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 高 的 历 史 谕 示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意 识 形 态 话 语 的 逻 辑 起 点 韦 小 波 提 要 经 典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电 影 常 常 用 道 德 状 态 来 转 喻 政 治 立 场 的 高 下, 通 过 叙 述 具 有 崇 高 精 神 的 人 物 的 生 命 经 历 来 完 成 对 他 们 政 治 立 场 的 歌 颂 其 叙 事 策 略 是, 让 道 德 较 量 与 ( 私 人 ) 情 感 生 成 相 辅 相 成, 在 情 感 的 自 然 生 发 转 折 高 潮 和 升 华 中 悄 然 完 成 政 治 立 场 表 述 革 命 影 片 的 一 个 常 见 叙 事 形 式 就 是 以 个 体 传 记 的 形 式 来 讲 述 革 命 史 把 革 命 命 运 与 个 人 成 长 相 结 合 使 得 革 命 话 语 的 推 出 获 得 一 种 渐 进 性 生 长 性 和 合 理 性 而 在 近 几 年 的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叙 事 则 不 再 纠 结 于 革 命 与 政 党 政 治 的 合 法 性 论 证, 而 是 将 之 视 为 在 历 史 回 望 中 的 既 定 事 实 : 将 在 革 命 历 史 叙 事 中 不 得 不 进 行 的 政 治 立 场 言 说 内 置 为 缺 省 值 这 个 缺 省 值 作 为 一 种 历 史 既 定 事 实, 即 历 史 谕 示, 是 一 种 已 经 被 证 明 了 的 绝 对 政 治 正 确 这 就 是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意 识 形 态 话 语 的 逻 辑 起 点 在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主 人 公 / 领 袖 人 物 ( 或 历 史 事 件 ) 往 往 成 为 历 史 的 符 码 化 存 在 ; 人 物 及 其 行 为 ( 或 事 件 ) 拥 有 先 天 的 崇 高 主 人 公 通 常 具 有 完 备 型 人 格, 这 就 是 强 大 的 历 史 暗 示 的 产 物 崇 高 不 需 被 证 明, 只 需 被 膜 拜 由 此,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的 崇 高 的 论 证 逻 辑 往 往 呈 现 为 因 为 高 尚, 所 以 高 尚 式 的 同 义 反 复 而 所 有 的 叙 事 细 节, 常 常 成 为 如 何 崇 高 的 形 容 词 式 堆 砌 很 多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规 避 了 意 识 形 态 论 证 动 作 的 革 命 历 史 叙 事, 把 重 点 放 到 了 具 有 市 场 效 应 的 历 史 故 事 类 型 化 历 史 题 材 传 奇 化 花 边 化 等 叙 事 诉 求 上 这 也 是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规 避 意 识 形 态 论 证 转 移 观 影 兴 趣 的 重 要 手 段 从 2006 年 云 水 谣 开 始,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这 一 称 谓 逐 步 取 代 了 主 旋 律 电 影 这 一 称 谓, 并 随 着 市 场 实 践, 其 类 型 不 断 扩 大, 成 为 占 据 国 产 主 流 电 影 市 场 最 重 要 的 电 影 类 型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包 括 主 旋 律 电 影 的 商 业 化 和 商 业 电 影 的 主 旋 律 化 两 种 类 型 它 的 出 现, 表 明 了 上 世 纪 90 年 代 开 始 的 政 治 ( 主 旋 律 ) 商 业 ( 娱 乐 ) 艺 术 ( 先 锋 ) 电 影 三 足 鼎 立 格 局 被 打 破 主 流 电 影, 不 管 是 其 前 身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电 影 主 旋 律 电 影, 还 是 当 下 商 业 化 的 种 种 变 脸, 它 始 终 身 负 宣 叙 主 导 意 识 形 态 的 使 命 其 叙 事 核 心, 实 际 上 就 是 一 个 将 政 治 话 语 表 征 为 审 美 话 语 审 美 体 验 的 过 程 换 言 之, 主 流 电 影 叙 事 的 核 心, 是 一 个 将 崇 高 理 念 具 象 为 体 验 崇 高 情 感 理 性 升 华 的 双 重 过 程 无 论 是 西 方 美 学, 还 是 中 国 古 典 美 学 或 近 现 代 美 学 中, 崇 高 这 个 概 念 都 意
味 着 一 个 感 性 到 理 性 的 审 美 综 合 体 宗 白 华 对 康 德 崇 高 论 的 解 释 也 成 为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影 片 / 主 流 电 影 的 审 美 快 感 与 意 识 形 态 诉 求 相 同 一 的 理 论 佐 证 崇 高 不 只 是 存 在 于 被 狂 飙 激 动 的 怒 海 狂 涛 里, 而 更 是 进 一 步 通 过 这 现 象 在 我 们 心 中 所 激 起 的 情 感 里 这 是 我 们 情 感 拜 托 了 感 性 而 和 观 念 连 结 活 动 着 这 些 观 念 含 着 更 高 一 级 的 合 目 的 性 崇 高 只 能 在 内 心 的 思 想 形 式 里 寻 找 根 源, 正 是 这 思 想 形 式 把 崇 高 输 送 到 大 自 然 里 去 的 1 所 以 主 流 电 影 的 崇 高 叙 事 和 其 叙 事 美 学 在 内 核 和 表 现 上 都 是 同 一 的 可 以 说, 崇 高 的 形 成 和 美 的 形 成 是 相 同 的 过 程, 甚 至 是 等 值 等 价 的 如 何 在 后 革 命 后 政 治 语 境 中 用 影 像 重 新 诠 释 崇 高, 它 遵 循 怎 样 的 价 值 逻 辑, 这 就 是 本 文 所 探 讨 的, 即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崇 高 叙 事 的 逻 辑 起 点 齐 泽 克 认 为, 意 识 形 态 空 间 是 由 非 绑 定 未 捆 死 的 因 素 构 成 的, 它 们 是 些 自 由 漂 浮 的 能 指, 它 们 具 有 开 放 性, 它 们 的 意 义 完 全 依 赖 于 与 其 他 因 素 的 连 接 通 过 缝 合 的 集 聚 功 能, 意 识 形 态 因 素 的 自 由 漂 浮 被 中 止 和 固 定 下 来, 成 为 了 意 义 的 结 构 化 网 络 的 一 部 分 2 换 言 之, 意 识 形 态 的 能 指 因 素 是 等 待 着 某 种 特 定 意 识 形 态 去 认 领 归 结 和 塑 形 的 无 主 元 素 叙 事 便 是 这 种 意 识 形 态 意 义 的 载 体 这 些 故 事 如 何 具 有 感 染 力, 故 事 陈 述 如 何 能 够 有 效 地 说 出 话 语? 麦 茨 认 为 : 传 统 电 影 是 作 为 历 史 故 事, 而 不 是 作 为 话 语 来 呈 现 的 但 是 它 的 确 切 性 质 以 及 它 作 为 一 种 话 语 的 效 力 的 秘 密 却 在 于, 它 抹 消 了 话 语 陈 述 的 一 切 标 记, 并 伪 装 为 一 种 故 事 的 形 式 3 那 么, 经 典 革 命 影 片 是 如 何 在 伪 装 中 把 表 征 意 识 形 态 的 崇 高 置 入 历 史 故 事 的 呢? 