析, 本文即暫不予討論 12 司法院釋字第三七一號解釋文 : 又法官依據法律獨立審判, 憲法第八 條定有明文, 故依法公布施行之法律, 法官應以其為審判之依據, 不得認定法律為違憲而逕行拒絕適用 惟憲法之效力既高於法律, 法官有優先遵守之義務, 法官於審理案件時, 對於應適用之法律, 依其合理之確信, 認為有牴觸憲法之疑義者, 自應許其先行聲請解釋憲法, 以求解決 是遇有前述情形, 各級法院得以之為先決問題裁定停止訴訟程序, 並提出客觀上形成確信法律為違憲之具體理由, 聲請本院大法官解釋 6

7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因我國法官並無直接宣告該國內法律違憲之權力 13, 故法官僅得以之為先決問題而裁定停止訴訟程序, 並提出客觀上形成確信該國內法為違憲之具體理由, 聲請大法官解釋 依此脈絡, 此種情形即根本無所謂 適用公約 之問題, 反而是釋憲聲請之問題, 但如是見解顯然與兩公約施行法立法意旨不符, 蓋配合兩公約施行法第二條規定 : 兩公約所揭示保障人權之規定, 具有國內法律之效力 予以體系觀察, 應可初步判斷並得出, 公約並不屬 憲法位階, 而僅係 法律位階 惟應特別注意者係, 本文在此僅係要說明公約並非憲法位階此一概念, 尚非謂公約的適用即完全與憲法無涉, 蓋事實上, 人權公約之解釋反而是最經常和憲法階層思考有所互動 激盪的區塊 14, 對此, 也難怪乎, 國內有文獻即指出 當法官在個案中適用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實質上已經某種程度扮演違憲審查之角色 15 基此, 應可認定, 對於法院而言, 公約係屬 法律位階, 而得於具體個案中適用, 只不過此時應面對者乃係當公約規定和國內法有所衝突時究應如何解決之難題 對此, 國內於文獻上有不同見解, 有認為應按 後法優於前法 此一法律原則加以適用 16 ; 另有認, 如果採用 後法優於前法 之理論, 則公約之權利規範將會被多數龐大之國內法所取代, 其實質結果是根本不會適用公約之權利規範, 此除將架空公約外, 亦不符合批准公約使之有國內法地位之原始宗旨, 因此, 其主張 後法優於前法 不可採, 又其雖無明確採取何種適用立場, 惟其進而認為, 於此情況下, 應有兩方向可循 :( 一 ) 認定公約是特別法, 應優先適用之 ;( 二 ) 以法律衝突論, 亦即當國內法與公約權利保障衝突時, 不適用之 17 本文認為, 按兩公約施行法第四條規定 : 各級政府機關行使其職 13 雖一般法院法官並無直接宣告法律違憲之權力, 然此並不代表其無 初步的違憲審查權 或 違法審查權, 相關介紹及討論可參閱吳信華, 論法官聲請釋憲, 國立中正大學法學集刊, 第三期 ( 二 年七月 ), 頁 東澤靖, 憲法と国際人権法- 共通の人権規範の確立に向けて 企画の趣旨, 法律時報, 第八四卷五号 ( 二 一二年五月 ), 頁 4-8; 張文貞, 憲法與國際人權法的匯流 - 兼論我國大法官解釋之實踐, 憲法解釋之理論與實務第六輯( 上 ), 臺北, 中央研究院法律學研究所籌備處, 二 九年, 頁 廖福特, 前引註八, 頁 廖宗聖,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在我國的效力- 以最高及高等法院刑事裁判為研究中心,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 第七卷第一期 ( 二 一一年六月 ), 頁 廖福特, 前引註八, 頁 61 7

8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權, 應符合兩公約有關人權保障之規定, 避免侵害人權, 保護人民不受他人侵害, 並應積極促進各項人權之實現 第八條規定 : 各級政府機關應依兩公約規定之內容, 檢討所主管之法令及行政措施, 有不符兩公約規定者, 應於本法施行後二年內, 完成法令之制 ( 訂 ) 定 修正或廢止及行政措施之改進, 應可看出兩公約施行法係採取兩公約優先於國內法適用之立場 ; 又若自目前有明確對於條約與國內法衝突之適用表示意見之司法實務裁判及行政函釋觀之, 如最高法院二十三年上字第一 七四號判例 18 臺灣高等法院七十九年度上更( 一 ) 字第一二八號判決 19 司法院二 年訓令司法行政部訊字第四五九號函及法務部七十二年法律字第一八一三號致外交部函之見解, 其等均認為條約之效力應優於國內法, 而係居於 特別規定 之地位, 是當其與國內法有所牴觸時, 應按特別法優於普通法原則而適用之 因此, 對於 當公約規定和國內法有所衝突時應如何解決 此一問題, 本文認為, 除如同上揭文獻所提出 避免架空公約 等理由外, 再從兩公約施行法相關規定 現行司法實務裁判及行政函釋立場合併觀察, 似應採取 特別法優於普通法原則 而適用公約此一特別法, 始為妥適 最高法院二十三年上字第一 七四號判例 : 上海公共租界內設置之法院, 其土地管轄應以案件在各該法院管轄區域內發生者為限, 此徵之關於上海公共租界內中國法院之協定第五條第二項所載, 其他案件在各該法院管轄區域內發生者, 應由工部局捕房起訴云云, 至為明顯 國際協定之效力優於國內法, 該協定關於土地管轄, 既有此特別規定, 自無適用刑事訴訟法第一三條之餘地, 惟應注意者係, 本則判例於二 年三月二日經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第一次刑事庭會議決議因不合時宜而不再援用 19 臺灣高等法院七十九年度上更 ( 一 ) 字第一二八號判決 : 條約在台灣是否有國內法之效力, 法無明文, 惟憲法第五十八條第二項 第六十三條 第五十七條第三款規定觀之, 其審查程序與國內一般法律相同, 應認為其具有國內法之同等效力, 法院自應予以適用 ( 參見最高法院七十二年台上字第一四一二號判決 ) 另依憲法第一四一條 尊重條約 之規定, 條約之效力應優於國內一般法律 ( 參照最高法院二十三年上字第一 七四號判例 ) 而居於特別規定之地位, 故條約與國內一般法律牴觸時, 依特別法優於普通法之原則, 自應優先適用條約之規定, 又特別法優於普通法之原則, 於特別法為舊法 ( 即前法 ), 普通法為新法 ( 後法 ) 之情形亦然 ; 憲法第一四一條 中華民國之外交, 應本獨立自主之精神, 平等互惠之原則, 敦睦邦交, 尊重條約及聯合國憲章, 以保護僑民權益, 促進國際合作, 提倡國際正義, 確保世界和平 20 但若按司法院釋字第三二九號解釋 : 總統依憲法之規定, 行使締結條約之權 ; 行政院院長 各部會首長, 須將應行提出於立法院之條約案提出於行政院會議議決之 ; 立法院有議決條約案之權, 憲法第三十八條 第五十八條第二項 第六十三條分別定有明文 依上述規定所締結之條約, 其位階同於法律, 仍難以看出優先適用與否 8

