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 舞 陳 旭 民 金 碧 輝 煌 的 酒 店 宴 會 大 廳 裡, 衣 香 鬢 影, 兩 旁 的 長 身 落 地 大 鏡 子, 映 照 出 正 在 翩 翩 起 舞 的 一 雙 雙 衣 著 華 麗 的 男 女 在 現 場 樂 隊 奏 出 的 悠 揚 圓 舞 曲 樂 聲 中, 我 輕 送 我 的 舞 伴 到 了 右 方 的 男 士 手 中, 然 後 從 左 方 迎 來 了 下 一 位 舞 伴 噢, 小 玲, 很 久 沒 見 了! 怎 麼 妳 還 是 美 貌 如 昔 的 呢? 我 略 帶 誇 張 地 笑 著 說 小 玲 微 微 仰 著 頭 看 著 我, 水 靈 靈 的 大 眼 睛 裡 充 滿 了 笑 意, 說 : 是 呀, 很 久 沒 見 了! 怎 麼 你 仍 然 是 這 樣 英 俊 挺 拔 的 呢? 我 哈 哈 一 笑, 正 想 說 些 什 麼, 忽 然 從 心 底 裡 湧 出 了 一 陣 悲 涼 的 感 覺 小 玲 觀 顏 察 色, 問 : 又 想 起 了 曉 丹, 是 嗎? 我 點 點 頭 我 是 在 一 個 溫 暖 而 明 朗 的 下 午 邂 逅 曉 丹 的 那 一 年, 我 告 別 了 雙 親, 背 負 著 沉 重 的 期 望, 隻 身 飄 洋 過 海, 到 了 一 個 舉 目 無 親 的 國 度 升 學 辦 完 了 註 冊 手 續, 安 頓 下 來 後, 我 一 個 人 到 偌 大 的 校 園 溜 躂 古 色 古 香 的 英 式 建 築 物 旁 都 是 一 棵 棵 有 上 百 年 樹 齡 的 古 樹, 鬱 鬱 蒼 蒼 繞 過 教 學 樓 群 後, 豁 然 開 朗, 在 廣 場 邊 上 擺 著 一 個 個 招 攬 新 人 的 學 生 組 織 的 攤 檔, 我 挨 個 兒 看 過 去 嗨! 你 是 從 香 港 過 來 的, 對 吧? 一 把 仿 似 銀 鈴 的 女 聲 問 我 眼 前 一 亮, 說 話 的 是 一 個 高 個 子 短 髮 女 生, 笑 容 可 掬, 眼 神 明 亮, 笑 時 嘴 角 微 微 上 翹, 一 副 信 心 滿 滿 的 樣 子 是 呀, 昨 天 才 剛 到 你 是 打 網 球 的, 對 吧? 是 呀, 你 怎 麼 知 道? 我 不 禁 有 點 驚 奇 我 猜 對 了! 她 帶 點 得 意 地 說 你 看 起 來 不 就 是 個 網 球 手 的 樣 子 嘛! 別 的 攤 檔 你 看 一 眼 就 過 去 了, 但 在 前 面 還 細 看 我 們 的 海 報 章 程 呢 你 是 打 single-handed backhand 的, 對 吧? 是 的,Boris Becker 是 我 的 偶 像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在 這 個 女 生 面 前, 我 好 像 只 可 以 說 是 我 一 看 你 右 手 前 臂 比 左 邊 的 粗, 就 知 道 了 她 哈 哈 大 笑, 露 出 兩 排 整 齊 雪 白 的 貝 齒, 伸 出 手 來 我 是 王 曉 丹, 三 年 級 生, 是 網 球 會 的 副 會 長 麒 麟 臂, 你 叫 什 麼 名 字? 我 叫 李 家 輝 我 伸 手 握 住 她 溫 暖 的 手, 心 跳 有 點 加 速 你 能 令 到 家 裡 煜 煜 生 輝, 好 名 字 她 爽 朗 地 說 週 六 我 們 網 球 會 有 初 步 選 拔 賽, 選 出 大 學 隊 隊 員, 你 一 定 要 來 啊! 我 一 向 沒 有 失 眠 的 問 題, 就 算 是 在 考 公 開 試 最 忙, 壓 力 最 大 的 日 子 裡, 倒 在 床 上 十 秒 鐘 就 睡 著 了, 但 那 天 晚 上 我 睡 不 著, 滿 腦 海 裡 都 是 曉 丹 的 一 顰 一 笑 好 不 容 易 才 過 了 三 天, 終 於 等 到 星 期 六 1