而 在 消 费 主 义 盛 行 的 当 下 语 境,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的 崇 高 论 又 何 以 成 说? 革 命 与 后 革 命 语 境 中, 意 识 形 态 的 叙 事 修 辞 策 略 有 何 差 异? 1 宗 白 华 : 美 学 散 步, 上 海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2005 年, 第 452 页 2 [ 斯 洛 文 尼 亚 ] 斯 拉 沃 热 齐 泽 克 著, 季 广 茂 译 : 意 识 形 态 的 崇 高 客 体, 北 京 : 中 央 编 译 出 版 社,2001 年, 第 122 页 3 [ 法 ] 克 里 斯 丁 麦 茨 : 历 史 和 话 语 : 两 种 窥 视 癖 论 (1975), 见 李 幼 蒸 选 编 : 结 构 主 义 和 符 号 学, 北 京 : 三 联 书 店,1987 年 版, 第 226 页
一 经 典 革 命 电 影 的 崇 高 论 证 法 现 代 史 观 认 为, 关 于 过 去 的 叙 事 总 是 其 实 是 当 下 价 值 观 的 再 现 马 军 骧 曾 经 指 出, 在 革 命 题 材 影 片 中, 一 种 热 情 和 理 想 化 的 对 戏 剧 冲 突 的 理 解, 彪 炳 了 革 命 精 神 之 巨 大 的 威 力 这 种 威 力 的 超 历 史 性, 成 为 一 种 最 高 理 性 的 建 立 和 弘 扬, 而 这 种 理 性 的 超 越 时 代 历 史 的 具 体 局 限 的 东 西, 便 很 容 易 地 用 来 鼓 舞 现 在 的 人 民 和 解 决 现 在 的 思 想 问 题 4 马 军 骧 所 言 的 这 种 热 情 和 理 想 化 的 戏 剧 冲 突 所 彪 炳 的 超 历 史 的 最 高 理 性, 这 种 带 有 超 越 性 的 感 性 理 念, 正 是 革 命 历 史 电 影 中 的 崇 高 之 内 核 正 是 这 种 在 过 去 的 故 事 讲 述 中 的 理 念, 使 得 对 想 像 的 历 史 的 书 写 不 再 拘 泥 于 历 史 的 具 体 过 程, 而 是 要 在 历 史 与 现 在 之 间, 建 立 起 一 座 精 神 的 桥 梁 正 是 这 一 座 精 神 的 桥 梁, 使 社 会 变 迁 具 有 一 种 黑 格 尔 式 的 发 展 格 式, 而 这 一 格 式, 使 观 者 更 进 一 步 地 领 会 历 史 的 目 的 性 与 非 偶 然 性 5 在 对 革 命 历 史 的 重 述 中, 一 种 带 有 随 机 性 的 偶 然 的 纷 杂 的 历 史 事 实 被 去 芜 存 菁 捋 顺 抚 平 为 合 ( 历 史 重 述 的 年 代 的 ) 目 的 的 历 史 必 然 美, 通 常 意 味 着 个 体 的 自 由, 而 崇 高 则 蕴 藏 着 意 识 形 态 的 超 越 性 观 念 内 核 那 么 这 两 者 如 何 同 一? 伊 格 尔 顿 在 分 析 康 德 崇 高 论 的 时 候 曾 经 详 尽 分 析 美 和 崇 高 这 看 似 悖 逆 的 两 者 之 间 的 辩 证 关 系 他 说, 意 识 形 态 不 应 该 为 了 阉 割 欲 望 而 如 此 彻 底 地 使 主 体 中 心 化 ; 相 反, 我 们 必 须 既 受 到 引 诱 又 受 到 惩 罚, 被 迫 去 感 受 无 家 可 归 和 居 家 的 滋 味, 被 包 围 于 世 界 却 又 回 忆 起 我 们 真 正 的 归 宿 在 于 无 限 美 和 崇 高 的 辩 证 法 就 是 想 要 获 得 这 种 双 重 的 意 识 形 态 效 果 认 为 崇 高 是 一 种 分 裂 和 失 败 是 对 抽 象 的 必 然 性 的 极 大 破 坏 这 种 观 点 如 今 已 成 为 解 构 思 想 的 陈 词 滥 调 6 所 以, 崇 高 的 超 人 境 界 反 而 能 够 迫 使 个 体 走 出 自 身 的 限 定 性 崇 高 的 主 体 是 分 裂 的, 深 陷 于 失 败 和 痛 苦 之 中, 并 因 而 经 受 着 性 格 认 同 的 危 机 和 失 败 ; 但 是, 如 果 没 有 这 种 令 人 厌 恶 的 暴 力, 我 们 就 永 远 不 可 能 受 刺 激 而 走 出 自 我, 永 远 不 可 能 被 激 发 出 进 取 心 和 成 就 感 来 7 纯 然 的 认 为 历 史 大 他 者 对 个 体 欲 望 的 剥 夺 和 驯 化 并 不 能 够 解 释 革 命 电 影 曾 经 在 大 众 中 所 引 起 的 强 力 的 美 感 体 验 和 强 大 的 意 识 形 态 感 召 力 华 裔 学 者 王 斑 认 为, 个 体 欲 望 ( 情 欲 ) 与 政 治 身 体 的 能 量 与 社 会 的 束 缚 并 非 截 然 对 立 : 尽 管 它 ( 情 欲 ) 被 认 为 是 隐 私 的, 它 具 有 多 种 形 式, 它 可 以 采 用 公 开 的 形 式 来 得 到 4 马 军 骧 : 革 命 电 影 的 修 辞 策 略, 载 香 港 二 十 一 世 纪,1993 年 12 月 号 5 马 军 骧 : 革 命 电 影 的 修 辞 策 略 6 [ 英 ] 伊 格 尔 顿 著 王 杰 傅 德 根 麦 永 雄 译 : 审 美 意 识 形 态, 桂 林 : 广 西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 第 82 页 7 伊 格 尔 顿 : 审 美 意 识 形 态, 第 81-82 页
发 泄 和 满 足 8 而 将 合 目 的 合 意 识 形 态 的 历 史 政 治 叙 事 与 私 人 情 感 合 而 为 一, 是 经 典 革 命 电 影 的 重 要 叙 事 修 辞 政 治 立 场 本 身 只 有 差 异, 无 高 下 之 别 但 是 革 命 叙 事 却 必 然 带 有 显 在 的 政 治 立 场 判 断, 并 且 以 此 为 叙 事 旨 归 50-70 年 代, 尤 其 是 17 年 间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电 影 常 常 通 过 道 德 状 态 来 转 喻 政 治 立 场 的 高 下 也 就 是 说, 通 过 塑 造 具 有 崇 高 道 德 的 人 民 英 雄 或 领 袖 的 政 治 实 践 来 完 成 对 他 们 政 治 立 场 的 正 面 歌 颂 如 马 军 骧 所 言 : 在 这 些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的 影 片 中, 我 们 首 先 看 到 的 是 历 史 被 表 述 为 一 种 意 志 的 较 量 的 过 程 在 这 一 过 程 中, 历 史 的 偶 然 性 是 被 排 斥 的 和 不 受 欢 迎 的 战 争 在 此 脱 去 了 其 血 腥 的 外 表 而 成 为 了 一 种 超 脱 了 物 质 局 限 的 战 斗 战 争 被 阐 释 为 一 种 道 德 的 较 量, 由 此, 历 史 也 成 为 善 与 恶 的 斗 争 9 而 经 典 革 命 叙 事 中, 合 目 的 合 意 识 形 态 的 历 史 政 治 叙 事 与 私 人 情 感 合 而 为 一, 故 而 道 德 较 量 转 托 出 的 政 治 立 场 与 私 人 情 感 生 成 往 往 相 辅 相 成 于 是, 创 作 者 在 情 感 的 自 然 生 发 高 潮 和 升 华 中 完 成 对 政 治 话 语 的 表 述 经 典 革 命 影 片 一 个 重 要 美 学 策 略 就 是 以 个 体 传 记 的 形 式 来 讲 述 历 史 : 革 命 历 史 的 轮 廓 体 现 在 个 人 的 经 历 