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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2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摘 要 當 回 頭 檢 視 著 人 類 的 歷 史, 並 且 從 中 擷 取 那 些 作 為 緬 懷 的 時 刻, 我 們 發 現 一 種 可 能, 這 是 關 於 紀 念 雕 塑 的 力 量, 紀 念 雕 塑 將 人 類 的 那 種 消 逝 的 感 動 加 以 具 體 化 隨 著 時 間 的 推 移, 這 些 物 體 與 物 件 也 進 化 為 一 種 探 索 自 身 的 可 能 ; 除 了 擁 有 著 過 去 保 存 記 憶 的 功 能 之 外, 更 大 的 面 向 是 來 自 於 形 式 上 的 開 拓 本 文 試 圖 分 析 雕 塑 紀 念 碑 的 時 空 標 的, 歸 結 出 一 種 意 義 上 的 轉 變, 並 冀 希 從 作 品 實 踐 中, 挖 掘 出 埋 藏 在 形 式 與 內 容 中 可 能 的 深 度 能 量, 作 為 檢 視 的 紀 念 雕 塑 發 展 的 途 徑, 來 展 示 其 另 一 層 容 貌 關 鍵 字 : 紀 念 雕 塑 精 神 性 時 代 信 仰 真 實 空 間

3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23 Abstract When inspecting the human history and pick those moments as cherishing the memory of from it, we find a kind of possibility about the strength of commemorating sculpture, which specified the disappearance emotion of human. As time goes on, these objects and things evolve as a kind of possibility of exploring oneself; besides having the function of preserving memories in the past time, they are the reclamation of forms in a bigger facet. This text attempts to analyze in the space-time marks of the sculpture monument, concludes a kind of transition of the meaning, and wishes to excavate out the depth possible energy which was buried in forms and contents as the way of viewing commemorative sculptures development to show another aspect. Keywords: memorial sculpture, spirituality, the faith of the times, real, space

4 24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一 理 想 的 造 形 運 動 紀 念 雕 塑, 作 為 人 類 最 古 老 的 藝 術 形 式 之 一, 它 背 負 著 歷 史 的 重 量 與 質 地, 並 支 撐 起 遠 古 先 民 的 精 神 空 間 從 蠻 荒 時 代 的 洞 穴, 到 古 希 臘 城 邦 的 廣 場, 那 些 被 賦 予 生 命 的 圖 騰, 帶 著 體 溫, 向 我 們 訴 說 遙 遠 的 文 明 倘 若 這 些 圖 騰 意 義 的 來 源, 是 人 類 對 於 世 界 的 想 像 所 賦 予 之 造 形 的 過 程, 那 他 們 又 是 如 何 在 形 式 與 圖 像 的 描 述 之 中 抓 取 意 義 的 輪 廓? 當 我 們 從 一 些 遠 古 的 遺 留 的 聖 物 中, 獲 得 它 與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的 關 聯, 倘 若 它 意 義 的 來 源, 是 在 那 種 聖 性 的 啟 迪 之 中 開 掘 其 價 值, 它 又 是 如 何 透 過 何 種 方 式 來 付 諸 於 實 踐? 這 之 中 除 了 書 寫 著 一 種 歷 史 的 濫 觴 之 外, 是 否 有 著 更 大 的 來 源 是 透 過 形 式 來 構 築 著 本 體 的 脈 絡? ( 一 ) 永 恆 的 造 形 在 人 類 早 期 的 文 明 中, 建 築 反 映 著 對 於 周 遭 自 然 事 物 的 理 解, 並 且 將 它 具 體 化 的 成 果, 他 們 藉 由 物 件 秩 序 特 性 結 構 光 線 與 時 間 的 狀 態 來 加 以 描 述 及 建 構 換 句 話 說, 人 類 透 過 了 這 些 元 素 來 築 構 出 自 己 的 世 界, 並 將 這 些 元 素 模 擬 成 一 種 意 義 非 凡 的 詮 釋, 詮 釋 了 人 類 創 建 的 過 程, 是 透 過 了 形 象 與 象 徵 所 集 結 而 成 的 小 宇 宙 我 們 從 埃 及 人 的 金 字 塔 建 築 中, 聯 繫 出 一 些 他 們 對 於 建 築 與 空 間 的 想 像 ; 這 些 由 巨 大 的 岩 石 所 匯 集 而 成 的 建 築 中, 材 料 的 堅 固 與 恆 久 的 概 念 來 自 於 高 山 和 岩 石, 持 久 性 因 應 著 關 於 人 類 生 殖 的 功 能 需 求, 岩 石 同 時 也 是 一 種 陽 具 崇 拜 的 象 徵, 1 埃 及 人 透 過 了 龐 大 的 巨 石 與 牆 面 將 這 些 力 量 具 體 化, 而 金 字 塔 就 是 1 早 期 的 地 中 海 式 建 築 幾 乎 都 使 用 大 量 的 岩 石 來 築 構, 透 過 這 種 堅 硬 與 巨 大 來 象 徵 著 生 殖 與 恆 久, 並 將 之 轉 化 為 一 種 垂 直 與 水 平 的 建 築 系 統 而 埃 及 建 築 中 所 強 調 的 直 交 結

5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25 集 結 這 些 抽 象 化 的 過 程, 所 交 構 出 這 樣 巨 大 的 垂 直 與 水 平 的 結 構 對 埃 及 人 來 說, 金 字 塔 就 像 是 人 造 山, 用 來 再 現 出 一 座 真 正 高 山 的 雄 偉, 它 更 像 是 一 條 具 有 涵 義 的 垂 直 軸 線, 用 來 連 接 大 地 與 天 空, 並 且 將 金 字 塔 與 太 陽 之 間 創 造 了 新 的 意 義 ; 且 金 字 塔 坐 落 在 綠 洲 與 沙 漠 的 交 界 位 置, 反 映 了 一 個 肥 沃 的 山 谷 之 於 無 垠 的 荒 蕪 之 地 2 換 句 話 說, 金 字 塔 將 疆 土 的 空 間 結 構 形 象 化, 並 且 是 作 為 他 們 認 識 世 界 的 模 型, 回 應 了 自 身 所 處 環 境 的 狀 態 因 此 我 們 可 以 說, 埃 及 人 利 用 了 形 象 和 象 徵 的 方 式, 將 他 們 理 解 的 世 界 具 體 化 一 些 中 古 歐 洲 的 建 築, 其 結 構 被 安 排 在 一 種 神 聖 意 涵 的 刻 意 路 線 之 中 我 們 理 解 過 去 的 背 景 在 於 建 立 一 個 宗 教 化 的 社 會, 而 神 權 的 概 念 就 是 作 為 展 示 世 界 的 主 要 基 礎, 為 了 體 現 這 種 精 神 的 意 念, 他 們 透 過 掌 控 著 自 然 間 非 物 質 (dematerialization) 的 元 素, 來 直 接 運 用 在 建 築 的 表 現 而 光 線 就 是 展 現 這 種 非 物 質 功 能 的 材 料 之 一, 它 同 時 被 視 為 一 種 神 聖 的 表 徵 在 中 世 紀 教 堂 的 例 子 中, 發 現 他 們 構 築 了 最 不 容 易 掌 握 的 自 然 現 象, 也 就 是 光 線, 並 且 被 引 入 成 為 表 達 建 築 特 性 的 主 要 方 式 ; 在 哥 德 式 (Gothic) 教 堂 中 所 運 用 大 量 的 彩 繪 玻 璃 窗, 企 圖 將 自 然 光 製 造 成 另 一 種 非 自 然 的 光 線 對 他 們 而 言, 光 線 透 過 彩 繪 玻 璃 具 有 雙 重 的 象 徵 意 義, 就 像 是 被 福 音 書 之 新 光 (lux nova, or new light) 照 亮 的 人 物 及 主 體 來 激 發 出 深 層 的 力 量 ; 3 宛 如 奇 蹟 被 形 容 從 最 神 聖 的 窗 戶 射 入 的 光 線 另 外 這 些 建 築 結 構 中, 明 確 指 向 了 某 種 秩 序 或 是 特 性, 這 也 暗 示 著 另 一 種 2 3 構 (orthogonal structures), 則 是 這 種 發 展 的 巔 峰 時 期, 它 與 自 然 間 的 元 素 進 行 一 種 深 刻 的 磨 合 Norberg-Schulz Christian 著, 施 植 明 譯, 場 所 精 神 邁 向 建 築 現 象 學 ( 台 北 : 田 園 城 市,1995), 頁 51 Honour Hugh Fleming John 著, 世 界 藝 術 史 ( 台 北 : 木 馬 文 化,2002), 頁 391

6 26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非 物 質 的 操 縱, 那 就 是 時 間 的 建 構 就 時 間 的 考 量, 基 本 上 說 明 了 另 外 一 種 向 度, 並 回 應 著 空 間 的 問 題 ; 時 間 在 這 裡 不 是 一 種 現 象, 而 是 現 象 的 連 續 和 變 化 所 形 成 的 秩 序 我 們 從 一 些 古 代 的 建 築 中, 經 由 一 條 神 聖 街 道 (via sacra) 引 導 向 中 心, 成 為 儀 禮 上 重 新 訂 定 的 宇 宙 事 件 在 基 督 教 巴 西 列 卡 (basilica) 教 堂 中, 路 徑 ( 正 殿 ) 和 目 標 ( 神 壇 ) 結 合 在 一 起 成 為 基 督 教 義 的 救 贖 路 程 4 換 句 話 說, 建 築 運 用 本 身 結 構 的 張 力, 並 藉 著 轉 換 主 要 的 短 暫 性 結 構 成 為 空 間 的 特 質, 表 露 出 一 種 方 向 性 或 是 運 行, 而 這 種 路 徑 基 本 上 存 在 著 象 徵 的 意 圖, 同 時 也 把 時 間 的 向 度 具 體 化 ; 有 時 候 路 徑 引 導 人 到 了 一 個 有 意 義 的 目 標, 當 到 達 目 的 時, 時 間 則 變 為 永 恆 由 上 述 的 內 容 我 們 得 知, 建 築 在 過 去 的 容 貌 就 像 是 世 界 的 縮 影, 而 宗 教 則 是 作 為 建 立 世 界 的 中 樞, 透 過 了 分 解 與 重 建 形 象 來 回 應 著 空 間, 來 達 到 一 種 崇 高 的 經 驗 而 雕 塑 如 同 建 築 是 作 為 整 序 世 界 的 楔 子, 自 現 代 主 義 以 前, 5 它 的 功 能 是 用 來 美 化 神 殿, 透 過 一 些 雕 像 陳 列 或 用 來 裝 飾 凡 俗 的 事 物 換 句 話 說, 雕 塑 就 如 同 壁 畫 鑲 嵌 畫 或 是 染 色 玻 璃, 它 並 非 被 視 為 一 種 獨 立 的 藝 術, 是 被 包 含 於 當 時 整 體 藝 術 當 中 的 一 個 部 分, 並 沒 有 一 個 確 切 的 名 稱 來 表 示, 它 只 是 作 為 一 種 崇 拜 的 裝 飾 物 這 時 期 的 雕 塑 它 是 附 屬 於 建 築 之 中, 而 它 的 材 料 基 本 上 是 採 用 某 些 能 夠 持 久 的 物 質, 像 是 石 頭 大 理 石 青 銅 或 木 材 等 等, 並 且 是 作 為 神 學 式 的 主 題 及 整 體 建 築 的 一 部 份 : 4 5 Norberg-Schulz Christian 著, 施 植 明 譯, 場 所 精 神 邁 向 建 築 現 象 學, 頁 56 此 處 所 稱 的 現 代 雕 塑 採 Herbert Read 於 現 代 雕 塑 史 一 書 中, 幾 乎 與 繪 畫 範 疇 的 塞 尚 ( ) 同 時 代 的 羅 丹 ( ) 的 雕 塑 為 序 曲 所 開 展 的 雕 塑 發 展 直 到 二 次 戰 後, 可 以 六 十 年 的 重 要 藝 術 流 派 為 前 提 之 當 代 藝 術