選 拔 賽 是 混 合 雙 打 比 賽, 曉 丹 竟 然 親 自 下 場, 還 臨 時 安 排 了 一 個 女 搭 檔 給 我 小 玲 是 曉 丹 的 室 友, 原 來 和 我 就 讀 同 一 個 學 系, 比 我 高 一 級 曉 丹 的 搭 檔 叫 艾 倫, 渾 身 上 下 穿 的 都 是 名 牌, 腕 上 還 戴 著 一 隻 金 光 閃 閃 的 勞 力 士, 幾 乎 把 我 的 眼 睛 閃 得 張 不 開 來 他 和 曉 丹 態 度 親 暱, 看 來 是 她 的 男 朋 友, 我 心 裡 不 期 然 有 點 酸 溜 溜 的 感 覺 發 球 啦! 曉 丹 叫 道 她 身 穿 一 件 頭 白 色 襯 湖 水 藍 緊 身 網 球 連 衣 裙, 盡 顯 她 的 美 好 身 段, 渾 圓 而 結 實 的 臀 部 下 面 是 一 對 美 麗 修 長 的 蜜 色 雙 腿, 無 論 發 球 和 奔 跑 時, 都 像 一 頭 矯 捷 而 優 雅 的 非 洲 獵 豹 只 見 她 無 論 發 球 底 線 抽 擊 上 網 攔 截 高 空 殺 球 都 法 度 嚴 謹, 顯 然 曾 經 名 師 指 點, 雖 然 力 度 比 男 球 手 稍 遜, 然 而 正 手 抽 擊 球 位 落 點 準 確, 雙 手 握 拍 的 反 手 攻 擊 更 是 刁 鑽 而 變 化 靈 活, 令 人 防 不 勝 防, 叫 曾 經 在 香 港 拿 過 幾 個 學 界 公 開 冠 軍 的 我 也 不 敢 大 意, 逼 著 使 出 真 功 夫, 沉 著 應 戰 小 玲 和 艾 倫 的 球 技 和 我 倆 相 比 都 只 是 一 般, 幾 局 下 來, 倒 像 是 我 和 曉 丹 的 個 人 較 量 了 正 在 琢 磨 怎 樣 取 勝, 忽 然 見 到 曉 丹 打 了 一 個 短 球, 眼 見 機 不 可 失, 趕 緊 衝 上 網 前 打 個 半 截 擊 球, 豈 料 螳 螂 捕 蟬, 艾 倫 順 勢 回 擊 過 來, 還 剛 好 打 中 我 的 男 人 最 痛 之 處 我 眼 前 只 見 金 星 直 冒, 耳 內 聽 得 鐘 鼓 齊 鳴, 痛 得 一 佛 出 世, 二 佛 升 天, 雙 腿 一 軟, 跌 坐 地 上 不 好 意 思, 無 意 的 艾 倫 擺 擺 手, 臉 上 卻 隱 約 滲 出 一 絲 不 懷 好 意 的 笑 容 你 沒 事 吧? 小 玲 走 過 來, 滿 臉 關 切 卻 又 有 點 不 好 意 思 地 問 喂 喂, 什 麼 事? 起 來 再 打 呀 曉 丹 在 對 面 底 線 處 叫 過 來 我 咬 咬 牙, 忍 著 男 人 至 痛, 搖 搖 晃 晃 地 站 了 起 來, 搖 搖 頭 揮 揮 手 說 : 沒 事! 