中, 但 是, 这 种 经 历 也 是 作 为 私 人 成 长 和 成 熟 的 心 路 历 程, 作 为 政 治 文 化 的 起 点 革 命 身 份 的 获 得 确 乎 是 个 体 升 华 的 过 程 而 呈 现 出 来 的 在 这 里, 历 史 故 事 和 个 人 成 长 故 事 融 合 在 一 起 10 他 们 站 在 历 史 的 外 面, 从 一 个 无 名 小 卒 成 长 为 具 有 健 全 人 格 的 人, 并 获 得 由 革 命 历 史 规 定 的 政 治 身 份, 即 历 史 的 主 体 11 比 如 白 毛 女 (1951) 战 斗 里 成 长 (1957) 聂 耳 ( 1959) 青 春 之 歌 (1959) 红 色 娘 子 军 (1961) 小 兵 张 嘎 (1963) 舞 台 姐 妹 (1964) 英 雄 儿 女 ( 1964) 等 十 七 年 间 有 重 要 影 响 力 的 影 片, 都 是 以 人 物 的 成 长 为 主 导 线 索, 在 道 德 完 善 和 观 念 成 长 中 来 展 开 政 治 合 法 性 的 论 证 叙 事 而 这 类 革 命 叙 事 正 是 借 道 德 状 态 的 呈 现, 来 展 开 叙 事 的 情 感 渲 染, 而 在 情 感 的 铺 展 中 悄 悄 完 成 意 识 形 态 的 判 断 和 宣 叙 把 革 命 的 命 运 与 个 人 成 长 相 结 合 使 得 革 命 话 语 的 推 出 获 得 一 种 渐 进 性 和 生 长 性 革 命 8 王 斑 :[ 美 ] 王 斑 著, 孟 祥 春 译 : 历 史 的 崇 高 形 象 : 二 十 世 纪 中 国 的 美 学 与 政 治, 上 海 : 三 联 书 店,2008 年, 第 129 页 9 马 军 骧 : 革 命 电 影 的 修 辞 策 略 10 王 斑 : 历 史 的 崇 高 形 象, 第 121 页 11 王 斑 : 历 史 的 崇 高 形 象, 第 123 页
话 语 的 托 出 借 助 个 人 情 感 的 造 势 来 获 取 观 众 的 认 同 感 一 般 认 为, 个 体 的 情 感 攻 略 往 往 会 遭 遇 一 种 与 革 命 相 对 立 的 心 理 定 势 的 危 机 王 斑 则 认 为, 将 个 体 欲 望 与 革 命 叙 事 截 然 对 立 的 态 度 无 法 解 释 共 产 主 义 文 学 能 够 如 此 调 动 我 们 的 感 情, 激 发 我 们 的 想 象 故 而 他 不 是 从 情 欲 与 政 治 对 立 的 角 度, 而 是 从 政 治 掩 盖 下 的 情 欲 的 角 度 去 理 解, 去 关 注 的 不 是 情 欲 的 政 治 而 是 政 治 的 情 欲, 那 将 更 能 理 解 这 些 电 影 和 文 学 作 品 富 有 感 染 力 的 深 层 的 灵 魂 的 根 源 12 以 青 春 之 歌 为 例 青 春 之 歌 中, 林 道 静 的 政 治 成 长 和 情 感 际 遇 两 条 线 互 为 交 织 且 合 而 为 一 林 道 静 与 共 党 代 言 人 卢 嘉 川 越 走 越 近, 而 两 人 的 私 情 也 在 政 治 道 路 的 磨 合 中 愈 演 愈 烈 政 治 引 导 着 林 道 静 的 情 爱, 对 于 她 来 说, 对 革 命 对 党 的 想 象 与 对 男 性 之 爱 的 想 象 是 一 致 的 当 然, 男 女 私 情 是 隐 晦 在 政 治 叙 事 之 中 的, 个 体 欲 望 在 公 众 的 政 治 的 和 显 然 无 性 的 外 衣 下 采 取 升 华 了 的 形 式 尽 管 是 潜 文 本, 这 条 隐 线 却 成 为 主 导 这 个 成 长 故 事 的 情 感 线 索, 也 成 为 观 众 观 影 过 程 中 满 足 欲 望 的 快 感 来 源 影 片 在 场 景 设 计 和 镜 头 设 计 上, 极 力 渲 染 这 样 一 种 昭 然 若 揭 而 又 秘 而 不 宣 的 情 感 比 如 林 道 静 与 卢 嘉 川 的 交 往, 从 初 遇 到 目 睹 事 迹, 到 除 夕 夜 聆 听 教 导, 这 些 场 景, 都 是 在 林 崇 敬 羡 慕 的 视 线 中 展 开 影 片 多 次 特 写 了 她 仰 慕 和 惊 羡 的 目 光 这 里 面 除 了 受 卢 革 命 精 神 的 鼓 舞, 但 更 包 含 着 异 性 吸 引 的 情 欲 暗 示 片 中, 卢 之 后 入 狱 就 义, 但 是 影 片 并 没 有 因 为 革 命 的 流 血 而 布 满 阴 霾, 相 反, 影 片 中 的 情 绪 反 而 因 为 情 感 线 索 的 步 步 深 入 而 益 发 明 朗 林 道 静 ( 并 不 清 楚 卢 此 时 已 经 就 义 ) 在 北 海 公 园, 向 密 友 背 诵 自 己 写 给 卢 的 情 书 这 一 段 是 整 部 影 片 中 林 卢 二 人 情 感 最 直 接 最 公 开 的 表 露, 它 显 然 也 包 含 着 圣 徒 式 的 感 恩 与 宣 誓 效 忠 的 情 感 在 这 里, 林 道 静 宣 誓 要 把 自 己 的 生 命 和 情 感 永 远 地 献 给 那 个 党 和 私 人 情 感 的 统 一 的 崇 高 对 象 : 你 照 亮 我 生 命 的 道 路, 我 是 你 催 生 下 来 的 细 雨 你 含 着 微 笑 轻 轻 地 告 诉 我, 你 那 勇 敢 的 斗 争 事 迹 啊! 我 是 多 么 幸 福! 从 此, 我 们 永 远 再 不 分 离! 在 这 里 面, 革 命 之 崇 高 理 想 与 儿 女 私 情 可 谓 水 乳 交 融, 强 烈, 而 又 水 到 渠 成 可 以 说, 青 春 之 歌 是 一 个 道 德 判 断 与 政 治 立 场 合 体 个 人 情 欲 与 革 命 双 线 并 进 的 经 典 的 意 识 形 态 叙 事 文 本 从 叙 事 中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情 感 和 政 治 觉 悟 的 层 层 递 进 与 它 类 似 的 还 有 聂 耳, 他 的 情 人 也 是 以 革 命 导 师 的 身 份 出 现 在 影 片 中, 虽 然 出 现 场 次 不 多, 但 他 们 的 每 一 次 见 面 都 意 味 着 两 人 感 情 的 进 一 步 升 华, 伴 随 着 主 人 公 革 命 觉 悟 的 更 进 一 步 经 典 革 命 题 材 电 影 正 是 通 过 崇 高 这 一 感 性 和 观 念 性 合 体 的 美 学 表 征 ( 欲 望 表 征 ) 实 现 了 意 识 形 态 询 唤 具 有 冲 击 力 和 可 感 性 的 情 感 元 素, 被 统 合 在 善 恶 斗 争 的 对 立 范 畴 中, 在 情 感 冲 击 中 悄 悄 完 成 意 识 形 态 的 询 唤 功 能 当 代 精 神 分 析 对 观 影 过 程 的 解 释 是, 电 影 影 像 的 幻 象 审 美 和 情 感 效 果, 使 观 者 忘 却 自 己 的 存 在, 也 就 忘 记 反 思 和 理 性 分 析 的 能 力, 与 虚 构 的 想 象 作 品 同 化 麦 茨 认 为 这 种 同 化, 12 王 斑 : 历 史 的 崇 高 形 象, 第 128-129 页
