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第 2 期 俄罗斯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 2012, 2 总第 36 期 Russian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Culture Studies Serial 36 口头独白语篇中的评价 : 意义与手段 孙凤波 ( 黑龙江大学, 哈尔滨 150080) 提要 : 本文首先从哲学 心理学及语言学角度探讨评价意义的内涵, 然后介绍语言学中评价意义 评价结构的相关概念, 最后以评价结构为依托重点分析口头独白语篇中的评价意义及表达手段 关键词 : 评价 ; 评价结构 ; 口头独白语篇 ; 意义 ; 手段中图分类号 :H355 文献标识码 :A 1 引言 语言是交际的工具, 也是一种社会实践 人们通过语言来反映现实世界, 表达自己的思想意识 语言中能够反映人与现实世界的各种关系, 这其中之一就是评价 法国修辞学家巴利 (C. Bally) 曾经指出, 任何语句都体现出事实性内容 ( 陈说 /диктум) 与对所述事实的个人评价 ( 态式 /модус)( 陈勇 2010:18) 也就是说, 说话人在构建语篇时, 除了要传达一种事实信息之外, 还会同时使语篇带有某种程度的评价意义 评价意义在马丁 (Martin) 及其同事以系统功能语法为基础提出的评价理论中得到系统性地深入研究 目前国内许多学者对评价理论进行了介绍和述评 ( 王振华 2001, 宋成方 2007, 刘立华 2010, 李战子 2004) 从中我们了解到, 马丁的评价理论体系划分了三个系统 : 态度系统 介入系统和级差系统 这 3 个系统以态度系统为核心, 其他两个系统都是围绕态度系统进行的 态度系统中对评价意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词汇 语法层 ( 常晨光等 2008:195), 这主要是因为通过词汇 语法实现的评价是表达情感的强大资源 ( 常晨光等 2008:230) 俄罗斯学者巴热诺娃 (Е.А. Баженова) 在对不同语体的研究中也曾指出, 任何语体中都具有评价意义 综观理论的介绍和实际应用我们可以看出, 评价的语义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归结为一对核心的语义范畴 好 / 坏 (хорошо/плохо) 因此要想进行评价意义的深入研究首先要明确对 好 / 坏 的阐释, 得出其意义内涵, 才能更深入地理解评价意义, 得出评价的标准及评价意义的表达手段 对 好 / 坏 的理解以及对评价意义的分析关涉哲学 心理学和语言学领域 2 评价意义的哲学 心理学基础 哲学中对 好 / 坏 善 / 恶 的界定同伦理学中的道德概念和道德标准相联系, 因此在哲学中要回答 什么是好?/ 什么是坏? (Что такое хорошо?что такое плохо?) 等问题, 首先涉及到伦理学中对一些概念的分类 这些概念可分为两类 :1) 表示 责任 / 义务 的概念, 如 долг,долженствование,правильность поступка;2) 表示 价值 的概念, 如 достоинство,хорошее,плохое,достойное,недостойное. 在道义伦理学的评价逻辑中 价值 / 善 是第一位的, 而 责任 / 义务 则是由它派生的 价值概念形成了价值判断, 道义概念形成了规范判断 从分类来看, 对人本性的研究中就有了好 / 坏 善 / 恶 应该 / 不应该之分, 32
因此语言使用者也会根据这些对世界进行划分 17 世纪哲学家已经认识到, 在对人的心理本性进行研究时, 首先要阐释它们最简单的构成成分, 然后才能进行更加复杂的心理结构研究 英国哲学家霍布斯 (T. Hobbes) 对人的本性研究中, 将人的情感划分为以下几种 : 愿望 爱 厌恶 恨 快乐 痛苦等 通过这些情感因素霍布斯对 善 / 恶 进行了定义 他认为, 我们所喜爱的东西 / 事物, 称之为善 我们所回避的东西或事物称之为恶 (Т. Гоббс 1964:239) 可见, 他对善 / 恶的定义是从 愿望 (желание)/ 厌恶 (отвращение) 角度进行的, 好 等同于 所希望的, 而 坏 / 不好的 等同于 不合心意的 这是从人的情感角度而形成的正面的肯定评价和负面的否定评价 心理学中联想主义奠基人洛克 (John Locke) 对 好 / 坏 的定义对语言学研究评价意义有较大贡献 在他的研究中以 快乐 / 痛苦 等概念为基础, 认为东西 / 事物只有在涉及到 快乐 和 痛苦 时才会有 善与恶 鉴于此, 他将能够引起快乐 增加快乐, 或是减少痛苦 使我们获取利益 保存利益, 以及缺少某种恶的那些东西 / 事物, 称之为 善, 反之则为 恶 (Дж. Локк 1960) 在他的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到, 善 总是引起我们积极情绪 快乐情感, 使我们获得某种利益, 而 恶 总是引起我们抵抗情绪 痛苦情感, 使我们失去某种利益 