7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27 為 了 適 合 塑 像 的 位 置, 由 延 長 的 部 份 轉 而 連 接 教 堂 線 條 升 高 的 垂 直 部 份 : 腿 被 保 存 在 一 起, 手 臂 被 壓 在 身 體 上 ; 有 時 聖 者 被 拉 細 和 伸 展 通 過 大 門 側 柱, 較 不 尋 常 的 水 平 效 果 被 加 強 了 6 雕 塑 的 位 置 是 被 安 排 於 建 築 ( 教 堂 ) 之 中, 並 且 與 建 築 的 結 構 緊 密 的 嵌 合, 甚 至 有 時 候 也 必 須 順 應 建 築 中 的 物 件 去 改 變 它 外 在 的 型 態, 我 們 從 夏 特 爾 (Chartres) 教 堂 中 的 拉 長 的 人 物 雕 塑 發 現, 雕 塑 依 附 在 建 築 結 構 之 上, 並 且 作 為 一 種 圖 解 式 的 聖 經 換 句 話 說, 當 所 有 的 事 物 被 視 為 神 性 的 昭 顯, 造 形 藝 術 便 朝 向 自 然 主 義 的 發 展, 像 是 海 姆 斯 教 堂 的 聖 母 拜 訪 (Visitation), 被 解 讀 為 懷 著 耶 穌 與 施 洗 者 約 翰 的 兩 位 莊 嚴 高 貴 的 母 親, 進 行 安 靜 的 交 談, 他 們 衣 服 上 密 實 的 皺 褶, 暗 示 身 體 的 重 量 與 心 理 的 重 擔, 7 它 們 長 久 以 來 一 直 強 調 的 寓 意 依 舊 重 要 這 些 古 典 雕 塑 及 建 築 物 的 裝 飾, 它 們 被 融 合 於 獨 特 無 雙 的 統 一 之 中, 來 確 立 一 種 整 全 的 藝 術 形 式 當 我 們 描 繪 著 早 期 人 類 發 展 的 歷 程, 並 從 中 找 尋 一 種 對 於 空 間 的 思 考, 這 是 對 於 世 界 的 想 像 與 模 仿 而 成 的 總 體, 它 不 僅 只 是 回 應 了 建 築 與 空 間 的 安 排, 我 們 也 看 見 雕 塑 是 被 視 為 與 建 築 同 時 被 思 考 的 一 個 整 體, 它 們 的 結 構 有 著 相 同 的 表 徵, 同 樣 都 是 服 膺 於 宗 教 世 界 的 形 象 與 特 徵, 並 且 從 中 發 掘 一 種 與 自 然 間 的 平 衡 ( 二 ) 雕 塑 作 為 一 種 時 代 信 仰 紀 念 雕 塑 就 像 是 作 為 照 應 世 界 的 鏡 子, 我 們 透 過 鏡 像 中 的 內 容 來 理 解 這 世 界 的 組 成 就 古 典 雕 塑 的 意 義 來 說, 我 們 從 不 斷 湧 現 出 神 聖 符 徵 6 7 Durant Will 著, 基 督 教 巔 峰 的 文 明 ( 台 北 : 幼 獅 文 化,1974), 頁 202 Honour Hugh Fleming John 著, 世 界 藝 術 史, 頁 397

8 28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來 體 現 著 宗 教 所 確 立 的 形 象, 並 且 付 諸 於 一 種 深 刻 的 實 踐 力 這 同 樣 出 現 在 構 成 主 義 的 情 境 中, 透 過 新 材 料 的 語 言 來 歌 頌 著 時 代 的 榮 耀, 就 像 是 透 過 信 仰 的 力 量 來 聯 繫 與 雕 塑 的 密 切 關 聯, 並 且 傳 達 出 一 種 有 形 的 崇 高 如 果 我 們 說 人 類 的 活 動 而 勾 勒 出 了 世 界 的 邊 際, 那 紀 念 雕 塑 則 是 為 這 些 活 動 提 供 了 一 個 參 照, 並 作 為 抓 取 這 無 窮 輪 廓 的 驛 站 透 過 了 紀 念 雕 塑 的 力 量, 重 新 省 視 了 世 界 所 制 定 的 準 則, 並 且 回 應 了 各 個 時 代 的 標 向 我 們 從 中 發 現 它 的 意 義, 不 只 來 自 造 形 或 形 式, 它 更 大 的 標 的 是 直 指 著 一 種 偉 大 的 遠 景, 這 遠 景 告 訴 人 類 如 何 透 過 實 踐 的 力 量 來 組 構 出 他 們 理 想 中 的 世 界 1. 崇 拜 性 的 裝 飾 在 西 元 1000 年 後 的 兩 個 世 紀 中, 歐 洲 到 處 充 斥 著 一 種 獨 特 形 式 的 建 築 結 構, 這 種 建 築 結 構 以 特 殊 的 張 力 形 式 侷 限 著 某 種 均 衡 的 尺 度, 它 同 時 強 調 了 垂 直 線, 並 且 有 著 大 型 窗 與 石 拱 形 的 天 花 板 這 是 透 過 宗 教 信 仰 成 為 社 會 動 力 的 一 個 時 期, 這 個 時 期, 歐 洲 大 力 發 展 哥 德 式 建 築, 經 由 對 於 宗 教 與 藝 術 熱 誠, 透 過 技 術 問 題 而 進 化 得 來 的 成 果 ; 作 為 一 個 宗 教 教 化 的 空 間, 哥 德 式 建 築 的 建 立 是 一 個 集 中 社 會 象 徵 性 之 精 神 力 量 與 物 質 的 場 域 諾 曼 地 的 聖 皮 耶 修 道 院 (Saint-Pierre-sur-Dives) 院 長 Haymo, 對 此 留 下 了 更 詳 盡 的 記 載, 他 把 它 看 作 是 一 場 信 仰 的 復 興 運 動, 影 響 了 社 會 所 有 的 階 級 : 新 的 從 未 聽 過 的 回 歸 主 耶 穌 的 方 法 世 上 有 權 勢 的 君 王 富 家 子 弟 貴 族 男 男 女 女, 都 彎 下 了 他 們 驕 縱 傲 慢 的 頸 項 而 就 貨 車 的 馬 具, 如 同 負 重 的 牲 畜 ; 他 們 把 車 拖 至 基 督 的 居 處, 車 上 滿 載 了 酒 穀 物 油 石 頭 木 材, 還 有 所 有 的 生 活 必 需 品, 或 是 興 建 教 堂 的 所 有 物 品 ; 在 過 去, 誰 曾 經 看 過 聽 過 這 樣 的 情 景? 但 是, 當 他 們 拖 著 這 些 重 物 時, 有 一 件 令 人 敬 佩 的 就 是, 當 有 上 千 人 繫 上 馬 車

9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29 時, 他 們 卻 在 如 此 寂 靜 之 中 邁 開 步 伐, 聽 不 到 一 句 喃 喃 自 語, 如 果 沒 有 親 眼 看 過 此 景, 可 能 會 相 信 這 龐 大 的 群 眾 中, 其 實 並 沒 有 一 個 人 在 場 8 也 就 是 說, 這 個 時 期 的 普 羅 大 眾 熱 衷 於 宗 教 狂 熱 的 程 度 甚 至 超 過 了 他 們 對 於 自 身 生 活 的 物 質 享 受, 堅 信 一 切 的 賞 罰 皆 來 自 上 帝, 並 透 過 教 會 藉 此 將 生 活 的 窮 苦 得 到 一 種 心 靈 的 寄 託, 我 們 也 可 從 中 得 知 當 時 社 會 的 結 構 與 生 活 型 態 : 教 堂 作 為 一 種 生 活 型 態 的 核 心, 人 們 在 這 之 中 從 事 大 部 分 的 社 會 活 動 在 哥 德 式 建 築 中, 雕 塑 的 表 現 與 題 材 大 都 繼 承 古 羅 馬 雕 塑 藝 術 的 傳 統, 經 由 這 個 傳 統 賦 予 基 督 教 題 材 表 現 的 內 容 ; 其 特 徵 是 不 重 視 對 於 客 觀 世 界 的 忠 實 再 現, 而 是 強 調 了 對 於 精 神 世 界 的 表 現 我 們 從 拉 恩 (Laon) 的 教 堂 中, 西 賽 羅 (Cicero) 的 雕 像 被 象 徵 為 演 說 術 亞 里 斯 多 德 (Aristotle) 是 代 表 邏 輯 性 ; 而 在 巴 黎 聖 母 院 (Notre-Dame, Paris) 西 正 面, 有 個 優 雅 的 蒙 眼 人 像, 她 代 表 著 猶 太 教 的 會 堂, 而 在 她 對 面 有 著 一 個 穿 著 輝 煌 的 斗 蓬 及 威 嚴 的 容 貌 的 女 子 雕 像, 它 象 徵 了 教 會 就 像 是 基 督 的 新 娘 9 雕 塑 被 運 作 為 闡 述 精 神 世 界 裡 的 個 別 元 素, 並 藉 由 這 些 元 素 的 總 和 來 建 構 一 個 神 聖 的 場 域 換 句 話 說, 雕 塑 內 容 昇 華 為 對 應 人 類 內 在 精 神 性 的 感 化 作 用, 這 個 感 化 的 作 用 目 的 在 於 實 現 宗 教 世 界 所 給 予 人 民 活 動 的 圭 臬 2. 物 質 的 烏 托 邦 創 造 性 的 工 程 設 計 這 句 話 或 許 可 以 作 為 二 十 世 紀 構 成 主 義 8 9 Honour Hugh Fleming John 著, 世 界 藝 術 史, 頁 393 原 書 引 自 H. Adams 譯, 聖 米 歇 爾 山 修 道 院 與 夏 爾 特 主 教 堂 ( 波 士 頓,1904) Durant Will 著, 基 督 教 巔 峰 的 文 明, 頁 206

10 30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Constructivism) 的 寫 照, 而 它 是 一 個 伴 隨 工 業 革 命 而 產 生 的 理 念 並 作 為 當 時 藝 術 家 面 臨 所 在 環 境 的 共 識 課 題 ; 直 接 影 響 著 當 時 藝 術 家 運 用 大 量 的 金 屬 玻 璃 等 工 業 素 材 作 為 作 品 的 原 料, 並 且 進 行 一 種 組 構 而 就 創 作 思 維 層 面, 他 們 將 這 些 材 料 賦 予 一 種 等 同 當 時 工 業 環 境 的 意 義, 材 料 對 他 們 而 言 不 只 是 作 為 作 品 結 構 性 的 處 理, 更 大 的 面 向 是 在 於 他 們 對 於 時 代 性 的 歌 頌, 對 於 一 種 機 械 時 代 中 的 速 度 與 力 量 的 崇 尚 於 1914 年 期 間, 莫 斯 科 的 一 群 藝 術 家 就 嘗 試 將 工 程 設 計 技 術 應 用 在 雕 塑 藝 術 的 創 建, 由 此 建 造 的 物 體 被 稱 為 建 築 結 構 (construction) 發 展 這 種 概 念 的 推 動 者 是 塔 特 林 (Vladimir Tatlin, ), 他 於 1919 年 製 作 了 第 三 國 際 紀 念 碑 (Monument to the Third International) ( 圖 1), 並 且 在 1920 年 蘇 維 埃 第 八 次 代 表 大 會 中, 以 模 型 的 形 式 出 現 ; 這 件 作 品 可 以 作 為 當 時 工 業 滲 入 生 活 環 境 的 寫 照, 並 且 提 供 了 一 個 富 崇 高 理 想 性 的 藝 術 藍 圖 這 件 作 品 被 設 計 成 紐 約 帝 國 大 廈 的 兩 倍 之 高, 並 且 運 用 了 玻 璃 與 鋼 鐵 材 料 建 造, 它 運 用 鋼 骨 的 結 構 來 支 撐 一 個 玻 璃 圓 錐 體 和 圓 柱 體, 這 些 物 體 被 懸 置 在 一 個 不 對 稱 的 動 力 軸 之 上, 遠 看 就 像 是 一 座 傾 斜 的 艾 菲 爾 鐵 塔 (Eiffel Tower), 整 個 建 築 將 其 螺 旋 結 構 推 向 高 空, 這 樣 的 運 動 不 僅 僅 限 於 靜 止 的 設 計 根 據 塔 特 林 的 設 計 圖, 紀 念 碑 本 身 是 會 旋 轉 的 ; 玻 璃 圓 柱 體 每 年 繞 其 中 心 旋 轉 一 周 這 一 部 分 的 建 築 被 設 計 來 舉 辦 一 些 演 說 會 議 和 國 會 例 會 的 功 能, 而 圓 錐 體 完 成 旋 轉 一 周 的 時 間 為 一 個 月, 其 設 計 功 能 是 用 於 舉 辦 一 些 執 行 性 的 活 動, 紀 念 碑 頂 部 有 一 個 立 方 體 的 結 構, 完 成 一 次 旋 轉 約 耗 時 一 天, 是 一 個 空 中 的 信 息 中 心, 整 個 建 築 就 像 是 一 個 巨 大 的 開 放 式 空 中 屏 幕, 不 間 斷 地 傳 送 著 新 聞 的 電 波 Read Herbert 著, 李 長 俊 譯, 現 代 雕 塑 史 ( 台 北 : 大 陸 書 店,1990), 頁 94,