除 去 倒 退 倾 向 外, 同 时 还 有 升 华 作 用, 即 使 观 众 在 观 影 过 程 中 放 弃 旧 的 欲 望 客 体, 重 建 对 象 选 择, 从 而 向 现 实 力 量 认 同 13 革 命 影 片 通 过 情 感 / 欲 望 攻 势 借 助 道 德 掩 体, 层 层 深 入 论 证, 实 现 观 念 收 编, 完 成 了 对 观 众 旧 习 惯 性 的 观 影 欲 望 的 既 依 从 又 改 造 既 召 唤 又 批 判 的 双 重 作 用 正 是 这 样 一 种 双 重 作 用, 确 立 了 新 的 大 众 神 话, 大 众 娱 乐 方 式 14 当 观 众 沉 醉 于 党 和 共 产 主 义 信 仰, 作 为 占 据 至 高 位 置 的 崇 高 客 体, 在 如 此 绵 密 细 致 的 层 层 情 感 推 进 中 得 到 其 正 义 性 的 论 证 除 了 欲 望 叙 事, 经 典 革 命 影 片 中, 同 样 易 于 被 道 德 叙 事 逻 辑 所 统 摄 的 叙 事 思 路, 还 包 括 苦 情 与 拯 救 叙 事 ( 白 毛 女 红 色 娘 子 军 等 ) 亲 情 与 爱 情 叙 事 ( 英 雄 儿 女 小 花 等 ) 友 情 叙 事 ( 舞 台 姐 妹 等 ) 它 们 往 往 能 够 借 助 于 情 欲 / 欲 望 叙 事 制 造 爱 国 如 爱 己 ( 齐 泽 克 语 ) 的 审 美 幻 象, 在 个 体 的 审 美 快 感 中 实 现 对 个 体 的 意 识 形 态 询 唤 这 种 欲 望, 不 仅 包 括 青 春 之 歌 聂 耳 中 的 情 欲 之 爱, 也 包 括 白 毛 女 红 色 娘 子 军 等 中 的 复 仇 欲 望, 还 包 括 在 一 系 列 红 色 经 典 中 熠 熠 生 辉 的 信 仰 之 光 而 这 种 立 场 明 确 立 意 昭 然 的 阶 级 叙 事 之 所 以 能 够 具 有 强 烈 的 煽 动 性 和 宣 传 效 果, 这 和 这 些 影 片 紧 致 推 理 的 叙 事 和 编 导 策 略 紧 密 相 关 故 而 它 们 宣 叙 的 意 识 形 态 能 指, 富 有 宣 传 意 味, 往 往 能 够 令 人 热 血 澎 湃 即 便 是 对 于 阅 遍 古 今 中 西 电 影 的 当 下 受 众, 重 温 这 些 老 电 影 仍 能 够 感 觉 到 强 大 的 煽 动 性 而 这, 不 是 纯 然 的 说 教 二 字 能 够 解 释 的 对 观 众 欲 望 ( 热 血 力 比 多 ) 的 潜 在 投 合 与 引 导 是 经 典 革 命 电 影 俘 获 观 众 心 理 的 制 胜 法 宝 二 历 史 谕 示 : 意 识 形 态 的 隐 形 暴 力 要 查 看 当 下 主 流 电 影 中 的 崇 高 美 学, 不 可 能 忽 略 80 年 代 开 始 的 反 对 崇 高 的 文 化 心 态 如 果 说 80 年 代, 这 种 声 音 还 只 是 作 为 一 种 急 速 告 别 革 命 年 代 的 反 抗 式 姿 态 性 宣 言 的 话, 那 么 在 当 下 多 元 开 放 的 消 费 社 会 中, 它 更 内 化 为 一 种 无 需 赘 言 的 社 会 主 流 价 值 它 代 表 着 对 一 系 列 大 词 的 敏 感 和 潜 意 识 抵 触 但 是, 以 颂 扬 崇 高 为 主 旨 的 主 旋 律 电 影 并 没 有 失 去 生 存 的 机 会 ; 相 反, 从 这 近 三 十 年 的 社 会 文 化 心 态 来 看, 人 们 对 待 革 命 的 心 态 发 生 了 有 趣 的 变 化 : 从 抵 触 ( 以 80 年 代 为 最 盛 ) 到 无 视 ( 市 场 放 开 后, 主 流 观 众 把 目 光 转 向 好 莱 坞 主 导 的 各 种 娱 乐 为 主 的 商 业 电 影 ), 15 到 近 年 来 的 与 革 命 的 握 手 言 和 可 以 说,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成 功 地 把 13 14 杨 远 婴 : 从 符 号 学 到 精 神 分 析 学 当 代 西 方 电 影 理 论 学 习 笔 记 之 一, 载 当 代 电 影 1989 年 第 4 期 马 军 骧 : 革 命 电 影 的 修 辞 策 略 15 2002 年 的 英 雄 是 一 个 转 折 点, 它 使 得 国 产 电 影 的 票 房 第 一 次 战 胜 了 进 口 电 影 ( 主 要 是 好 莱 坞 电 影 ) 而 之 后 几 年 的 国 产 大 片 发 展 迅 速, 虽 然 经 常 出 现 票 房 与 口 碑 两 极 化 的 现 象, 但 国 产 电 影 的 票 房 从 此 崛 起 而 云 水 谣 (2006) 集 结 号 ( 2007) 等 大 片 的 出 现 挽 回 了 国 产 大 片 的 口 碑, 从 此 之 后 几 年, 主 旋 律 商 业 电 影 的 爆 发 式 成 功 成 为 国 产 电 影 最 夺 人 瞩 目 的 文 化 现 象
革 命 影 像 和 崇 高 叙 事 拉 回 到 主 流 观 众 的 视 线 之 中 在 这 个 讲 述 神 话 的 年 代 一 个 对 大 词 过 敏 的 文 化 语 境 中,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如 何 能 够 把 历 史 故 事 讲 得 既 符 合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又 符 合 当 代 大 众 的 审 美 期 待? 那 么,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再 写 崇 高 的 叙 事 和 心 理 逻 辑 又 是 什 么? 利 奥 塔 认 为, 历 史 是 某 种 概 念 表 象 自 我 修 复 的 过 程 利 奥 塔 以 他 屡 屡 分 析 的 卡 辛 纳 洼 人 的 叙 事 ( 他 们 代 代 相 传 的 遵 从 一 个 固 定 的 格 式 ) 为 例, 提 出 了 叙 事 的 仪 式 的 说 法 他 指 出, 故 事 每 次 被 讲 述 的 时 候, 这 种 叙 事 的 仪 式 都 把 三 个 实 例 ( 叙 事 者 听 者 故 事 中 的 主 人 公 ) 的 名 字 附 着 在 故 事 上 面, 这 样 就 通 过 故 事 把 卡 辛 纳 洼 人 的 名 字 的 世 界 里 而 把 它 合 法 化 16 利 奥 塔 提 出 历 史 问 题 与 主 体 自 动 性 问 题 他 认 为, 每 个 所 谓 的 主 体 在 作 出 一 个 指 示 前, 都 是 先 接 受 了 一 个 指 示 这 个 主 体 不 仅 是 一 个 有 自 主 权 的 说 者, 同 时 他 还 是 一 个 听 者 一 个 陈 述 的 指 谓 故 而, 主 体 对 他 的 话 语 没 有 自 主 性 它 的 陈 述 是 它 所 接 收 到 的 东 西 的 接 替, 是 那 东 西 的 激 活 发 明 再 度 操 作 与 重 叙 17 故 而 可 以 认 为, 对 那 些 被 附 着 在 故 事 上 的 仪 式 性 内 容 ( 叙 事 者 听 者 故 事 中 的 主 人 公 ) 的 分 析, 那 些 主 体 接 受 的 历 史 指 示 和 历 史 重 述 的 合 法 化 动 因, 成 为 历 史 重 叙 中 的 主 要 研 究 对 象 我 们 已 经 指 出, 经 典 革 命 电 影 利 用 了 情 感 来 渲 染 道 德 而 道 德 又 与 政 治 暗 中 置 换 的 叙 事 手 法 来 完 成 意 识 形 态 话 语 的 表 述 在 当 代 革 命 影 像 中, 叙 事 已 经 很 难 再 进 行 叙 事 论 证 当 代 后 革 命 社 会 语 境 低 龄 化 的 观 影 人 群 对 传 统 立 场 鲜 明 的 政 治 二 分 态 度 带 有 拒 斥 心 理, 而 在 当 下 一 个 多 元 化 的 尤 其 是 西 方 文 化 强 势 作 用 下 的 文 化 语 境 中, 个 人 主 义 自 由 主 义 犬 儒 主 义 等 等 观 念 意 识 或 浅 或 深 地 文 化 渗 入, 使 得 反 复 论 证 一 种 旗 帜 鲜 明 的 政 治 立 场 ( 通 常 是 执 政 政 党 意 识 形 态 和 它 所 代 表 的 国 家 意 识 形 态 ) 越 来 越 难 以 获 得 一 呼 百 应 的 感 召 力 为 了 适 应 这 样 的 文 化 语 境 和 市 场 环 境, 革 命 历 史 题 材 影 视 剧 创 作 中 的 重 大 转 变 就 是 : 将 不 得 不 进 行 的 政 治 立 场 言 说 内 置 为 一 种 缺 省 值 : 