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中 央 大 學 藝 術 學 研 究 所 楊 婉 瑜 一 前 言 明 萬 曆 (1573-1620) 天 啓 (1621-1627) 年 間, 以 戲 曲 小 說 為 主 的 插 圖 和 畫 譜, 將 中 國 版 畫 的 藝 術 成 就 帶 往 高 峰 版 畫 具 有 大 量 複 製 與 普 及 化 的 特 點, 除 了 可 視 為 明 代 經 濟 繁 盛 的 例 證 之 外, 其 圖 像 表 現 更 可 作 為 分 析 大 眾 文 化 的 素 材 明 代 閒 賞 重 情 的 美 學 品 味, 可 從 思 想 經 濟 與 政 治 三 方 面 探 究 在 思 想 方 面, 明 代 中 晚 期 受 到 陽 明 心 學 的 影 響, 認 為 心 是 萬 事 萬 物 的 本 體, 一 切 事 物 的 法 則 由 心 而 生, 正 如 王 陽 明 傳 習 錄 所 言.. 心 之 本 體, 無 所 不 該 明 中 葉 以 後, 時 代 思 想 由 程 朱 誠 一 正 心 的 居 敬 格 物 致 知 的 窮 理, 轉 為 重 視 人 自 身 心 性 之 萌 發, 認 為 明 本 心 後 就 能 以 一 御 萬, 達 到 一 是 即 皆 是, 一 明 即 皆 明 的 境 界 1 王 學 盛 期 主 要 有 浙 中 江 右 泰 州 三 派, 明 武 宗 正 德 (1491-1521) 年 間 到 神 宗 萬 曆 末 年, 以 王 艮 為 首 的 泰 州 學 派, 包 括 顏 鈞 王 襞 何 心 隱 羅 汝 芳 李 贄 焦 竑 等 人 泰 州 學 派 講 求 個 性 解 放 與 百 姓 日 用 即 道 的 思 想, 然 末 流 率 性 而 為 之 弊, 使 得 黃 宗 羲 於 明 儒 學 案 泰 州 學 案 序 錄 中 言.. 陽 明 先 生 之 學, 有 泰 州 龍 溪 而 風 行 天 下, 亦 因 泰 州 龍 溪 而 漸 失 其 傳 2 經 濟 上, 明 清 政 府 的 承 商 制 ( 特 別 是 鹽 法 ), 使 商 人 有 機 會 得 以 致 富 國 家 在 兩 淮 等 處 設 有 鹽 運 使, 招 徠 商 人 奉 引 ( 官 發 的 專 賣 證 ) 行 鹽 運 銷 地 區 雖 已 指 定, 但 除 交 引 稅 和 捐 獻 之 外, 運 銷 之 利 歸 商 人 所 有 謝 肇 淛 五 雜 俎 言 : 富 室 之 稱 雄 者, 江 南 則 推 新 安 ( 徽 州 ), 江 北 則 山 右 ( 山 西 ) 新 安 大 賈, 魚 言 為 業, 山 右 或 鹽 或 絲 或 窖 粟 3 在 城 市 發 達 手 工 業 興 盛 商 品 流 通 的 經 濟 情 況 下, 商 人 們 形 成 依 籍 貫 劃 分 的 商 幫, 並 以 會 館 作 為 交 流 的 場 所, 例 如 徽 州 商 幫 晉 陝 商 幫 廣 東 商 幫 等 商 人 崛 起 除 了 在 經 濟 上 有 所 表 現 之 外, 明 清 捐 納 制 度 允 4 許 商 人 得 以 捐 官 取 得 官 職, 這 對 基 層 士 人 而 言 是 棄 儒 從 賈 的 一 大 誘 因, 進 1 關 於 學 術 思 想 變 遷 之 大 勢, 以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作 提 綱 挈 領 的 說 明.. 朱 陸 二 派, 在 宋 已 分 洎 乎 明 代, 弘 治 (1488) 以 前, 則 朱 勝 陸, 久 而 患 朱 學 之 拘 正 德 (1506) 以 後, 則 朱 陸 爭 詬 隆 慶 (1567) 以 後, 則 陸 竟 勝 朱 又 久 而 厭 陸 學 之 放, 則 仍 申 朱 而 絀 陸 講 學 之 士, 亦 各 隨 風 氣 以 投 其 好 引 文 參 見 韋 政 通, 中 國 思 想 史 下 冊 ( 台 北 市.. 水 牛 出 版 社,1990 年 第 11 版 ), 頁 1264 2 引 文 參 見 韋 政 通, 中 國 思 想 史 下 冊 ( 台 北 市.. 水 牛 出 版 社,1990 年 第 11 版 ), 頁 1266 3 參 見 劉 廣 京, 後 序.. 近 世 制 度 與 商 人, 收 於 余 英 時 著, 中 國 近 世 宗 教 倫 理 與 商 人 精 神 ( 台 北 市.. 聯 經,1987 年 ), 頁 28 4 參 見 王 鴻 泰, 明 清 的 士 人 生 活 與 文 人 文 化,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暨 南 國 際 大 學 歷 史 系 暨 南 國 際 大 學 中 文 系 合 辦 傳 統 中 國 社 會 生 活 與 文 化 研 討 會 (2007.1.7-8), 頁 1-2 王 鴻 泰 所 定 義 的 基 層 士 人, 可 以 包 括 所 有 還 沒 有 當 官 的 士 人, 但 仍 以 科 舉 制 度 下 具 有 生 員 ( 即 秀 才 ) 19
而 改 變 傳 統 士 商 間 的 關 係 5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就 政 治 背 景 而 言, 經 濟 發 達 與 印 刷 術 的 普 及, 使 得 科 舉 考 試 的 參 與 者 漸 增 然 而, 在 名 額 有 限 的 情 況 下, 明 中 葉 後 逐 漸 出 現 一 批 介 於 官 與 民 之 間 的 基 層 士 人 他 們 具 有 社 會 地 位, 卻 沒 有 職 務 與 經 濟 上 的 保 證, 必 須 利 用 學 識 與 賈 而 好 儒 的 商 人 有 所 交 流, 最 佳 的 例 子 便 是 鑑 賞 骨 董 如 此 一 來, 四 民 界 線 趨 向 模 糊, 商 人 可 將 財 力 投 注 在 文 化 商 品, 作 為 附 庸 風 雅 之 用 ; 基 層 士 人 則 提 供 符 合 大 眾 品 味 的 商 品 內 容 綜 合 上 述 所 言, 晚 明 在 時 代 思 想 經 濟 與 政 治 背 景 三 層 面 的 影 響 下, 文 藝 的 內 容 題 材 轉 向 言 情 重 慾 與 通 俗 化, 同 時 也 是 雅 俗 階 層 既 融 合 又 排 拒 的 矛 盾 時 代 當 言 情 重 慾 成 為 時 代 的 審 美 依 據 時, 女 性 陰 柔 的 特 質 婀 娜 的 姿 態, 往 往 成 為 表 情 的 最 佳 符 碼 因 此, 有 學 者 以 男 性 的 凝 視 作 為 立 論 基 準, 探 討 女 性 在 男 性 觀 看 下 如 何 被 物 化, 以 滿 足 晚 明 文 人 閒 賞 的 戀 物 癖 6 本 文 討 論 重 點 不 在 於 父 權 宰 制 下, 女 性 身 體 自 主 權 的 喪 失, 而 是 將 觀 點 設 限 在 明 萬 曆 天 啓 年 間 唐 詩 畫 譜 的 版 畫 表 現, 尤 其 著 重 於 女 性 圖 像 的 分 析 與 詮 釋, 並 試 圖 探 索 圖 像 所 隱 含 的 明 代 才 女 觀 二 詩 畫 譜 版 畫 唐 詩 畫 譜 ( 一 ) 關 於 唐 詩 畫 譜 7 8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為 新 安 集 雅 齋 主 人 黃 鳳 池 所 編 輯, 萬 曆 晚 年 刊 行 天 啓 地 位 的 人 為 主 5 余 英 時, 中 國 商 人 的 精 神 第 二 節 新 四 民 論 士 商 關 係 的 變 化, 中 國 近 世 宗 教 倫 理 與 商 人 精 神 ( 台 北 市.. 聯 經,1987 年 ), 頁 104-121 文 章 論 及 明 代 四 民 階 級 地 位 的 改 變, 尤 其 是 商 人 地 位 的 提 升, 例 如 王 陽 明 在 為 商 人 方 麟 所 寫 的 一 篇 墓 表 中 提 及.. 古 者 四 民 異 業 而 同 道, 其 盡 心 焉, 一 也 說 明 士 農 工 商 只 要 盡 心, 在 地 位 上 就 沒 有 高 下 之 分 ; 新 安 商 人 汪 道 昆 更 說.. 良 賈 何 負 閎 儒 6 相 關 文 章 可 參 見 王 正 華, 女 人 物 品 與 感 官 慾 望.. 陳 洪 綬 晚 期 人 物 畫 中 江 南 文 化 的 呈 現,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10 期 (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2002 年 12 月 ), 頁 1-57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 台 北 市.. 臺 灣 學 生 書 局,2001 年 ) 7 關 於 唐 詩 畫 譜 一 節, 主 要 是 參 照 以 下 兩 篇 專 文 所 得, 相 關 資 料 請 參 見 毛 文 芳, 於 俗 世 中 雅 賞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圖 象 營 構 之 審 美 品 味, 收 於 中 興 大 學 中 文 系 編, 通 俗 文 學 與 雅 正 文 學 第 一 屆 全 國 學 術 研 討 會 ( 台 中.. 