11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31 當 然 這 樣 的 一 個 浩 大 工 程 從 來 就 沒 有 實 現 過, 而 且 以 莫 斯 科 現 有 的 技 術 條 件 也 不 太 可 能 實 現 但 我 們 也 從 中 發 現 一 個 現 象, 這 個 現 象 說 明 了 藝 術 家 具 備 的 能 力, 並 從 雕 塑 的 創 建 上 付 諸 實 現 ; 塔 特 林 完 成 了 一 個 時 代 意 義 的 紀 念 雕 塑, 而 這 個 紀 念 雕 塑 並 非 透 過 象 徵 性 的 符 號 來 表 現 內 容, 而 是 將 材 料 本 身 轉 化 為 時 代 的 標 向, 向 世 人 昭 示 著 現 代 雕 塑 完 全 有 能 力 創 造 一 個 象 徵 新 時 代 里 程 碑 式 的 建 築 同 時 也 向 世 界 宣 告 了 一 種 新 的 藝 術 類 型 的 誕 生, 這 種 新 的 藝 術 類 型 以 鋼 鐵 玻 璃 等 新 材 料 為 基 礎, 表 現 著 充 滿 動 感 活 力 的 創 作 原 則 ; 它 結 構 性 原 則 大 抵 上 是 反 美 學 的, 並 且 反 映 了 馬 克 思 (Karl Heinrich Marx, ) 的 主 張, 相 信 物 質 生 活 的 生 產 模 式 決 定 了 社 會 政 治 和 知 識 的 進 展 他 的 主 要 目 標 是 社 會 功 利 主 義 和 成 為 物 質 主 義 者 藝 術 家 的 任 務 是 表 達 革 命 的 勞 工 階 級 的 抱 負 並 增 強 整 個 社 會 實 質 與 知 識 的 狀 況 3. 塑 造 精 神 古 典 雕 塑 是 被 包 容 於 建 築 體 之 中, 而 台 座 被 視 為 承 載 雕 塑 的 物 體, 而 它 的 形 式 大 致 可 分 成 三 個 部 份 在 建 築 中 所 放 置 雕 塑 的 巨 大 量 體, 它 被 當 作 支 持 雕 塑 平 衡 的 基 底 工 具 (Base) 或 化 身 成 為 一 個 柱 體, 是 能 夠 將 雕 塑 高 舉 的 台 座 (Pedestal) 甚 至 它 是 一 個 平 面 的 底 座 (Plinth), 目 的 是 來 分 離 雕 塑 與 地 面 的 功 能 11 台 座 在 古 典 雕 塑 中 所 扮 演 的 角 色 是 中 介 著 地 面 與 雕 塑 物 之 間 的 關 係, 這 裡 存 在 一 個 關 於 古 典 紀 念 邏 輯 的 崇 高 性 如 何 被 展 現 的 問 題, 台 座 也 就 扮 演 著 這 種 精 神 承 載 的 平 台, 也 就 是 雕 塑 透 過 台 座 的 功 能 來 呈 現 一 種 高 度, 藉 由 這 種 高 於 人 體 的 距 離 來 達 成 觀 看 的 崇 拜 心 理 換 句 話 說, 這 是 關 於 視 點 的 問 題, 它 透 露 了 古 典 雕 塑 形 11 原 書 引 自 Camilla Gray 侯 宜 人, 自 然 空 間 雕 塑 ( 台 北 : 亞 太,1994), 頁 36

12 32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式 所 建 立 起 的 一 個 關 於 紀 念 物 的 邏 輯, 彰 顯 了 人 與 雕 塑 之 間 所 存 留 的 距 離, 並 且 透 過 雕 塑 物 與 台 座 之 間 的 組 成, 來 共 構 一 個 形 而 上 的 精 神 領 域 它 的 形 體 就 像 是 一 些 特 殊 的 事 件 或 是 人 物 的 轉 化 物, 在 中 世 紀 的 時 空 架 構 之 下, 無 論 是 教 堂 中 關 於 聖 像 的 圖 騰 或 是 建 築 中 的 拱 形 雕 花, 這 些 不 斷 出 現 的 象 徵 式 雕 塑, 必 須 將 它 視 為 一 個 整 體, 這 個 整 體 確 立 了 當 時 對 於 宗 教 信 仰 的 熱 情, 使 人 們 為 了 將 這 種 精 神 狀 態 轉 化 為 實 質 的 圖 像 物, 以 作 為 心 靈 的 依 戀 : 這 些 雕 塑 的 圖 像 經 常 都 是 寫 實 的 超 過 了 理 想 化, 崇 拜 者 經 由 雕 塑 而 感 受 到 聖 者 的 存 在, 而 這 個 目 的 很 順 利 的 就 達 成 了, 人 們 就 像 是 對 較 古 老 信 仰 的 獻 身 者 般, 期 望 著 來 自 雕 像 的 奇 蹟 換 句 話 說, 它 除 了 造 形 範 疇 的 層 面 之 外, 也 被 視 為 一 種 精 神 承 載 的 政 治 符 碼, 當 然 中 世 紀 時 期 的 政 治 立 場 基 本 上 就 是 宗 教 立 場, 宗 教 透 過 了 自 身 符 號 的 物 質 化, 告 訴 了 人 們 世 界 背 後 的 一 切 事 物, 換 句 話 說, 它 透 過 了 這 些 形 象 去 告 訴 他 的 人 們 該 如 何 透 過 實 踐 的 力 量 去 更 接 近 神 紀 念 雕 塑 除 了 材 料 與 形 式 概 念 所 開 展 造 形 領 域 之 外, 背 後 牽 涉 了 該 環 境 的 主 導 來 推 動 著 實 踐, 就 像 是 信 仰 的 能 量, 它 同 時 也 改 變 了 造 形 的 思 維 在 這 過 程 中, 它 的 外 在 型 態 是 不 斷 地 在 變 化 : 從 對 象 的 寫 實 刻 畫 漸 變 為 關 於 材 料 自 身 的 物 理 真 實 性 從 中 世 紀 對 於 要 求 寫 實 性 的 刻 畫 成 為 一 種 儀 式 的 崇 拜 對 象, 或 是 成 為 某 些 功 能 再 現 來 訴 說 著 彰 顯 侯 國 的 榮 耀 及 描 寫 宮 廷 社 會, 因 應 這 些 題 材 使 得 紀 念 雕 塑 通 常 是 透 過 較 為 寫 實 性 描 述 的 方 式 呈 現, 目 的 是 再 現 了 某 種 真 實 現 場 的 氛 圍, 使 人 類 能 夠 重 回 到 這 個 感 動 的 時 刻 當 然 就 構 成 主 義 的 時 空 架 構, 它 已 經 脫 離 了 中 世 紀 藝 術 該 服 務 於 宗 教 的 特 質, 它 自 己 專 屬 的 另 一 塊 範 疇, 我 們 能 說 構 成 主 義 透 過 了 材 料 自 身 的 宣 示 作 用, 召 喚 了 對 於 工 業 時 代 的 憧 憬, 它 也 提 醒 了 紀 念 雕 塑 不 只 是 作 為 藝 術 自 身 的 特 定 範 疇, 更 大 的 面 向 是 在 於 與 社 會 的 對 話 就 造 形 意 義 層 面 更 趨 向 一 種 對 於 物 質 與 材 料 的 真 實 : 紀 念 雕 塑

13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33 不 再 只 是 作 為 象 徵 性 的 符 號, 而 是 透 過 了 材 料 與 材 料 之 間 所 共 構 而 成 的 物 理 實 體, 並 且 自 我 指 涉 來 訴 說 關 於 材 料 與 形 式 的 張 力, 並 接 合 對 於 自 身 環 境 的 真 實 性 因 此 紀 念 雕 塑 除 了 造 形 與 材 料 的 問 題 之 外, 也 回 應 於 一 種 生 活 的 寫 實, 它 們 除 了 擁 有 保 留 人 類 歷 史 的 軌 跡 之 外, 更 大 的 企 圖 是 在 建 立 當 下 性 的 時 代 脈 絡 二 雕 塑 的 遊 牧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建 立 崇 高 與 不 朽 的 精 神 指 標, 這 種 崇 高 來 自 宗 教 賦 予 的 圖 像 之 意 涵, 它 們 藉 由 象 徵 的 符 號 共 構 出 有 形 的 整 體, 就 像 是 一 個 微 型 化 的 空 間, 這 空 間 的 真 實 是 被 建 立 在 神 話 與 非 物 質 的 意 象 之 中, 並 與 人 類 活 動 進 行 緊 密 的 結 合 但 從 中 我 們 發 現 到 這 兩 者 空 間 的 交 互 與 差 別, 之 間 存 在 斷 裂 的 隔 離 ; 我 們 經 由 台 座 高 於 人 體 的 距 離, 或 是 過 度 的 理 想 之 形 象, 理 解 到 與 現 實 世 界 進 行 區 別, 透 過 這 樣 的 差 異 性 來 塑 造 出 理 想 的 場 域 二 十 世 紀 開 始, 我 們 看 見 這 穩 固 的 象 徵 範 疇 遭 受 動 搖, 現 代 主 義 透 過 的 實 踐 的 力 量, 硬 生 生 將 之 拉 扯 出 一 條 裂 縫, 經 由 這 縫 隙 窺 視 到 嶄 新 的 鋒 芒 ( 一 ) 主 體 的 變 異 雕 塑 脫 離 建 築, 可 從 十 三 世 紀 的 雕 刻 師 所 製 作 的 物 件 得 到 一 些 端 倪, 這 些 物 件 是 為 了 愉 悅 當 時 的 一 些 貴 族 而 製 作 的 柱 身 柱 頭, 及 他 們 在 部 分 富 裕 死 者 的 精 美 石 棺 上 所 刻 琢 橫 臥 的 雕 像, 但 這 時 期 的 雕 塑 還 是 被 建 立 在 一 個 宗 教 教 化 的 體 系 之 中, 它 也 統 治 了 西 方 雕 塑 近 兩 千 年, 直 到 了 羅 丹 (Auguste Rodin, ) 提 出 了 對 於 雕 塑 的 新 概 念, 才 打 破 了 這 長 久 以 來 西 方 雕 塑 的 理 論 模 型 它 將 雕 塑 完 全 的 脫 離 建 築 成 為 一

14 34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種 獨 立 的 藝 術 形 式, 並 且 開 創 自 我 的 體 系 脈 絡 ; 造 形 的 意 義 上, 雕 塑 之 於 繪 畫 造 就 了 作 品 本 身 關 於 量 體 的 特 殊 性, 這 說 明 了 一 個 空 間 問 題, 它 包 含 材 料 的 建 構 方 式 所 造 成 表 面 的 肌 理 質 地 結 構 密 度 就 構 成 的 形 式 要 素, 它 是 一 種 經 由 原 生 材 料 所 建 構 獲 得 的 成 果, 並 且 是 一 個 身 體 勞 動 的 產 物, 它 的 意 義 來 自 於 物 體 所 開 創 的 周 邊 性 內 容 大 體 來 說, 古 典 雕 塑 物 體 與 地 點 之 間 存 在 一 種 此 時 此 地 密 切 經 營, 它 是 用 來 陳 述 其 背 後 所 發 生 的 歷 史 事 件, 但 這 事 件 歷 史 與 當 下 頃 刻 之 間 是 處 於 分 離 的 狀 態, 而 這 分 離 的 關 係 存 在 於 雕 塑 與 台 座 所 建 立 起 的 輪 廓, 這 整 體 是 用 來 再 現 一 個 偉 大 的 過 去, 然 而 這 樣 的 紀 念 邏 輯, 我 們 從 羅 丹 的 身 上 看 見 了 轉 變 1895 年 加 萊 市 民 (The Burghers of Calais) ( 圖 2) 紀 念 雕 塑 中 出 現 在 加 萊 市 的 廣 場 當 中, 這 件 作 品 如 同 以 往 雕 塑 在 處 理 關 於 事 件 的 記 憶 當 初 羅 丹 在 設 計 這 紀 念 雕 塑 的 時 候, 起 先 採 取 傳 統 對 於 造 形 上 的 經 營 ( 三 角 形 構 圖 呈 現 人 物 位 置, 表 現 一 種 上 升 的 動 勢 來 暗 示 著 崇 高 與 不 朽 的 精 神 ), 但 最 後 作 品 卻 呈 現 出 一 個 水 平 的 分 布, 讓 作 品 中 的 六 個 雕 像 一 起 被 展 示 當 這 個 雕 像 完 工 於 加 萊 市 之 後, 羅 丹 持 續 針 對 這 件 作 品 進 行 思 索, 並 遺 憾 的 表 示, 後 悔 沒 將 這 紀 念 雕 像 直 接 固 定 在 地 上 以 前 我 為 了 更 加 強 這 種 效 果, 想 把 這 些 雕 像 一 個 接 著 一 個 安 置 在 加 萊 市 政 府 前 面 的 廣 場 上, 好 像 一 連 串 苦 難 和 犧 牲 的 活 念 珠 而 今 日 的 加 萊 市 民, 幾 乎 要 和 他 們 肩 摩 踵 接, 也 許 能 感 覺 到 這 些 英 雄 烈 士 的 優 秀 傳 統 與 自 己 連 繫 在 一 起 我 相 信, 這 樣 必 然 會 使 深 深 的 感 動 然 而 我 的 計 劃 不 被 採 納, 定 要 我 加 上 一 塊 石 座, 既 不 好 看, 又 是 多 餘, 我 認 為 這 是 不 對 的 Rodin Auguste 口 述, 沈 琪 譯, 羅 丹 藝 術 論 ( 北 京 : 人 民 美 術,1993), 頁 44