9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二 法院如何將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適用於具體個案 緊接著要討論的是, 法院應如何將公約適用於具體個案之問題, 也就是說, 既已肯認法院 ( 刑事庭 ) 於裁判時應適用公約, 則於具體個案中, 法院究應如何或遵循什麼步驟, 以於具體個案中適用公約, 對此, 可從下列幾個方向進行討論 21 有認為我國法院應參照維也納條約法公約規定對公約進行解釋及 22 適用, 而步驟上則應依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三十一 三十二條進行, 分別為文義解釋 體系解釋 目的解釋及補充解釋等程序方法, 此外, 並 23 應依兩公約施行法第三條規定, 參照人權事務委員會的評議及決定來作解釋 另有認為, 於兩公約施行法第三條之適用上, 應當遵循以下步驟 : ( 一 ) 確認本案事實是否與 (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 ) 公約所保障之權利有關 ;( 二 ) 如果有的話, 與哪些權利有關 ;( 三 ) 人權事務委員會對這些權利的詮釋內容為何 ;( 四 ) 國內法律規範是否與這些權利內容衝突 ; ( 五 ) 決定依據國內法律或是公約為判決 並於論證過程中參照人權事務委員會審查各國報告之意見 個案申訴之決定 一般評論意見 24 上開對於 公約應如何適用 的見解, 兩者間並不衝突, 而是相輔 的意見 21 廖宗聖, 前引註十六, 頁 維也納條約法公約 (The Vienna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reaties of 1969) 第三十一條 : 1. 條約應依其用語按其上下文並參照條約之目的及宗旨所具有之通常意義, 善意解釋之 2. 就解釋條約而言, 上下文除指連同序言及附件在內之約文外, 並應包括 : 2.1. 全體當事國間因締結條約所訂與條約有關之任何協定 ;2.2. 一個以上當事國因締結條約所訂並經其他當事國接受為條約有關文書之任何文書 3. 應與上下文一併考慮者尚有 :3.1. 當事國嗣後所訂關於條約之解釋或其規定之適用之任何協定 ;3.2. 嗣後在條約適用方面確定各當事國對條約解釋之協定之任何慣例 3.3. 適用於當事國間關係之任何有關國際法規則 4. 倘經確定當事國有此原意, 條約用語應使其具有特殊意義 第三十二條 : 1. 為證實由適用第 31 條所得之意義起見, 或遇依第 31 條作解釋而 :1.1. 意義仍屬不明或難解 ; 或 1.2. 所獲結果顯屬荒謬或不合理時, 為確定其意義起見, 得使用解釋之補充資料, 包括條約之準備工作及締約之情況在內 23 兩公約施行法第三條 : 適用兩公約規定, 應參照其立法意旨及兩公約人權事務委員會之解釋 24 廖福特, 前引註八, 頁 65 9

10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相成 本文認為, 對於公約應如何適用此一議題, 應注意者反係, 若法院於審判過程中發現裁判所適用之國內法和公約有相衝突或牴觸之情形, 且涉及司法院解釋時, 究應如何面對及處理, 方屬較為棘手的議題, 而本文後續所要解析之九則羈押相關裁判即屬之, 對此, 本文將於下文適當處予以說明並提出相關建議 三 判決適用法令不當或違背法令之問題 最後, 應釐清及說明之概念乃係公約適用不當 錯誤致判決適用法令不當或違背法令之問題 25 蓋按 上訴於第三審法院, 非以判決違背法令為理由, 不得為之 判決不適用法則或適用不當者, 為違背法令, 刑事訴訟法第三七七 三七八條定有明文 又如前述, 兩公約施行法中既已明確規定各級政府機關行使其職權, 應符合兩公約有關人權保障之規定, 避免侵害人權, 保護人民不受他人侵害, 並應積極促進各項人權之實現, 且兩公約所揭示保障人權之規定具有國內法律之效力 因此, 如果法院未適用公約或有適用公約不當之情形者, 則當有判決違背法令之可能, 並得為上訴第三審或非常上訴之事由 當然, 法院對於公約適用上, 如何的情形係屬 適用不當 或 應適用而未適用 等認定, 自當影響當事人之相關救濟權益, 而有探討之必要, 惟有關此後續救濟之相關問題, 實屬複雜龐大, 應另為文探討處理, 始為完整, 囿於篇幅, 本文先暫說明至此 對於相關概念有一初步的介紹及討論後, 本文即於此等基礎下, 以 與羈押議題相關 且 涉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之最高法院裁判為觀察對象, 接續對於該等實務裁判為說明 分析如下 參 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最高法院刑事裁判之適用情形一 適用概況 本文中有關最高法院刑事裁判之資料來源係司法院法學資料檢索系統 26, 時間則是自兩公約施行法施行後即二 九年十二月十日起至二 25 林鈺雄, 刑事訴訟法( 下 ), 臺北, 元照, 二 一 年, 頁 司法院法學資料檢索系統網站, 網址 : 最後瀏覽日 : 10

11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一二年八月十五日止, 其中論及公約的最高法院裁判共計有五十八件 ( 四十七則判決 十一件則裁定 ), 適用之情形可說是五花八門 27 若欲研究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於我國最高法院之適用情形, 最完整的方式當係就該五十八則裁判分門別類 一一解析 ; 惟本文囿於篇幅及研究範圍之關係, 僅暫以該等裁判中涉及 適用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及 羈押相關概念 之九則裁判為觀察對象, 提出該等裁判於公約適用上可能的問題並進行相關檢討 二 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各該裁判之具體適用及分析 對於該九則最高法院裁判, 本文以 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適用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對各該裁判之影響 28 及 重罪羈押議題 等角度出發, 觀察公約對各該實務裁判的影響, 並且就檢視之裁判所涉適用情形及脈絡予以歸納 類型化為 : 適用公約第九條第三項進而認重罪羈押有違無罪推定原則 雖提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惟認公約與個案無涉或不適用 及 認為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三大類型, 分別進行分析如下 : ( 一 ) 適用公約第九條第三項進而認重罪羈押有違無罪推定原則之類型裁判字號要旨裁判日期最高法院惟查刑事訴訟法設有羈押制度, 其目的旨在確保二 九九十八年刑事訴訟程序之進行, 使國家刑罰權得以實現, 年十二月度台抗字然羈押強制處分, 其侵犯憲法第八條第一項前段二四日 二 一二年八月十五日 ) 27 譬如因妨害性自主聲請解除限制出境案件而主張涉及公約第十二條居住與遷徙自由權利 (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上字第三七三號判決 ) 因妨害性自主案件而主張涉及公約第二十四條兒童權利 (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上字第五九三九號判決 ) 因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案件而主張涉及公約第九條人身自由 (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上字第一八九三號判決 ) 因貪汙等罪案件而主張涉及公約第十四條公平審判權利( 最高法院一 年度台上字第七一六七號判決 ) 及因違反證券交易法等案件而主張涉及公約第一四條公平審判權利 ( 最高法院一 一年度台上字第一四二二號判決 ) 等 28 因於兩公約施行法施行前二個月, 司法院大法官方就臺北地院刑庭分案要點中相牽連案件併案之規定及刑事訴訟法重罪羈押 檢察官於審判中對停止羈押裁判抗告權規定是否合憲的爭議作出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是以, 該號解釋之作成及其內容, 自可作為本文於探討公約適用於羈押相關裁判的重要切入點 11