國 立 中 興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2001 年 初 版 ), 頁 315-364 鄭 文 惠, 身 體 慾 望 與 空 間 疆 界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意 象 版 圖 的 文 化 展 演, 收 於 政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2 期 (2004 年 12 月 ), 頁 53-83 8 黃 鳳 池 的 生 卒 年 與 身 分 筆 者 尚 未 細 查, 但 毛 文 芳 推 測 黃 鳳 池 是 徽 州 的 出 版 商 人, 屬 於 徽 州 歙 縣 虯 村 黃 氏 家 族 的 其 中 一 員, 明 朝 晚 期 經 營 集 雅 齋 書 坊, 並 與 當 代 文 人 名 匠 保 持 友 好 的 關 係 參 見 毛 文 芳 於 俗 世 中 雅 賞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圖 象 營 構 之 審 美 品 味 一 文, 頁 315 註 2 20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年 間, 此 書 與 梅 竹 蘭 菊 四 譜 草 木 花 詩 譜 木 本 花 鳥 譜 與 清 繪 齋 的 古 今 畫 譜 名 公 扇 譜 合 刊 為 黃 氏 畫 譜 八 種 唐 詩 畫 譜 選 輯 唐 人 五 言 七 言 及 六 言 詩, 出 版 順 序 五 言 先 出, 其 次 為 七 言, 最 後 是 六 言 繪 圖 者 有 蔡 元 勳, 六 言 詩 的 畫 家 則 為 唐 世 貞 ; 書 法 由 焦 竑 董 其 昌 陳 繼 儒 等 書 家 揮 毫 ; 9 刻 版 則 是 徽 派 名 工 劉 次 泉 等 人 唐 詩 畫 譜 雅 俗 共 賞 的 特 性, 不 僅 是 將 古 雅 唐 詩 轉 譯 為 具 體 敘 事 為 主 的 圖 像, 且 它 所 服 務 的 讀 者, 亦 具 有 雅 賞 與 學 習 之 用 兩 種 方 向 林 之 盛 唐 詩 七 言 畫 譜 敘 中 說.. 新 安 鳳 池 黃 生, 夙 抱 集 雅 之 志, 乃 詩 選 唐 律, 以 為 吟 哦 之 姿 ; 字 求 名 筆, 以 為 臨 池 之 助 ; 畫 則 獨 任 冲 寰 蔡 生, 博 集 諸 家 之 巧 妙, 以 佐 繪 士 之 馳 騁 10 由 此 可 之, 結 合 詩 書 畫 刻 四 美 的 唐 詩 畫 譜, 可 作 為 作 詩 摹 字 習 畫 的 學 習 範 本, 具 有 教 育 意 義 除 此 之 外, 程 涓 唐 詩 六 言 畫 譜 序 中 提 及, 黃 鳳 池 編 輯 唐 詩 畫 譜 的 目 的, 是 要 達 到 詩 書 畫 三 者 融 通 的 美 學 境 界.. 天 地 自 然 之 文, 惟 詩 能 究 其 神, 惟 字 能 模 其 機, 惟 畫 能 肖 其 巧 當 其 心 會 趣 溢, 機 動 神 流, 舉 造 化 之 生 意, 人 物 之 變 態, 風 云 溪 壑 之 吞 吐, 草 木 禽 蟲 發 越, 惟 詩 字 畫 足 以 包 羅 之 三 者 兼 備, 千 載 輝 煌, 獨 惜 分 而 為 三, 不 能 合 而 為 一, 此 文 所 以 散 而 無 統, 傳 而 易 湮 也 新 安 鳳 池 黃 生 權 衡 於 胸 臆, 因 選 唐 詩 六 言, 求 名 公 以 書 之, 又 求 名 筆 以 畫 之, 俾 覽 者 閱 詩 以 探 文 之 神, 摹 字 以 索 文 之 機, 繪 畫 以 窺 紋 之 巧, 一 舉 而 三 善 備 矣 ( 程 涓 唐 詩 六 言 畫 譜 序 ) 11 程 涓 文 中 感 嘆 以 往 將 唐 詩 付 梓 者 紛 然, 但 往 往 顧 此 失 彼, 或 有 字 非 名 公 之 筆 帖 非 盛 唐 之 詩 畫 非 唐 詩 之 意 等 缺 憾, 而 黃 鳳 池 的 唐 詩 畫 譜 結 合 書 詩 畫 的 名 家, 是 堪 稱 足 以 博 名 千 秋 的 代 表 作 若 以 市 場 販 售 與 書 價 來 看, 黃 氏 畫 譜 八 種 可 拆 開 零 售, 每 種 售 價 為 紋 銀 五 錢, 八 種 應 合 價 為 四 兩 銀 9 例 如 焦 竑 書 陸 暢 題 獨 孤 少 府 園 林 圖 1 董 其 昌 書 羊 士 諤 郡 中 即 事 圖 2 陳 繼 儒 書 虞 世 南 春 夜 圖 3 一 詩, 但 因 唐 詩 畫 譜 詩 題 作 者 多 有 舛 誤, 六 言 詩 部 分 亦 有 偽 作, 故 本 文 對 於 書 法 表 現 是 否 為 名 家 真 跡 持 保 留 態 度, 先 將 討 論 重 點 放 在 圖 像 詮 釋 上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一 文 中 有 關 於 唐 詩 畫 譜 的 圖 版, 見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所 編, 中 國 古 代 版 畫 叢 刊 二 編 (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4 年 10 月 第 1 版 ), 內 收 錄 明 黃 鳳 池 輯, 新 鐫 五 言 唐 詩 畫 譜 新 鐫 七 言 唐 詩 畫 譜 新 鐫 六 言 堂 詩 畫 譜, 皆 為 集 雅 齋 藏 版 中 國 古 代 版 畫 叢 刊 二 編 在 出 版 說 明 便 指 出 圖 版 來 源 選 擇 自 上 海 圖 書 館 北 京 大 學 圖 書 館 上 海 師 範 大 學 圖 書 館 所 藏 的 明 集 雅 齋 本 10 引 文 參 見 明 黃 鳳 池 等 編 繪, 吳 企 明 閆 昭 典 評 解, 唐 詩 畫 譜 說 解 ( 濟 南.. 齊 魯 書 社, 2005 年 6 月 ), 頁 54 11 引 文 參 見 明 黃 鳳 池 等 編 繪, 吳 企 明 閆 昭 典 評 解, 唐 詩 畫 譜 說 解 ( 濟 南.. 齊 魯 書 社, 2005 年 6 月 ), 頁 109-110 21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子 12 綜 合 上 述, 筆 者 由 唐 詩 畫 譜 對 詩 書 畫 之 講 究 精 緻 雕 工 與 書 價, 進 而 推 論 畫 譜 雖 具 教 育 學 習 的 意 義, 但 其 預 設 的 觀 眾 應 多 是 具 有 文 化 素 養 者, 而 不 僅 是 作 為 學 齡 兒 童 識 字 的 啟 蒙 讀 本 13 在 畫 譜 選 詩 的 部 分, 由 於 晚 明 偽 託 風 氣 盛, 若 將 唐 詩 畫 譜 詩 作 對 照 於 全 唐 詩 萬 首 唐 人 絕 句 等 書 則 多 有 出 入, 尤 以 六 言 詩 多 有 舛 誤, 甚 多 詩 作 未 見 於 全 唐 詩, 例 如 盧 綸 鞦 韆 王 昌 齡 望 月 途 咏 白 浩 然 秋 晚 李 白 蓮 花 等 14 另 有 作 者 誤 植 的 情 形, 例 如 將 王 維 的 田 園 樂 誤 寫 為 王 建 ; 也 有 詩 文 不 符 的 現 象, 例 如 五 言 畫 譜 盧 照 鄰 葭 川 獨 泛 原 題 應 為 浴 浪 鳥 15 編 排 方 式 多 採 一 詩 一 畫, 以 分 句 構 圖 的 方 式 描 繪 人 物 活 動, 即 詩 句 中 敘 事 的 部 分 晚 明 是 小 說 戲 曲 俗 文 學 興 盛 的 時 期, 並 影 響 印 刷 出 版 的 種 類 與 形 式, 其 中 以 小 說 戲 曲 刻 得 最 多 在 種 類 上, 有 名 的 戲 曲 小 說 如 西 廂 記 水 滸 傳 琵 琶 記 牡 丹 亭 玉 玦 記 燕 子 箋 等, 書 中 皆 附 有 精 美 的 木 刻 插 圖 ; 數 量 上 以 西 廂 記 為 例, 有 弘 治 刊 本 西 廂 記 萬 曆 起 風 館 刊 本 西 廂 記 李 卓 吾 評 本 西 廂 記 毛 西 河 論 定 本 西 廂 記 等 16 晚 明 版 畫 在 圖 像 營 構 上, 具 有 舞 台 戲 劇 般 的 效 果 據 王 伯 敏 中 國 版 畫 史 歸 結 出 以 下 特 色.. 背 景 與 空 間 的 處 理 如 舞 台 場 12 參 見 沈 津, 明 代 坊 刻 圖 書 之 流 通 與 價 格, 收 於 國 家 圖 書 館 館 刊 第 1 期,1996 年 6 月, 頁 110-111 沈 津 由 兩 處 收 藏 的 鈐 印 推 估 而 得.. 一 是, 藏 於 美 國 哈 佛 大 學 燕 京 圖 書 館 的 版 本, 共 八 冊, 其 中 唐 詩 畫 譜 的 扉 頁 刻 新 鐫 五 言 唐 詩 畫 譜 集 雅 齋 藏 板, 並 鈐 有 每 部 實 價 紋 銀 伍 錢 木 記 ( 其 餘 七 種 未 鈐 價 錢 ); 二 是, 艾 思 仁 先 生 寄 示 收 藏 在 哈 佛 大 學 塞 克 勒 美 術 館 (Harvard-Sackler Museum) 的 新 鐫 五 言 唐 詩 畫 譜 新 鐫 梅 竹 蘭 菊 四 譜, 扉 頁 亦 鈐 有 每 部 定 價 紋 銀 五 錢 所 謂 的 紋 銀, 係 指 成 色 佳 的 銀 子, 以 大 條 銀 或 碎 銀 搗 成, 形 似 馬 蹄, 表 面 上 有 皺 紋, 故 名 紋 銀 此 外, 沈 津 見 民 國 間 影 印 的 喜 詠 軒 叢 書 收 有 明 末 蕭 雲 從 所 繪 的 離 騷 圖 刻 本, 扉 頁 上 刊 棗 板 繡 梓, 刷 印 無 多, 今 包 刻 價, 壹 錢 五 分 紙 選 精 潔 者, 每 部 貳 錢 染 分 伍 厘 用 上 品 墨 屑, 並 刷 工 食 費 柒 分 伍 厘, 共 紋 銀 五 錢 今 發 兌 每 部 壹 兩, 為 不 二 價 也 裝 訂 外 增 貳 錢 書 林 湯 復 試 ; 艾 思 仁 先 生 觀 海 樓 書 齋 還 藏 有 不 分 卷 詩 餘 畫 譜 一 冊, 為 明 末 清 音 館 據 萬 曆 四 十 年 的 翻 刻 本, 扉 頁 刻 詩 餘 畫 譜 清 音 館 藏 板, 鈐 有 每 部 紋 銀 捌 錢 因 此 沈 津 認 為 作 為 藝 術 類 圖 書 的 畫 譜, 平 均 每 冊 都 在 紋 銀 五 錢 至 八 錢 左 右 13 參 見 鄭 文 惠, 身 體 慾 望 與 空 間 疆 界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意 象 版 圖 的 文 化 展 演 一 文, 頁 56 註 2 頁 78 註 83 文 中 認 為 唐 詩 畫 譜 除 了 具 有 清 玩 雅 賞 的 文 雅 化 娛 樂 功 能 之 外, 也 具 有 教 育 啟 蒙 的 意 義 既 是 繪 刻 的 初 學 版 本, 也 是 識 字 的 啟 蒙 讀 本, 故 圖 多 分 句 拆 解 詩 意, 並 刻 意 著 象, 以 方 便 刻 繪 識 讀 至 於 晚 明 集 詩 文 書 畫 刻 印 的 版 畫 讀 者, 作 者 認 為 除 官 僚 鄉 紳 文 人 雅 士, 亦 有 商 人 大 賈 姬 妾 仕 女, 以 及 擁 有 經 濟 條 件 的 市 井 小 民, 尤 其 姬 妾 仕 女 應 是 通 俗 文 化 讀 物 的 重 要 讀 者 群 14 參 見 毛 文 芳, 於 俗 世 中 雅 賞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圖 象 營 構 之 審 美 品 味 一 文, 頁 317 註 8 註 解 談 及 晚 明 出 版 多 偽 託 名 家 之 作 以 提 高 書 價, 而 黃 鳳 池 之 所 以 繪 刻 唐 代 非 主 流 的 六 言 詩, 應 是 基 於 市 場 考 量, 可 與 五 七 言 唐 詩 畫 譜 配 套 販 售 15 題 為 葭 川 獨 泛 的 詩 句 應 是 倚 櫂 春 江 上, 橫 舟 石 岸 前, 山 暝 行 人 斷, 迢 迢 獨 泛 仙 關 於 唐 詩 畫 譜 選 詩 的 考 證, 參 見 毛 文 芳, 於 俗 世 中 雅 賞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圖 象 營 構 之 審 美 品 味 一 文, 頁 317 註 8; 鄭 文 惠, 身 體 慾 望 與 空 間 疆 界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意 象 版 圖 的 文 化 展 演 一 文, 頁 55 註 1 16 參 見 王 伯 敏, 中 國 版 畫 史 ( 台 北 市.. 