結 果 因 為 洩 了 氣, 還 是 輸 了 比 賽 曉 丹 既 打 贏 了 比 賽, 還 試 出 了 我 的 本 領, 十 分 高 興 叮 囑 我 以 後 每 週 準 時 到 場 練 球 之 後, 就 開 開 心 心 地 摟 著 艾 倫 的 腰 而 去, 只 剩 下 我 和 小 玲 在 以 後 的 幾 個 月 裡, 星 期 六 就 成 了 我 每 週 最 盼 望 的 一 天 每 天 上 課 下 課, 洗 澡 吃 飯 都 成 了 例 行 公 事, 只 有 在 見 到 曉 丹 的 幾 個 小 時, 我 才 算 找 到 了 生 命 的 愉 悅 我 盼 望 看 到 她 優 雅 美 麗 的 身 影, 嗅 到 她 淡 淡 的 汗 味, 聽 到 她 殺 球 時 的 嬌 吒, 見 到 她 鼓 勵 讚 賞 的 眼 神, 聽 到 她 小 聲 喚 我 的 花 名 麒 麟 臂, 才 叫 我 心 裡 踏 實 她 是 治 我 失 眠 病 的 靈 藥, 只 有 見 過 她 後, 我 才 能 睡 得 安 穩 只 是 曉 丹 和 艾 倫 在 校 園 裡 總 是 有 影 皆 雙, 還 總 是 互 相 攬 腰, 中 間 插 針 不 入, 就 像 頭 二 人 三 足 的 動 物, 實 在 是 令 人 又 羨 又 妬 轉 眼 一 個 學 期 就 過 去 了 這 個 學 期 我 和 小 玲 修 了 同 一 門 選 修 課, 還 和 她 編 在 同 一 組 做 小 組 作 業 在 一 個 懶 洋 洋 的 星 期 五 下 午, 我 們 一 組 人 跑 到 她 家 裡 做 作 業, 可 惜 曉 丹 不 在 休 息 時, 我 一 個 人 到 排 屋 後 面 的 草 地, 抬 頭 看 天 據 說, 這 城 市 上 面 的 臭 氧 層 穿 了 一 個 洞, 所 以 這 裡 的 人 患 皮 膚 癌 的 機 會 較 高, 也 可 能 是 因 為 這 個 原 因, 這 裡 的 天 空 特 別 藍 在 海 港 遠 處 海 天 相 接 的 天 是 淡 藍, 再 近 一 點 的 是 蔚 藍, 頭 頂 上 的 倒 是 焦 藍 了 偶 爾 飄 過 來 幾 朵 雲, 看 著 看 著, 一 朵 雲 現 出 了 一 個 人 臉, 像 極 了 曉 丹 的 笑 顏 忽 然 間 聽 得 噗 哧 一 下 笑 聲, 我 回 頭 一 看, 原 來 小 玲 不 知 什 麼 時 候 已 站 在 我 的 身 邊 你 呆 呆 地 在 看 什 麼? 她 問 看 天 看 海 看 雲 呀 真 奇 怪, 怎 麼 那 朵 雲 看 上 去 像 副 人 的 臉? 是 曉 丹 的 臉 吧? 2
不 不 是 忽 然 被 人 說 中 心 事, 我 的 臉 刷 的 一 下 子 漲 得 通 紅, 連 耳 根 都 熱 熱 地 在 發 燒 你 不 用 否 認 了, 你 那 看 著 她 的 眼 神, 連 盲 人 都 可 以 看 得 出 你 在 暗 戀 她 啦 小 玲 一 面 低 頭 說, 一 面 用 她 赤 著 的 腳 輕 輕 地 撥 弄 著 翠 綠 草 地 上 不 知 名 的 小 黃 花 我 這 才 留 意 到 她 的 腳 掌 柔 若 無 骨, 腳 趾 是 細 細 的 圓 圓 的, 長 得 很 漂 亮 我 定 了 定 神, 有 點 悲 涼 地 問 : 我 是 不 是 很 傻? 轉 念 一 想, 那 她 當 然 也 知 道 了 吧? 心 裡 又 有 點 開 心 不 傻 呀, 心 裡 有 個 喜 歡 的 人, 總 是 好 事 小 玲 咬 咬 唇, 欲 言 又 止 喂 喂, 休 息 完 了, 開 工 囉! 