15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35 我 們 從 加 萊 市 民 作 品 中 看 見 了 他 試 圖 鬆 動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裡 的 那 塊 神 聖 領 地, 也 就 是 關 於 形 體 與 台 座 的 之 間 所 共 築 而 成 的 精 神 高 塔 這 似 乎 違 背 了 過 去 紀 念 雕 塑 的 傳 統 ; 就 內 容 上, 過 去 紀 念 雕 塑 所 樹 立 的 對 象, 大 都 是 透 過 英 雄 式 的 人 物 來 作 為 一 種 敘 事 的 典 範, 來 佔 領 人 類 心 目 中 的 記 憶 舞 台, 而 羅 丹 所 挑 選 的 卻 是 六 個 中 階 級 的 平 民 作 為 紀 念 的 主 角 形 式 上, 羅 丹 並 不 打 算 將 歷 史 擺 在 紀 念 的 第 一 位, 他 將 雕 像 直 接 立 在 視 線 之 前, 和 路 人 在 同 一 個 時 空 當 中 進 行 交 錯, 拉 近 了 紀 念 雕 塑 與 觀 者 之 間 的 距 離, 不 同 於 過 去 那 種 崇 拜 式 遠 觀 儀 式 的 展 現 我 們 理 解 過 去 紀 念 雕 塑 透 過 一 種 特 殊 方 式 來 經 營 著 內 容, 是 藉 由 宗 教 所 賦 予 的 象 徵 圖 像 作 為 表 現 的 主 軸, 就 雕 塑 的 先 天 條 件 而 言, 倘 若 形 象 本 身 是 確 定 的, 藝 術 家 冀 望 通 過 一 種 更 動 感 的 方 式 來 經 營 著 形 象, 就 像 是 可 以 從 不 同 的 途 徑, 或 是 不 同 的 角 度 來 看 待 它 的 方 式 來 構 築 由 於 觀 賞 者 看 到 的 是 各 種 各 樣 的 形 象, 所 以 形 象 在 他 們 看 來 是 多 種 多 樣 的 不 同 形 式, 就 如 同 在 巴 洛 克 的 建 築 風 格 中, 放 棄 突 出 建 築 物 正 面 的 作 法, 反 而 更 是 以 一 種 環 繞 的 方 式 建 置 顯 然, 從 不 同 的 視 點 來 觀 看, 是 任 何 雕 塑 作 品 都 具 備 的 條 件, 從 側 面 的 角 度 看 維 納 斯 雕 像 顯 然 和 從 正 面 看 到 的 有 所 不 同 ( 如 果 排 除 了 某 些 只 能 讓 人 從 正 面 觀 看 的 雕 塑, 例 如 哥 德 式 教 堂 列 柱 上 的 雕 像 ) 古 典 雕 塑 所 建 立 的 是 一 種 經 由 不 同 的 角 度 觀 看 的 形 象, 並 且 在 這 過 程 中, 藉 由 片 斷 的 畫 面 所 拼 湊 了 一 個 形 象 的 總 和 : 它 的 各 個 立 面 是 相 互 補 充 的, 能 夠 使 人 們 兼 顧 各 方 地 看 待 它 從 後 面 看 維 納 斯 雕 像 可 以 讓 人 猜 出 他 的 總 體 形 象, 再 從 正 面 看 可 以 印 證 這 個 猜 想, 從 前 面 觀 看 又 會 想 從 另 一 個 面 觀 看, 希 望 達 成 一 種 補 充, 儘 管 這 樣 的 補 充 是 想 像 的 就 這 樣, 雕 塑 總 體 形 象 在 記 憶 和 想 像 中 逐 步 形 成 然 而, 當 紀 念 雕 塑 擴 展 對 於 空 間 的 意 義, 形 體 不 再 是 透 過 宗 教 來 支 配 著 形 式 與 想 像, 形 象 也 掌 握 著 建 構 的 條 件, 並 挖 掘 出 了 自 身 所 擁 有 的

16 36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空 間 向 度 我 們 從 羅 丹 加 萊 市 民 的 作 品 中, 嗅 到 了 關 於 空 間 的 氣 息 倘 若 將 過 去 雕 塑 形 體 與 台 座 所 形 就 的 整 體 同 樣 命 名 為 一 種 空 間, 那 這 種 空 間 是 由 虛 擬 所 建 構 出 的 輪 廓, 它 暗 示 著 宗 教 所 給 予 包 覆 的 神 聖 使 命, 雕 塑 體 藉 由 這 神 聖 性 產 生 了 意 義, 正 因 與 現 實 世 界 是 處 於 切 割 的 關 係, 人 們 知 覺 到 的 是 不 同 於 當 下 的 神 聖 感 召, 使 宗 教 的 力 量 付 諸 現 實 羅 丹 的 紀 念 雕 塑 標 示 了 劃 時 代 的 意 義, 當 我 們 今 天 看 見 穿 越 這 紀 念 雕 塑 的 加 萊 市 民 們, 他 們 的 身 體 不 僅 僅 是 跨 越 了 紀 念 碑, 同 時 也 穿 越 了 古 老 神 話 與 真 實 世 界, 並 將 兩 者 匯 集 為 一 條 新 的 方 向, 換 句 話 說, 真 實 被 引 入 成 為 紀 念 雕 塑 的 內 容, 它 不 只 是 透 過 圖 像 來 象 徵 歌 頌 著 古 老 的 故 事, 它 可 以 是 一 個 更 動 感 的 形 式 來 書 寫 人 類 的 歷 史 這 個 概 念 不 只 是 背 離 過 去 紀 念 雕 塑 的 形 式, 同 時 也 讓 雕 塑 思 考 著 關 於 新 內 容 的 可 能 未 來 主 義 (Futurism) 雕 塑 家 加 波 (Naum Gabo, ) 的 雕 塑 建 構 要 求 觀 賞 者 視 覺 的 參 與, 透 過 動 勢 的 斷 片 支 持 出 發 點 的 多 面 性, 進 而 追 求 一 種 動 感 的 形 象 ; 如 他 於 1963 年 替 鹿 特 丹 所 製 作 的 比 恩 可 夫 紀 念 碑 (Bijenkorf Monument), 13 就 形 式 上 來 說, 擴 大 了 立 體 派 對 於 量 塊 構 圖 的 分 散 化, 它 展 示 了 形 象 的 躍 動 並 創 造 了 另 外 一 種 觀 看 的 可 能 我 們 可 以 看 見 未 來 主 義 經 營 的 這 些 動 態 的 形 象, 是 基 於 一 個 穩 定 的 形 象 為 前 提, 形 象 是 通 過 變 形 或 者 分 解 而 被 否 定 時 確 定 下 來 的 這 種 異 於 過 去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看 待 物 體 塊 面 的 方 式, 使 我 們 好 奇, 使 我 們 懷 疑 先 前 想 像 的 總 體 形 象 而 從 加 波 的 例 子 中, 展 示 的 好 像 同 時 存 在 不 同 的 景 觀, 它 們 之 間 是 互 相 排 斥 的, 但 卻 逆 反 了 過 往 的 觀 看 模 式, 這 種 片 斷 的 營 造 不 必 再 依 附 著 形 象 來 築 構, 它 可 以 是 個 更 純 粹 的 空 間 表 現 美 國 雕 塑 家 卡 爾 德 (Alexander Calder, ) 的 作 品, 將 這 種 概 念 推 向 了 13 侯 宜 人, 自 然 空 間 雕 塑, 頁 46

17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37 極 致 在 他 的 雕 塑 中, 形 象 自 己 在 我 們 眼 前 活 動, 雕 塑 成 了 名 符 其 實 運 動 中 的 雕 塑 它 的 運 動 同 觀 賞 者 的 運 動 結 合 在 一 起, 嚴 格 來 說, 從 時 間 上 說 這 永 遠 不 應 說 是 兩 個 運 動, 在 同 一 時 間 內, 作 品 與 觀 賞 者 的 相 互 位 置 可 以 以 同 樣 的 方 式 再 現 在 卡 爾 德 作 品 所 選 擇 的 場 域 不 再 是 提 示 性, 而 是 真 實 的, 雕 塑 體 是 一 個 可 能 性 所 構 成 的 場 域 這 種 對 於 空 間 概 念 的 轉 變, 同 時 活 化 了 紀 念 雕 塑 的 形 式 展 現 舉 一 個 特 別 的 經 驗, 在 2006 年 的 秋 天, 筆 者 來 到 了 柏 林 猶 太 紀 念 碑 (Holocaust memorial in Berlin)( 圖 3) 廣 場 前, 這 紀 念 雕 塑 是 由 美 國 建 築 師 彼 得 艾 森 曼 (Peter Eisenman) 歷 經 了 幾 番 波 折, 於 2005 年 5 月 也 就 是 納 粹 政 體 崩 解 的 60 周 年 紀 念 日 所 完 成, 它 記 載 著 希 特 勒 在 歐 洲 所 迫 害 600 萬 個 猶 太 人 的 故 事 它 是 由 2711 塊 的 方 形 石 柱, 並 建 置 在 一 個 波 動 狀 的 廣 場 上 當 筆 者 邁 著 緩 慢 的 步 伐 走 進 這 作 品, 要 仔 細 端 詳 著 這 件 紀 念 雕 塑, 身 體 卻 因 應 著 地 勢 的 高 底 起 伏 改 變 了 視 野, 當 時 筆 者 感 受 到 眼 前 一 陣 暈 眩, 因 為 映 入 眼 簾 的 是 一 座 座 不 斷 擴 張 的 陰 影, 漸 漸 的 掠 奪 了 光 線 與 藍 天, 就 像 這 件 作 品 的 磁 力 要 將 筆 者 拉 向 一 個 看 不 到 又 無 法 掌 控 的 幽 微 地 帶 這 是 一 個 非 常 奇 怪 的 經 驗, 一 種 藉 由 路 徑 與 地 形 起 伏 所 牽 動 著 身 體 感 知 的 戲 法 在 這 裡 上 演, 就 在 這 單 調 又 規 矩 的 空 間 中, 在 一 種 此 時 此 地 的 場 景 中 我 們 明 白 紀 念 雕 塑 需 要 地 點 來 說 明, 也 必 須 存 在 於 某 個 特 殊 的 位 置, 但 柏 林 猶 太 紀 念 碑 創 造 出 來 的 形 式 力 量 遠 遠 超 過 歷 史 所 蘊 含 的 意 義, 而 這 種 經 驗 是 崇 高 且 特 殊 的, 是 一 種 通 過 與 記 憶 的 相 遇 而 在 這 件 作 品 中 見 識 到 了, 紀 念 雕 塑 建 立 了 旅 程 來 描 述 著 經 驗, 這 經 驗 是 通 過 真 實 的 物 理 身 軀 推 動 來 的 現 實 對 筆 者 來 說, 柏 林 猶 太 紀 念 碑 就 是 一 個 現 在 與 過 去 的 精 神 接 口, 它 是 一 個 真 實 的 時 光 隧 道