蘭 亭 書 店,1986 年 初 版 ), 頁 72-73 22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面, 有 些 手 勢 採 自 戲 中 人 物 的 動 作 ; 人 物 距 離 與 空 間 深 度, 往 往 只 是 一 指 之 隔 ; 人 物 大 小 佔 畫 幅 之 半, 背 景 僅 是 道 具 陳 設 ; 書 室 閨 房 或 廳 堂 都 作 剖 面 式 17 以 此 特 點 觀 唐 詩 畫 譜 的 圖 像 營 構, 其 庭 院 齋 室 圍 牆 或 門 扉 多 作 敞 開 剖 面 式, 以 便 清 楚 表 現 人 物 動 作, 具 有 戲 曲 舞 台 般 的 效 果 萬 曆 年 後 印 刷 出 版 業 的 興 盛, 形 成 中 國 文 化 史 上 獨 特 的 圖 像 時 代 唐 詩 畫 譜 的 內 容 是 文 雅 唐 詩 結 合 名 家 書 畫, 形 式 上 則 借 用 戲 劇 的 舞 台 效 果, 將 人 物 安 排 在 剖 面 敞 開 式 的 空 間, 使 讀 者 產 生 有 如 觀 戲 般 的 感 受 唐 詩 畫 譜 不 僅 是 具 有 教 育 意 義 的 通 俗 畫 譜, 更 是 結 合 詩 書 畫 刻 四 美 的 雅 賞 藝 術 類 圖 書 ( 二 ) 唐 詩 畫 譜 中 的 女 性 圖 像 以 下 所 選 的 唐 詩 畫 譜 畫 作, 主 要 集 中 在 思 婦 的 閨 情 表 現, 以 及 女 性 成 群 賞 玩 出 遊 這 兩 大 圖 像 主 題 閨 怨 是 中 國 詩 歌 中 常 見 的 主 題, 女 子 常 是 靜 佇 樓 前, 凭 欄 幽 思, 既 有 思 而 不 得 見 的 惆 悵, 又 有 色 衰 愛 弛 的 擔 憂 建 安 以 後 的 閨 怨 詩, 經 過 男 性 文 人 的 擬 作 代 言, 集 中 著 墨 於 已 婚 婦 女 的 貞 順 自 守 哀 嘆 自 憐, 表 現 出 應 然 的 理 想 性, 逐 漸 成 為 一 種 具 有 典 律 性 格 的 寫 作 範 式 18 是 以, 文 學 上 的 閨 怨 主 題, 常 將 場 景 設 於 深 宮 後 院 重 閣 閨 房 這 類 封 閉 性 私 密 性 的 陰 性 空 間, 描 述 思 婦 登 高 佇 倚 凭 欄, 心 懷 望 盡 千 帆 皆 不 是 的 失 落 除 了 閨 怨 主 題, 亦 有 女 性 成 群 出 遊 的 題 材, 其 中 以 夏 秋 之 際 的 採 蓮 習 俗 為 代 表 採 蓮 是 男 女 互 訴 情 意 的 場 合, 例 如 晚 唐 詩 人 黃 甫 松 採 蓮 子 一 詩 寫 道.. 船 動 湖 光 灩 灩 秋, 貪 看 年 少 信 船 流 無 端 隔 水 拋 蓮 子, 遙 被 人 知 半 日 羞 此 外, 蓮 與 憐 藕 與 偶 芙 蓉 與 夫 容 的 諧 音 雙 關, 也 是 文 學 常 用 的 修 辭 技 巧 文 本 (text), 包 括 書 寫 的 和 言 談 的 語 詞, 即 有 形 或 無 形 的 人 文 活 動 和 自 然 現 象 通 過 對 文 本 的 掌 握 參 與, 乃 有 意 象 之 喚 起 意 義 之 詮 釋, 以 及 創 作 之 表 現 等 活 動 除 此 之 外, 文 本 並 非 單 一 的 孤 立 的 存 在, 而 是 與 其 它 文 本 之 間 存 有 互 文 性 (intertextuality) 的 關 係 換 言 之, 任 何 一 部 文 學 文 本, 都 會 迴 應 (echo) 其 它 的 文 本, 或 無 可 避 免 與 其 他 文 本 相 互 關 聯 關 聯 的 途 徑, 包 括 公 開 或 隱 密 的 引 證 和 隱 喻 晚 期 文 本 對 早 期 文 本 特 徵 的 同 化 對 文 學 代 碼 和 慣 例 的 一 種 共 同 累 積 的 參 與 等 19 正 如 艾 略 特 (T.S.Eliot) 詩 句 所 說 No poet, 17 同 註 14, 頁 79-80 18 梅 家 玲, 漢 晉 詩 歌 中 思 婦 文 本 的 形 成 及 其 相 關 問 題, 原 登 於 國 立 台 灣 大 學 文 史 哲 學 報 第 44 期 (1996 年 ), 頁 119-164, 收 於 吳 燕 娜 編, 中 國 婦 女 與 文 學 論 集 第 二 集 ( 台 北 縣 板 橋 市.. 稻 香 出 版 社,2001 年 ), 頁 67-114 文 章 討 論 建 安 以 降 的 閨 怨 詩, 因 為 在 政 教 理 想 詩 學 傳 統 擬 代 風 氣 的 影 響 下, 文 人 去 除 早 期 古 辭 中, 女 性 表 達 情 思 時 熾 烈 奔 放 愛 恨 分 明 的 部 分, 將 之 代 擬 為 癡 情 守 候 的 嫻 淑 形 象 這 種 類 型 最 初 是 應 然 的 理 想 性, 後 來 反 而 成 為 一 種 約 束 女 性 的 論 述, 形 成 典 型 的 閨 怨 範 式 19 同 註 16, 頁 69-70 23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no artist of any art, has his complete meaning alone. ( 沒 有 詩 人 或 任 何 藝 術 的 藝 術 家, 獨 自 擁 有 他 完 整 的 意 義 ) 批 評 家 Harold Bloom 更 說 there are no texts, but only relationships between texts, ( 沒 有 文 本, 只 有 文 本 和 文 本 之 間 的 關 係 ), 而 且 這 些 關 係 依 存 於 a critical act, a misreading or misprision, that one poet performs upon another. ( 一 位 詩 人 對 另 一 位 詩 人 所 作 的 一 種 批 評 的 行 為 誤 讀 和 輕 蔑 ) 20 是 以, 本 節 討 論 重 點 在 於 表 現 女 性 情 感 的 閨 怨 與 採 蓮 詩 題, 與 視 覺 圖 像 的 互 文 性 為 何, 又 女 性 形 象 在 空 間 與 情 感 詮 釋 上, 與 詩 句 中 的 傳 統 形 象 有 何 歧 異 1. 閨 怨 主 題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圖 4.. 三 月 時 將 盡, 空 房 妾 獨 居 蛾 眉 愁 自 結, 蟬 鬢 沒 情 梳 以 觀 者 觀 看 的 方 向 而 言, 畫 面 右 下 角 斜 向 的 圍 牆 與 磐 石 前 的 畫 欄, 看 似 平 行 的 兩 者, 共 同 圈 構 出 一 方 屬 於 女 性 的 閨 情 空 間 閨 房 臺 基 有 冰 裂 紋 狀 的 砌 磚, 屋 脊 飾 有 吻 獸 21, 屋 椽 與 簷 間 的 帶 狀 裝 飾, 其 精 美 程 度 益 加 烘 托 出 女 性 陰 柔 的 氣 質 直 櫺 門 扉 敞 開, 人 物 的 動 作 樣 貌 如 舞 台 戲 劇 般 演 出, 使 得 帶 有 主 動 性 的 觀 者 視 線, 得 以 直 窺 屋 內 裝 飾 擺 設 女 子 翹 腳 坐 於 束 腰 圓 凳 上, 手 倚 上 有 瓶 花 銅 鏡 與 書 冊 的 桌 案 梳 髻 女 子 身 穿 緣 飾 滾 邊 短 襦, 下 身 搭 配 飾 有 素 雅 小 花 的 長 裙, 一 手 藏 於 袖 中, 一 手 翹 起 纖 纖 小 指 輕 托 著 腮, 身 後 襯 以 雲 海 翻 騰 的 屏 風 順 著 女 子 的 視 線 望 去, 可 知 其 心 思 不 在 於 鏡 中 朱 顏, 而 是 窗 外 的 無 限 景 致 觀 者 視 線 動 向 由 疏 朗 的 左 下 角, 移 向 閨 房 所 在, 再 順 著 女 子 眼 波 重 新 回 到 室 外, 而 落 花 輕 舞 的 動 態, 又 將 觀 者 視 線 上 移 至 屋 後 桃 樹 桃 樹 向 空 中 伸 展 的 枝 枒, 伴 以 點 點 綴 花, 與 庭 院 磐 石 頓 挫 有 致 的 線 條, 一 柔 一 剛 相 互 呼 應 王 昌 齡 西 宮 秋 怨 圖 5.. 芙 蓉 不 及 美 人 妝, 水 殿 風 來 珠 翠 香 卻 恨 含 情 掩 秋 扇, 空 懸 明 月 待 君 王 畫 面 呈 對 角 線 構 圖, 左 下 角 的 湖 石 美 人 與 芙 蓉 為 女 性 所 在 的 空 間 ; 右 上 角 則 為 高 松 雲 靄 相 襯 的 宮 殿 首 先, 就 女 性 空 間 而 言, 女 子 佇 於 周 遭 開 闊 的 臨 水 平 地, 四 周 不 見 欄 杆 圍 出 既 定 範 圍 左 側 湖 石 的 線 條 以 逆 時 針 方 向 往 左 上 旋, 形 成 一 道 弧 線, 恰 與 旁 側 女 子 衣 裙 飄 帶 的 曲 線 相 呼 應, 再 加 上 水 面 縠 皺 波 紋, 使 得 畫 面 似 乎 帶 有 節 奏 音 韻 的 韻 律 感 女 子 手 持 扇, 嘴 角 含 笑 黛 眉 長, 裙 帶 衣 袖 隨 風 飄 揚, 衣 紋 線 條 細 而 緜 長 她 的 身 體 微 偏 畫 面 左 側, 凝 眸 向 右 投 向 遠 方, 呈 現 S 形 的 曲 線, 畫 家 具 體 描 繪 出 一 位 娉 嫋 美 人 的 生 氣 與 動 感 右 上 方 的 重 閣 深 鎖, 下 方 以 鬈 曲 線 條 勾 出 非 寫 實 的 雲 朵, 宛 如 仙 殿 般 飄 浮 於 空 中 兩 側 高 聳 入 雲 的 松 樹, 松 身 細 描 松 鱗, 松 針 以 向 外 放 射 之 法 繪 成, 最 上 端 20 Stephen Bann, Meaning/Interpretation, in Critical Terms for Art History, Neilson and Shiff, ed.