12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裁判字號要旨裁判日期 第八一三 29 號裁定 所保障之人身自由, 羈押之結果, 致使與家庭 社會及職業生活隔離, 影響所及, 至為重大, 不難想像, 允宜慎重從事 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一 三款雖分別定有逃亡或有事實足認有逃亡之虞者及重罪 ( 所犯為死刑 無期徒刑或最輕本刑為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之罪者 ) 得羈押之事由, 然依前者羈押後, 遇有情勢變遷時, 原逃亡或逃亡之虞原因是否仍然繼續存在, 即須另行斟酌 ; 而依後者羈押, 如端憑重罪罪名即予羈押, 何異於預先執行未定讞之刑罰, 有悖無罪推定原則, 亦與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所定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不符 且依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所示 : 於被告犯該款 ( 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 ) 規定之罪, 犯罪嫌疑重大, 且有相當理由認為有逃亡 湮滅 偽造 變造證據或勾串共犯或證人之虞, 非予羈押, 顯難進行追訴 審判或執行者, 於此範圍內, 該條款規定符合憲法第二十三條之比例原則, 與憲法第八條保障人民身體自由及第十六條保障人民訴訟權之意旨, 尚無牴觸 意即, 除重罪之事由外, 尚須有相當理由認為有逃亡之虞或湮滅 偽造 變造證據或勾串共犯或證人之虞, 始予羈押, 方不違憲法所定比例原則與人身自由及訴訟權之保障 綜合最高法院九十八年度台抗字第八一三號裁定 ( 二 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 及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即對於 刑事訴訟法重罪羈押規定是否合憲? 之解釋( 二 九年十月十六日 ) 等二者之作成時點觀之, 本件裁判和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間僅相差二個月之時程, 是此裁判不僅是兩公約施行後第一則適用公約之裁判, 亦係重罪羈押釋字作成後 29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殺人罪聲請具保停止羈押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駁回之裁定 ( 九十八年度聲字第一一八一號 ), 提起抗告, 最高法院裁定 原裁定撤銷, 應由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更為裁定 12

13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最先對於羈押議題表示意見之裁判, 因此, 於研究法院對於公約適用情形時, 本裁判自屬重要之觀察對象 1. 抗告人 逆轉勝 之關鍵 - 法院適用公約乎? 抑或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乎? 本件裁判之事實乃抗告人涉嫌殺害被害人, 經法院裁定羈押, 抗告人即聲請具保停止羈押遭二審法院駁回 30, 抗告人不服乃再提起抗告, 嗣最高法院終將原裁定撤銷, 命二審法院更為裁定 在本案中, 一 二審法院均駁回抗告人具保停止羈押之聲請, 則最終抗告人何以於最高法院獲此 逆轉式的勝利, 實值研究 對此疑問, 最為關鍵之處乃最高法院於裁判理由之論證 首先, 最高法院先闡述羈押制度之目的及其限制, 即 刑事訴訟法設有羈押制度, 其目的旨在確保刑事訴訟程序之進行, 使國家刑罰權得以實現, 然羈押強制處分, 其侵犯憲法第八條第一項前段所保障之人身自由, 羈押之結果, 致使與家庭 社會及職業生活隔離, 影響所及, 至為重大, 不難想像, 允宜慎重從事, 雖最高法院於該段說明中並未明確使用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之字眼, 然而, 若對照於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理由書, 應不難發現此段文字顯然係出自該號解釋之解釋理由書 31 基此, 至少即可確認, 最高法院於本案裁判時已有 意識到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這回事 其次, 最高法院則進入了 適用公約 的重點, 亦即切入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一 三款重罪羈押的適用要件 對此, 最高法院於裁判理由表示 而依後者羈押, 如端憑重罪罪名即予羈押, 何異於預先執行未定讞之刑罰, 有悖無罪推定原則, 亦與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所定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不符, 也就是說, 最高法院認為僅依憑重罪即予以羈押者, 此除與無罪規定原則不符外, 亦有違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規定 再者, 最高法院再 追加 說明, 引用大 30 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九十八年度聲字第一一八一號裁定 31 節錄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理由書 : 羈押作為刑事保全程序時, 旨在確保刑事訴訟程序順利進行, 使國家刑罰權得以實現 惟羈押係拘束刑事被告身體自由, 並將之收押於一定處所, 乃干預身體自由最大之強制處分, 使刑事被告與家庭 社會及職業生活隔離, 非特予其心理上造成嚴重打擊, 對其名譽 信用等人格權之影響甚為重大, 自僅能以之為保全程序之最後手段, 允宜慎重從事 ( 本院釋字第三九二號 第六五三號 第六五四號解釋參照 ) 是法律規定羈押刑事被告之要件, 須基於維持刑事司法權之有效行使之重大公益要求, 並符合比例原則, 方得為之 13