小 胖 從 門 邊 探 出 頭 來, 大 聲 嚷 嚷 我 不 愛 和 香 港 來 的 學 生 混 在 一 起 抽 煙 打 機 打 麻 將, 為 了 減 少 胡 思 亂 想 的 時 間, 我 托 朋 友 找 了 一 份 兼 職, 在 週 末 的 晚 上 到 唐 人 街 的 餐 廳 做 侍 應 收 入 雖 然 不 多, 但 老 闆 和 氣, 同 事 友 善, 還 管 一 頓 吃 的, 就 算 在 茫 茫 人 海 芸 芸 眾 生 中 鬱 鬱 寡 歡, 也 總 勝 過 一 個 人 在 宿 舍 裡 孤 單 落 寞 有 一 晚 正 在 當 值 時, 竟 然 遇 上 了 艾 倫, 他 正 和 一 個 金 髮 洋 妞 打 得 火 熱 他 見 到 我, 有 點 詫 異, 我 倆 都 不 動 聲 色 我 替 他 們 點 了 菜 後 不 久, 艾 倫 出 來 找 我 你 不 會 告 訴 曉 丹 吧? 艾 倫 說 我 不 是 一 個 多 管 閒 事 的 人 我 說, 心 裡 早 把 他 罵 了 個 狗 血 淋 頭 其 實 曉 丹 有 什 麼 不 好? 我 還 是 忍 不 住 問 她 沒 有 什 麼 不 好 呀 艾 倫 滿 不 在 乎 地 聳 聳 肩 我 這 麼 年 輕, 多 交 幾 個 女 朋 友 也 是 天 經 地 義 的 事 吧 然 後 又 輕 佻 地 笑 著 說 : 洋 妞 的 身 材 特 別 好, 有 機 會 得 試 一 試 啊, 人 不 風 流 枉 少 年 呀, 哈 哈 哈 我 不 置 可 否 艾 倫 走 時 喝 得 半 醉, 還 給 了 我 很 豐 富 的 小 費 餐 廳 打 烊 後, 我 拖 著 疲 倦 的 身 軀 去 取 車 在 街 角 微 弱 昏 黃 的 燈 光 下, 看 到 一 個 很 熟 識 的 背 影, 半 跪 在 地 上, 嘔 吐 大 作 我 跑 上 前 去, 果 然 是 曉 丹 為 什 麼 喝 得 這 麼 多? 沒 事 吧? 我 扶 著 曉 丹 的 肩 曉 丹 抬 頭 用 醉 眼 看 著 我 好 一 會 才 認 出 是 我, 一 張 俏 臉 上 的 化 妝 已 被 眼 淚 融 化 得 一 塌 糊 塗, 渾 身 酒 氣, 忽 然 又 哭 了 出 來 : 我 見 到 艾 倫 和 一 個 洋 妞 在 車 上 鬼 混, 剛 想 上 前 去, 他 就 開 車 走 了, 打 他 的 電 話 也 不 聽 我 嘆 了 一 口 氣, 又 那 會 有 這 麼 巧? 不 過 大 概 艾 倫 也 不 是 第 一 次 背 著 曉 丹 偷 歡 了 曉 丹 無 力 地 靠 著 我, 還 想 再 吐, 我 用 手 輕 輕 地 掃 她 的 背, 令 她 舒 服 一 點, 倒 有 點 像 替 嬰 兒 掃 奶 的 手 勢 想 不 到 第 一 次 和 心 中 的 女 神 親 近 是 在 這 種 情 形 下, 實 在 有 點 啼 笑 皆 非, 心 裡 有 點 什 麼 酸 酸 的 東 西 流 了 出 來 曉 丹 又 吐 了 一 會, 實 在 吐 無 可 吐 了, 我 把 她 扶 上 我 的 錢 七, 送 她 回 家 小 玲 開 門 出 來, 竟 像 見 怪 不 怪, 向 我 點 點 頭 : 你 先 回 去 吧 第 二 天 晚 上, 我 正 在 宿 舍 津 津 有 味 地 吃 我 的 梅 林 牌 白 豬 午 餐 肉 雞 蛋 出 前 一 丁 公 仔 麵, 艾 倫 打 電 話 找 我 喂! 你 是 不 是 把 昨 天 晚 上 的 事 告 訴 了 曉 丹? 艾 倫 氣 急 敗 壞 地 問 沒 有! 她 昨 晚 剛 好 見 到 你 和 那 洋 妞 鬼 混 我 也 沒 有 什 麼 好 隱 瞞, 一 五 一 十 把 昨 晚 的 事 告 訴 了 他 他 媽 的! 曉 丹 瘋 了! 3