18 38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 二 ) 位 置 的 喪 失 現 代 雕 塑 在 今 天 已 經 是 一 個 歷 史 限 定 的 範 疇, 我 們 可 從 美 國 藝 評 家 羅 沙 琳 克 勞 斯 (Rosalind Krauss,1941-) 於 1978 年 在 紐 約 發 表 的 一 篇 名 為 擴 展 場 域 中 的 雕 塑 內 文 中 指 出 了 一 個 脈 絡 性 的 發 展 雕 塑 自 古 以 來 就 有 自 己 的 內 在 邏 輯, 而 這 個 內 在 邏 輯 就 是 它 離 不 開 一 種 作 為 紀 念 物 的 方 式 而 存 在 ; 14 當 中 她 舉 了 奧 里 略 斯 (Marcus Aurelius) 騎 馬 的 雕 像, 用 來 象 徵 古 羅 馬 帝 國 與 文 藝 復 興 羅 馬 的 統 治 寶 座 之 間 的 關 係, 及 貝 尼 尼 (Gianlorenzo Bernini) 的 康 斯 坦 丁 的 皈 依 (Conversion of Constantine) 放 置 在 梵 蒂 岡 的 階 梯 底 部, 連 結 了 聖 彼 得 教 堂 與 羅 馬 教 宗 的 中 心 ; 我 們 從 這 兩 個 例 子 可 以 了 解 他 們 的 運 作 與 標 記 特 定 事 件 與 地 點 有 著 同 質 的 關 聯, 這 類 型 的 雕 塑 通 常 都 是 具 象 的, 且 台 座 在 這 邊 扮 演 一 個 重 要 的 部 份, 就 像 是 作 品 與 大 地 之 間 的 中 介 介 面, 藉 由 這 個 介 面 彰 顯 出 這 個 再 現 符 號 與 真 實 場 所 之 間 的 密 切 感, 並 且 駕 馭 了 西 方 雕 塑 好 幾 世 紀 以 來 的 創 作 泉 源 但 是 這 種 成 規 的 模 式 到 了 19 世 紀 末 期 開 始 產 生 動 搖, 克 勞 斯 從 羅 丹 地 獄 門 (The Gates of Hell) 及 巴 爾 札 特 (Balzac) 兩 件 作 品 來 解 釋 紀 念 物 邏 輯 概 念 的 崩 裂, 也 就 是 雕 塑 品 的 複 製 並 充 斥 在 各 國 的 美 術 館, 沒 有 一 件 立 於 應 屬 於 原 本 的 地 方 ; 且 羅 丹 對 於 作 品 的 表 面 處 理 帶 有 強 烈 主 體 意 識, 甚 至 從 巴 爾 札 特 作 品 中 體 現 了 那 些 慣 用 誇 張 的 表 現 手 法, 這 些 迫 使 古 典 雕 塑 的 意 義 在 此 成 了 一 個 遊 離 失 所 的 地 位, 這 反 應 著 一 個 與 傳 統 具 有 歷 史 意 義 與 安 放 的 位 置 的 正 面 性 精 神 指 標, 正 式 宣 告 了 它 的 瓦 解, 而 現 代 雕 塑 乃 是 由 此 負 面 的 意 義 中 來 界 定 雕 塑 本 體 雕 塑 失 去 了 它 自 古 典 以 來 所 建 立 的 紀 念 標 誌, 而 步 入 到 現 代 主 義 時 14 Krauss Rosalind 著, 連 德 誠 譯, 前 衛 的 原 創 性 ( 台 北 : 遠 流,1995), 頁 383

19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39 期, 在 這 時 期, 雕 塑 不 同 於 以 往 透 過 形 象 與 台 座 共 構 來 標 示 著 紀 念 性 的 存 在 意 義, 它 開 始 了 對 於 自 身 內 容 有 著 另 一 層 的 開 探 雕 塑 過 去 所 承 載 的 精 神 意 涵, 它 的 來 源 只 有 透 過 物 體 形 象 的 象 徵 來 理 解, 而 是 被 內 化 到 物 質 本 體 的 彰 顯, 台 座 不 再 只 是 一 種 功 能 意 義, 它 是 與 作 品 一 起 思 考 的 元 素 就 形 式 上,60 年 代 以 後 的 雕 塑 創 作 突 破 了 歷 史 給 定 的 範 疇, 大 型 機 具 替 代 了 藝 術 家 的 雙 手, 藝 術 實 踐 的 個 體 邏 輯 的 組 成, 不 再 依 附 於 以 材 料 的 感 知 為 基 礎 的 特 定 媒 介 的 界 定 ; 作 品 影 像 化 進 駐 到 美 術 館 作 為 展 出, 原 本 藝 術 家 賦 予 雕 塑 的 獨 一 無 二 性 質 被 破 除, 取 而 代 之 的 是 那 些 遺 留 下 來 的 可 被 複 製 文 件 傳 統 的 雕 塑 形 體, 是 藝 術 家 透 過 手 工 慢 慢 製 造 出 來 的, 而 這 必 然 會 在 作 品 中 留 下 鮮 明 的 個 人 色 彩, 不 同 雕 塑 家 的 作 品 在 不 同 時 空 之 中 所 呈 現 的 樣 貌 皆 不 同, 所 以 自 古 的 雕 塑 作 品 是 唯 一 且 不 可 重 複 的, 因 為 創 造 的 那 一 刻 不 會 重 來 也 就 是 說, 任 何 雕 塑 作 品 的 原 作 都 有 一 種 真 實 性, 這 種 真 實 性 來 自 於 時 間 與 空 間 彼 此 交 織 出 來 的 獨 一 無 二 15 而 紀 念 雕 塑 則 是 從 中 扮 演 著 特 殊 的 角 色, 因 為 它 的 真 實 性 同 時 又 建 立 在 歷 史 的 任 務 之 中, 形 象 的 意 義 與 來 源 勢 必 作 更 為 客 觀 的 寫 照 所 以 紀 念 雕 塑 最 敏 感 的 核 心, 是 在 於 真 實 性 是 不 可 複 製 的, 它 是 與 土 地 之 間 保 持 一 種 脣 齒 相 依 的 經 驗 法 則 從 某 種 意 義 上 來 說, 它 是 一 個 時 間 的 概 念, 雕 塑 物 在 創 造 出 來 的 那 一 刻 過 去 了, 就 永 遠 失 去, 無 法 挽 回 同 時 它 也 是 一 個 空 間 的 概 念, 因 為 雕 塑 的 製 作 是 在 一 定 的 空 間 環 境 中 進 行, 這 不 是 可 以 簡 單 的 15 傳 統 的 藝 術 品 的 本 真 性 來 自 於 藝 術 創 造 的 此 時 此 地 的 唯 一 性, 這 種 唯 一 性 造 就 了 藝 術 品 原 本 和 摹 本 的 差 別 它 伴 隨 著 藝 術 創 作 的 時 過 境 遷 而 無 法 挽 回, 也 無 法 模 仿, 因 此 也 無 法 被 複 製 班 雅 明 稱 這 種 藝 術 品 帶 來 本 真 性 的 東 西 為 靈 光 (Aura) 那 麼, 在 藝 術 作 品 的 可 複 製 時 代 中, 枯 萎 的 是 藝 術 作 品 的 氛 圍 Walter Benjamin 著, 許 綺 玲 譯, 迎 向 靈 光 消 逝 的 年 代 ( 台 北 : 台 灣 攝 影 工 作 室,1998), 頁 264

20 40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重 覆 進 行 同 時 它 是 一 個 記 錄 時 代 的 物 體, 根 據 著 真 實 的 事 件 與 人 物, 作 一 種 最 客 觀 的 寫 實 再 現 由 於 複 製 的 概 念 取 消 了 雕 塑 家 的 手 工 製 作, 然 後 透 過 不 斷 重 複 的 機 具 來 完 成, 因 此 真 實 性 也 在 此 刻 消 失 了 在 這 種 情 況 之 下, 它 只 剩 下 一 個 由 物 質 所 組 成 的 有 機 外 觀, 而 不 同 的 人 在 不 同 的 時 間 空 間 對 雕 塑 進 行 獨 特 的 藝 術 接 受, 這 一 接 受 是 雕 塑 複 製 品 和 接 受 者 此 時 此 地 情 境 的 結 合, 而 不 是 它 獨 一 無 二 的 敘 述 性, 以 及 這 獨 一 無 二 性 所 形 成 的 藝 術 氛 圍 人 們 在 祈 禱 的 時 候, 是 需 要 一 個 畫 像 的, 但 並 不 需 要 美 的 畫 像, 因 為 美 有 時 對 祈 禱 來 說 反 而 是 個 干 擾 人 們 會 因 為 去 欣 賞 美 而 忘 了 信 仰 他 只 需 要 一 個 神 的 符 號, 儘 管 人 們 可 能 從 神 像 中 獲 得 美 的 感 受, 但 這 種 美 依 然 來 自 宗 教 信 仰 的 神 性 本 身, 即 先 有 膜 拜 後 有 美 但 是, 伴 隨 著 藝 術 接 受, 膜 拜 價 值 不 斷 被 展 示 價 值 ( 美 的 價 值 ) 所 排 擠 這 種 排 擠 從 量 變 到 質 變, 最 終 完 成 了 藝 術 品 本 質 的 變 化, 即 藝 術 認 為 了 膜 拜 信 仰 到 單 純 為 了 美 本 身, 即 為 藝 術 而 藝 術 16 黑 格 爾 過 去 的 雕 塑 的 存 在 是 立 基 於 一 個 紀 念 的 標 向, 因 為 人 對 過 去 的 事 物 會 遺 忘, 所 以 紀 念 雕 塑 彌 補 了 這 個 空 缺, 捍 衛 著 消 逝 的 記 憶, 並 加 以 具 體 化 的 物 體 而 羅 丹 卻 挑 戰 著 雕 塑 的 古 老 傳 統, 他 運 用 強 烈 的 主 觀 表 現 來 詮 釋 作 品 自 身 的 形 式 價 值, 並 且 彰 顯 著 雕 塑 的 另 一 個 世 界, 直 指 作 品 自 我 意 識 的 復 甦 在 此 我 們 也 看 見 了 一 種 思 維 的 轉 變, 也 就 是 這 種 以 人 為 中 心 所 建 立 的 時 空 標 的 藝 術 脫 離 神 學 意 義 的 宗 教 價 值 可 從 文 藝 復 興 找 尋 到 初 始, 藝 術 所 關 注 的 對 象 從 神 轉 移 到 了 人, 也 開 啟 了 一 條 關 注 人 16 周 憲, 文 化 現 代 性 與 美 學 問 題 ( 北 京 : 中 國 人 民 大 學,2005), 頁 235

21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41 的 歷 史 道 路, 關 注 著 人 的 理 性 感 情 和 倫 理 道 德 等 成 為 藝 術 的 任 務 17 啟 蒙 運 動 的 藝 術 關 注 人 的 理 性 啟 蒙, 法 國 啟 蒙 運 動 者 編 撰 的 百 科 全 書 的 全 稱 就 是 各 門 科 學 藝 術 和 技 藝 的 據 理 性 制 定 的 辭 典, 浪 漫 主 義 的 詩 人 高 揚 著 人 的 主 觀 情 感, 批 判 著 現 實 主 義 的 是 人 類 社 會, 反 思 的 是 人 的 倫 理 道 德 藝 術 可 以 是 為 了 人 的 理 性 情 感 道 德 等 等 一 切 而 存 在, 不 再 是 為 了 神, 為 了 一 種 信 仰 的 禮 儀 而 存 在, 18 這 同 樣 也 反 映 在 雕 塑 的 創 建 上 而 今 我 們 可 以 說, 宗 教 價 值 的 被 消 解, 是 因 人 被 啟 蒙 之 後 失 去 了 對 象 的 結 果, 而 複 製 的 概 念 則 是 對 宗 教 價 值 的 進 一 步 掠 奪 因 為 複 製 技 術 一 方 面 取 消 了 紀 念 物 此 時 此 地 的 唯 一 性, 也 就 是 說 雕 塑 聖 像 的 神 性 光 環 已 經 不 在 ; 而 另 一 方 面 它 卻 彰 顯 了 展 示 的 功 能 ; 19 雕 塑 透 過 模 具 一 次 次 翻 製 的 過 程 中, 無 形 中 強 調 了 時 間 的 概 念, 這 是 因 為 重 複 生 產 相 同 物 件 的 結 果, 而 今 我 們 能 在 各 地 或 是 美 術 館 內 看 見 同 樣 的 雕 塑, 在 我 們 觀 看 的 同 時, 我 們 所 接 收 的, 是 來 自 於 雕 塑 與 雕 塑 家 所 共 構 而 成 的 藝 術 文 本, 這 似 乎 暗 示 著, 複 製 的 作 品 更 有 可 能 偏 重 文 本 的 認 識 功 能 在 雕 塑 的 創 造 中, 宗 教 神 聖 的 體 現 在 自 然 生 成 歷 程 中, 它 創 造 了 一 個 完 整 的 國 度, 藝 術 品 形 成 了, 聖 物 的 光 環 籠 罩 其 中, 一 種 神 性 的 宗 教 價 值 應 運 而 生 反 之, 展 示 價 值 的 創 造 卻 是 由 支 離 破 碎 的 過 程 整 合 起 來 的, 因 為 支 離 破 碎, 所 以 神 聖 感 失 去 了 依 附, 它 更 強 調 了 展 示 和 認 識 的 功 能 從 某 種 程 度 上 來 說, 雕 塑 進 入 了 一 個 神 秘 的 範 疇, 不 同 於 宗 教 給 予 了 感 知 的 權 能, 朱 光 潛, 西 方 美 學 史 (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1998), 頁 149 周 憲, 文 化 現 代 性 與 美 學 問 題, 頁 236 班 雅 明 在 機 械 複 製 時 代 的 藝 術 作 品 參 照 馬 克 思 的 生 產 方 式 範 疇 下 提 出 機 械 複 製 的 概 念, 它 關 注 的 是 在 當 今 生 產 條 件 下 藝 術 發 展 傾 向 的 論 點 因 此, 生 產 方 式 的 進 步 會 促 使 技 術 手 法 的 更 新, 最 終 導 致 藝 術 變 化