14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法官於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對於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採 限縮解釋 32 之論述, 支撐 不得僅以 重罪 即予以 羈押 之結論 最後, 最高法院因而認定原裁定就重罪羈押之事由部分, 僅以抗告人所犯殺人罪業經第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為由, 即予以認定原羈押原因未消滅而駁回其聲請, 此並未審酌是否有相當理由認為有逃亡之虞或湮滅 偽造 變造證據或勾串共犯或證人之虞, 係屬有違誤之情形, 因此將原裁定撤銷 2. 對公約適用之推論及順序之檢討本文認為, 本件裁判限縮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重罪羈押規定之適用, 並引用了刑事訴訟法第一五四條第一項無罪推定原則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原則 之規定予以論證, 又認為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不符合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所定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原則 及無罪推定原則, 此項適用, 就 結論 上, 至少可說是係採取 較為保障人權 之立場, 但若從其等對於公約適用之論述及思維以觀, 則不免有 無心插柳 之感 也就是說, 其等對於公約適用之推論及適用順序, 非無商榷之餘地, 其理由如下 : 首先, 因本件裁判所處理者乃重罪羈押之問題, 與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原則 之規定相關, 是以此連結至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的論點, 當屬可行 惟同前所述, 本案所涉重罪羈押問題實已為大法官於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所探討, 並暫時有所定論, 亦即以 相當理由 限縮重罪羈押之要件 因此, 本案是否 有必要 再次提出 適用 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即有疑問, 也就是說, 對於涉及人權爭議之問題, 若已為司法解釋所釐清, 且法院於其所審理之個案中, 亦認同該等司法解釋之見解者, 如同本案, 則於此情形, 法院有沒有必要於其所審理之個案中, 再搬出 人權公約予以 適用? 對此, 本文認為, 應有兩個層次的問題應予釐清 : 32 節錄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理由書 : 被告犯上開條款之罪嫌疑重大者, 仍應有相當理由認為其有逃亡 湮滅 偽造 變造證據或勾串共犯或證人等之虞, 法院斟酌命該被告具保 責付或限制住居等侵害較小之手段, 均不足以確保追訴 審判或執行程序之順利進行, 始符合該條款規定, 非予羈押, 顯難進行追訴 審判或執行之要件, 此際羈押乃為維持刑事司法權有效行使之最後必要手段 14

15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1) 適用公約之 必要性? 第一個層次, 就 適用之必要與否 之問題而言, 應理解為, 法院於具體個案中, 若認為案件事實涉及公約權利, 且系爭國內法律有違反人權公約或與公約生衝突之情事者, 則當可進入公約的探討及適用 惟倘若已初步為司法解釋所限縮者, 則此時, 即形成了 條文形式面 看似有公約衝突或違反之問題, 此時若要件實質上之解釋已為司法解釋所解決, 且符合人權公約之意旨 33, 則對於法院而言, 實質面 上應當無公約之適用, 也就是暫時 無必要 適用公約 於此, 本文要特別強調的是, 上開論述並非指一旦國內法爭議問題經司法解釋處理且作成決定者, 即應認該國內法爭議於公約適用之脈絡上係屬無疑, 蓋該司法解釋作成時, 亦可能僅慮及個案權利保障及架構國內憲政秩序, 而無融入人權公約之思考 ; 又縱認該司法解釋作成時, 確有考量人權公約保障權利之相關意旨, 但也可能隨時代更迭 人權保障的提升及完善, 致使該舊時所為之司法解釋 跟不上 正在進行中 內涵更充足的人權公約意旨 34 (2) 從司法解釋之拘束力觀點論其對法院適用公約之影響第二個層次要予以釐清的是, 於上開所稱 大法官對於某可能違反人權公約之國內法條文暫時已有初步解釋 的脈絡中, 其背後應當尚有一疑義應予辯證, 亦即 大法官解釋對於法院拘束力 之問題, 也就是說, 法院可否持 大法官解釋不拘束法院 之論點, 而對於即便業經大法官 處理過 且 暫有結論 之解釋置之不理, 自行於其具體個案之審理中另為公約適用 按司法院釋字第一八五號解釋略謂 : 其所為之解釋, 自有拘束全國各機關及人民之效力 釋字第四 五號解釋理由書 : 司法院大法官依司法院大法官審理案件法之規定, 就憲法所為之解釋, 不問其係闡明憲法之真義 解決適用憲法之爭議 抑或審查法律是 33 當然, 有關於 符合人權公約之意旨與否 此一檢驗, 並非謂國內法已被既有的司法解釋所補充, 即可認其符合人權公約之意旨, 而應當再輔以人權公約相關解釋一併觀察 適用, 至具體之相關解釋資料, 基本上應含括人權事務委員會之相關解釋, 如人權事務委員會審查各國報告之意見 個案申訴之決定及一般評論意見等 值得一提的是, 國內曾有文獻就日本實踐公約之情形為介紹 分析, 此或可作為我國法院相關檢驗模式及範例參考, 請參閱廖福特, 日本實踐聯合國兩人權公約之分析- 國內法院適用及國際審查報告, 臺灣國際法季刊, 第八卷第四期 ( 二 一一年十二月 ), 頁 對此等適用上的風險及檢討, 本文於 參 二 ( 三 ) 有更詳細之討論 15

16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否違憲, 均有拘束全國各機關及人民之效力, 業經本院釋字第一八五號解釋在案 立法院行使立法權時, 雖有相當廣泛之自由形成空間, 但不得逾越憲法規定及司法院所為之憲法解釋, 自不待言, 是以, 於憲法訴訟及大法官解釋之相關研究探討脈絡中, 一般而言, 均認為大法官解釋本身具有等同憲法的效力, 而有所謂的一般拘束力, 有時甚至是高於憲法之效力, 如釋字第四九九號解釋即宣告修憲條文失效, 因此, 司法院所為憲法解釋自有拘束 立法機關 及 法院 35 等之效力 職是, 在此, 應可理解為, 法院即便於其具體個案審理中, 認為某國內法係違反公約者, 然若事實上, 大法官亦已對於該可能違反人權公約之國內法條文 ( 即同一爭議問題 ) 暫時有初步的解釋者, 則不能依憑此公約之適用云云而認為大法官解釋對其無拘束力 其次, 退一步言, 即便認為本件係屬 有必要 適用公約者, 則其於 適用 上, 亦不無疑問 就本件裁判對於公約的引用及論證而言, 其於裁判理由 提及 公約者乃 而依後者羈押, 如端憑重罪罪名即予羈押, 何異於預先執行未定讞之刑罰, 有悖無罪推定原則, 亦與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所定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不符, 令人懷疑的是, 如是的 適用 果真為 適用? 所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所指為何? 本件裁判均未置一語, 更遑論其有更進一步地論證本案中系爭國內法律即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係 如何地違反公約? 最後, 就本件裁判對於公約的 適用 上, 本文認為, 最高法院突然丟出了 亦與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所定 候審人原則上不予羈押 不符 這句話, 其充其量僅能說其 談及了 本件事實和 公約中的哪一條相關 而已, 蓋不論是對於所涉公約權利的詮釋或系爭國內法律是如何地衝突 違反公約, 最高法院均噤若寒蟬, 而未對此加以說明, 更不用說, 其於裁判理由中多數論點均和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相同 或許可以這樣說, 事實上, 本案所要處理的問題, 在法院的 35 亦有反對見解認為司法院所為憲法解釋並不當然具有憲法位階, 如蘇俊雄大法官即於釋字第四 五號解釋之不同意見書中表示 : 多數通過之解釋理由書, 認為立法院行使立法權時, 雖有相當廣泛之自由形成空間, 但不得逾越 司法院所為憲法解釋 此將使法規個案合憲解釋之既成見解, 奉與立憲者所制定之憲法原則同位階, 而可限制新的立法決議 其法理之論據何在? 不無疑問, 而勿寧有不當限制立法者 形成法規之自由衡量權 之虞 16