一 种 在 历 史 回 望 中 的 既 定 事 实 这 也 就 是 利 奥 塔 所 说 的 历 史 的 指 示, 或 者 说 历 史 谕 示 一 种 已 经 被 证 明 了 的 绝 对 正 确 故 而, 当 下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不 再 直 接 去 证 明 它, 而 是 在 这 样 一 个 潜 在 历 史 谕 示 的 掩 护 下, 顾 左 右 而 言 他, 用 一 些 时 尚 的 语 言 形 式 去 武 装 一 个 既 定 的 历 史 观 念 和 价 值, 从 而 迎 合 市 场 这 种 对 意 识 形 态 论 证 式 的 远 离 首 先 体 现 在 电 视 剧 中 电 视 剧 和 电 影 在 文 化 上 应 该 说 各 具 功 能 电 视 剧 始 终 与 社 会 的 联 系 更 紧 密, 更 直 接, 也 更 迅 速 故 而 在 热 播 电 视 剧 中 可 以 看 到 社 会 关 注 热 点 文 化 和 价 值 的 多 元 动 向 首 先 从 处 理 的 题 材 背 景 来 说, 近 年 来 军 旅 题 材 电 视 剧 大 热, 而 其 中 与 革 命 年 代 革 命 叙 事 最 大 的 改 写 之 一 : 回 避 明 确 的 政 治 立 场 表 态, 比 如 说 对 国 民 党 形 象 的 潜 在 调 整 国 民 党 形 象 开 始 出 现 了 中 间 化 和 正 面 化, 叙 事 逐 渐 承 认 国 民 党 在 抗 日 正 面 战 场 的 作 用, 比 如 亮 剑 中 16 利 奥 塔 著 谈 瀛 洲 译 : 后 现 代 性 与 公 正 游 戏 利 奥 塔 访 谈 书 信 录, 上 海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1997 年 版,175-177 页 17 李 钧 : 利 奥 塔 后 现 代 性 理 论 研 究, 包 亚 明 主 编 : 后 现 代 与 地 理 学 的 政 治, 上 海 : 上 海 教 育 出 版 社, 2001 年 版,218 页
李 云 龙 与 楚 云 飞 共 同 抗 日 的 英 雄 相 惜, 是 该 部 电 视 剧 的 最 大 看 点 之 一 ; 另 外, 像 中 国 远 征 军 等 电 视 剧, 处 理 的 是 革 命 年 代 被 完 全 略 过 的 战 争 历 史 在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也 可 以 看 到, 对 国 民 党 形 象 的 处 理 越 来 越 慎 重 一 般 叙 事 规 避 两 极 对 立 的 形 象 定 位, 并 且 将 政 治 对 立 个 人 化 比 如 风 声 中 的 叙 事 动 作, 主 要 由 日 本 人 武 田 和 伪 军 特 务 处 处 长 王 田 香 两 人 来 承 担, 而 王 田 香 则 完 全 接 受 武 田 的 指 令 而 最 终, 王 田 香 被 国 民 党 司 令 枪 杀 而 棋 局 中 的 另 外 几 位 国 民 党 身 份 成 员, 包 括 白 小 年 金 生 火 基 本 上 为 中 间 形 象, 李 宁 玉 则 在 解 放 后 仍 被 我 党 ( 顾 小 梦 等 ) 所 感 化 这 就 可 以 解 释 集 结 号 等 直 接 回 避 意 义 之 探 讨, 也 就 回 避 了 对 国 共 两 党 政 治 对 立 的 正 面 评 述 其 次 从 对 战 争 的 表 现 内 容 来 说, 近 年 来 革 命 题 材 重 大 历 史 题 材 电 视 剧 一 个 重 大 的 改 变 就 是 将 类 职 场 商 战 攻 心 励 志 谍 战 悬 疑 等 受 欢 迎 的 情 节 剧 模 式 灌 装 进 意 识 形 态 正 确 的 军 旅 电 视 剧 中, 典 型 的 代 表 如 士 兵 突 击 (2006) 亮 剑 ( 2006) 潜 伏 ( 2008) 我 的 团 长 我 的 团 (2009) 我 的 兄 弟 叫 顺 溜 (2009) 黎 明 之 前 (2010) 等 从 本 质 上 来 说, 这 些 军 旅 题 材 电 视 剧 和 近 年 来 大 为 火 热 的 宫 斗 穿 越 戏 职 场 戏 商 战 戏 包 括 家 庭 ( 媳 妇 ) 剧 青 春 励 志 剧 的 内 容 在 本 质 上 是 一 致 的, 都 是 投 合 大 众 口 味 战 争 只 不 过 是 它 们 的 外 衣, 也 使 它 们 获 得 意 识 形 态 正 确 的 掩 护 在 这 些 影 视 剧 中, 越 来 越 成 熟 的 类 型 化 创 作 取 代 了 政 治 力 量 的 对 抗 与 论 证, 成 为 革 命 题 材 重 大 历 史 题 材 电 视 剧 创 作 的 主 体 内 容 如 果 说 电 视 剧 在 价 值 审 美 上 带 有 一 定 的 大 众 性 和 先 锋 性 的 话, 在 电 视 剧 中 成 功 的 创 作 必 定 会 体 现 在 主 旋 律 电 影 创 作 中 与 电 视 剧 相 比, 电 影 则 更 趋 于 奇 观, 但 也 因 此 成 了 一 种 度 量 的 尺 度, 一 旦 某 种 价 值 表 述 叙 事 方 式 从 电 视 剧 转 移 到 电 影, 那 无 疑 说 明 了 类 似 议 题 与 价 值 已 然 开 始 确 立 其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的 地 位 18 从 近 年 来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的 创 作 态 势 不 难 看 出, 励 志 成 长 职 场 攻 心 商 战 等 主 流 价 值 已 然 盘 踞 了 曾 经 作 为 政 党 喉 舌 的 革 命 / 历 史 题 材 电 影, 并 且 成 功 地 将 其 进 行 类 型 外 延 扩 大 化 在 创 作 手 法 上,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创 作 中, 局 部 类 型 元 素 的 尝 试 初 见 成 效, 比 如 建 国 大 业 (2009) 建 党 伟 业 (2011) 孔 子 (2011) 集 结 号 (2007) 唐 山 大 地 震 (2010) 辛 亥 革 命 (2011) 等 大 片 中, 局 部 的 类 型 化 桥 段 均 显 示 出 向 好 莱 坞 靠 拢 的 决 心, 而 整 体 的 类 型 化 商 业 化 探 索 也 初 见 成 效, 比 如 风 声 (2009) 十 月 围 城 (2009) 等 但 是, 它 们 作 为 主 旋 律 相 关 的 电 影 所 背 负 的 政 党 / 家 国 意 识 形 态 诉 求 仍 然 是 主 导 诉 求 而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又 是 如 何 在 商 业 化 走 向 的 历 史 叙 事 中 完 成 主 旋 律 指 标 呢? 当 代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不 再 论 证 个 体 的 各 种 欲 望 怎 样 融 合 进 了 革 命, 而 是 将 政 治 信 仰 和 人 格 崇 高 视 为 一 种 既 定 的 受 历 史 谕 示 的 叙 事 前 提, 一 种 在 单 方 面 的 历 史 回 溯 中 缘 起 和 结 局 都 闭 锁 的 绝 对 值, 而 在 发 展 部 中, 串 演 各 种 时 髦 的 类 型 剧, 这 几 乎 成 为 当 代 主 流 电 影 创 作 者 唯 一 的 用 力 点 或 者 说, 是 在 这 个 红 色 罐 装 的 前 提 下 去 发 展 类 型 片 的 创 作 空 间, 灌 装 人 性, 18 张 慧 瑜 戴 锦 华 访 谈 : 国 产 大 片 新 中 产 与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的 确 立, 见 光 影 之 隙, 北 京 :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2011 年 版, 第 24 页