22 42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它 指 向 另 一 種 形 而 上 的 意 義 20 三 多 軸 性 的 航 向 現 代 主 義 將 雕 塑 的 內 容 範 疇 化, 讓 我 們 得 以 透 過 形 式 上 的 分 析 來 理 解 一 種 演 進 在 此 同 時,60 年 代 之 後 的 發 展 上, 看 見 了 這 個 範 疇 的 邊 界 消 弭, 各 種 不 同 的 領 域 不 間 斷 的 注 入 這 個 本 體, 使 得 雕 塑 在 面 對 自 我 消 解 的 同 時, 又 重 新 的 找 尋 自 體 的 脈 絡, 在 這 條 路 徑 中, 它 已 不 會 再 是 如 同 過 去 面 對 單 一 物 體 來 發 展, 而 是 一 種 更 為 繁 雜 與 交 錯 的 路 徑 來 探 搜 空 間 的 可 能 ( 一 ) 空 間 的 界 限 自 1960 年, 開 始 有 許 多 的 雕 塑 創 作 移 轉 至 戶 外, 大 地 成 為 藝 術 家 不 斷 挖 掘 的 礦 藏, 從 意 義 上 來 說, 說 明 了 人 類 關 心 的 議 題 逐 漸 將 重 心 放 在 自 然 的 事 物, 展 現 了 一 種 對 於 自 然 的 依 賴 感, 社 會 的 關 懷 也 就 擴 大 到 非 人 類 的 元 素 這 毫 無 疑 問 的 表 現 在 紀 念 雕 塑 形 式 與 內 容 上 自 古 以 來 它 就 是 承 載 著 人 類 及 其 活 動 的 產 物, 藝 術 家 透 過 紀 念 雕 塑 來 對 自 然 世 界 致 敬 ; 同 樣 的 在 城 市 內, 紀 念 雕 塑 思 考 的 是 經 由 捕 捉 自 然 物 的 地 點 與 歷 史 生 動 的 地 質 學 有 若 一 本 書, 在 城 市 下 面 打 開 自 己 我 的 藝 術 涉 及 創 造 和 揭 露 美 感 經 驗 對 人 們 而 言, 一 般 是 不 能 親 近 的 無 論 是 埋 藏 在 地 下 或 在 道 路 和 建 築 物 底 下, 或 因 巨 大 的 規 模 下, 關 係 的 存 在 20 克 勞 斯 在 擴 展 場 域 中 的 雕 塑 中 提 及, 雕 塑 越 過 了 紀 念 物 邏 輯 之 門 檻, 進 入 了 一 種 可 稱 為 它 的 負 面 情 況 的 世 界 一 種 無 所 在 或 無 家 的, 徹 底 喪 失 位 置 的 情 況 也 就 是 說, 它 進 入 到 現 代 主 義 因 為 現 代 主 義 時 期 的 雕 塑 創 作 與 這 些 都 有 關 聯 : 位 置 的 喪 失, 製 造 抽 象 的 紀 念 物, 紀 念 物 變 成 純 粹 的 標 記 或 底 座, 無 用 武 之 地 的 機 能 而 且 大 多 是 自 我 指 涉 的 Krauss Rosalind 著, 連 德 誠 譯, 前 衛 的 原 創 性, 頁 385

23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43 不 能 被 察 覺 到 也 無 一 致 性 地 相 關, 而 變 得 不 能 親 近 我 的 雕 塑 是 在 揭 示 表 面 的 下 面 是 什 麼, 並 且 藉 瓦 解 規 模, 使 人 清 楚 整 個 地 質 學 經 驗 為 水 牛 城 做 的 公 眾 紀 念 碑 將 永 遠 不 會 被 複 製, 因 為 它 是 取 自 它 本 身 地 點 的 特 殊 性 來 創 作 的 21 大 地 藝 術 家 森 菲 斯 特 (Alan Sonfist,1946-) 於 艾 爾 布 萊 特 諾 克 斯 畫 廊 (Albright-Knox Art Gallery) 的 草 地 上 設 置 了 一 件 名 為 水 牛 城 岩 石 紀 念 碑 (Rock Monument of Buffalo)( 圖 4) 的 紀 念 雕 塑, 他 選 用 的 材 料 是 使 用 當 地 的 岩 石, 並 在 他 挑 選 後, 經 由 當 地 的 地 質 學 家 測 量 並 證 實 該 石 頭 所 擁 有 的 歷 史 重 要 性, 再 將 選 取 的 岩 石 埋 藏 在 美 術 館 前 的 草 地 下, 並 且 刻 意 的 將 岩 石 的 頂 端 局 部 暴 露 於 外 在 森 菲 斯 特 選 擇 一 個 22 地 點, 將 不 同 的 時 代 聚 集 起 來, 一 種 類 似 異 托 邦 的 概 念 來 對 空 間 進 行 編 織, 檢 視 著 時 代 與 文 化 的 總 體 ; 每 一 塊 岩 石 的 色 澤 和 質 地, 標 示 著 個 別 的 歷 史, 岩 石 傾 斜 的 角 度, 反 映 出 原 來 存 在 地 層 的 位 置, 藝 術 家 賦 予 了 每 一 塊 岩 石 知 覺 與 意 義 的 範 圍, 我 們 從 這 範 圍 中 涉 獵 了 關 於 紀 念 雕 塑 的 再 芻 議, 標 示 的 不 是 一 種 具 體 可 見 的 宏 偉 與 崇 高, 它 就 像 是 個 開 墾 者 重 新 申 述 著 大 地, 如 同 大 地 上 的 樁 柱, 刻 劃 出 一 部 自 然 史 紀 念 雕 塑 在 這 裡 展 示 了 一 個 形 式 上 的 可 能, 它 把 一 種 不 可 見 的 元 素 引 入 為 內 容, 但 不 同 於 古 典 雕 塑 的 圖 示 象 徵, 水 牛 城 岩 石 紀 念 碑 直 21 Alan Sonfist 著, 李 美 蓉 譯, 地 景 藝 術 ( 台 北 : 遠 流,1996), 頁 199 原 書 引 自 水 牛 城 岩 石 紀 念 碑, 艾 爾 布 萊 特 諾 克 斯 畫 廊, 水 牛 城, 紐 約,1977 年 22 異 托 邦 (heterotopias) 的 概 念 來 自 於 法 國 哲 學 家 米 歇 爾 傅 柯 (Michel Foucault, ), 於 1967 年 發 表 的 一 篇 名 為 不 同 的 空 間 (Des espaces autres) 文 章 中 他 標 舉 了 不 同 於 烏 托 邦 (utopias) 的 另 一 異 常 空 間, 但 同 樣 指 涉 特 定 的 空 間 場 域 不 同 於 烏 托 邦 的 完 美 與 非 現 實, 異 托 邦 則 是 真 實 的 存 在 空 間 之 中, 並 且 根 深 蒂 固 在 每 個 文 化 與 文 明 的 邊 緣 角 落, 它 存 在 於 現 實 世 界 的 某 處, 但 它 同 時 也 獨 立 於 所 有 地 方 之 外 (outside of all place)

24 44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接 的 將 真 實 的 物 體 作 為 意 義 的 本 身, 呈 現 了 關 於 土 地 的 歷 史, 同 時 也 暗 示 了 人 類 的 足 跡 而 這 種 類 似 於 一 種 測 量 探 勘 著 本 體, 美 國 藝 術 家 德 瑪 利 亞 (Walter de Maria,1935-) 作 了 更 為 極 致 的 展 現 他 於 1977 年 的 卡 塞 爾 文 件 展 中, 製 作 了 一 件 隱 性 的 雕 塑 ; 這 件 名 為 垂 直 大 地 一 公 里 (Vertical Earth Kilometer)( 圖 5) 的 作 品, 以 170 根 6 公 尺 長 的 金 屬 管, 以 頭 接 尾 的 方 式 垂 直 的 釘 入 地 表, 作 品 貫 穿 了 地 層 從 外 觀 上 它 與 一 般 認 知 的 雕 塑 物 體 有 著 很 大 的 差 異, 過 去 的 紀 念 雕 塑 把 視 線 從 地 面 引 向 天 空, 強 調 一 種 可 見 性 來 暗 示 不 朽 的 精 神, 這 件 作 品 則 是 一 反 過 去, 而 是 往 地 心 延 伸, 把 自 己 深 埋 在 地 底, 並 只 說 明 著 一 個 長 度 : 一 公 里 關 於 這 件 雕 塑 的 尺 度, 我 們 總 能 透 過 想 像 力, 想 像 著 它 穿 越 了 地 層, 同 時 也 將 地 層 的 歷 史 彼 此 聯 繫 起 來, 但 這 僅 止 於 在 一 種 想 像, 我 們 無 法 直 接 從 外 在 形 式 中 辨 識 它 的 實 際, 因 為 它 的 真 實 是 看 不 見 的 而 在 此 藝 術 家 展 現 了 另 一 種 關 於 空 間 企 圖, 這 是 源 自 於 古 典 雕 塑 之 於 土 地 之 間 的 親 密 關 係 那 種 此 時 此 地 的 紀 念 物 情 結 不 同 的 是 作 品 擴 張 了 這 種 依 存 感 ; 垂 直 的 一 公 里 以 一 種 縱 向 的 姿 態 深 入 地 表, 並 與 我 們 站 立 的 世 界 彼 此 交 合, 它 說 明 了 某 種 在 地 性, 就 像 是 標 示 了 它 的 所 在, 強 調 了 以 卡 塞 爾 作 為 觀 測 的 中 心 在 這 同 時, 我 們 關 注 到 了 一 個 時 間 點 1977 年, 這 時 間 提 供 了 一 個 宏 觀 的 藍 圖, 它 正 好 是 人 類 登 陸 月 球 後 的 第 八 年, 作 品 在 這 似 乎 探 勘 著 空 間 的 另 一 層 關 係, 也 就 是 地 球 已 容 許 成 為 我 們 觀 看 的 景 致, 瑪 利 亞 的 雕 塑 似 乎 透 過 了 地 球 來 指 涉 著 一 種 地 景, 就 如 同 紀 念 雕 塑 透 過 垂 直 的 力 量 昂 仰 在 屬 於 自 己 的 位 置, 垂 直 大 地 一 公 里 則 是 挑 戰 著 古 老 紀 念 物 的 尺 度, 它 標 示 著 地 球 與 全 人 類 倘 若 我 們 持 續 思 索 著 水 牛 城 岩 石 紀 念 碑 垂 直 的 一 公 里 所 代 表 的 企 圖, 我 們 將 可 能 會 陷 入 完 全 概 念 性 的 邏 輯 所 完 成 一 趟 滑 稽 的 想 像 之 旅, 它 們 並 非 是 展 現 一 種 純 粹 地 理 學 或 是 地 質 學 的 局 部 化 研 究, 也

25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45 不 是 透 過 視 覺 觀 測 來 辨 識 它 的 實 際 度 量, 但 作 品 的 標 示 已 經 遠 遠 超 越 了 時 間 的 意 義, 不 同 於 紀 念 物 對 於 懷 昔 的 引 證, 它 們 置 入 的 是 一 個 真 實 存 在 的 時 間 與 空 間, 而 在 這 兩 個 案 例 中, 我 們 經 驗 到 的 不 是 透 過 一 個 絢 麗 的 實 體, 而 是 藉 由 無 形 的 想 像 力 所 暗 示 來 的 真 實 ( 二 ) 雕 塑 範 疇 的 重 新 定 位 爬 梳 60 年 代 後 的 雕 塑 發 展, 並 不 會 只 執 著 於 過 往 形 式 的 表 現, 雕 塑 之 於 量 塊 的 刻 板 印 象 有 了 進 一 層 的 質 變 延 續 著 某 些 古 老 的 傳 統 作 為 掘 考 人 類 足 跡 的 記 史, 並 非 琢 磨 於 過 往 對 於 抽 象 意 義 的 表 述, 也 不 僅 只 是 對 於 材 料 及 造 形 形 態 的 探 究, 而 這 些 簡 化 抽 象 化 的 幾 何 造 型, 都 曾 是 現 代 主 義 雕 塑 所 建 立 的 指 標 原 則, 鞏 固 了 雕 塑 本 體 的 思 維 而 今, 雕 塑 在 形 式 與 內 容 上 經 臨 了 矛 盾 與 衝 突, 誠 如 克 勞 斯 直 指 的,60 年 代 極 限 主 義 的 非 繪 畫 非 雕 塑 之 說, 將 雕 塑 放 置 在 一 個 抽 象 的 概 念 位 置, 這 是 個 去 除 操 作 主 體 的 物 體 雕 塑 概 念 的 辯 證 性 主 張, 它 拋 去 了 過 去 歷 史 限 定 的 原 罪, 伸 及 的 範 圍 也 來 到 了 無 遠 弗 屆 的 境 地 文 件 的 型 態 也 逐 漸 成 為 藝 術 家 作 品 詮 釋 的 方 式, 文 件 也 不 僅 僅 是 被 當 作 紀 錄 性 的 功 能, 當 今 文 件 的 內 容 已 經 遠 遠 超 出 它 字 義 本 身, 我 們 從 大 地 藝 術 中 所 存 在 的 變 異, 也 就 是 作 品 會 經 由 時 間 漸 漸 改 變 而 消 失, 且 它 們 大 多 位 於 都 市 之 外 的 無 人 之 地, 巨 大 的 體 積 也 已 經 超 出 美 術 館 的 收 容, 這 些 都 形 成 一 種 觀 看 的 障 礙, 某 些 作 品 甚 至 必 須 藉 助 飛 行 器 才 能 看 見 全 貌, 所 以 文 件 化 成 為 這 些 作 品 某 些 必 要 的 條 件, 就 像 是 取 代 了 作 品 成 為 美 術 館 觀 看 的 物 體, 文 件 也 能 夠 是 作 為 當 代 藝 術 語 境 的 傳 媒 不 僅 只 是 工 業 的 考 古 學 家, 貝 榭 夫 婦 也 是 苦 修 的 導 演, 對 於 揀 選 的 現 實 之 裁 切, 外 表 看 來 不 偏 不 倚, 其 實 是 費 盡 心 機 如 此 的 構 思,