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3), p. 135. 21 亦 稱 脊 吻 吻 獸 鴟 尾 蚩 尾, 中 國 傳 統 建 築 正 脊 兩 端 的 雕 塑 裝 飾 早 期 形 象 如 鴟 尾, 其 後 演 變 為 折 而 向 上, 似 張 口 吞 脊, 故 名 鴟 吻 古 人 傳 說 蚩 尾 是 水 精, 可 以 滅 火, 所 以 裝 飾 於 屋 脊 上, 用 來 避 火 參 考 故 宮 主 題 網 站 之 文 學 名 著 與 書 畫 中 的 參 考 資 源 小 辭 典 書 畫 專 有 名 詞 頁 2 鴟 吻, 網 址 <http://tech2.npm.gov.tw/literature/index2.htm>(2008/12/6 瀏 覽 ) 24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松 枝 刻 意 壓 低, 應 是 為 了 配 合 整 體 構 圖 的 和 諧 羊 士 諤 郡 中 即 事 圖 6 : 紅 衣 落 盡 暗 香 殘, 葉 上 秋 光 白 露 寒 越 女 含 情 已 無 限, 莫 教 長 袖 倚 欄 干 時 序 為 荷 花 殘 盡 之 時, 近 景 藉 由 低 欄 與 向 畫 面 左 側 偏 欹 的 桃 樹, 界 定 出 兩 位 仕 女 的 空 間 左 側 女 子 舉 起 玉 指, 遙 指 水 岸 白 鷺, 指 引 觀 者 觀 看 方 向, 身 後 裙 襬 流 瀉 一 地 右 邊 梳 高 髻 持 扇 的 女 子, 寬 袖 微 微 擺 動, 腳 跟 著 地, 腳 掌 略 微 抬 起 中 景 為 池 中 殘 荷, 殘 花 落 下, 盪 起 水 面 陣 陣 漣 漪 遠 景 描 繪 蘆 洲 雙 鷺, 棲 地 白 鷺 頭 轉 右 側, 動 作 與 舉 纖 指 女 子 相 呼 應 ; 一 鷺 由 右 飛 向 左, 飛 羽 與 翅 膀 的 方 向, 為 飛 鷺 增 添 速 度 感 棲 地 白 鷺 飛 鷺 與 帶 狀 雲 彩 呈 三 道 橫 向 線 條, 恰 與 右 下 方 兩 位 仕 女 桂 樹 直 向 線 條 相 互 映 襯 朱 絳 春 女 怨 圖 7.. 獨 坐 紗 窗 刺 繡 遲, 紫 荊 枝 上 囀 黃 鸝 欲 知 無 限 傷 春 意, 盡 在 停 針 不 語 時 此 畫 作 的 構 圖 與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圖 4 相 同, 例 如 在 建 築 方 面 作 剖 面 式 直 櫺 窗 格 敞 開 屋 脊 上 有 吻 獸 屋 椽 與 屋 簷 間 亦 有 帶 狀 裝 飾 ; 在 人 物 方 面, 當 觀 者 視 線 拾 級 而 上 時, 見 一 托 腮 沉 思 女 子 坐 於 桌 旁, 女 子 髮 髻 整 齊, 露 出 飽 滿 的 額 頭, 讓 人 聯 想 到 明 清 兩 代 仕 女 畫 的 特 色, 身 後 亦 置 有 滔 滔 波 浪 的 畫 屏 畫 中 庭 院 前 景 置 有 三 個 盆 栽, 採 橫 向 展 示 式 排 列 由 左 至 右, 分 別 為 最 大 小 次 大 的 分 別 左 邊 盆 栽 的 容 器 為 直 條 籃 狀, 劍 葉 露 於 籃 外 ; 中 間 的 盆 栽 置 於 淺 底 碗 狀 容 器, 可 能 是 適 合 作 為 微 型 盆 景 的 香 菖 蒲 ; 右 邊 則 是 置 於 三 足 容 器 的 梅 石 盆 景 湖 石 以 細 碎 皴 法 表 現 肌 理 與 量 感, 植 物 花 形 以 格 式 化 的 三 角 形 表 現 畫 面 最 上 端 有 成 對 黃 鸝, 右 邊 有 雲 帶 輕 飄 雖 然 七 言 朱 絳 春 女 怨 與 五 言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在 構 圖 上 有 相 似 之 處, 但 兩 者 在 畫 面 精 美 的 程 度 上 仍 有 差 別, 分 為 以 下 兩 點 討 論 一 是 線 條 的 力 度 與 美 感,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庭 中 磐 石 上 所 刻 的 線 條 尾 端 較 細 扭 曲 的 角 度 具 有 力 量, 得 以 清 楚 表 現 每 塊 石 面 的 肌 理, 脫 離 形 式 的 平 面 性 而 具 有 三 度 空 間 美 感 此 外,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飛 簷 上 翹 的 角 度 如 飛 鳥 展 翅 般 輕 盈 自 然, 而 朱 絳 春 女 怨 中 屋 簷 上 揚 的 幅 度 則 稍 嫌 生 硬 二 是 空 間 佈 局 與 細 節 描 繪, 朱 絳 春 女 怨 雖 在 空 間 佈 局 上 拉 遠 與 觀 者 之 間 的 距 離, 營 造 出 庭 院 階 梯 與 閨 房 之 間 的 空 間 感, 加 上 四 周 少 了 欄 杆 的 界 定, 使 得 小 園 顯 得 較 為 開 闊 疏 朗, 但 細 節 描 繪 卻 不 若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精 細 舉 例 來 說, 春 女 怨 畫 中 桌 上 僅 有 布 面 剪 刀 與 圓 籃, 三 月 閨 怨 桌 案 上 擺 有 書 冊 雕 琢 精 美 的 鏡 子 與 裝 飾 瓶 花 ; 在 人 物 表 現 上, 春 女 怨 畫 中 女 子 衣 飾 較 為 簡 單, 不 見 領 口 或 袖 口 有 緣 帶 裝 飾, 寬 袖 皺 褶 以 三 至 四 條 平 行 的 S 線 條 表 現, 人 物 扭 腰 斜 坐 的 角 度 較 明 顯, 側 重 於 人 物 曲 線 的 律 動 關 於 五 言 七 言 或 六 言 唐 詩 畫 譜 的 圖 像 表 現, 因 每 幅 畫 無 詳 細 的 刻 工 記 載 與 刊 行 時 間, 故 無 法 斷 言 五 言 七 言 與 六 言 的 刊 行 順 序, 與 畫 譜 品 質 有 必 然 的 關 係 若 以 五 言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與 七 言 朱 絳 春 女 怨 的 圖 像 相 比, 則 較 早 發 行 的 五 言 唐 詩 畫 譜, 其 精 緻 度 確 實 優 於 七 言 唐 詩 畫 譜 25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李 端 閨 情 圖 8.. 月 落 星 稀 天 欲 明, 孤 燈 未 滅 夢 難 成 披 衣 更 向 門 前 望, 不 問 朝 來 喜 鵲 聲 22 畫 面 大 致 可 分 為 庭 院 閨 房 與 遠 山 三 個 部 分, 畫 家 將 重 心 置 於 左 側, 右 邊 較 為 疏 朗 在 庭 院 佈 置 上, 畫 面 最 右 側 置 有 兩 盆 栽, 並 列 大 與 小 高 與 矮 直 線 與 曲 線 不 同 的 美 感 將 視 線 稍 向 左 移, 可 見 到 太 湖 石 芭 蕉 與 桃 樹 的 三 層 搭 配, 前 為 石, 中 為 芭 蕉, 最 後 是 桃 樹 女 子 步 出 閨 房 外, 手 理 披 衣, 長 髮 攏 髻, 神 情 欣 懌, 嘴 角 笑 意 清 晰 可 見 屋 內 陳 設 方 面, 桌 案 上 擺 有 燭 臺 書 冊 妝 奩 花 瓶 與 杯 盞, 桌 後 設 有 一 道 無 飾 屏 風, 地 板 以 斜 方 格 紋 裝 飾 遠 處 山 巒 高 聳 入 雲, 朵 朵 層 雲 在 前, 營 造 出 空 間 深 度 柳 宗 元 遣 懷 圖 9 : 小 苑 流 鶯 啼 畫, 長 門 浪 蝶 翻 春 烟 鎖 顰 眉 慵 飾, 倚 欄 無 限 傷 心 23 畫 面 分 為 上 下 兩 部 分, 上 方 描 繪 閨 閣 人 物 的 樣 貌 動 作, 下 方 則 是 半 敞 開 的 門 扉 觀 者 視 線 先 沿 著 下 方 斜 紋 小 徑, 穿 過 敞 開 的 長 門 後, 經 過 煙 水 茫 茫 的 水 景, 最 後 通 過 以 冰 裂 紋 砌 磚 搭 建 而 成 的 臺 基, 看 到 靜 倚 雕 欄 的 女 子 女 子 脈 脈 顒 望, 耳 戴 綴 珥, 頭 髮 向 上 挽 起, 二 侍 女 陪 伴 在 側, 一 人 手 捧 寶 奩, 一 人 端 著 置 有 杯 盞 的 托 盤, 侍 女 身 後 羅 幕 收 攏 欄 杆 外 煙 柳 弄 晴, 柳 絲 裊 娜 海 棠 樹 的 一 對 黃 鶯, 一 隻 棲 枝, 轉 頭 望 向 右 方, 另 一 隻 則 展 翅 起 飛 後 回 望, 呈 現 一 靜 一 動 的 對 比 白 居 易 長 門 怨 圖 10 : 花 落 長 門 無 語, 鳥 啼 芳 樹 依 微 深 殿 月 來 偏 早, 後 宮 春 至 何 遲 24 近 景 以 庭 院 人 物 與 宮 門 為 描 繪 對 象, 遠 景 描 繪 月 下 高 樓, 中 間 以 高 柳 填 補 大 片 空 白 在 畫 面 前 景 的 部 分, 宮 門 半 敞, 以 暗 示 的 手 法 引 領 觀 者 入 內 門 外 一 女 子 腳 步 輕 移, 臉 上 含 笑, 曲 眉 斂 秋 波, 耳 際 別 有 花 飾 雙 手 藏 於 鼓 起 的 寬 袖 中, 暗 香 盈 袖, 並 順 著 風 向 擺 至 身 體 右 側, 裙 帶 亦 以 微 弧 曲 線 上 揚 矮 牆 前 以 柳 樹 桃 花 襯 托 庭 園 景 致, 門 前 風 起, 桃 花 輕 落 舞 紛 飛, 高 柳 如 剪 如 絲 如 縷 ; 遠 景 則 描 