灌 装 个 性, 灌 装 犬 儒, 灌 装 政 治 心 计 灌 装 悬 疑 惊 悚, 灌 装 战 争 血 腥, 等 等, 这 是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的 一 种 普 遍 创 作 走 向 所 以, 我 们 在 很 多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我 们 看 到 了 各 种 博 取 眼 球 的 技 术 而 且, 它 们 走 得 越 极 端, 就 越 需 要 内 在 的 价 值 和 意 识 形 态 的 支 撑 而 当 这 种 价 值 因 为 绝 对 正 确 不 容 置 疑 而 被 略 过 不 表 时, 意 识 形 态 的 幽 灵 正 对 观 众 施 以 无 形 的 暴 力 同 时, 这 也 可 以 解 释, 在 主 旋 律 电 影 中, 马 军 骧 所 指 出 的 : 我 们 看 到 1949 年 到 现 在 (90 年 代 初 ) 这 样 一 条 很 明 晰 的 发 展 轨 迹 : 人 民 群 众 创 造 历 史 英 雄 创 造 历 史 领 袖 创 造 历 史 从 这 一 发 展 之 中, 我 们 看 到 的 是 革 命 的 大 众 神 话 的 隐 退 和 一 种 英 雄 神 话 的 不 断 崛 起 19 事 实 上, 这 个 趋 势 在 当 代 主 流 电 影 的 创 作 中 更 加 昭 然 平 民 成 长 为 英 雄, 那 是 一 个 接 触 论 证 和 践 行 信 仰 的 过 程 ; 而 英 雄 则 可 以 在 历 史 的 天 空 中 从 天 而 降 ; 领 袖, 更 是 历 史 使 命 的 代 言 人 身 份 而 这 个 潜 在 的 变 化, 实 际 上 也 导 向 了 叙 事 策 略 的 转 换, 这 也 是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回 避 政 治 说 教 的 一 个 有 效 的 市 场 化 途 径 昔 日 争 取 话 语 权 的 革 命 党 角 色 已 经 悄 然 转 换 为 执 政 党, 故 而 它 已 经 不 需 要 献 礼 片 中 的 主 义 之 对 抗 探 讨 来 论 证 自 身 的 合 法 性 故 而, 一 个 已 然 成 熟 的 承 载 着 既 定 共 产 主 义 信 念 国 家 意 识 形 态 的 忠 诚 执 行 者, 他 所 自 带 的 光 环 如 何 夺 目, 取 代 了 对 这 个 形 象 如 何 获 得 光 环 的 论 证 ( 如 经 典 革 命 叙 事 ), 成 为 红 色 影 视 剧 中 光 辉 历 史 英 雄 形 象 的 叙 事 诉 求 重 点 比 如 孔 子 中, 孔 子 的 崇 高 便 是 孔 子 这 个 历 史 形 象 所 谕 示 出 来 的 孔 子 自 始 至 终 都 是 一 个 身 披 圣 光 的 圣 人 在 人 物 塑 造 上, 影 片 一 开 场, 孔 子 就 是 一 个 雄 才 大 略 的 政 治 家 军 事 家, 后 半 段 流 亡 显 然 又 是 把 他 定 位 成 伟 大 的 思 想 家 而 它 的 镜 语 使 用 也 完 全 服 务 于 这 一 宗 旨 影 片 的 镜 头 语 言 也 竭 力 辅 助 人 物 设 计, 把 孔 子 打 造 成 一 个 圣 人 形 象 孔 子 形 式 上 塑 造 英 雄 和 圣 人 的 意 图 急 切 地 体 现 在 数 个 孔 子 的 特 大 超 大 特 写 中, 其 中 很 多 重 点 场 景 都 是 以 大 仰 角 拍 摄 以 广 袤 的 天 空 高 大 的 群 山 为 背 景 的 面 部 大 特 写 在 一 首 一 尾 呼 应 的 仪 式 性 跪 拜 礼 中, 影 片 便 分 别 从 背 影 转 到 正 面 天 空 背 景 下 的 脸 部 大 特 写 ; 同 样 的 拍 摄 角 度 和 手 法 还 出 现 在 高 台 平 叛 中 或 直 接 把 孔 子 的 视 线 与 辽 远 的 天 空 或 高 山 相 接, 如 周 游 列 国 之 前 的 师 徒 对 话, 镜 头 连 接 着 孔 子 视 线 中 风 云 变 幻 的 天 空 ; 或 直 接 以 高 远 辽 阔 的 背 景 来 映 衬 前 景 中 的 巨 人 这 些 都 是 以 天 空 群 山 之 高 远 来 映 衬 孔 子 形 象 之 高 大 这 些 强 化 的 镜 语 超 近 的 特 写 似 乎 是 想 尽 可 能 贴 近 主 人 公 内 心, 可 又 在 主 人 公 身 影 与 天 空 对 接 的 超 凡 入 圣 的 镜 语 表 述 中, 使 他 成 为 不 接 地 气 高 悬 在 天 空 的 圣 人 孔 子 还 大 量 运 用 源 自 西 方 电 影 手 法 的 圣 光 ( 阳 光 透 过 云 层 散 射 出 缕 缕 阳 光 ) 镜 语 随 着 周 游 列 国 的 不 断 落 魄 弟 子 相 继 离 去, 孔 子 ( 及 其 弟 子 ) 身 上 的 用 光 也 越 来 越 趋 向 于 这 种 圣 光 的 打 法 破 茅 屋 中, 孔 子 及 其 众 弟 子 身 披 圣 光 ; 孔 子 归 鲁, 他 归 来 的 方 向 被 神 秘 云 层 中 折 出 的 圣 19 马 军 骧 : 革 命 电 影 的 修 辞 策 略
光 所 笼 罩 一 系 列 西 方 圣 光 加 身 的 用 光 场 景 使 这 种 外 在 的 造 圣 动 机 展 露 无 遗 ( 这 种 圣 光 的 使 用 同 样 出 现 在 十 月 围 城 孙 文 的 密 室 传 道 中 ) 不 论 是 镜 头 语 言 上 的 为 圣 人 造 像 ( 仰 拍 数 个 大 特 写 面 部 镜 头 西 式 圣 人 用 光 辅 以 煽 情 的 西 式 交 响 乐 ), 还 是 情 节 上 的 神 话 化 悲 情 主 义 煽 情 挖 掘 香 艳 秘 闻 的 媚 俗, 加 上 影 片 中 对 周 礼 的 形 式 模 仿 和 刻 意 强 调, 都 是 试 图 在 形 式 上 赋 予 孔 子 以 神 性 而 没 有 相 应 的 文 化 和 精 神 内 核 为 依 托, 所 有 形 式 主 义 的 追 逐 只 能 成 为 混 乱 的 内 在 价 值 虚 浮 的 佐 证 又 比 如 在 主 流 电 影 代 表 性 影 片 建 国 大 业 建 党 伟 业 中 的 领 袖 人 物 就 是 历 史 的 符 码 化 存 在, 他 们 的 性 格 和 个 性 都 由 既 定 历 史 预 设 ; 集 结 号 唐 山 大 地 震 同 样 通 过 道 德 完 人 的 艰 难 执 守 来 完 成 对 战 争 灾 难 的 叙 事 转 换 处 理 主 人 公 都 不 是 常 人, 他 们 的 执 守 转 移 了 对 战 争 对 灾 难 的 直 面 政 党 意 识 形 态 决 定 的 历 史 观 同 样 谕 示 着 重 大 人 物 传 记 叙 事 梅 兰 芳 中, 尤 其 是 成 人 梅 兰 芳, 完 全 处 于 精 神 失 语 状 态 不 论 是 对 艺 术 对 爱 情 或 抗 日, 只 是 一 个 符 合 历 史 和 国 家 意 识 形 态 的 代 言 人, 他 将 梅 兰 芳 这 个 历 史 人 物 充 分 地 符 码 化 而 铁 人 中, 铁 人 在 影 片 开 场 时 就 已 经 是 一 个 铁 人 了 影 片 不 再 论 证 人 物 为 何 能 够 如 此, 如 何 能 够 拥 有 如 此 超 凡 入 圣 的 人 格, 而 是 强 调 他 如 何 拥 有 忠 诚 的 拥 趸 人 物 拥 有 着 先 天 的, 或 者 说 毋 庸 置 疑 的 崇 高 哈 维 尔 曾 经 这 样 形 容 70 年 代 捷 克 斯 洛 伐 克 的 