26 46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攝 影 就 可 能 被 視 為 某 種 雕 塑 範 疇 23 德 國 藝 術 家 貝 榭 夫 婦 (Becher and Hilla Becher,1931-,1934-) 透 過 純 粹 的 攝 影 手 法, 將 許 多 諸 如 水 塔 發 電 廠 電 塔 鍛 石 窯 煙 囪 倉 庫 等 這 類 型 的 工 業 建 築 作 一 種 紀 實, 這 些 構 成 都 依 照 類 型 學 組 合, 大 部 分 都 呈 現 出 靜 態 層 次 分 明 的 黑 白 畫 面, 或 者 大 約 以 12 幅 影 像 為 一 組, 貝 榭 夫 婦 從 1959 年 開 始 這 一 系 列 的 拍 攝, 並 於 1991 年 獲 得 威 尼 雙 年 展 雕 塑 大 獎 的 頭 銜 ( 圖 6) 我 們 在 這 看 見 了 一 個 可 能, 雕 塑 蛻 變 成 為 一 種 更 為 輕 盈 的 質 地, 透 過 文 件 化 來 承 載 著 物 體 的 脈 絡, 猶 如 過 去 紀 念 雕 塑 的 功 能 性 質 ; 文 件 中 的 建 築 物, 講 述 著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前 鋼 鐵 工 業 的 繁 榮 光 景, 在 這 同 時 也 暗 示 一 種 工 業 時 代 生 產 過 剩 的 狀 態 貝 榭 在 1970 年 出 版 無 名 氏 雕 塑 : 一 個 類 型 學 的 技 術 建 築 物 (Anonyme Skulpturen: Eine Typologie Technischer Bauten) 中 指 出, 這 些 建 築 之 所 以 吸 引 著 他 們, 並 不 是 因 為 其 怪 異 詭 譎 的 外 型, 而 是 因 為 他 們 顯 露 出 一 種 缺 乏 設 計 的 特 性 24 就 時 代 意 義 來 說, 他 們 有 著 重 要 的 紀 念 涵 義 ; 這 些 細 微 差 別 的 結 構 與 規 矩 的 建 築, 是 基 於 一 種 功 能 的 需 求 而 存 在, 甚 至 他 們 的 造 型 或 是 位 置 根 本 就 不 是 存 在 的 重 點 藝 術 家 則 透 過 攝 影 力 量 書 寫 了 這 些 無 名 的 建 築 群 更 具 有 啟 迪 意 味 的 是, 這 些 攝 影 照 片 從 一 開 始 就 有 意 識 地 迴 避 了 時 間 的 關 聯 對 貝 榭 夫 婦 的 動 機 來 說, 他 們 的 技 術 目 標 就 是 這 些 建 築 的 記 實, 照 片 僅 僅 就 是 取 代 了 建 築, 他 們 就 像 是 一 種 類 似 詞 彙 的 照 片 組 合 然 而 這 些 物 體 似 乎 就 是 照 片 內 容 的 孿 生 複 製, 但 之 後 卻 成 為 不 可 分 割 的 23 Jean-Luc Chalumeau 著, 陳 英 德 張 彌 彌 譯, 西 方 當 代 藝 術 史 批 評 ( 台 北 : 藝 術 家 出 版,2002), 頁 點 閱

27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47 組 成 部 分 隨 著 時 間 的 推 移, 這 些 當 年 的 紀 實 文 本, 逐 漸 演 化 成 一 種 外 在 的 構 成 形 態 而 後 者 的 現 象 也 漸 漸 模 糊 了 前 者 的 意 圖 在 諾 爾 的 畫 廊, 我 們 曾 採 用 漆 成 白 色 的 木 框, 從 而 豎 置 和 橫 置 的 形 式 的 作 品 都 能 用 其 裝 裱 相 框 被 排 成 兩 排 掛 在 書 架 前 面, 一 排 在 另 一 排 的 下 面 這 種 整 齊 的 排 列 方 式 在 確 立 了 一 種 分 類 編 排 的 同 時, 將 觀 眾 的 注 意 力 吸 引 到 尋 找 照 片 之 間 存 在 的 細 微 差 別 上 25 這 些 整 齊 規 律 的 排 列 與 建 築 結 構 的 內 容, 似 乎 陳 述 著 某 種 視 覺 的 經 驗, 如 同 雕 塑 本 身 所 擁 有 的 面 面 俱 到, 一 步 步 的 佔 領 觀 者 的 視 覺 ; 貝 榭 選 取 這 種 相 似 性 產 生 視 覺 上 的 錯 視, 來 達 到 了 一 種 經 驗 上 的 召 喚 這 是 一 個 具 體 的 紀 念, 觀 賞 者 在 閱 讀 它 們 時, 映 入 眼 簾 的 是 同 時 數 張 的 文 件 內 容, 文 件 與 觀 賞 者 之 間 形 成 了 一 種 觀 看 的 距 離, 同 時 激 化 這 種 視 覺 的 感 知 這 些 攝 影 不 會 是 純 粹 的 被 當 成 歷 史 檔 案 或 影 像 文 件 來 被 觀 看, 它 可 以 是 一 個 被 考 慮 在 真 實 空 間 中 的 物 體 ; 時 間 的 過 程 在 這 些 畫 面 中 似 乎 被 完 全 抹 去, 思 考 的 空 間 卻 大 大 延 伸 了 當 克 勞 斯 將 雕 塑 放 置 在 一 個 風 景 與 建 築 的 文 化 情 境 與 互 相 對 立 系 統 中 來 建 構, 就 像 是 人 類 文 明 的 構 成 產 物, 然 而 我 們 卻 無 法 明 確 將 貝 榭 的 作 品 定 位, 定 位 在 標 示 的 位 置 上 來 進 行 檢 視 這 些 不 被 重 視 的 建 築, 貝 榭 的 作 品 提 供 了 另 一 種 建 置 的 可 能 貝 榭 夫 婦 以 巨 大 的 熱 情 關 注 歷 史 和 當 代 工 業 的 複 雜 關 聯, 並 且 以 獨 特 的 審 美 模 式 加 以 展 現 他 們 留 下 的 不 僅 僅 是 一 份 歷 史 的 檔 案, 更 重 要 的 是 一 個 時 代 的 獨 特 感 受 與 其 說 攝 影 是 簡 單 地 複 製 了 真 實, 還 不 如 說 是 照 片 所 呈 現 的 內 容, 為 我 們 面 前 的 東 西 提 供 了 一 種 標 向 25 Becher 訪 談, 現 代 藝 術 ( 北 京 : 現 代 藝 術 雜 誌,2002), 頁 90

28 48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 三 ) 非 物 質 的 體 現 紀 念 雕 塑 透 過 量 塊 與 圖 像 的 力 量 將 透 明 的 記 憶 具 體 化, 印 證 了 人 類 活 動 的 歷 程, 而 在 當 代 世 界 的 轉 渡 之 下, 量 體 不 再 是 扮 演 闡 述 紀 念 精 神 的 必 要 型 態, 形 式 是 可 以 被 隱 匿 在 我 們 視 線 範 圍 之 中, 它 可 以 是 透 過 想 像 來 經 驗 ; 或 藉 由 文 件 的 豐 富 性 質 來 塑 造 場 所 這 邊 我 們 預 見 了 一 個 非 過 往 的 量 體 與 物 質 所 能 到 達 的 意 義, 提 供 了 在 當 代 思 慮 雕 塑 形 式 的 一 個 指 標, 這 同 時 也 關 於 雕 塑 的 命 名, 它 不 僅 只 是 那 種 歷 史 限 定 的 範 疇, 而 是 訴 說 著 透 過 跨 領 域 的 能 力, 同 時 經 歷 了 漫 長 歲 月 之 後, 也 能 給 人 留 下 深 刻 的 印 象, 這 不 一 定 具 有 深 沉 的 力 量 構 成, 但 卻 呈 現 出 如 同 紀 念 雕 塑 所 具 備 的 一 種 逼 人 的 信 服 力 ; 舉 一 個 特 別 的 例 子, 德 國 藝 術 家 波 依 斯 (Joseph Beuys, ), 我 們 從 他 身 上 看 見 一 個 特 殊 的 實 踐, 對 他 來 說 這 不 僅 止 於 類 似 行 為 的 表 述, 反 而 是 這 整 個 系 列 整 體 所 釋 放 的 邏 輯 力 量, 並 且 進 行 一 個 全 新 的 創 建 他 於 1982 年 的 文 件 大 展 中, 在 美 術 館 前 放 了 七 千 個 花 崗 石 的 石 碑, 並 且 他 在 其 中 一 個 石 碑 旁 邊 種 下 了 第 一 棵 橡 樹, 並 計 畫 五 年 之 後 的 第 八 屆 文 件 展 開 幕 時, 這 七 千 棵 橡 樹 (7000 Eichen)( 圖 7) 能 被 種 完 在 此 期 間 陸 續 有 其 他 人 追 隨 他 的 腳 步, 而 這 象 徵 性 的 舉 動 重 申 了 他 對 於 社 會 雕 塑 的 議 題 我 們 也 發 現 了 雕 塑 所 給 與 的 精 神 意 圖 被 重 新 展 現, 但 這 種 展 現 並 不 是 召 回 了 古 典 雕 塑 的 幽 靈 來 重 現 紀 念 邏 輯 的 軀 殼, 而 是 另 外 一 種 關 於 全 體 社 會 的 進 化, 這 種 進 化 超 越 了 雕 塑 給 定 的 紀 念 意 義, 昇 華 了 材 料 與 作 品 藝 術 家 個 體 實 踐 的 關 係 所 有 人 類 的 問 題 都 可 能 是 賦 形 (Gestaltung) 的 問 題, 那 便 是 我 們 所 指 的 全 體 化 的 藝 術 概 念, 指 涉 的 是 每 個 人 在 原 則 上 都 有 創 造 力 的

29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49 可 能 性, 也 指 涉 關 係 到 全 體 的 問 題 26 而 關 於 這 門 創 造 性 的 課 題, 是 經 由 個 體 的 力 量 凝 聚 為 群 體 的 建 構, 進 而 影 響 到 整 體 人 類 的 社 會, 波 依 斯 所 提 及 的 雕 塑 的 層 面 是 非 常 廣 泛 的, 無 論 是 關 於 一 些 知 識 理 論 或 甚 至 是 一 場 演 說, 都 屬 於 雕 塑 的 範 圍 換 句 話 說, 社 會 雕 塑 不 只 侷 限 於 處 理 造 形 或 材 料 的 關 係, 而 是 要 突 顯 出 一 種 關 於 人 類 自 體 所 擁 有 的 創 造 性 活 力 特 質, 因 此 他 非 常 重 視 藝 術 教 育, 希 望 透 過 藝 術 ( 創 造 力 ) 對 於 各 領 域 的 滲 透, 達 成 群 體 的 串 聯 並 且 活 絡 了 我 們 的 世 界 波 依 斯 闡 述 自 己 藝 術 理 論 的 同 時, 也 對 於 他 所 提 及 的 塑 造 理 論 做 了 說 明, 這 個 理 論 並 非 只 套 用 於 作 品 之 中, 也 是 支 撐 他 藝 術 結 構 的 重 要 依 據, 這 些 依 據 包 含 了 他 對 於 藝 術 的 觀 念 與 討 論 首 先 關 於 塑 造 對 於 波 依 斯 而 言, 他 超 越 傳 統 固 有 的 雕 塑 或 是 造 形 意 義, 而 是 一 個 涉 及 人 類 生 活 的 過 程 整 體, 這 個 整 體 昭 示 一 種 與 過 去 現 在 及 未 來 人 類 的 活 動 過 程 的 豐 富 及 變 化 的 特 質 波 依 斯 引 用 了 德 文 Skulptur(Bildhauerei) 的 雕 塑 做 了 比 較, 而 這 邊 提 出 的 塑 造 (Plastik) 是 一 種 有 機 物 並 且 由 內 而 生, 他 也 將 石 頭 與 骨 頭 成 型 的 過 程 做 了 比 較 來 說 明 其 中 的 差 異 : 石 頭 是 經 由 天 然 的 或 人 工 的 外 力 之 處 理 而 得 其 形 狀 ; 骨 頭 則 是 由 其 內 部 之 機 能 構 造 成 的 Peter Burger 著, 蔡 佩 君 徐 明 松 譯, 前 衛 藝 術 理 論 ( 台 北 : 時 報 出 版,1998), 頁 150 原 書 引 自 朝 向 總 體 藝 術 作 品 (Der Hang Zum Gesamtkunstwerk), 展 於 蘇 黎 世 藝 術 之 屋 ( 阿 爾 奧 / 法 蘭 克 福,1983), 頁 曾 曬 淑, Joseph Beuys 的 藝 術 理 論 與 人 智 學 ( 台 北 : 南 天 書 局 有 限 公 司,1999), 頁 54 原 書 引 自 Beuys, Gesprach mit B. Blume und H. G. Prager, Rheinische Bienenzeitung, 126jg., 1975, S.376