繪 靄 靄 春 日 中, 浮 雲 數 疊 掩 宮 闕 的 情 景, 營 造 出 兩 地 空 間 的 遠 隔 王 建 秋 閨 新 月 圖 11 : 遙 憶 征 夫 遠 戍, 落 花 幾 度 風 前 雁 足 鄉 書 未 見, 蛾 眉 新 月 空 懸 25 畫 面 採 對 角 線 的 方 式, 將 左 下 角 設 計 為 女 性 所 處 的 空 間, 而 右 上 方 則 以 長 城 兵 戟 代 表 男 性 空 間 女 子 所 在 的 地 方, 與 王 昌 齡 西 宮 秋 怨 圖 5 同 為 一 臨 水 平 地, 仕 女 下 身 著 圓 花 點 飾 的 長 裙, 裙 襬 呈 魚 尾 狀 展 開, 上 身 罩 寬 袖 長 衫 左 手 持 繪 有 蘭 草 的 扇 子, 右 手 藏 於 左 袖 中, 溜 肩 的 弧 度 相 似 於 明 代 仕 女 畫 中 常 見 的 削 肩 樣 式 身 後 體 型 嬌 小 的 仕 女, 手 捧 圓 奩, 身 後 亭 閣 僅 畫 出 吻 獸 柱 子 與 飛 簷 作 為 代 表 畫 家 截 取 庭 院 一 角, 蘊 含 空 間 無 限 延 伸 的 暗 示 持 蘭 扇 的 仕 女 臉 型 圓 潤, 脈 脈 遠 望, 身 旁 植 物 的 枝 枒 往 對 角 線 延 伸, 引 領 觀 者 將 目 光 移 向 右 上 方 的 男 性 空 間 中 間 是 一 大 片 無 波 的 水 域, 突 顯 男 女 雙 方 在 空 間 距 離 22 不 問 朝 來 喜 鵲 聲 的 問 字, 全 唐 詩 作 忿 字 23 全 唐 詩 未 載 錄 24 全 唐 詩 未 載 錄 25 全 唐 詩 未 載 錄 26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上 的 遠 隔 左 上 側 的 山 巒 前 有 飛 雁, 呼 應 詩 句 中 女 子 對 雁 書 的 期 待 之 情 畫 面 中 景 以 河 岸 作 為 中 繼, 嵌 結 男 女 雙 方 的 空 間, 緩 坡 上 有 點 苔 灌 木 叢 與 枯 樹 三 四 株 右 上 方 則 描 繪 山 巒 後 的 長 城, 城 下 還 可 見 到 若 隱 若 現 的 兵 器, 表 現 女 子 憶 征 夫 的 詩 意 天 邊 玉 鈎 遙 掛, 呼 應 詩 句 所 說 的 新 月 空 懸 之 景 2. 遊 賞 主 題 張 朝 ( 潮 ) 採 蓮 詞 圖 12.. 朝 出 沙 頭 日 正 紅, 晚 來 雲 起 半 江 中 賴 逢 鄰 女 曾 相 識, 並 著 蓮 舟 不 畏 風 26 左 下 角 近 景 淺 渚 蓮 花 繁, 兩 艘 輕 舠 並 駛, 一 前 一 後 錯 開, 以 便 清 楚 表 現 人 物 樣 貌 舟 身 邊 緣 以 卷 雲 紋 為 飾, 舟 上 載 有 採 好 的 朵 朵 香 蓮 兩 位 衣 著 素 樸 的 女 子 坐 於 舟 的 左 側, 負 責 打 槳 盪 舟, 腿 部 的 體 量 感 依 稀 可 見 後 舟 的 另 一 端 坐 著 一 位 戴 有 珠 玉 頭 飾 的 女 性, 領 口 與 袖 口 有 帶 狀 裝 飾, 體 態 較 為 纖 細, 抬 起 手 臂 指 向 他 處 遠 景 描 繪 江 邊 蘆 葦 的 線 條 細 而 硬 挺, 並 以 數 條 短 線 表 現 細 葉 錯 雜 遠 處 青 山 浮 於 層 雲 之 上, 雲 朵 以 曲 線 描 繪, 堆 疊 數 層 以 顯 雲 層 之 厚, 也 可 用 來 加 強 空 間 的 深 遠 感 詩 句 描 述 採 蓮 女 早 上 外 出 時, 還 是 豔 陽 高 照 的 晴 朗 天 氣, 晚 來 漸 覺 江 面 雲 海 沉 沉, 所 幸 遇 到 相 識 的 採 蓮 女, 得 以 並 駛 不 畏 傍 晚 時 的 盪 舟 江 風 于 鵠 江 南 意 圖 13.. 偶 向 江 頭 採 白 蘋, 還 隨 女 伴 賽 江 神 眾 中 不 解 分 明 語, 暗 擲 金 錢 卜 遠 人 27 場 景 設 在 戶 外 開 闊 的 空 間, 江 邊 波 光 灩 灩, 畫 面 三 分 之 一 處 的 地 方 橫 亙 山 勢 平 緩 的 連 緜 群 峰, 表 現 江 南 的 水 色 風 光 前 景 繪 有 大 石 與 江 陂 高 樹, 與 遠 處 水 平 向 的 山 峰 形 成 穩 定 的 十 字 構 圖 大 石 前 的 三 位 女 子, 衣 著 樸 素, 身 穿 窄 袖 上 衣, 臉 上 帶 有 些 許 的 稚 氣, 手 上 都 拿 著 輕 巧 的 囊 袋, 呼 應 詩 句 所 提 的 江 頭 採 白 蘋 二 位 少 女 屈 膝 蹲 下, 另 一 位 則 彎 腰 傾 身 向 前 觀 看, 三 人 的 動 作 有 高 低 變 化 之 不 同 隱 於 大 石 後 的 女 子, 將 長 髮 盤 於 耳 際, 正 將 銅 錢 擲 於 扇 面 上 占 卜, 表 現 詩 中 暗 擲 金 錢 卜 遠 人 一 句 石 前 三 人 將 注 意 力 集 中 在 採 白 蘋 上, 上 身 微 微 向 前 傾, 圍 成 一 個 近 乎 圓 形 的 空 間, 並 以 正 面 的 姿 態 呈 現 在 觀 者 眼 前 ; 石 後 女 子 的 臉 卻 朝 向 相 反 的 方 向, 身 體 轉 為 側 面, 清 楚 表 現 女 子 執 錢 的 動 作 因 此, 畫 家 藉 石 頭 與 高 樹 區 隔 兩 種 空 間, 營 造 兩 樣 風 情.. 一 是 少 女 們 沉 浸 在 嬉 樂 的 歡 愉 之 中, 二 是 女 子 遙 憶 遠 人 卻 又 難 以 啟 齒 的 相 思 之 情 李 太 白 蓮 花 圖 14.. 輕 橈 泛 泛 紅 妝, 湘 裙 波 濺 鴛 鴦 蘭 麝 薰 風 縹 緲, 吹 來 都 作 蓮 香 28 畫 面 以 對 角 線 層 層 遞 進 的 方 式, 分 別 在 右 下 到 左 上 處 安 置 不 同 主 題 首 先, 右 下 角 的 溪 邊 柳 樹, 柳 絲 萬 縷 著 地 垂, 柳 葉 以 人 字 筆 法 描 繪, 表 現 其 蓬 鬆 柔 軟 的 特 色 中 景 的 部 分, 畫 家 從 俯 視 的 角 度, 描 繪 兩 艘 並 排 26 作 者 張 朝, 全 唐 詩 作 張 潮 27 全 唐 詩 未 載 錄 28 全 唐 詩 未 載 錄 27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的 輕 舟 舟 身 是 呈 弧 線 的 淺 底 輕 橈, 兩 端 外 側 有 卷 雲 紋 裝 飾, 上 有 兩 位 站 著 的 划 槳 女 子 與 三 位 仕 女 兩 名 持 槳 女 子, 長 髮 往 後 梳 成 低 髻, 頭 上 不 加 綴 飾, 姿 態 微 微 俯 身 向 前 三 位 仕 女 或 坐 或 立, 各 有 樣 貌 一 人 屈 膝 跪 坐, 右 手 高 舉 手 中 蘭 扇, 左 手 安 放 於 腿 上 對 面 舟 上 的 兩 位 仕 女, 一 坐 一 立, 坐 於 舟 中 者 頭 上 別 有 花 飾, 雙 手 平 放, 頭 側 向 一 方 ; 另 一 人 手 拿 挺 立 的 蓮 葉, 目 光 看 向 對 面 持 扇 的 女 子 若 將 舟 左 端 的 三 位 仕 女 與 搖 槳 女 子 相 較, 舉 棹 者 的 衣 著 髮 型 簡 樸, 肩 寬 與 臂 膀 較 仕 女 們 來 得 結 實 ; 仕 女 們 著 寬 袖 上 衣 梳 高 髻 別 花 飾, 身 形 較 為 纖 細 兩 艘 輕 橈 間 的 水 域, 還 有 一 對 似 乎 是 受 到 驚 嚇 的 鴛 鴦, 不 同 於 顧 況 溪 上 圖 15 畫 中 鴛 鴦 的 悠 游 自 得 左 上 角 描 繪 菡 萏 相 連 的 景 色, 點 點 露 華 如 珠 詩 句 後 兩 句, 以 嗅 覺 感 官 作 為 描 述 對 象, 女 子 身 上 散 發 的 麝 香 與 蓮 花 的 清 香, 乘 著 暖 暖 的 薰 風, 拂 上 詩 人 的 心 頭 然 而, 畫 面 更 著 重 描 繪 女 子 出 遊 的 場 景, 即 便 由 女 子 裝 扮 得 知 身 分 有 所 不 同, 但 仍 不 減 五 名 女 子 共 嬉 蓮 塘 的 歡 愉 顧 況 溪 上 圖 15.. 采 蓮 溪 上 女, 舟 小 怯 搖 風 驚 起 鴛 鴦 宿, 水 雲 撩 亂 紅 畫 面 場 景 跳 脫 一 般 的 深 閨 庭 院 之 中, 描 繪 溪 邊 採 蓮 女 活 動 的 情 景, 由 以 往 封 閉 性 私 密 性 的 空 間, 轉 為 開 放 性 公 共 性 的 場 域 溪 上 有 一 狹 而 淺 底 的 扁 舟, 上 有 兩 位 女 子, 左 邊 女 子 一 手 執 荷 葉, 一 手 指 向 遠 方, 長 髮 往 後 梳 成 高 髻, 露 出 飽 滿 的 額 頭, 上 衣 的 領 口 和 袖 口 都 有 裝 飾 右 邊 女 子 手 持 搖 槳, 前 方 瀏 海 梳 成 中 分, 腦 後 頭 髮 散 至 肩 上, 下 身 著 圓 花 點 飾 的 長 裙 扁 舟 呈 斜 狀, 配 以 溪 上 波 紋, 增 添 小 舟 划 動 的 動 態 感 順 著 女 子 手 指 的 方 向, 帶 領 觀 者 看 向 左 下 角 水 面 上 的 一 對 悠 游 自 得 的 鴛 鴦, 不 同 於 詩 句 所 言 驚 起 鴛 鴦 宿 的 戲 劇 性 舟 上 兩 位 女 子 各 據 一 方 平 衡 構 圖, 舟 中 間 放 置 採 好 的 蓮 花, 荷 與 葉 的 相 互 搭 配, 倒 像 是 布 置 好 的 盆 栽 遠 處 畫 家 以 幾 筆 平 行 的 線 條, 表 現 絹 帶 雲 彩 的 飄 浮 感, 若 與 下 方 平 行 水 波 相 互 搭 配, 則 更 顯 畫 面 的 流 動 感 ( 三 )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圖 像 新 義 詩 畫 譜 唐 詩 畫 譜 中 圖 像 與 詩 句 的 互 文 性, 是 近 來 學 界 所 探 討 的 重 點, 但 往 往 將 重 點 放 在 圖 像 與 文 句 的 關 係 以 詩 意 解 釋 圖 像, 並 加 諸 傳 統 文 學 的 典 故 或 修 辭 然 綜 觀 唐 詩 畫 譜 中 的 女 性 空 間, 筆 者 認 為 圖 像 表 現 實 已 宕 出 詩 意 之 外, 而 具 有 獨 立 的 審 美 價 值 版 畫 為 求 大 量 印 刷 而 重 複 運 用 既 有 圖 像 構 圖, 反 而 使 得 某 些 圖 像 逐 漸 成 為 版 畫 表 現 獨 特 的 語 言, 甚 至 突 破 文 學 既 定 的 象 徵 意 涵 本 文 試 圖 突 破 先 文 字 後 圖 像 讀 之 而 後 看 之 的 論 述 順 序, 力 求 回 到 圖 像 本 身 進 行 詮 釋 以 下 分 別 由 女 性 形 象 與 身 後 屏 風, 討 論 唐 詩 畫 譜 中 宕 出 詩 意 之 外 的 表 現 28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1. 