17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認知上, 僅需引用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即為已足, 也因此, 對於本裁判 引用了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此一作為, 於理解上, 也僅屬一補充性的功能, 並不能說對於公約有如何適用上之實益 ( 二 ) 雖提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惟認公約與個案無涉或無 違之類型 裁判字號要旨裁判日期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號裁 36 定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五五號 37 裁定 至於對實體之爭執 立法院通過之公約等, 均與 本件聲請具保停止羈押無涉 觀諸 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第九條第三款後段規定 等候審判的人受監禁不應作為一般規則, 但可規定釋放時應保證在司法程序的任何其他階段出席審判, 並在必要時聽候執行判決 及第十四條第二款規定 受刑事控告者, 在未依法證實有罪之前, 應有權被視為無罪 等內容, 並未以無罪推定原則而否定羈押制度存在之價值 二 一 年一月七日 二 一 年一月十四日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 原審經訊問抗告人後, 審酌訴訟進行程度及其他一切情狀, 認抗告人涉犯加重強盜罪嫌重大, 並有相當理由認其有逃亡之虞, 裁定自九十九年一 二 一 年三月十一日 第二 九 38 號裁定 月十六日起, 延長羈押二月, 核與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意旨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等無違, 不得任意指為違法 最高法院 抗告人於現階段訴訟程序中, 尚難以羈押以外之 二 一 36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強盜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駁回其具保停止羈押聲請之裁定 ( 九十八年度聲字第三六 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37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違反貪污治罪條例等罪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 九十八年度矚上重訴字第六 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38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強盜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 九十七年度上訴字第四七九一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17

18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裁判字號 要旨 裁判日期 九十九年度台抗字 方法可資代替, 其三個月羈押期間即將屆滿, 但其羈押原因依然存在, 而有繼續羈押之必要, 因 年七月二十九日 第六 七 39 號裁定 予裁定延長羈押二月等旨, 核其論斷於法尚無違誤 亦與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意旨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精神未有不符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六 40 號裁定 原裁定並非以重罪為羈押之唯一原因, 且與比例原則 無罪推定原則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及 法院辦理刑事訴訟案件應行注意事項 第六十三項均無涉 抗告意旨任意指摘, 為無理由, 應予駁回 二 一 年八月十九日 從兩公約施行後, 雖談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 但持 系爭國內法與 該公約無涉或無違 的最高法院裁判, 共計五則 又於各該案件事實中, 除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號裁定係抗告人對於臺灣高等法院駁 回其具保停止羈押聲請之裁定提起抗告外, 其餘四則裁判均係抗告人等 不服二審法院之 延長羈押 裁定所提起之抗告 對於該等裁判, 大致 上可區分為 與公約 無涉 論 與公約 無違 論 兩大方向予以 說明 分析 1. 案例事實與公約 無涉 論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號及九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六 號等兩則裁定, 均係持案例事實與公約 無涉 之立論 也就是說, 該兩則裁定均認為各該案件事實和公約一點關係都沒有, 因此, 不會有具體個案所適用之國內法律違反公約或相衝突之問題 進一步言, 法院於判斷某國內法與公約有違或兩相衝突時, 其前提要件必然是 系爭案件事實是否涉及公約所保障之權利, 若再予細分, 則應再分別思考 若有涉及公約所保障之權利, 又屬何種權利, 最後方就系爭國內法和公約間適用之問題進行判斷及解釋 之所以必須按該等步驟逐一檢驗, 實有其思考 39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違反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等罪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 九十九年度上訴字第七 二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40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因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 九十八年度上更 ( 一 ) 字第一三四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18

19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上的順序性 : 蓋若系爭案例事實及所涉國內條文並無涉及公約權利, 訴訟案件之上訴人 / 抗告人即無法就系爭案件是如何違反公約保障之權利而為主張 ; 而若案例事實雖涉及公約所保障之權利, 惟該等權利實已受既有國內法所保障, 自無再特別主張公約保障權利之必要 (1)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號裁定 : 本件抗告人於抗告理由中主張 立法院已通過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及 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 本件係違法逮捕 違法羈押, 原裁定駁回抗告人具保停止羈押之聲請, 違反比例原則及無罪推定原則, 對此, 最高法院則以 至於對實體之爭執 立法院通過之公約等, 均與本件聲請具保停止羈押無涉 予以回應 抗告人雖未具體指出何項公約所保障之權利受侵害, 惟若從裁判案由即 殺人罪聲請具保停止羈押 及抗告人所稱理由 立法院已通過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及 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 本件係違法逮捕 違法羈押, 原裁定駁回抗告人具保停止羈押之聲請, 違反比例原則及無罪推定原則 等字眼合併觀察, 應可得知, 其係主張 本件聲請具保停止羈押未獲准 違反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規定, 乃至於同條第一項之權利 41, 因此, 法院即應就系爭案件事實是否涉及公約所保障權利之問題予以釐清 然而, 從裁判理由中僅稱 至於對實體之爭執 立法院通過之公約等, 均與本件聲請具保停止羈押無涉, 可以看出, 最高法院對於公約幾乎是絕口不提 惟若對照前揭 參 二 ( 一 ) 同為最高法院所作出之最高法院九十八年度台抗字第八一三號裁定, 應可看出, 有關羈押之議題, 或可於檢驗後得出 無違公約 之結論, 但若稱 與公約無涉 無關, 實過於牽強 是以, 於本件中, 法院對於案例事實 如何的 無涉 公約 的確應詳加說明, 否則恐將生公約適用違誤之問題 (2)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六 號裁定 : 本件抗告人係於抗告理由中主張 抗告人所犯雖為重罪, 但如無逃亡 滅證致難進行追訴 審判或執行之危險, 即欠缺羈押之要件, 單以重罪羈押, 可能違背比例原則 無罪推定原則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 41 公約第九條第一項 : 人人有權享有身體自由及人身安全 任何人不得無理予以逮捕或拘禁 非依法定理由及程序, 不得剝奪任何人之自由 19