我 吃 了 一 驚, 連 忙 問 什 麼 事 原 來 曉 丹 下 午 趁 他 外 出, 進 了 他 的 屋 子, 把 他 衣 櫥 裡 所 有 的 名 牌 衣 服 全 部 剪 個 稀 巴 爛, 還 在 牆 上 用 鮮 血 似 的 紅 漆 噴 上 是 我 撇 你, 不 是 你 撇 我! 幾 個 大 字 我 聽 了 心 裡 大 樂, 想 道 你 也 有 今 日 啦 放 下 電 話 後, 覺 得 不 大 對 頭, 趕 緊 打 電 話 給 小 玲 小 玲 聽 了, 也 吃 了 一 驚, 但 她 覺 得 曉 丹 好 像 沒 有 什 麼 特 別 好 不 容 易 捱 過 了 幾 天, 終 於 又 有 機 會 見 到 曉 丹 這 次 是 一 對 一 練 習, 曉 丹 臉 色 看 來 如 常, 球 風 卻 變 得 越 發 凶 狠 潑 辣, 我 幾 乎 有 點 招 架 不 住 忽 然 啪 的 一 聲, 原 來 曉 丹 球 拍 的 弦 線 頂 不 住 她 的 折 磨 而 斷 掉 了 曉 丹 呆 了 一 呆, 臉 色 一 沉, 突 然 用 力 把 球 拍 往 地 上 狠 狠 地 敲 打, 才 敲 得 一 下, 球 拍 的 框 已 應 聲 而 破, 可 是 曉 丹 沒 有 停 手, 繼 續 用 力 地 敲 打 我 連 忙 跑 過 去, 輕 輕 抓 住 她 的 手 制 止 她, 她 忽 然 蹲 在 地 上, 眼 淚 直 流 我 這 麽 好, 我 這 麽 愛 他, 我 什 麼 都 給 了 他 了 為 什 麼 他 還 非 要 找 其 他 女 人? 還 要 找 那 麼 多 個? 我 不 知 道 或 者 我 們 所 愛 的 人 不 一 定 都 愛 我 們 ; 或 者 人 生 都 是 不 如 意 事 十 常 八 九 ; 或 者 我 們 都 必 須 經 過 這 樣 的 煎 熬 我 衝 口 而 出, 開 始 有 點 語 無 倫 次 那 裡 來 那 麼 多 的 或 者? 你 說, 愛 是 什 麼? 愛 是 無 邊 的 包 容, 是 漫 長 的 等 候, 是 愛 就 是 不 問 值 得 不 值 得 愛 就 是 絕 對 的 自 私, 愛 就 是 勝 與 負! 你 知 道 嗎? 愛 就 是 勝 與 負! 這 局 輸 了 不 打 緊 噢, 就 算 先 輸 了 兩 盤, 再 勝 回 三 盤, 五 盤 三 勝 還 是 贏 啊 你 不 明 白 我 你 就 是 不 明 白 我! 世 界 上 沒 有 人 能 明 白 我! 她 竭 斯 底 里 地 叫 我 無 語, 只 能 伸 手 握 著 她 的 手, 靜 靜 地 陪 著 她 她 讓 我 握 著 她 的 手, 哭 了 好 久 好 久 週 末 晚 上 有 個 年 度 結 業 舞 會, 之 後 就 放 聖 誕 假 了 大 家 見 到 平 時 穿 著 得 很 隨 便 的 同 學 都 穿 上 了 西 裝 長 裙, 都 嘻 嘻 哈 哈 地 笑 作 一 團 曉 丹 單 身 而 來, 她 穿 著 一 襲 猩 紅 色 V 型 低 胸 長 裙, 梳 了 一 個 髻, 別 上 紅 色 玫 瑰 琉 璃 髮 簪, 脖 子 上 戴 上 一 條 珠 鍊, 艷 壓 全 場 在 圓 舞 曲 樂 聲 中, 同 學 們 翩 翩 起 舞 我 輕 輕 地 握 住 曉 丹 的 手, 扶 著 她 的 纖 腰, 深 情 地 看 著 她, 忽 覺 人 生 快 事 不 過 如 此, 只 想 永 遠 永 遠 地 和 她 共 舞 下 去 麒 麟 臂, 對 不 起 曉 丹 忽 然 說 為 什 麼 說 對 不 起? 我 問 我 知 道 你 對 我 的 心 意 她 頓 了 一 頓, 嘆 了 一 口 氣 可 是, 我 一 向 都 只 是 當 你 是 我 弟 弟 一 樣 我 苦 笑 了 一 下, 一 時 無 言 以 對, 心 裡 好 像 又 流 了 點 什 麼 東 西 出 來, 究 竟 那 是 眼 淚 還 是 血? 