女 性 形 象 由 上 述 所 提 的 十 五 幅 畫 作 為 論 述 開 端, 並 著 重 女 子 表 情 行 動 與 視 線 落 點 的 未 知, 說 明 女 性 形 象 已 脫 離 詩 句 的 傳 統 窠 臼 舉 例 來 說, 畫 譜 中 的 思 婦 形 象 跳 脫 傳 統 詩 句 中 所 言 妝 樓 顒 望 困 倚 凭 欄 黛 蛾 長 斂 的 被 動 苦 等, 畫 中 女 子 形 象 往 往 是 將 長 髮 攏 成 高 髻, 嘴 角 含 笑 地 看 著 宜 人 景 致, 反 倒 像 是 沉 浸 於 閒 賞 遊 樂 的 仕 女 ; 採 蓮 詩 則 將 勞 動 女 性 的 形 象, 替 換 為 女 子 成 群 出 遊 的 活 動, 增 添 女 性 舉 止 的 主 動 性 與 開 放 性 以 下 試 析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中 所 表 現 的 女 性 形 象, 藉 此 強 調 女 性 不 再 是 鎖 在 閨 閣 中 的 男 性 所 有 物, 而 是 具 有 意 志 情 感 的 真 實 的 人, 而 畫 譜 圖 像 也 宕 出 詩 意 之 外, 具 有 藝 術 欣 賞 的 獨 立 性 若 將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圖 4 的 畫 面 與 詩 意 作 一 比 對, 會 發 現 圖 像 並 不 僅 是 依 附 於 文 字, 而 是 在 文 化 的 氛 圍 下 宕 出 了 詩 意 之 外, 表 現 當 時 的 審 美 意 趣 首 先, 詩 將 時 間 定 於 因 時 傷 感 的 暮 春 時 節, 在 文 學 傳 統 上 常 與 美 人 遲 暮 相 連 繫 然 而, 畫 面 呈 現 的 卻 是 盎 然 春 意, 而 不 是 春 逝 的 哀 悽, 例 如 院 中 盛 開 的 桃 樹 瓶 內 插 花 非 孤 枝 等 此 外, 蛾 眉 愁 自 結, 蟬 鬢 沒 情 梳 一 句, 描 述 思 婦 因 過 於 想 念 故 人, 而 墜 髻 慵 梳 愁 眉 懶 畫 之 態, 但 畫 中 女 子 卻 眉 頭 舒 展, 髮 髻 整 齊, 狀 似 賞 春 之 貌 王 昌 齡 西 宮 秋 怨 圖 5, 詩 中 描 述 一 位 人 比 花 嬌 的 深 宮 妾 妃, 漫 步 在 臨 水 宮 殿, 伴 隨 花 香 的 輕 風 拂 簾 後 兩 句 引 用 班 婕 妤 秋 扇 見 捐 29 之 典, 暗 指 女 子 身 處 深 宮 後 院, 思 念 君 王 的 閨 怨 之 情 然 而, 畫 作 中 女 子 所 處 之 地 不 同 於 以 往 畫 欄 環 繞 雕 樑 畫 棟 的 既 定 空 間, 而 是 一 個 看 似 廣 闊 寬 敞 的 園 林 空 間 女 子 的 描 繪 亦 與 詩 句 有 所 出 入, 手 持 的 紈 扇 輕 觸 下 頷, 露 出 女 子 芳 容 嘴 角 漾 起 的 一 抹 微 笑, 顯 然 不 同 於 詩 中 女 子 含 怨 心 緒, 反 倒 像 是 女 子 遊 賞 的 生 活 樣 貌 羊 士 諤 郡 中 即 事 圖 6, 詩 句 以 越 女 含 情 已 無 限, 莫 教 長 袖 倚 欄 干 暗 示 情 愁 滿 懷 的 女 子, 切 記 莫 上 玉 樓 凭 欄, 以 免 徒 增 單 棲 寂 情 然 而, 畫 面 既 不 是 描 繪 倚 欄 愁 婦, 亦 非 孤 影 自 憐 的 女 子, 而 是 兩 位 仕 女 同 遊 互 語 的 情 景 從 她 們 的 衣 著 裝 飾 判 斷, 應 是 兩 位 具 有 同 等 身 分 地 位 的 女 子, 彼 此 並 非 主 僕 關 係 此 外, 女 子 遙 指 白 鷺 的 動 作, 以 及 臉 部 柔 和 上 揚 的 線 條, 皆 表 現 出 玩 賞 的 愜 意 朱 絳 春 女 怨 圖 7, 畫 中 女 子 表 情 雖 不 若 上 述 幾 張 畫 作 清 晰, 只 見 短 短 的 蛾 眉, 配 上 圓 潤 的 嘴 唇, 嘴 角 亦 無 明 顯 上 揚 的 弧 線, 但 因 不 見 女 子 攢 眉 或 愁 容, 而 稍 稍 減 弱 傷 春 詩 意, 觀 者 可 有 傷 春 或 賞 春 兩 端 的 詮 釋 空 間 李 端 閨 情 圖 8, 此 幅 畫 作 與 詩 意 多 有 不 同 之 處 首 先, 在 時 間 表 現 上, 畫 家 不 作 天 將 欲 明 星 斗 稀 之 景, 而 是 別 出 心 裁 地 以 案 上 一 盞 留 有 殘 煙 的 燭 臺, 29 東 漢 班 婕 妤 怨 歌 行.. 新 裂 齊 紈 素, 皎 潔 如 霜 雪 裁 成 合 歡 扇, 團 圓 似 明 月 出 入 君 懷 袖, 動 搖 微 風 發 常 恐 秋 節 至, 涼 風 奪 炎 熱 棄 捐 篋 笥 中, 恩 情 中 道 絕 見 戴 君 仁 編, 詩 選 ( 台 北 市.. 文 化 大 學,1981 年 ), 頁 7 29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暗 示 觀 者 詩 句 所 言 的 清 晨 時 刻 另 一 方 面, 詩 句 描 寫 因 愁 思 所 困 而 難 入 眠 的 女 子, 隔 日 披 衣 出 門 尋 喜 鵲 報 喜 的 情 景 然 而, 圖 像 中 的 女 子 卻 顯 得 神 采 奕 奕, 髮 髻 高 高 梳 起, 既 不 見 風 鬟 雲 鬢 的 慵 懶, 亦 無 夜 長 衾 枕 寒 的 挹 鬱 之 情 柳 宗 元 遣 懷 圖 9, 畫 中 場 景 以 長 門 與 圍 牆, 界 定 出 女 子 看 似 封 閉 的 空 間, 但 後 方 大 片 水 域 又 帶 來 煙 波 無 限 的 可 能 性, 形 成 既 是 閉 鎖 又 是 開 放 的 曖 昧 空 間 白 居 易 長 門 怨 圖 10, 順 著 女 子 所 看 的 方 向 望 去, 觀 者 無 法 得 知 視 線 落 在 何 處, 使 得 身 後 的 男 性 空 間 與 前 景 女 子, 似 乎 是 兩 處 無 牽 連 的 空 間, 異 於 一 般 凝 視 遠 方 男 性 空 間 的 常 見 圖 像 此 外, 畫 家 不 以 玉 弓 殘 月 表 現 詩 句 中 女 子 孤 寂 的 心 緒, 反 將 圓 月 高 懸 於 宮 殿 之 上 是 以, 女 子 帶 笑 的 眼 眸, 視 線 落 點 的 未 知, 再 加 上 天 邊 的 一 輪 明 月, 使 得 畫 面 可 有 閨 怨 或 賞 月 的 詮 釋 空 間 除 了 閨 怨 主 題 的 圖 像, 畫 譜 中 女 子 成 群 出 遊 的 形 象, 表 現 出 女 性 脫 離 以 往 所 侷 限 的 一 隅 空 間, 進 而 走 向 開 放 大 眾 性 的 空 間 場 域 張 朝 ( 潮 ) 採 蓮 詞 圖 12 中 的 女 子 形 象 逸 離 詩 意 中 的 勞 動 女 性, 反 倒 像 是 一 行 人 出 遊 賞 蓮 的 景 象 于 鵠 江 南 意 圖 13 中 隱 於 大 石 後 的 女 性, 跳 脫 過 去 只 能 凝 眸 遠 望 的 靜 態 性 動 作 與 被 動 等 待, 轉 而 化 被 動 為 主 動, 盼 以 擲 錢 占 卜 解 相 思 之 苦 女 性 思 苦 的 形 象, 不 再 是 碧 玉 搔 頭 斜 墜, 寶 奩 塵 滿, 無 心 妝 容 的 閨 閣 仕 女, 而 是 具 有 行 動 力, 企 圖 為 心 底 不 安 尋 找 答 案 的 積 極 形 象 2. 畫 中 屏 風 學 者 鄭 文 惠 認 為 版 畫 圖 譜 中 雲 海 翻 疊 波 濤 湧 生 的 屏 風 圖 式, 可 解 釋 為 巫 山 雲 雨 的 慾 海 ; 或 是 平 步 青 雲 的 宦 海 前 者 如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圖 4 朱 絳 春 女 怨 圖 7 ; 後 者 如 楊 家 府 世 代 忠 勇 通 俗 演 義 孟 良 偷 路 回 取 兵 圖 16 30 身 後 屏 風 指 涉 畫 面 主 體 的 官 宦 身 分 月 露 音 榮 簪 笏 寵 林 壑 加 封 號 圖 17 31 月 露 音 泣 顏 回 酹 月 圖 18 32 若 將 波 濤 洶 湧 的 屏 風 圖 式 當 作 符 徵 (signifier), 對 應 到 慾 海 或 宦 海 的 符 旨 (signified), 似 乎 是 將 詮 釋 的 範 圍 限 定 在 文 學 的 脈 絡 中 然 而, 繪 有 類 似 波 濤 狀 的 屏 風 圖 式, 可 見 於 宋 代 靚 妝 仕 女 圖 圖 19 33 明 代 唐 寅 仿 韓 熙 載 夜 宴 圖 ( 局 部 ) 圖 20 34 版 畫 部 分 以 度 柳 翠 月 明 和 尚 度 柳 翠 圖 21 35 為 例, 內 容 是 月 明 30 圖 版 見 於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編 輯 委 員 會, 明 代 版 畫 叢 刊 一.. 楊 家 府 世 代 忠 勇 演 義 ( 台 北..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1988 年 6 月 初 版 ) 31 圖 15 圖 16 圖 版 見 於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編 輯 委 員 會, 明 代 版 畫 叢 刊 六.. 月 露 音 ( 台 北..