20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約 候審人原則不予羈押 之原則, 對此, 最高法院則以 原裁定並非以重罪為羈押之唯一原因, 且與比例原則 無罪推定原則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及 法院辦理刑事訴訟案件應行注意事項 第六十三項均無涉 予以回應 相對於上開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號裁定, 本件抗告人不僅認為本件案例事實涉及公約權利, 其更具體指出本件案例事實係涉及公約所保障之 候審人原則不予羈押 權利, 然而, 法院仍以 無涉論 予以回應, 此公約適用說明的欠缺及未詳加回應, 亦有公約適用瑕疵之問題 2. 案例事實與公約 無違 論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五十五號 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二 九號及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 七號等三則裁定均係持各該案例事實與公約 無違 之立論 也就是說, 該三則裁定均認為, 雖各該案件事實均和公約有關, 但適用後並無系爭國內法律違反公約或相衝突之問題 然而, 該三則裁定雖均認為各該案件事實與公約 有涉, 但若進一步仔細地觀察該三則裁判理由之構成, 即不難發現, 其等對於 無違 一說, 完全無任何說理可言 此外, 本文認為值得注意且屬重要者, 乃係有關法院適用公約之立場及態度問題 質言之, 若仔細探究上揭五則裁定, 將發現最高法院之所以於裁判理由中談及公約適用之原因, 也就是說, 最高法院於該等裁判中之所以會對於公約適用的問題表示意見, 均係因各該案件之抗告人等 主動提出 系爭案例事實有國內法違反公約等論點 42, 最高法院方予 42 以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五五號裁定為例, 抗告人即主張 : 抗告意旨( 十二 ) 我國於九十八年三月三十一日經立法院第七屆第三會期第六次會議審議通過兩公約, 並於同年十二月十日通過兩公約施行法 該兩公約效力儼然高於或優於國內法 依 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第九條第三款後段規定 等候審判的人受監禁不應作為一般規則, 但可規定釋放時應保證在司法程序的任何其他階段出席審判, 並在必要時聽候執行判決 第十四條第二款規定 受刑事控告者, 在未依法證實有罪之前, 應有權被視為無罪 基於無罪推定原則, 羈押不應被當成一般規則, 而應翔實審慎研求有無羈押之法定事由 有無羈押之必要性, 是否合乎比例原則 適合性原則 最小干預原則 有無其他替代方案等, 以期被告人權及訴訟實施之均衡維護 原裁定全未衡酌上開各攸關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所規範之實質原理及 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所揭櫫之人權保障條款, 顯然違法 20

21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回應, 或許此種 現象 並非本類型所獨有 43, 但至少可以確認的是, 從上揭本文所整理之 抗告人抗告理由 vs. 最高法院於裁判理由之回應 以觀, 法院於適用公約上, 似乎始終處於 被動 適用 回應之立場及態度 對此, 本文認為, 法院就各當事人所提出的訴訟資料 ( 上訴意旨 抗告意旨 ), 予以整理並釐清相關爭議問題, 續而表示意見 作出決定, 此當無疑問, 惟在公約適用上, 若亦採如是之立場, 則似與我國引進公約適用之初衷有所違背, 蓋按前揭 貳 一 之相關說明及公約施行法第四條規定 : 各級政府機關行使其職權, 應符合兩公約有關人權保障之規定, 避免侵害人權, 保護人民不受他人侵害, 並應積極促進各項人權之實現, 其所賦予法院之任務, 應係促使法院能於其案件審理中更為 積極 主動 地於個案中適用公約, 以促進人權的實現 也因如此, 本文擔心的是, 若往後司法裁判於適用公約上, 均僅係因上訴人或抗告人有相關主張後, 法院才表示對公約適用之意見者, 則此消極的互動模式將可能造成若干瑕疵, 如案件雖涉及公約保障權利, 但當事人漏未主張, 而法院也因此無進一步釐清 適用者, 此當屬有適用瑕疵之問題 ; 又如, 即便於上訴人或抗告人對於公約適用有所主張, 然法院卻草草幾句帶過之情形, 就此, 亦將生 看似有適用, 實則無適用 之弊病 因此, 法院應 積極 地適用公約 檢驗國內法與公約衝突的問題, 否則, 徒有引進公約, 卻在法院執行上打了折扣, 引進公約之最終目的即保護人民權利仍將係空空如也 ( 三 ) 認釋字第六六五號乃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 實類型 裁判字號要旨裁判日期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四一 44 號裁定 又上開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已對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限縮解釋, 應可認係對公 民與政治權利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 實, 法院審酌應否羈押被告時, 仍應以上開解釋意旨為依歸, 於依一般正常人合理判斷涉犯 二 一 年二月十日 43 若從各該抗告人所提出之抗告理由及法院於裁判理由之回應來看, 本文於 參 二 所整理之 ( 一 ) ( 三 ) 類型中, 亦存有此種 法院被動適用公約 之現象 44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等二人因強盜殺人等罪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延長羈押之裁 21

22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裁判字號要旨裁判日期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四九 45 號裁定 重罪之被告有逃亡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得依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羈押被告 又上開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已對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限縮解釋, 應可認係對公 民與政治權利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 實, 法院審酌應否羈押被告時, 仍應以上開解釋意旨為依歸, 於依一般正常人合理判斷涉犯重罪之被告有逃亡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得依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羈押被告 二 一 年八月十二日 最高法院一 年度台抗字第一一三 46 號裁定 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著有明文 47 上開解釋已對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限縮解釋, 應可認係對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法院審酌應否羈押被告時, 若依一般人合理判斷涉犯重罪之被告有逃亡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非不得依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羈押被告 二 一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四一號 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四 九號及一 年度台抗字第一一三號等三則裁定均屬於 認大法官釋字 第六六五號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之類型 若自裁判要 旨觀察, 應不難發現, 該等裁定所使用之字眼大同小異, 均認為 釋字 定 ( 九十八年度囑上重更 ( 十一 ) 字第七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45 值得注意的是, 本件乃邱和順案, 案件事實同於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一四一號裁定 ( 前引註四十四 ), 只不過本次抗告人僅有邱和順一人 抗告人邱和順因強盜殺人等罪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延長羈押之裁定即臺灣高等法院九十八年度矚上重更 ( 十一 ) 字第七號裁定, 提起抗告, 嗣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46 本案之事實乃係抗告人等三人因傷害致人於死案件, 不服臺灣高等法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 九十九年度上訴字第三六 二號 ), 提起抗告, 經最高法院裁定 抗告駁回 47 司法院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理由書 : 惟查依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及第一 一條之二之規定, 法官決定羈押被告之要件有四 : 犯罪嫌疑重大, 有法定之羈押事由, 有羈押之必要 ( 即非予羈押, 顯難進行追訴 審判或執行 ), 無同法第一一四條不得羈押被告之情形 是被告縱符合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之羈押事由, 法官仍須就犯罪嫌疑是否重大 有無羈押必要 有無不得羈押之情形予以審酌, 非謂一符合該款規定之羈押事由, 即得予以羈押 22