不 要 緊 這 不 是 圓 舞 曲 嗎? 只 要 我 們 不 停 地 跳, 分 了 手 之 後, 轉 了 一 圈 還 是 會 再 遇 上 的 我 說 只 要 抓 住 當 下, 享 受 現 在, 不 就 很 好 嗎? 也 許 能 再 遇 上 假 如 那 樂 曲 足 夠 長 的 話 曉 丹 幽 幽 地 說, 眼 神 已 不 再 明 亮, 彷 彿 鋪 上 了 一 層 輕 紗 音 樂 變 了, 我 們 要 換 舞 伴 了, 曉 丹 臨 走 時, 伸 手 摸 了 摸 我 的 臉, 輕 輕 地 對 我 笑 了 一 笑 那 天 晚 上, 我 沒 能 再 和 她 共 舞 曉 丹 是 在 聖 誕 節 後 的 第 二 天 自 殺 的 她 把 門 窗 緊 緊 地 關 上, 用 膠 紙 把 所 有 的 縫 都 嚴 嚴 地 封 得 密 不 透 氣, 吃 過 了 安 眠 藥 後, 在 房 間 裡 燒 了 一 盤 炭 4
曉 丹 的 喪 禮 在 另 一 個 城 市 的 一 個 小 教 堂 舉 行 我 和 小 玲, 還 有 幾 個 和 她 要 好 的 同 學 飛 了 過 去 出 席 她 的 安 息 彌 撒 淡 淡 的 陽 光 從 教 堂 的 玫 瑰 玻 璃 透 過 來, 罩 滿 了 曉 丹 全 身 曉 丹 看 起 來 跟 睡 著 了 沒 有 兩 樣, 長 長 的 睫 毛, 白 裡 透 紅 的 臉, 嘴 角 還 是 微 微 的 上 翹, 一 副 得 意 非 凡 的 樣 子 隨 著 深 情 的 蘇 格 蘭 風 笛 聲 響 起, 詩 歌 班 娓 娓 地 唱 出 : 奇 異 恩 典 何 等 甘 甜 我 罪 已 得 赦 免 前 我 失 喪 今 被 尋 回 瞎 眼 今 得 看 見 如 此 恩 典 使 我 敬 畏 使 我 心 得 安 慰 初 信 之 時 既 蒙 恩 惠 真 是 何 等 寶 貴 許 多 危 險 試 煉 網 羅 我 已 安 然 經 過 靠 主 恩 典 護 我 至 今 更 引 導 我 歸 家 我 聽 到 這 裡, 忍 不 住 掩 面 奔 出 教 堂 我 不 辨 方 向, 只 向 人 少 的 地 方 走 去, 最 後 到 了 一 片 墓 園 午 後 溫 暖 的 陽 光 把 墓 園 照 得 明 亮, 草 地 還 是 那 麼 翠 綠, 天 空 還 是 那 麼 蔚 藍, 但 我 所 愛 的 人 已 經 不 在 了 也 許 在 她 自 殘 沉 淪 的 時 候, 我 應 該 伸 出 我 有 力 的 雙 手, 把 她 從 痛 苦 的 深 淵 中 拉 出 來? 也 許 在 她 孤 獨 困 苦 的 日 子 裡, 我 應 該 張 開 我 強 壯 的 胸 膛, 深 情 地 擁 抱 她 呵 護 她, 不 讓 她 受 委 屈? 我 自 疚 自 責, 忍 耐 了 很 久 的 悲 傷 終 於 洶 湧 而 出, 我 放 聲 大 哭 良 久, 有 一 隻 手 輕 輕 地 搭 上 了 我 的 肩 頭, 那 是 小 玲 的 手 我 反 手 握 住 她 的 手, 然 後 轉 過 身, 把 臉 深 深 地 埋 在 她 溫 暖 的 雙 手 中 間 她 溫 柔 地 抹 去 我 的 淚 水, 然 後, 我 們 靜 靜 地 緊 緊 地 擁 抱 在 一 起 圓 舞 曲 樂 聲 徐 徐 停 下, 我 緊 緊 地 拖 著 小 玲 的 手, 走 回 我 們 的 座 席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