一 个 历 史 休 止 时 期 : 历 史 被 伪 历 史 所 取 代, 被 依 次 发 生 的 周 年 纪 念 代 表 大 会 庆 祝 活 动 群 众 性 体 育 活 动 所 取 代, 被 某 种 人 为 的 活 动 所 取 代 并 不 是 一 些 不 同 的 角 色 互 相 遭 遇 有 着 一 个 开 放 性 结 局 的 戏 剧, 而 是 一 个 真 理 和 权 力 的 核 心 代 理 人 其 单 向 度 的 明 白 的 可 预 见 的 自 我 谕 示 ( 和 自 我 庆 祝 ) 20 哈 维 尔 所 陈 述 的 是 在 极 权 政 治 下 的 历 史 状 态 而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的 创 作 多 少 呈 现 出 相 同 的 趋 向, 却 更 是 出 于 一 种 对 市 场 和 对 政 治 的 双 重 自 觉 意 识 形 态 在 其 中 成 为 一 种 不 可 见 的 暴 力, 或 者 如 齐 泽 克 所 说 的 幽 灵, 与 市 场 一 起, 潜 在 地 左 右 着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的 面 貌 这 种 历 史 谕 示 中 的 叙 事 暴 力, 杜 绝 了 第 二 种 视 野 第 二 种 声 音 的 存 在 对 立 价 值 的 不 可 见, 与 当 下 多 元 的 文 化 语 境 形 成 悖 逆 比 如 辛 亥 革 命 中 依 稀 可 见 的 多 重 潜 文 本 在 影 片 整 体 的 意 识 形 态 诉 求 中 被 消 解 于 无 形, 可 以 看 出 主 流 大 片 导 演 在 艺 术 追 求 和 主 流 诉 求 之 间 的 纠 结 与 妥 协 接 受 强 大 的 历 史 ( 意 识 形 态 ) 暗 示, 回 避 了 对 意 识 形 态 的 正 面 述 说, 那 么, 这 个 崇 高 的 意 识 形 态 又 是 如 何 能 够 成 立 的 呢? 20 [ 捷 克 ] 哈 维 尔 著 崔 卫 平 译 : 故 事 与 极 权 主 义, 见 哈 维 尔 文 集,pdf 版, 第 103 页
三 崇 高 的 形 容 词 堆 砌 式 论 证 电 影 叙 事 能 够 呈 现 在 银 幕 上, 实 际 上 必 然 经 过 三 个 环 节 : 把 本 事 经 过 想 象 加 工 成 故 事, 将 故 事 转 换 为 富 有 戏 剧 冲 突 的 情 节, 再 通 过 电 影 特 定 的 ( 既 有 电 影 语 言 约 定 俗 成 的 规 范, 也 有 导 演 个 性 化 的 艺 术 性 的 探 索 ) 影 像 视 听 语 言 将 情 节 表 述 出 来 伊 芙 特 皮 洛 认 为 : 影 片 永 远 是 一 个 故 事, 影 片 是 一 个 有 意 义 的 动 作 的 再 现, 无 论 这 个 动 作 多 么 离 奇, 多 么 怪 异 这 个 叙 事 原 则 是 普 遍 有 效 的, 即 便 貌 似 矛 盾, 因 为 最 抽 象 的 概 念 论 题 或 判 断 也 只 能 体 现 在 一 段 故 事 的 表 现 中, 即 直 接 的 动 作 系 列 中 电 影 思 维 的 素 材 只 能 是 动 作 21 同 时, 皮 洛 借 用 了 亚 里 士 多 德 对 动 作 的 概 念 界 定 : 动 作 是 完 整 而 具 有 一 定 长 度 的, 而 思 想 和 性 格 是 动 作 的 两 个 造 因 动 作 是 构 成 思 想 的 基 石, 因 为 一 段 故 事 的 基 础 始 终 是 人 的 生 活 与 活 动 因 此, 对 电 影 来 说, 只 能 通 过 动 作 展 现 和 跟 踪 一 个 思 想 22 可 以 这 么 认 为, 叙 述 动 作 是 把 没 有 生 命 的 本 事 ( 故 事 的 素 材 对 象 和 具 体 历 史 背 景 ) 打 造 成 有 生 命 的 电 影 情 节 的 中 枢 神 经 而 完 整 的 叙 事 动 作 需 要 由 完 整 的 历 史 观 和 价 值 观 的 支 撑 才 得 以 形 成 而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主 导 价 值 是 被 谕 示 的, 那 么, 它 的 情 节 叙 事 本 体 就 带 上 了 修 辞 性, 是 修 辞 的 而 不 是 论 证 的 正 是 历 史 谕 示 所 决 定 的 叙 事 本 体 的 修 辞 性, 使 得 主 流 电 影 所 传 达 的 价 值 和 理 念 呈 现 出 含 混 多 元 乃 至 混 乱 的 局 面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的 主 人 公 通 常 具 有 完 备 型 人 格, 这 就 是 强 大 的 历 史 暗 示 的 产 物 因 为 有 了 历 史 定 位 的 强 大 暗 示,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中 的 崇 高 的 论 证 逻 辑 就 呈 现 因 为 高 尚, 所 以 高 尚 式 的 同 义 反 复, 而 所 有 的 叙 事 细 节, 就 变 成 了 如 何 崇 高 的 形 容 词 堆 砌 以 孔 子 为 例 用 两 个 小 时 长 度 的 故 事 将 千 古 一 圣 的 生 平 事 迹 处 理 成 一 个 有 完 整 结 构 和 叙 事 机 理 的 故 事, 应 当 有 一 个 清 晰 的 文 化 观 价 值 观 或 政 治 观 的 指 导 和 渗 透, 或 者 说, 创 作 者 必 须 对 这 位 圣 人 有 一 个 清 晰 的 价 值 贯 穿, 才 有 可 能 窥 这 位 千 古 至 圣 的 人 生 与 思 想 之 一 斑 表 达 儒 教 的 核 心 思 想 可 能 是 一 部 电 影 无 法 承 载 之 重, 但 是 体 现 圣 人 在 精 神 追 求 和 物 欲 21 [ 匈 ] 伊 芙 特 皮 洛 著 崔 君 衍 译 : 世 俗 神 话 电 影 的 野 性 思 维, 北 京 : 中 国 电 影 出 版 社,2003 年 版, 第 12-13 页 22 伊 芙 特 皮 洛 : 世 俗 神 话 电 影 的 野 性 思 维, 第 13 页
羁 绊 之 间 抉 择 的 境 界 应 该 是 电 影 的 灵 魂 之 一 23 银 幕 重 现 孔 子 之 崇 高, 当 然 是 影 片 的 叙 事 所 求 然 而, 很 同 时 代 的 很 多 历 史 大 片 一 样, 并 没 有 去 论 证 孔 子 之 崇 高, 而 是 完 全 依 赖 他 完 成 如 此 神 迹 他 坐 拥 如 此 多 崇 拜 者 的 逻 辑 来 完 成 这 就 是 圣 人 / 英 雄 这 个 预 设 的 基 本 论 证, 其 叙 事 遵 循 的 是 因 为 他 是 孔 子, 所 以 他 是 孔 子 的 逻 辑 强 盗 因 而 他 以 道 德 家 军 事 家 政 治 家 哲 学 家 文 学 家 的 集 大 成 身 份, 或 领 受 一 种 追 随 者 的 拥 趸, 或 受 到 众 政 敌 的 排 挤, 或 美 人 的 仰 慕, 这 些 段 落 式 情 节, 都 是 为 了 他 的 高 大 作 形 容 词 性 的 修 饰, 而 这 些 修 饰 在 文 本 中 的 表 现 就 是 各 种 煽 情 段 子 或 具 有 当 代 审 美 价 值 的 技 术 性 段 子 这 正 是 当 代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在 主 导 价 值 论 证 中 使 用 的 强 盗 逻 辑 在 建 国 大 业 建 党 伟 业 中, 各 种 奇 观 性 的 段 子 形 容 词 化 24 而 对 于 细 节 的 追 求 和 强 化 往 往 遮 蔽 了 创 作 者 对 整 体 历 史 观 和 价 值 观 上 的 回 避 秦 晖 在 谈 到 辛 亥 革 命 的 历 史 