23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第六六五號解釋, 已對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限縮解釋, 應可認係對公民與政治權利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申言之, 其等並不否認系爭案件涉及公約所保障之權利, 且指出該權利即為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者, 並表示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重罪羈押規定本身並不能作為 唯一 予以羈押之要件 也就是說, 若僅從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文義解釋, 即單純以 重罪 即予 羈押 者, 顯然違反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規定 就此, 該等裁判均認須對其作 限縮解釋, 也就是應如同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理由書中所示般, 重罪羈押應再參酌 相當理由 方得為之 因此, 即便被告符合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之羈押事由, 然而法院於此情形下, 仍須就 犯罪嫌疑是否重大 有無羈押必要 有無不得羈押之情形 即所謂 相當理由 48 予以審酌, 非謂一符合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之羈押事由, 即得予以羈押, 而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即為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具體展現 1. 本類型均受 裁定駁回 之癥結點所在 就前揭 參 二 ( 一 ) 所解析之 適用公約第九條第三項進而認重罪羈押有違無罪推定原則 類型 ( 下稱 前類型 ) 與本段 認大法官釋字第六六五號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類型 ( 下稱 後類型 ), 均引用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其等在 相當理由 限縮解釋 等觀點的論述上看似亦如出一轍, 惟論理上既然如此類似, 則有疑問的是, 何以前類型之裁判結果乃 原裁定撤銷, 發回原審更為裁定, 而後類型則仍係 裁定駁回 基此, 既然這兩種類型於推論 論點的支撐上如此相似, 結論卻又天南地北, 因此, 本文認為, 對於致前 後類型生差異之癥結點所在, 應屬值得比較探討的觀察重點 若從 相當理由 限縮解釋 之立論, 該二類型實屬相同, 其等均認為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重罪羈押規定應以 相當理由 之要件予以 限縮解釋, 始符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意旨 也就 49 是說, 若以三段論法中 大前提 小前提 結論 之邏輯比擬, 該等 相當理由 限縮解釋 要件的成立及要求屬於 大前提, 而該前 後類 48 即審酌 若依一般人合理判斷涉犯重罪之被告有逃亡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非不得依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規定羈押被告 49 王澤鑑, 法律思維與民法實例, 臺北, 自版, 二 一一年, 頁

24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型即係屬 大前提 一致的情形, 因此可初步判斷, 構成 結論差異 之關鍵應即在於具體案例事實涵攝於要件時的 小前提 中, 是以, 本文試圖從前 後類型於具體案例事實涵攝之過程中, 窺探其中的落差 前類型即最高法院九十八年度台抗字第八一三號裁定, 其案例事實原貌乃抗告人涉犯殺人罪嫌, 業經原審判決, 相關證人亦已交互詰問完畢, 而抗告人又因本案羈押已年餘, 家中現有三名未成年子女原由抗告人之妻扶養, 但當時抗告人之妻亦因案羈押於臺灣高雄看守所, 致三名未成年子女乏人照顧, 流離失所, 因此請求法院准許被告具保停止羈押, 而最高法院於本案中即認為原審漏未審酌以下兩點 : (1) 抗告人在原審所為具保停止羈押之聲請, 所述家庭變化之現狀及已羈押年餘等情, 如果屬實, 抗告人是否因而受牽制, 而不致逃亡? (2) 就重罪羈押之事由部分, 僅以抗告人所犯殺人罪業經第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為由, 即認原羈押原因未消滅而駁回聲請, 並未審酌是否有相當理由認為有逃亡之虞或湮滅 偽造 變造證據或勾串共犯或證人之虞 後類型則以最高法院九十九年度台抗字第六四九號裁定即邱和順案為例, 抗告人邱和順前經原審法院以其涉犯強盜殺人罪嫌重大, 且有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之情形, 認非予羈押, 顯難進行審判及保全刑罰之執行, 而於二 九年八月十四日起執行羈押, 其間曾經原審法院多次裁定延長羈押二月 ; 嗣二 一 年七月十三日第四次延長羈押期間屆滿前, 原審法院以其羈押原因仍然存在, 認有繼續羈押之必要, 而裁定自二 一 年七月一四日起再延長羈押二月 雖抗告人邱和順亦係以大法官釋字第六六五號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為由, 不服原審法院延長羈押之裁定, 而提起抗告, 惟最高法院仍予裁定駁回, 其主要理由在於對 相當理由 之解釋, 即 : 重罪常伴有逃亡 滅證之高度可能, 該高度可能, 乃趨吉避凶 脫免刑責 不甘受罰之基本人性, 是若依一般正常人之合理判斷, 可認為該犯重罪嫌疑重大之人具有逃亡或滅證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已該當於前述 相當理由 之認定標準, 不以達到充分可信或確定程度為必要 基此, 則可得知, 前 後類型的差異關鍵乃在於各該裁判對於 相當理由 的認定落差 於前類型, 最高法院 很確實地 考量了本件抗告人 家庭變化現狀 羈押後情勢變遷及原審僅以重罪就予以羈押 等問題, 因而撤銷了原審裁定 ; 而後類型, 最高法院則是直接稱 重罪常 24

25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伴有逃亡 滅證之高度可能 是若依一般正常人之合理判斷, 可認為該犯重罪嫌疑重大之人具有逃亡或滅證之相當或然率存在, 即已該當於前述 相當理由 之認定標準, 此種 重罪 = 相當理由 的 鬼打牆 說法, 即是最高法院據以駁回之關鍵, 自此也可以理解, 即便是採重罪羈押的相當理由之限縮解釋, 癥結點仍在法院如何對於該等要件為解釋及運用於具體案件中 50 縱使如此, 並不表示最高法院對於公約適用的論理, 也就是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即是對於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落實 該點, 係屬正確無誤, 以下繼續就此作檢討分析 2.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 對於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具體落實? 最高法院於本類型裁判中, 均以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已對同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為限縮解釋, 應可認係對公民與政治權利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 法院審酌應否羈押被告時, 仍應以上開解釋意旨為依歸 對於公約適用表示意見, 自此, 可以歸納最高法院對於公約適用之思維模式為以下幾點 : (1) 肯認該等案例事實涉及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權利 ; (2)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一 一條第一項第三款重罪羈押規定本身的確有所疑義 ; (3) 惟該國內法規定之問題及瑕疵已為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所 治癒, 因此,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即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具體落實 針對上開 (1)(2) 點, 應屬無疑 惟對於 (3) 所稱者, 則不無疑問 因一國內法爭議問題經司法解釋處理及作成決定者, 並不當然等同該號解釋即符合人權公約意旨, 蓋司法解釋之作成, 或囿於個案基本權利保障的思考, 或為架構客觀國內憲政秩序所致, 因此, 並不表示 當時 的司法解釋有考量或參考人權公約意旨, 又即便認為該號司法解釋於作成時, 有對於人權公約保障權利意旨提出相關說法及解釋, 但司法解釋本身本應隨時代更迭而與時俱進 51, 為了人權保障的提升及完善, 該 50 對 重罪羈押 = 相當理由 之論理, 認係 循環論證 之相關批評, 可參閱臺灣人權促進會 兩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彙整, 二 一一年台灣人權報告 - 兩公約民間社團影子報告, 臺北, 自版, 二 一二年, 頁 這也是於學理上對於大法官解釋拘束力的討論脈絡中, 認 大法官解釋並不拘束大法官自己本身 的當然結果 25