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1988 年 6 月 初 版 ), 頁 42 頁 62 32 參 見 鄭 文 惠, 身 體 慾 望 與 空 間 疆 界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意 象 版 圖 的 文 化 展 演 之 第 二 節 風 月 空 間 與 情 慾 隱 喻, 收 於 政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二 期 (2004 年 12 月 ), 頁 67-72 33 宋 佚 名, 靚 妝 仕 女 圖, 紈 扇, 絹 本 設 色,25.2cm 26.7cm, 美 國 波 士 頓 美 術 館 藏 圖 版 見 於 啟 功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繪 畫 精 品 人 物 卷 卷 四 ( 濟 南.. 山 東 美 術 出 版 社,2003 年 8 月 ), 頁 6 34 明 唐 寅, 仿 韓 熙 載 夜 宴 圖 ( 局 部 ), 原 件.. 手 卷, 絹 本 設 色,30.8cm 547.8cm, 重 慶 市 30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和 尚 引 渡 妓 女 柳 翠 重 回 仙 班 的 故 事, 則 觀 音 身 後 的 屏 風 恐 不 宜 解 釋 為 慾 海 或 宦 海 之 意 ; 唐 詩 畫 譜 亦 多 有 此 類 屏 風 出 現, 例 如 皮 日 休 閑 夜 酒 醒 圖 22.. 醒 來 山 月 高, 孤 枕 羣 書 裡 酒 渴 漫 思 茶, 山 童 呼 不 起 描 繪 詩 人 酒 醒 後 欲 飲 茶, 卻 喚 不 起 一 旁 熟 睡 僮 僕 之 情 景 又 如, 竇 鞏 秋 夕 圖 23.. 護 霜 雲 映 月 朦 朧, 烏 雀 爭 飛 井 上 桐 夜 半 酒 醒 人 不 覺, 滿 地 荷 葉 動 秋 風 詩 句 描 述 詩 人 夜 半 酒 醒 後, 見 清 寂 秋 景 而 愁 緒 不 斷 的 情 形 上 述 兩 張 版 畫 作 品, 就 詩 意 或 畫 面 表 現 而 言, 都 無 法 將 之 解 釋 為 巫 山 雲 雨 或 平 步 青 雲 等 文 學 傳 統 的 象 徵 義 本 文 並 不 詳 究 繪 有 波 濤 的 屏 風 意 指 為 何, 僅 就 圖 像 的 相 似 性 作 一 類 比, 說 明 圖 像 與 文 學 雖 有 互 文 性 之 影 響, 但 兩 者 並 不 必 然 有 詮 釋 的 對 應 關 係 三 明 代 文 人 的 才 女 觀 近 來 關 於 晚 明 女 性 的 研 究, 多 傾 向 於 男 性 凝 視 下 女 性 的 物 化 學 者 從 明 末 青 樓 文 化 作 為 出 發 點, 認 為 文 人 的 書 寫 充 滿 對 女 人 的 各 式 品 鑑, 例 如 李 漁 閒 情 偶 寄 衛 泳 悅 容 篇 等 再 者, 文 震 亨 長 物 志 高 濂 遵 生 八 牋 與 屠 隆 考 槃 餘 事 等 書 對 於 生 活 品 味 之 講 究, 為 文 人 生 活 建 構 出 一 套 特 有 的 審 美 標 準, 甚 至 成 為 一 種 癖 好 因 此, 學 者 認 為 文 人 對 於 古 物 的 摩 娑 把 玩 品 鑑 專 書, 都 是 一 種 對 女 性 的 佔 有 與 約 束 將 賞 物 癖 好 投 射 於 女 性 身 體 並 將 其 物 化, 進 而 凝 視 掌 握 與 品 鑑 36 就 文 學 表 現 而 言, 明 清 兩 代 卻 是 中 國 女 詩 詞 人 大 量 湧 現 的 時 代 孫 康 宜 在 婦 女 詩 歌 的 經 典 化 37 走 向 男 女 雙 性 的 理 想 女 性 詩 人 在 明 清 文 人 中 的 地 位 38 性 別 與 經 典 論.. 從 明 清 文 人 的 女 性 觀 說 起 39 三 文 中 指 出 明 清 兩 代 的 女 詩 詞 人, 不 僅 自 覺 地 為 自 己 出 版 選 集, 甚 至 受 到 當 時 男 性 文 人 的 稱 讚 與 幫 博 物 館 藏 圖 版 見 於 啟 功 主 編, 中 國 歷 代 繪 畫 精 品 人 物 卷 卷 五 ( 濟 南.. 山 東 美 術 出 版 社, 2003 年 8 月 ), 頁 16 35 元 曲 選, 明 萬 曆 四 十 四 年 (1616), 臧 氏 博 古 堂 刊 本 度 柳 翠 為 元 李 壽 卿 所 作, 寫 觀 音 淨 瓶 內 的 楊 柳 因 染 微 塵, 被 罰 至 人 間 化 為 妓 女 柳 翠, 月 明 羅 漢 則 是 引 渡 柳 翠 回 仙 班 的 關 鍵 人 物 圖 版 見 於 劉 昕 主 編, 中 國 古 版 畫 人 物 卷 戲 劇 類 ( 湖 南.. 湖 南 美 術 出 版 社,1998 年 9 月 第 1 版 ), 頁 128 36 相 關 文 章 可 參 見 王 正 華, 女 人 物 品 與 感 官 慾 望.. 陳 洪 綬 晚 期 人 物 畫 中 江 南 文 化 的 呈 現, 近 代 中 國 婦 女 史 研 究 第 10 期 (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2002 年 12 月 ), 頁 1-57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 台 北 市.. 臺 灣 學 生 書 局,2001 年 ) 37 孫 康 宜, 婦 女 詩 歌 的 經 典 化, 古 典 與 現 代 的 女 性 闡 釋 ( 台 北 市.. 聯 合 文 學,1998 年 ), 頁 65-71 38 孫 康 宜, 走 向 男 女 雙 性 的 理 想 女 性 詩 人 在 明 清 文 人 中 的 地 位, 古 典 與 現 代 的 女 性 闡 釋 ( 台 北 市.. 聯 合 文 學,1998 年 ), 頁 72-84 39 孫 康 宜, 性 別 與 經 典 論.. 從 明 清 文 人 的 女 性 觀 說 起, 收 入 吳 燕 娜 編, 中 國 婦 女 與 文 學 論 集 第 二 集 ( 台 北 縣 板 橋 市.. 稻 鄉 出 版 社,2001 年 ), 頁 135-151 31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助 一 般 女 子 的 身 分 地 位 雖 仍 不 高, 但 因 才 女 的 創 作 具 有 清 40 的 美 學 特 質, 以 及 在 男 性 文 人 懷 才 不 遇 的 同 理 心 下 受 到 重 視 原 處 邊 緣 的 女 性 創 作, 因 男 性 有 意 地 追 溯 詩 經 文 學 傳 統, 強 調 女 性 創 作 的 悠 久 性 與 重 要 性, 而 逐 漸 將 之 提 升 至 經 典 化 的 選 集 (canonized anthologies) 但 也 有 學 者 認 為 男 性 欣 賞 女 性 的 創 作, 其 實 也 是 一 種 窺 看 內 心 的 舉 動, 所 以 當 時 閨 秀 詩 人 自 焚 其 稿, 以 防 內 言 出 於 閨 閣 之 外 41 不 論 女 詩 人 或 一 般 婦 女, 其 實 都 承 受 著 男 性 的 觀 看 與 品 鑑 職 是 之 故, 對 於 男 性 而 言, 才 女 名 妓 與 一 般 女 性 究 竟 身 處 於 時 代 的 何 種 地 位? 又 是 如 何 被 男 性 所 觀 看 定 義? 這 些 問 題 實 為 目 前 學 者 們 所 研 究 的 課 題 關 於 性 別 權 利 的 議 題, 應 所 涉 及 的 資 料 過 多, 本 文 恐 無 法 僅 就 唐 詩 畫 譜 論 及 全 面 的 晚 明 文 化 史 因 此, 本 節 重 點 將 以 孫 康 宜 的 三 篇 文 章 作 為 基 礎, 討 論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形 象, 是 否 反 映 晚 明 文 人 對 於 女 詩 人 的 態 度, 以 及 是 否 呈 現 出 女 性 詩 人 文 人 化 的 一 面? 明 清 女 詩 人 開 始 受 到 男 性 文 人 重 視 後, 逐 漸 表 現 出 文 人 化 的 傾 向, 例 如 吟 詩 填 詞 琴 棋 書 畫 談 禪 說 道 遊 山 玩 水 等 生 活 情 趣 的 培 養 對 於 寫 作 標 準, 強 調 創 作 的 自 發 性 消 閒 性 與 分 享 性 所 謂 的 自 發 性, 是 重 自 然 忌 雕 琢 ; 消 閒 性, 即 非 功 利 的 選 擇 ; 分 享 性 則 是 三 兩 同 好 相 唱 酬 42 由 本 文 唐 詩 畫 譜 女 性 空 間 的 圖 像 新 義 女 性 形 象 一 節 中 的 圖 像 分 析 觀 之, 閨 怨 詩 中 的 女 性 雖 多 處 在 半 封 閉 的 園 林 空 間, 但 就 表 情 與 視 線 落 點 來 推 斷, 女 性 已 不 同 於 傳 統 思 婦 的 形 象 舉 例 來 說, 袁 暉 三 月 閨 怨 圖 4 中 的 女 子 髮 髻 整 齊, 看 向 窗 外 宜 人 的 景 致, 逸 離 美 人 遲 暮 的 傷 春 之 感 ; 王 昌 齡 西 宮 秋 怨 圖 5 持 扇 女 子 面 露 微 笑 ; 羊 士 鄂 郡 中 即 事 圖 6 描 繪 兩 位 仕 女 出 遊 之 態 ; 李 端 閨 情 圖 8 表 現 精 神 矍 鑠 的 女 子, 臉 上 不 見 昨 夜 失 眠 的 疲 態 ; 白 居 易 長 門 怨 40 清 可 以 作 為 一 種 男 女 雙 性 (Androgyny) 的 風 格, 本 是 魏 晉 品 評 人 物 的 重 要 觀 念, 意 謂 天 性 本 質 的 自 然 流 露 清 與 濁 是 對 立 的, 引 用 易 經 所 說.. 元 氣 初 分, 清 輕 上 為 天, 濁 重 下 為 地 若 說 清 代 表 陽 剛, 那 濁 就 代 表 陰 柔 明 清 文 人 強 調 女 性 是 最 富 詩 人 氣 質 的 女 性, 因 為 他 們 認 為 女 性 本 身 具 有 一 種 男 性 文 人 日 漸 缺 乏 的 清 的 特 質, 例 如 明 末 鍾 惺 名 媛 詩 歸 中 的 序 便 把 女 性 的 本 質 和 清 的 美 學 聯 繫 在 一 起 後 來 這 種 把 清 視 為 女 性 屬 性 的 言 論, 慢 慢 成 為 明 清 文 學 評 論 中 的 主 流 清, 被 視 為 一 種 天 地 的 靈 秀 之 氣, 例 如 明 末 著 名 學 者 葛 徵 奇.. 