30 50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而 塑 造 的 意 義 就 是 一 種 有 機 狀 態 並 且 由 內 而 外 的 不 斷 滋 生 從 中 我 們 理 解 波 依 斯 他 試 圖 切 割 了 傳 統 雕 塑 所 給 定 的 意 義, 並 試 圖 將 這 種 概 念 給 活 化 就 在 波 依 斯 死 後, 還 是 有 人 持 續 的 把 橡 樹 給 種 下, 雖 然 波 依 斯 沒 能 親 眼 看 見 這 壯 闊 的 計 畫 被 完 成, 但 是 筆 者 認 為, 他 社 會 雕 塑 的 精 神, 卻 根 植 在 每 個 人 的 心 中, 同 時 也 在 世 界 矗 立 了 超 越 時 間 的 紀 念 雕 塑 四 結 論 在 當 代, 紀 念 雕 塑 的 功 能 並 不 是 僅 記 錄 偉 大 的 情 操, 反 而 更 趨 向 著 摒 除 某 種 英 雄 化 的 個 人 色 彩, 重 視 真 實 世 界 應 有 的 普 常 與 價 值 它 保 留 著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所 具 有 的 使 命, 記 錄 著 人 類 的 足 跡 而 就 形 式 上, 它 同 樣 可 以 是 依 戀 著 對 於 土 地 的 情 懷, 如 同 克 勞 斯 指 稱 的 古 典 雕 塑 所 建 立 的 此 時 此 地 的 特 質, 雕 塑 永 遠 站 立 在 屬 於 他 自 己 的 位 置, 關 心 曾 經 在 這 片 土 地 所 發 生 的 事 件, 但 介 入 土 地 的 方 式 更 傾 向 著 多 元 ; 我 們 從 垂 直 大 地 一 公 里 所 標 的 另 一 種 空 間 的 昭 示, 並 流 露 出 那 種 強 烈 的 透 明 感, 暗 指 著 人 類 與 地 表 的 物 理 關 係, 更 趨 向 著 對 於 空 間 的 思 考 在 貝 榭 夫 婦 的 作 品 中, 我 們 也 看 見 一 種 書 寫 歷 史 意 義 的 情 懷, 透 過 了 一 張 張 攝 影 的 力 量 連 繫 著 時 代 的 體 溫, 同 時 藉 由 攝 影 的 力 量 展 示 了 照 片 作 為 雕 塑 的 可 能 而 在 波 依 斯 更 是 透 過 一 個 非 物 質 的 體 現, 宣 示 著 他 對 於 社 會 雕 塑 的 觀 念, 我 們 看 見 他 用 不 同 於 過 往 的 方 式 來 詮 釋 著 雕 塑 的 可 能 在 波 依 斯 過 世 之 後, 人 們 還 是 延 續 著 社 會 雕 塑 的 精 神 我 們 預 見 了 紀 念 雕 塑 在 當 代 世 界 中 轉 化 為 另 一 種 容 貌, 同 時 也 作 為 展 示 當 代 世 界 的 重 要 價 值 在 今 天, 當 我 們 佇 立 在 維 也 納 猶 太 廣 場 (Judenplatz) 前, 仰 望 著 猶 太 人 紀 念 碑 (Holocaust Memorial)( 圖 8) 的 時 候, 遙 想 著 紀 念 雕 塑 所 記 錄 的 關 於 六 萬 五 千 個 猶 太 人 故 事, 而 就 在 追 憶 這 段 過 去 的 同 時, 懷

31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51 特 里 德 (Rachel Whiteread,1963-) 卻 翻 製 了 一 個 圖 書 館 的 內 部 空 間 的 形 象, 呈 現 在 我 們 的 眼 前 我 們 注 意 的 是 關 於 作 品 形 式 上 的 : 藝 術 家 透 過 了 負 性 空 間 的 建 構, 來 與 雕 塑 紀 念 的 性 質 發 生 關 係 懷 特 里 德 展 現 關 於 紀 念 物 的 一 種 方 式, 也 就 是 說 她 今 天 並 非 透 過 傳 統 式 將 紀 念 對 象 的 臨 現, 召 喚 出 某 種 曾 經 的 在 場, 她 不 是 再 現 出 關 於 猶 太 人 或 是 某 種 故 事 的 情 結 的 形 象 來 告 訴 我 們, 猶 太 人 在 此 地 遭 受 到 納 粹 的 迫 害 而 懷 特 里 德 在 這 展 示 的 是 關 於 她 長 期 創 作 研 究 的 成 果, 也 就 是 她 透 過 了 翻 製 一 間 圖 書 館 內 部 的 空 間, 來 紀 念 猶 太 人 懷 特 里 德 的 紀 念 雕 塑 透 過 翻 模 的 建 構, 將 非 物 質 性 的 空 間 轉 換 為 實 體 讓 我 們 看 見, 同 時 她 也 將 人 類 文 明 中 所 逝 去 的 記 憶 展 示 在 現 實 場 所 我 們 在 這 裡 預 見 了 一 種 可 能, 在 當 代 世 界 中 展 現 關 於 紀 念 雕 塑 的 課 題, 不 再 只 是 依 賴 於 該 事 件 的 指 涉 內 容 來 做 為 某 種 造 形 的 考 量, 它 可 以 用 形 式 的 內 容 來 展 現 古 典 紀 念 雕 塑 的 精 神 這 種 對 於 真 實 空 間 的 關 注, 切 割 了 神 聖 的 包 裝, 使 我 們 體 察 到 空 間 與 身 體 的 問 題, 並 且 將 它 來 描 述 著 我 們 的 記 憶 這 是 一 個 陳 述 空 間 的 視 野, 已 不 會 再 如 同 過 去 那 種 垂 直 的 陽 具 來 彰 顯 著 偉 大 與 不 朽, 所 指 涉 的 內 容 遠 遠 超 過 於 自 身 所 能 承 載 的 意 涵, 這 似 乎 宣 示 著 紀 念 雕 塑 的 形 式 力 量 已 經 取 代 為 某 種 價 值 的 趨 向 當 代 開 啟 紀 念 雕 塑 的 能 量, 關 注 在 形 式 和 內 容 相 互 編 織, 並 且 經 由 藝 術 家 個 別 的 創 建 加 以 彰 顯 歷 史 的 意 義 不 再 僅 是 追 溯 著 古 老 的 神 話, 而 是 透 過 紀 念 雕 塑 的 書 寫 的 能 力 勾 勒 出 一 個 更 為 積 極 輪 廓, 這 些 逝 去 的 傳 統 不 會 僅 被 當 作 一 份 歷 史 的 檔 案, 而 是 作 為 時 代 的 獨 特 價 值 與 其 說 紀 念 雕 塑 是 讓 歷 史 獲 得 了 重 生 的 機 會, 還 不 如 說 是 作 品 所 呈 現 的 內 容, 為 我 們 眼 前 的 世 界 提 供 了 一 種 參 照

32 52 圖 雕塑研究 第二期 錄 圖 1 塔特林 Vladimir Tatlin 第三國際紀念碑 Monument to the Third International 1920 摘自 點閱 圖 2 羅丹 Auguste Rodin 加萊市民 The Burghers of Calais 1895 摘自 點閱

33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53 圖 3 艾 森 曼 (Peter Eisenman,1932-), 柏 林 猶 太 紀 念 碑 (Holocaust Memorial in Berlin),2005 圖 4 森 菲 斯 特 (Alan Sonfist,1946-), 水 牛 城 岩 石 紀 念 碑 (Rock Monument of Buffalo), 摘 自 20 點 閱

34 54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圖 5 瑪 利 亞 (Walter de Maria,1935-), 垂 直 大 地 一 公 里 (Vertical Earth Kilometer),1977 摘 自 kilometer. jpg, 點 閱 圖 6 貝 榭 (Bernd and Hilla Becher,1931-,1934-),Water Towers, 摘 自 Cher- 19.html, 點 閱

35 地表精神 關於紀念物邏輯的拓展 55 圖 7 波依斯 Joseph Beuys 七千棵橡樹 7000 Eichen 1982 摘自 BAC01/0/Bueys_large.jpg /12/480/mob jpg 點閱 圖 8 懷特里德 Rachel Whiteread 猶太人紀念碑 Holocaust Memorial 2000 摘自 morial. Jpg, alap192. jpg, 點閱

36 56 雕 塑 研 究 第 二 期 ( ) 參 考 書 目 ( 一 ) 中 文 翻 譯 專 書 Auguste Rodin 著, 沈 琪 譯, 羅 丹 藝 術 論, 北 京 : 人 民 美 術,1993 Alan Sonfist 著, 李 美 蓉 譯, 地 景 藝 術, 台 北 : 遠 流 出 版,1996 Burger Peter 著, 蔡 佩 君 徐 明 松 譯, 前 衛 藝 術 理 論, 台 北 : 時 報 出 版,1998 Durant Will 著, 基 督 教 巔 峰 的 文 明, 台 北 : 幼 獅 文 化,1974 Foucault Michel Habermas Jurgen Burger Peter 著, 周 憲 譯, 激 進 的 美 學 鋒 芒, 北 京 : 中 國 人 民 大 學 出 版 社,2003 Walter Benjamin 著, 許 綺 玲 譯, 迎 向 靈 光 消 逝 的 年 代, 台 北 : 台 灣 攝 影 工 作 室,1998 Honour Hugh Fleming John 著, 吳 介 禎 等 譯, 世 界 藝 術 史, 台 北 : 木 馬 文 化, 2002 Jean-Luc Chalumeau 著, 陳 英 德 張 彌 彌 譯, 西 方 當 代 藝 術 史 批 評, 台 北 : 藝 術 家 出 版 社,2002 King Ross 著, 吳 光 亞 譯, 圓 頂 的 故 事, 台 北 : 貓 頭 鷹 出 版,2005 Koch Wilfried 著, 陳 瀅 世 譯, 建 築 風 格 學, 台 北 : 龍 溪 國 際 圖 書 出 版,1996 Krauss Rosalind 著, 連 德 誠 譯, 前 衛 的 原 創 性, 台 北 : 遠 流,1995 Norberg-Schulz Christian 著, 施 植 明 譯, 場 所 精 神 邁 向 建 築 現 象 學, 台 北 : 田 園 城 市,1995

37 地 表 精 神 關 於 紀 念 物 邏 輯 的 拓 展 57 Read Herbert 著, 李 長 俊 譯, 現 代 雕 塑 史, 台 北 : 大 陸 書 店,1990 Rotzler Willy 著, 吳 瑪 悧 譯, 物 體 藝 術, 台 北 : 遠 流 出 版,1991 Schilling Jurgen 著, 吳 瑪 悧 譯, 行 動 藝 術, 台 北 : 遠 流 出 版,1996 ( 二 ) 中 文 專 書 侯 宜 人, 自 然 空 間 雕 塑, 台 北 : 亞 太 圖 書,1994 曾 囇 淑, Joseph Beuys 的 藝 術 理 論 與 人 智 學, 台 北 : 南 天 書 局 有 限 公 司,1999 周 憲, 文 化 現 代 性 與 美 學 問 題, 北 京 : 中 國 人 民 大 學 出 版,2005 朱 光 潛, 西 方 美 學 史, 北 京 :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1998 ( 三 ) 中 文 期 刊 Becher 訪 談, 現 代 藝 術, 北 京 : 現 代 藝 術 雜 誌 出 版 社,2002 ( 四 ) 網 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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