这就形成了我们语言中肯定的正面评价和否定的负面评价意义的内涵 这种从享乐主义对 好 / 坏 的界定, 同人与世界之间的心理 物理作用相联系, 他的观点对语言学研究评价意义产生深远影响 3 评价意义的语言学基础 哲学及心理学对 好 / 坏 内涵的分析所形成的观点为语言学研究评价意义提供了依据 从对 好 / 坏 内涵的剖析, 我们得出语言中含有正面的肯定评价和负面的否定评价 如果回顾一下系统功能语法中的态度系统, 我们可以发现, 以上伦理学中的第一类概念所表达的评价意义同情态评价相近, 表达可能的 应该的 必须的情态性, 而第二类概念所表达的评价意义则同情感评价意义相近, 表达接近评价意义基本语义中心的 好 / 坏 善 / 恶 有利 / 不利 评价意义的集合形成评价范畴, 对于评价范畴俄罗斯学者巴热诺娃在科日娜 (М.Н. Кожина) 主编的 俄语修辞学百科词典 中作出了如下界定 : 评价范畴是通过评价语义结合在一起的 不同层面的语言单位的集合, 这些语言单位表达作者对言语内容的正面或负面的态度 (Стилистический энциклопед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 2003:139) 从以上定义可以看出, 不同层面的语言单位都能表达某种评价意义 这些单位包括音系层 词汇 语法层 小句层和语篇层 巴热诺娃在对评价范畴进行研究时将评价分为情感评价 (эмоциональная оценка) 和理性评价 (рациональная оценка) 情感评价具有表现力色彩, 通常用感叹词或情绪激昂的词进行表达 ; 而理性评价依据于社会原型, 通过具有评价色彩的议论 ( 推论 ) 来进行表达 这同前面讲到的哲学和心理学中的价值判断和规范判断是相吻合的 在巴热诺娃对评价范畴的界定中, 我们可以看出它包括以下几个成分 : 作者 ( 评价主体 ) 言语内容 ( 评价客体 ) 态度 ( 评价性质 ), 这些成分构成了评价的基本结构 下面我们对评价结构及其基本概念做进一步界定和分析 4 评价结构及基本概念 在巴热诺娃看来, 评价的基本结构由评价主体 评价客体 态度构成 我们认为在这个结构中还应该补充一个成分, 即评价依据, 因为在评价依据的框架下才能对事物 事件或现象做出合理的评价 评价依据既可以是显性表达, 也可以是隐性表达 在我们看来, 评价主体 评价客体 态度 评价依据构成了评价结构的必需成分 评价结构除了必需成分之外, 还有可选成分, 比如利益主体 下面我们对评价的基本结构成素进行分析 评价主体是通过表达评价确定某一事物价值的人或个体 比如 : 33
(1)... он всегда на меня производил впечатление человека, который очень любит свой народ и очень искренне желает ему добра. Он не был равнодушным человеком. Он был очень мужественным человеком.(д. Медведев) 1 在这个语句中通过 爱 / 愿望 语义对 он( 在此指 车臣共和国第一位总统 ) 进行评价 评价主体为说话人, 即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 当一个言语片段中没有第二个声音存在时, 说话人和言语片段中的评价主体为同一个人, 一般使用单数第一人称代词 я, 通过 я 说出自己的观点 但应该指出的是, 在很多情况下评价主体并不等同于说话人 当评价主体不同于说话人时, 我们暂且归结为以下几种情况 : 1) 通过直接引语或是间接引语引入他人观点 (2) Но человек достаточно агрессивный, как говорили о нём здесь же его собственные друзья. 2 2) 引入权威话语 下面是普京在 3 月 4 日总统竞选演讲中引用的莱蒙托夫诗词 Умремте ж под Москвой, Как наши братья умирали! И умереть мы обещали, И клятву верности сдержали. 3) 在言语片段中存在另外一个声音 (3) Защита:... А защита провела своё так расследование и убедила в том, что виноватом в этом страшном преступлении в убийстве является родной муж, Роман Юрьев. 这是法庭口头独白语篇的一个例子, 说话人 ( 在该言语片段中是辩护律师 ) 没有使用第一人称代词 я 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 而是通过使用法律专业术语 защита( 辩护人 ) 表明其立场 同使用第一人称相比, 这样的表述会使观点更加客观 更有说服力 评价客体是指具有 / 没有 价值 的人 个体 事物 现象或事件 比如在句 (1) 中, 评价客体是 он. 