非 以 天 地 靈 秀 之 氣, 不 鍾 於 男 子 ; 若 將 宇 宙 文 字 之 場, 應 屬 乎 婦 人 ; 編 撰 古 今 女 史 (1628 年 刊 本 ) 的 趙 士 杰 說.. 海 內 靈 秀, 或 不 鍾 男 子 而 鍾 女 人 所 稱 靈 秀 者 何? 蓋 美 其 文 及 其 人 也 ; 紅 蕉 集 的 編 者 鄒 漪 也 重 複 地 說.. 乾 坤 之 氣 不 鍾 男 子, 而 鍾 婦 人 參 見 孫 康 宜, 性 別 與 經 典 論 從 明 清 文 人 的 女 性 觀 說 起 一 文, 頁 140-145 41 參 見 王 正 華, 女 人 物 品 與 感 官 慾 望.. 陳 洪 綬 晚 期 人 物 畫 中 江 南 文 化 的 呈 現, 頁 11 文 中 作 者 引 用 孫 康 宜 著, 論 女 子 才 德 觀, 李 奭 學 譯, 收 於 古 典 與 現 代 的 女 性 闡 釋 ( 台 北 市.. 聯 合 文 學,1998), 頁 134-164 孫 在 該 文 中 陳 述 袁 枚 與 章 學 誠 對 於 女 性 創 作 的 不 同 評 價.. 袁 枚 以 為 閨 秀 支 機 天 巧, 力 可 創 新 簡 編 ; 章 學 誠 則 要 求 女 流 自 守 閨 中, 謹 守 正 道 禮 法 兩 方 見 解 各 有 擁 護 者, 但 女 人 物 品 與 感 官 慾 望.. 陳 洪 綬 晚 期 人 物 畫 中 江 南 文 化 的 呈 現 一 文, 似 乎 只 取 受 章 學 誠 一 派 影 響 下, 婦 女 自 焚 其 稿, 以 防 內 言 洩 漏 的 表 現 42 參 見 孫 康 宜, 走 向 男 女 雙 性 的 理 想 女 性 詩 人 在 明 清 文 人 中 的 地 位 一 文, 頁 74 32
議 藝 份 子 第 十 二 期 圖 10 畫 中 女 子 含 笑 高 懸 的 圓 月 以 及 視 線 落 點 的 未 知, 似 乎 與 右 上 角 的 宮 殿 城 闕 形 成 兩 種 不 相 關 的 遠 隔 空 間 除 此 之 外, 于 鵠 江 南 意 圖 13 大 石 後 女 子 占 卜 的 舉 動, 表 現 女 性 對 未 來 的 主 動 性 與 積 極 性 ; 三 首 採 蓮 詩 的 圖 像, 將 詩 中 女 性 勞 動 的 形 象 轉 為 仕 女 同 遊, 成 群 結 伴 的 女 子 出 現 在 戶 外 的 公 共 空 間 除 此 之 外, 畫 譜 中 女 性 所 處 的 空 間, 多 是 選 取 園 林 庭 院 一 隅, 例 如 王 昌 齡 西 宮 秋 怨 圖 5 羊 士 鄂 郡 中 即 事 圖 6 王 建 秋 閨 新 月 圖 11 園 林 起 初 只 是 家 居 空 間 的 延 伸, 為 了 應 付 經 濟 及 城 市 興 起 後 龐 雜 的 社 交 活 動, 基 本 上 仍 屬 於 個 人 私 有 的 生 活 領 域, 後 來 才 進 一 步 發 展 為 城 市 中 半 開 放 性, 供 人 參 觀 遊 覽 的 活 動 空 間 43 園 林 對 於 文 人 而 言, 是 審 美 具 體 化 的 營 構, 其 空 間 形 式 也 常 成 為 各 種 文 藝 活 動 的 場 所 祁 彪 佳 在 寓 山 注 中 記 錄 寓 山 園 林 的 源 起 與 過 程, 當 中 流 露 出 對 佈 置 園 林 的 興 趣 卜 築 之 興, 遂 勃 不 可 遏 興 愈 鼓, 趣 愈 濃, 摸 索 床 頭 金 盡, 略 有 懊 喪 意, 及 於 抵 山 盤 旋, 則 購 石 庀 材, 猶 怪 其 少 園 林 並 不 僅 是 富 家 高 官 炫 耀 家 產 的 媒 介, 對 於 當 時 的 藝 文 界 而 言, 更 是 相 互 交 流 的 文 化 場 域 從 祈 彪 佳 的 日 記 中 可 知, 在 園 林 興 建 的 過 程 中, 有 不 少 文 人 主 動 或 受 邀 為 文 歌 詠 寓 山 園 林 44 除 此 之 外, 明 清 兩 代 具 有 公 眾 性 的 遊 園 風 氣, 如 祁 彪 佳 山 居 拙 錄 曾 記.. ( 正 月 ) 十 五 日, 遊 人 竟 日, 仕 女 駢 聯, 喧 聲 如 市, 園 亭 未 有 之 盛 也 ; 清 代 王 倬 看 花 述 異 記 中 提 到 遠 近 仕 女 遊 觀 者, 日 以 百 數 ; 朱 彝 尊 萬 柳 堂 記 中 提 到 亦 園 為 對 外 開 放 之 園 林 與 天 下 人 同 其 樂 也 入 其 門, 門 者 勿 禁 ; 升 其 堂, 堂 焉 者 勿 問 45 由 此 觀 之, 園 林 並 非 封 閉 性 的 場 所, 而 是 承 載 藝 文 活 動 的 空 間, 具 有 人 際 的 社 交 作 用 果 爾 如 是, 當 唐 詩 畫 譜 此 一 文 學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有 傷 春 / 賞 春 閨 怨 / 遊 賞 兩 端 的 解 釋, 而 女 子 所 處 的 園 林 空 間 又 常 作 為 文 藝 活 動 的 場 所, 再 加 上 明 清 女 詩 人 之 活 躍 我 們 或 許 可 將 唐 詩 畫 譜 中 的 女 性 形 象, 視 為 當 時 女 詩 人 文 人 化 的 表 現, 或 者 是 男 性 文 人 才 女 觀 的 體 現 綜 合 上 述, 唐 詩 畫 譜 中 的 女 性 身 處 臨 水 平 台 雕 欄 樓 亭 的 園 林 空 間 面 帶 笑 意 結 伴 同 行, 表 現 出 女 性 空 間 的 改 變.. 由 原 本 狹 隘 封 閉 的 閨 房 重 閣, 走 向 寬 敞 開 放 的 園 林 池 畔 ; 由 內 在 私 密 的 一 己 天 地, 邁 向 外 在 公 開 的 多 方 互 動 43 參 見 王 鴻 泰, 美 感 空 間 的 經 營 明 清 間 的 城 市 園 林 與 文 人 文 化, 收 於 東 亞 近 代 思 想 與 社 會 李 永 熾 教 授 六 秩 華 誕 祝 壽 論 文 集 ( 台 北 市.. 月 旦 出 版 社,1999 年 11 月 ), 頁 127-186 44 關 於 祁 彪 佳 興 建 寓 山 園 林 之 事, 詳 見 上 註 王 鴻 泰, 美 感 空 間 的 經 營 明 清 間 的 城 市 園 林 與 文 人 文 化 一 文, 頁 164-168 45 參 見 王 鴻 泰, 美 感 空 間 的 經 營 明 清 間 的 城 市 園 林 與 文 人 文 化 一 文, 頁 152-153 33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的 女 性 圖 像 四 小 結 唐 詩 畫 譜 為 晚 明 詩 畫 譜 之 作, 不 僅 結 合 詩 書 畫 刻 四 美, 也 達 到 詩 畫 書 三 者 融 通 的 藝 術 底 蘊 文 學 與 藝 術 間 的 互 文 性 可 作 為 探 討 課 題, 但 以 往 多 將 詩 句 文 字 作 為 觀 看 的 第 一 序, 而 將 圖 像 營 構 之 討 論 置 於 第 二 序, 卻 忽 略 圖 像 的 實 際 表 現 本 文 以 畫 譜 中 的 女 性 圖 像 作 為 討 論 依 據, 並 試 著 回 到 圖 像 本 身 進 行 論 述 唐 詩 畫 譜 閨 怨 詩 中 的 女 性, 其 形 象 異 於 傳 統 文 學 的 認 知, 女 子 不 再 是 憔 悴 消 極 地 等 待, 就 其 表 情 視 線 與 周 圍 環 境 而 言, 反 而 襯 托 出 女 子 閒 賞 的 悠 閒 與 愜 意 ; 而 採 蓮 詩 中 的 女 性 形 象, 也 由 勞 動 工 作 轉 為 結 伴 出 遊 對 此, 筆 者 以 女 詩 人 文 人 化 的 傾 向 晚 明 男 性 文 人 的 才 女 觀, 與 明 清 園 林 空 間 之 社 交 作 用 作 為 論 述 基 礎, 進 而 詮 釋 唐 詩 畫 譜 的 圖 像 表 現, 不 僅 具 有 獨 立 於 文 學 傳 統 之 外 的 審 美 價 值, 其 意 義 更 可 擴 大 到 明 代 才 女 觀 的 思 想 脈 絡, 作 為 日 後 討 論 明 代 性 別 權 力 關 係 的 素 材 之 一 參 考 資 料 1. 戴 君 仁 編, 詩 選, 台 北 市.. 文 化 大 學,1981 年 2. 王 伯 敏, 中 國 版 畫 史, 台 北 市.. 蘭 亭 書 店,1986 年 初 版 3. 余 英 時, 中 國 近 世 宗 教 倫 理 與 商 人 精 神, 台 北 市.. 聯 經,1987 4. 韋 政 通, 中 國 思 想 史 下 冊, 台 北 市.. 水 牛 出 版 社,1991 年 第 11 版 5. 沈 津, 明 代 坊 刻 圖 書 之 流 通 與 價 格, 國 家 圖 書 館 館 刊 1 期,1996 年 6 月, 頁 110-111 6. 孫 康 宜, 古 典 與 現 代 的 女 性 闡 釋, 台 北 市.. 聯 合 文 學,1998 年 7. 王 鴻 泰, 美 感 空 間 的 經 營 明 清 間 的 城 市 園 林 與 文 人 文 化, 東 亞 近 代 思 想 與 社 會 李 永 熾 教 授 六 秩 華 誕 祝 壽 論 文 集, 台 北 市.. 月 旦 出 版 社,1999 年 11 月, 頁 127-186 8. 王 鴻 泰, 明 清 的 士 人 生 活 與 文 人 文 化, 傳 統 中 國 社 會 生 活 與 文 化 研 討 會,2007.1.7-8 9. 毛 文 芳, 於 俗 世 中 雅 賞 晚 明 唐 詩 畫 譜 圖 像 營 構 之 審 美 品 味, 通 俗 文 學 與 雅 正 文 學 第 一 屆 全 國 學 術 研 討 會, 台 中.. 國 立 中 興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2001 年 初 版, 頁 315-364 10.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台 北 市.. 臺 灣 學 生 書 局,2001 年 11. 吳 燕 娜 編, 中 國 婦 女 與 文 學 論 集 第 二 集, 台 北 縣 板 橋 市.. 稻 香 出 版 社, 2001 年 12. 王 正 華, 女 人 物 品 與 感 官 慾 望.. 陳 洪 綬 晚 期 人 物 畫 中 江 南 文 化 的 呈 現,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