创 作 时, 曾 指 出, 当 下 对 于 那 段 历 史 的 认 知 和 描 述, 陷 入 一 种 细 节 越 来 越 清 楚 背 景 越 来 越 模 糊 的 悖 论, 关 于 那 段 人 和 事 的 考 量 和 呈 现 越 来 越 细 节 化 : 理 解 历 史 是 离 不 开 对 大 局 的 认 知 的, 正 如 一 场 活 剧 不 能 只 有 演 员 作 秀 而 没 有 剧 情 脉 络 一 样 而 细 节 上 的 祛 魅 之 所 以 有 意 义, 很 重 要 的 也 在 于 它 能 够 集 腋 成 裘, 使 人 们 对 宏 观 的 历 史 过 程 能 有 更 新 更 真 实 更 深 刻 的 理 解 如 果 脱 离 了 这 一 点, 只 是 就 细 节 谈 细 节, 那 局 限 就 会 很 大 25 然 而 主 流 商 业 大 片 对 细 节 的 专 注 不 仅 没 有 能 够 形 成 一 个 价 值 合 力, 而 且 对 历 史 的 总 体 认 识 却 在 极 尽 细 致 的 细 节 中 反 而 被 拉 扯 冲 淡 和 模 糊 掉 秦 晖 认 为, 对 历 史 的 认 识 离 不 开 对 其 前 因 后 果 的 认 识, 否 则 细 节 再 清 楚, 也 就 像 一 部 活 剧, 如 果 剧 本 糊 里 糊 涂, 演 员 再 怎 么 活 灵 活 现, 观 众 还 是 会 一 头 雾 水 26 这 种 对 历 史 认 识 没 有 把 握 住 要 领 而 错 误 用 力 的 手 法 恰 恰 非 常 准 确 地 体 现 在 建 国 大 业 建 党 伟 业 辛 亥 革 命 等 一 系 列 主 流 历 史 大 片 的 叙 事 中 一 个 个 历 史 节 点 极 尽 渲 染 之 能 事, 这 也 正 是 李 洋 所 说 的 形 容 词 电 影 的 内 涵 : 正 是 因 为 每 个 段 落 的 主 题 处 于 离 散 状 态, 让 影 片 的 整 体 叙 述 动 作 无 法 建 立 起 来, 丢 掉 了 革 命 的 动 词 性, 而 展 现 了 一 场 绝 对 单 纯 的 作 为 形 容 词 的 革 命 因 为 它 的 叙 事 在 没 有 展 开 时 就 已 经 完 成, 因 为 革 命 的 主 词 就 是 谓 语 本 身, 它 不 需 要 任 何 动 作 去 完 成 其 自 身, 23 玄 野 : 评 电 影 < 孔 子 > 世 俗 神 圣 两 相 隔, 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4267 24 李 洋 : < 建 党 伟 业 >: 形 容 词 电 影 及 其 美 学, 载 电 影 艺 术,2011 年 第 6 期 25 秦 晖 : 秦 晖 谈 辛 亥 演 员 清 晰, 剧 本 模 糊 南 方 周 末,2011 年 8 月 3 日 26 秦 晖 : 秦 晖 谈 辛 亥 演 员 清 晰, 剧 本 模 糊
它 一 出 现 就 完 成 了, 所 需 要 的 仅 仅 是 对 这 个 主 词 的 形 容 27 这 是 非 常 典 型 地 体 现 在 当 代 主 流 大 片 中 的 叙 事 无 骨 症, 它 包 含 连 贯 的 叙 事 动 作 ( 价 值 ) 的 缺 失 在 一 个 个 历 史 符 号 的 华 丽 铺 陈 历 史 细 节 的 绚 丽 烟 雾 释 放 后 面, 却 是 历 史 价 值 的 苍 白 与 虚 空 哈 维 尔 说 : 因 为 人 类 的 时 间 只 能 通 过 故 事 和 历 史 来 体 验, 所 以, 对 于 时 间 本 身 的 体 验 也 开 始 消 失 : 时 间 像 停 止 不 动 或 者 原 地 循 环, 好 像 崩 溃 成 可 以 互 相 替 换 的 碎 片 不 知 从 何 而 来 又 往 何 处 去 的 事 件 的 进 展 失 去 了 其 故 事 的 特 征, 因 此 也 就 失 去 了 更 深 的 意 义, 当 历 史 的 地 平 线 丧 失 时, 生 活 变 得 毫 无 意 义 28 历 史 节 点 的 极 度 造 型 使 历 史 的 时 间 向 度 消 失 了, 价 值 的 参 考 向 度 也 消 失 了 它 们 把 观 众 对 历 史 / 历 史 人 物 既 有 的 约 定 俗 成 的 文 化 认 识 和 它 们 身 上 既 定 的 意 识 形 态 论 断 作 为 叙 事 的 起 点, 在 此 基 础 上 对 历 史 / 人 物 进 行 艺 术 加 工, 从 而 回 避 对 意 识 形 态 观 念 思 想 的 丰 富 性 和 多 义 性 的 艰 难 再 现 故 而, 从 接 受 视 域 来 说, 它 们 有 着 极 大 的 限 定 性, 它 们 只 能 是 有 一 定 文 化 储 备 ( 了 解 中 国 近 代 史 了 解 孔 子 和 论 语 等 ) 的 中 国 观 众 看 的 传 记 大 片 梅 兰 芳 显 然 带 着 陈 凯 歌 对 电 影 的 艺 术 哲 思 的 坚 持, 然 而 它 仍 然 没 能 完 全 摆 脱 这 种 叙 事 无 骨 症 的 时 代 性 症 候 如 尹 鸿 评 梅 兰 芳 : 后 面 的 梅 兰 芳, 主 动 性 弱 了 一 点, 在 塑 造 他 的 爱 国 主 义 情 绪 的 时 候, 缺 乏 个 人 特 点, 有 些 同 质 化 和 概 念 化 29 影 片 分 为 三 段 : 死 别 生 离 离 散 死 别 这 一 段 的 梅 兰 芳 是 有 灵 魂 的, 他 对 艺 术 的 热 爱 和 他 与 十 三 燕 之 间 的 亲 情 构 成 了 巨 大 的 张 力 空 间 ; 而 进 入 成 年 梅 兰 芳 生 离 阶 段 之 后, 梅 兰 芳 对 艺 术 对 人 生 的 态 度 就 不 可 见 了 孟 小 冬 对 他 的 爱 邱 如 白 对 他 的 专 制 ( 包 括 对 他 的 爱 情 的 横 加 干 涉 ) 福 芝 芳 对 他 的 爱 情 的 阻 挠 ( 他 是 座 儿 的 ) 都 是 梅 兰 芳 伟 大 非 凡 的 形 容 词, 而 梅 兰 芳 从 此 成 了 一 个 被 这 些 形 容 词 推 着 赶 着 的 附 庸, 一 个 被 动 接 受 形 容 词 礼 赞 的 受 动 者 在 这 里 面, 人 物 的 情 感 纠 葛 价 值 立 场 消 失 了, 取 而 代 之 的 是 是 非 正 义 的 鉴 别, 故 而 影 像 成 了 描 述 国 家 意 识 形 态 观 念 的 图 解 所 有 的 情 节 铺 排 情 感 铺 叙, 便 沦 为 家 国 主 义 的 形 容 词 性 细 节 呈 现 而 类 似 的 手 法, 在 建 国 大 业 建 党 伟 业 等 宏 大 历 史 叙 事 中 更 为 集 中 和 鲜 明, 在 集 结 号 中 也 一 样, 形 容 词 性 的 叙 事 细 节 和 段 落 让 人 觉 得 这 样 一 支 军 队 仿 佛 可 以 为 了 任 何 人 打 仗 30 正 是 这 些 形 容 词 性 的 段 落 的 堆 砌, 使 得 历 史 叙 事 呈 现 出 活 色 生 香 的 面 貌, 和 叙 事 立 场 的 27 李 洋 : < 建 党 伟 业 >: 形 容 词 电 影 及 其 美 学 28 哈 维 尔 文 集, 第 103 页 29 杨 新 贵 尹 鸿 等 : 评 电 影 < 梅 兰 芳 >, 载 当 代 电 影,2009 年, 第 1 期 30 崔 卫 平 : < 集 结 号 > 的 叙 事,http://www.wansongpu.com/bbs/read.2.64535.37.html
主 动 丢 失 从 市 场 效 应 来 说, 这 种 方 式 非 常 安 全 而 有 效 地 找 到 了 与 市 场 对 接 的 捷 径 ; 但 是 从 影 像 叙 事 来 说, 近 年 来 主 流 商 业 电 影 却 成 为 影 像 叙 事 主 心 骨 丢 失 和 价 值 立 场 混 茫 的 群 像 表 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