26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舊時作成之司法解釋也可能已經和後來正在進行中 被解釋補充而更顯完整的人權公約意旨有所落差 因此, 若逕以 該則國內法問題業經某號司法解釋處理 之立論予以規避公約適用者, 則此說法既缺乏說服力, 且亦存上開所稱 司法解釋本身根本未慮及公約意旨 等風險存在 況嚴格而論, 釋字第六六五號解釋 = 對於公約第九條第三項之具體落實 如是說法, 並不能說是適用了人權公約, 所謂適用公約應係指法院按人權事務委員會審查各國報告之意見 個案申訴之決定及一般評論意見等予以解釋, 職是, 法院此 具體落實 之見解, 難認係所謂的 適用公約 肆 結語 兩公約施行法是我國第一次以國內法的立法予以填補無法存放批准書, 使得國際人權公約有國內法之地位, 如此當屬與國際人權接軌的新氣象及開端 又我國既已簽署了兩公約, 且將其內國法化後, 更制定施行法予以施行, 此即表示與國際人權接軌之決心, 而法院作為司法人權保障的重要機關, 對於兩公約如何於裁判上充分展現人權保障之功能, 自當責無旁貸 於刑事裁判適用兩公約的研究中, 目前尚未見有國內文獻對於兩公約適用情形與其中的瑕疵處提出詳細的說明或分析 52 基此, 本文遂以兩公約施行後和羈押相關之最高法院裁判為觀察對象, 試圖勾勒出我國最高法院適用公約的情形及問題點 自本文之分析中, 筆者發現有若干公約適用之問題點可提出討論 首先, 自本文所選輯之各該裁判觀之, 其等經常端出大法官已作成的解釋予以填補或合理化其等於公約適用上的說理, 此或許可說是種 法院裁判 和 司法解釋 間的 競合, 惟同前所述, 對此 競合, 本文認為應再更細緻 更進一步思考其間的 不當連結 風險 及 落差 ( 如認為釋字第六六五號即係公約第九條第三項規定之具體落實問題 ) 本文亦認為, 對此等瑕疵, 其根本解決之道仍係回歸人權公約本身的檢視, 亦即兩公約施行法第三條所稱 適用兩公約規定, 應參照其立 52 自兩公約施行至今, 對於我國在法院適用兩公約之情形有所概觀介紹者, 目前有一筆文獻, 誠值參考, 參閱張文貞, 国際人権規範の実現への待望 台湾における両規約実施 2 年目における検討, 法律時報, 第八四卷五号 ( 二 一二年五月 ), 頁

27 論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九條第三項於我國刑事司法實務之適用情形 法意旨及兩公約人權事務委員會之解釋 其次, 從前揭裁判說明及分析中, 應不難發現, 最高法院對於公約的適用, 或僅 引用條號 或以 本件與公約無涉 與公約無違 一句匆匆帶過, 此等說法根本稱不上是 適用公約 若法院認此等 引用公約條號 的粗糙方式即屬所謂 適用公約 者, 則不禁令人懷疑, 此 引用條號 之舉, 是否僅係一 敷衍了事 自我催眠 確有 適用公約 之作用 又對此 粗糙適用公約 之現象, 若初步排除 審判者刻意規避面對適用公約 此一可能性, 本文認為, 究其原因, 應當還是肇於審判者尚未對於兩公約規定 兩公約立法意旨及兩公約人權事務委員會之解釋有所認識或仍不熟悉之故 至於正確適用公約之模式, 應當還是要回歸如本文前揭 系爭案件事實是否涉及公約所保障之權利 若涉及, 又係何權利 等步驟的建議, 方屬妥適 再者, 則是法院適用公約之立場及態度問題 對此, 本文認為, 法院應 積極 地適用公約 檢驗國內法與公約衝突的問題, 否則, 徒有引進公約, 卻在審判上打了大大的折扣, 此對於引進公約之最終目的即保護人民權利, 顯係無濟於事 徒勞無功 另外, 也是本文認為於現行立法及救濟體系上較為棘手的問題, 即關於救濟途徑之不完備及應如何建立之部分 雖然本文於 貳 三 部分概略說明了 漏未適用公約或適用不當 vs. 判決適用法令不當或違背法令 之相關救濟概念, 然而, 事實上, 若 最高法院 確實作出了刑事裁判且該等裁判亦屬 適用公約上有瑕疵 之情形者, 則因為 最高法院 係終審法院, 其所作出之裁判, 自無 上訴 之救濟可能, 亦即, 於此等情形下, 各該裁判之當事人應如何面對 如何提起救濟即是個大問題, 是否應許可其等提起 非常上訴? 但若以本文所選輯的九則 裁定 為例, 該等 駁回之裁定 又應如何救濟? 說來說去, 觀諸現行救濟制度, 似乎最終也僅能偏向或走向 聲請釋憲 一途?! 53 最後, 本文要特別強調的是, 在人權保障的思維上, 兩公約於我國的施行可說是開了一扇窗, 而於司法的崗位上, 特別是法院未來在面對各該法律問題 人權保障權利議題時, 若能用一定的高度 更寬闊的思 53 值得一提的是, 有審查委員從羈押 抗告制度等切入, 認為 : 羈押在檢察官運用實務上, 常有不同的考量方式, 有賴現任檢察機關不斷的教育訓練予以導正, 另我國的抗告制似乎亦有檢討必要, 否則會造訴訟資源上之浪費, 對此寶貴意見, 本文深表贊同 27

28 中華國際法與超國界法評論第九卷第一期 維, 來實踐 重視人權保障這塊, 對於當事人 裁判決定能一併思考兼顧國內法與國際人權之連結, 不僅會使法院的人權保障形象更顯提升, 也將對於人權保障更有助益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