评价依据是评价的理由 根据或评价特点, 以它们为基础产生评价 在句 (1) 中 который очень любит свой народ и очень искренне желает ему добра 是评价的依据, 正是由此才作出 Он не был равнодушным человеком 这个评价 态度是语言使用者对人 个体 事物 现象或事件的观点 立场, 表达一种正面的肯定评价或是负面的否定评价 态度既有显性的, 也有隐性的 下面我们将通过具体的口头独白语篇分析评价意义的表达手段 5 口头独白语篇中评价意义的表达手段 我们知道在评价意义体系中, 研究最多的是词汇 语法层, 这个层次体现的是显性评价, 能够表现评价意义的一般为副词 形容词以及表示情态的词汇 语篇中小句层也能表达某种评价意义, 比如某些带有 почему 的疑问句在语篇中可以表达否定评价意义 下面我们以俄语口头语篇为语料来分析 (4) Е. Баркова: (1) Я хотела сказать большое спасибо, конечно, от всех 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иков за то, что у нас хотя бы студенты и пенсионеры могут летать раз в год бесплатно в Россию. (2) Но почему дискриминация такая: пенсионеры-мужчины могут летать, а женщины должны ждать ещё пять лет, когда им исполнится 60? 在这个语段中, 评价主体是说话人巴尔科娃 (Е. Баркова ), 评价客体是 34
пенсионеры-мужчины могут летать раз в год бесплатно в Россию, 由于受说话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以及说话场合等因素制约, 评价态度以隐性表达形式体现, 是听话人所要领会的潜台词 这个潜台词就体现在 Но почему дискриминация такая 这个疑问句中 如果抛开性别不论的话, 这个问题就没有了评价色彩, 是对事情深入了解, 以探究竟 但是这个语义段是出自女性之口, 站在女性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时, 问题的提出就不只是探究根源, 还有一个隐含意义在里面 : 是说话人对所发生的事情表现了一种不满, 不满产生的根源就是 пенсионеры-мужчины могут летать, а женщины должны ждать ещё пять лет, когда им исполнится 60?( 男性可以在退休以后马上免费飞往 俄罗斯, 而女性退休者则要等五年后才可以 ) 这种年龄限制对于女性来说是不公正的, 这种规定不符合说话人及其所代表的女性群体利益, 表达了评价主体 ( 说话人 ) 对该种做法的一种否定的态度, 而其所提出的问题之中还有一种质疑语气在里面, 这就使该句带上了否定评价意义 从社会语言学角度来看, 说话人的性别因素与带有疑问代词的疑问句共同表达了一种否定的情感意义 所以性别因素也进入到了评价这个结构框架之中 可见, 评价手段在信息上是不充分的, 在意义上是不完整的, 也可能不是单一的 这样的评价手段只有放在语篇的社会语境中其信息才能得到补充, 意义才能得到确定 因此在进行分析时要考虑到说话人的社会因素, 比如年龄 性别 职业 国别等 请看下面例子 : (5) Д. Медведев:...Я всегда, когда приезжаю на Дальний Восток (хотел сказать жёстко, но не буду), мне очень не нравится, когда говорят «летать в Россию». Я нахожусь в России, это моя страна. Почему «летать в Россию»? В центр России или в европейскую часть России. 在例 (5) 中说话人的国别因素与带有疑问代词 почему 的疑问句以及调型 2 共同表达了一种否定的意义, 语调在该评价意义中主要起到了加强作用 在进行口头语篇分析时不能忽略语调在评价当中所起到的作用 语调是语句中通过音调 音色 音长 音强等诸要素为了表达某种意思和情感而构成各种对比关系 这些对比关系在俄语中又以调型来体现 调型具有很多种功能, 其中的一种就是能够通过调型来区别语句的中立性与主观评价性 ( 信德麟张会森华劭 1990:69) 这种主观评价性可以是附加意味, 也可以是对中立语句的某种含义进行反驳或强调性反驳, 也可以是说话人某种感情的流露 在下面例句中我们分析一下语调所表达的意义 (6) Разве это может являться доказательством того, что мой подзащитный виноват? Это не доказательство, видиозапись, да, и что? Из этой видиозаписи что следует, что он кричит Я всех невест буду убивать? Нет. Он что, а подверждает то, что именно он убил Юрьеву, эта видиозапись. Где-то здесь есть какие-то хотя бы косвенное доказательство? 在该语段中, 用 表示升调 这是在一起凶杀案的庭审现场上辩护人的辩护词 在这段庭审视频中, 说话人 ( 辩护人 ) 在 он 上使用了调型 3 我们知道调型 3 除了表达最基本的疑问意义 未完结语调 重复对方的提问之外, 还可以表达评价 这种评价意义的表达要借助于相应的语气词加强反驳或者肯定的语气 语气词 именно 属于情态语气词, 表达某种强调突出意味, 与调型 3 一起可以表达评价意义 在该语段中说话人使用了调型 3, 这是针对他前面公诉人的陈述而进行的辩护 公诉人以被告有罪作为预设, 而辩护人恰恰相反, 以被告无罪为预设 辩护人认为其当事人无罪, 因为连能够证明被告实施犯罪的间接证据都不存在, 怎么可能证明 他 有罪呢? 所以在自己的陈述中使用了调型 3, 和情态语气词 именно 一起表达了一种强调性反驳 以上我们谈了俄语中带有 почему 的疑问句以及语调所表达的评价意义 下面我们以汉语为语料分析评价意义的表达手段 35
我们知道, 除了带有疑问词的疑问句之外, 某些特殊的疑问句, 比如反问句和设问句也能带上某种程度的评价色彩 反问句形式上是疑问句, 但是它不在于求取信息, 索要答案, 而是一个假性问题, 暗含了一种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其作用是对于一个明显的道理或事实用反问的语气来加以肯定或否定 ( 刘月华等 2003:794) 赵雷在 谈反问句教学 一文中, 对反问句的功能进行了总结 他认为反问句具有表达情绪不满的功能, 提醒 催促的功能, 抒情说理的功能, 表达谦虚 客气的功能 ( 赵雷 2000:26) 下面我们选用新华时评中的语篇来进行分析 新华时评作为一种评价类节目, 评价的表达手段是显性的, 一般体现在具有评价色彩的词汇 语法层 但是隐性表达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是个难点, 因此我们在进行语篇分析时就以此为切入点 (7) 新华社评论员徐勇 : 有巧合因素吗? 有 但是, 从有人失踪到出现死尸, 难道没有技术手段认定或者排除失踪者与死尸的关系吗? 有人为因素吗? 有 当事人自己即便有认罪口供, 难道办案人员不会做出判断, 认知供述内容和细节与死尸无法吻合吗? 有群体因素吗? 有 命案关系嫌疑人性命, 难道公安 检查和法院三方人员当初没有一个人发现疑点, 指出疑点, 追究疑点, 澄清疑点? 3 在该语段中, 共使用了三个反问句 从整个语篇的基调来看, 反问句主要是表达一种不满的情绪 这种不满情绪还根据上下文或语境的不同而具有语气强弱的差异, 可能会暗含埋怨 责怪 愤怒 厌恶等意味 本例中这三个反问句的使用是在设问句之后, 是对说话人语句中暗含的肯定或否定语气的一种回应, 加强语气, 表达了说话人 ( 评论员 ) 对所发生的事件持一种否定的 批评的观点, 使语句带上了一种否定的评价色彩, 同时也在语篇中表达了这种评价意义 6 结束语 评价意义是普遍存在的, 即使在科技语篇中也会表现出说话人的一些思想观点 态度和立场 在对评价进行研究时首先要掌握其评价意义的内涵, 最基本语义就是 好 / 坏 从哲学 心理学角度对 好 / 坏 的内涵进行分析, 对语言学中的评价意义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在语言学中评价范畴的基本结构主要包括评价主体 评价客体 评价态度及评价依据 借助评价结构分析语篇, 可以帮助听话人在短时间内快速领会评价主体的潜台词 这也正是我们选用口头独白语篇进行研究的初衷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暂且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即在口头独白语篇语境中, 评价意义的表达可以由下列部分语言手段来承载 :(1) 在口头语篇中, 语调可以承载某种评价信息 ;(2) 带有疑问代词 почему 的疑问句与说话人的社会因素整体上表达一种肯定或否定的评价意义 ;(3) 反问句和设问句也表达一种潜在的肯定或否定评价意义 由于篇幅所限, 我们的研究尚不全面, 仅仅涉及评价范畴的一小部分 在今后的研究中要继续对小句层评价意义进行深入研究, 同时也将进一步研究语篇层中评价意义的其他表达手段 附注 1 例 (1)(4)(5) 选自俄罗斯总统网 Президент России. 2 例 (2)(3)(6) 出自俄罗斯 НТВ 电视台 Суд присяжных 栏目 3 例 (7) 出自黑龙江卫视 新华视点 栏目中的快评环节 参考文献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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