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 白 先 勇 一 起 創 作 小 序 梁 秉 鈞 我 在 香 港 大 學 英 文 系 教 過 幾 年 創 作, 一 九 九 七 年 到 嶺 南 中 文 系 開 中 文 文 學 創 作 課 自 己 從 事 創 作, 對 教 創 作 很 感 興 趣, 也 知 道 其 中 的 甘 苦 以 前 學 校 一 位 同 事 聽 到 教 創 作 便 說 : 創 作 怎 可 以 教! 創 作 是 天 才 的 事 呀! 另 一 所 大 學 的 老 師, 在 另 一 個 場 合, 又 覺 得 教 創 作 容 易 不 過, 教 同 學 把 心 掏 出 來, 便 可 以 寫 出 好 作 品 了! 對 教 創 作 看 得 太 難 或 太 易, 把 它 神 話 化 或 浪 漫 化, 結 果 徒 然 做 成 許 多 假 象, 對 實 際 有 興 趣 寫 作 的 年 輕 人, 不 見 得 有 多 大 幫 助 從 事 創 作, 或 教 寫 作, 需 要 閱 讀, 需 要 對 人 生 的 體 察, 對 人 情 世 故 的 理 解, 從 欣 賞 文 字 培 養 出 敏 感, 從 溝 通 的 困 難 中 去 學 習 超 越, 所 以 需 要 寫 作 和 人 生 經 驗 的 累 積 除 了 自 己 寫 作, 多 看 好 的 作 品, 多 欣 賞 不 同 的 風 格, 多 了 解 其 他 人 寫 作 的 經 驗, 有 助 於 擴 闊 眼 界, 培 養 賞 析 判 斷 的 能 力 嶺 南 大 學 人 文 學 科 研 究 中 心 在 文 學 和 文 化 的 研 究 之 外, 在 二 零 零 二 年 開 始, 也 從 事 有 關 創 作 教 育 的 探 討, 除 了 舉 辦 詩 朗 誦 作 者 創 作 談 香 港 文 學 的 口 述 歷 史 等 以 外, 還 舉 辦 了 一 系 列 有 關 創 作 教 育 的 講 座 其 中 第 一 講 就 請 到 白 先 勇 先 生 給 我 們 講 他 的 經 驗
白 先 勇 不 僅 是 當 代 最 優 秀 的 小 說 家 之 一, 也 是 有 教 育 熱 誠 的 有 心 人 每 次 來 嶺 南 大 學, 都 掀 起 一 陣 熱 潮 所 以 二 零 零 三 年 秋 季 中 文 文 學 創 作 課 正 式 邀 請 一 位 駐 校 作 家, 立 即 想 到 邀 請 白 先 勇 他 答 應 來 當 駐 校 作 家, 看 創 作 課 同 學 的 習 作, 選 課 的 同 學 都 興 奮 得 不 得 了 當 駐 校 作 家 其 實 不 易 好 的 作 家 不 一 定 能 教 書, 好 的 教 師 又 不 一 定 是 好 作 家 要 跟 同 學 談 創 作 經 驗 主 持 創 作 坊, 也 看 同 學 的 習 作 白 先 勇 都 做 到 了, 對 同 學 的 創 作 非 常 鼓 勵, 同 學 的 反 應 也 都 非 常 好 白 先 勇 答 應 作 嶺 南 的 駐 校 作 家, 除 了 主 持 公 開 講 座, 我 們 還 安 排 了 放 映 白 先 勇 小 說 改 編 的 電 影, 演 出 白 先 勇 小 說 改 編 的 戲 劇, 就 文 學 與 電 影 文 學 的 戲 劇 改 編 等 課 題, 安 排 了 講 座 和 研 討 但 駐 校 作 家 最 主 要 的 工 作, 還 是 帶 動 創 作 風 氣, 與 同 學 交 流, 在 創 作 課 看 同 學 的 習 作, 給 意 見, 在 這 些 方 面, 大 家 都 非 常 感 謝 白 教 授 白 先 勇 當 時 身 體 不 大 好, 兼 又 要 為 崑 曲 當 義 工, 各 種 事 務 忙 得 分 身 不 暇 他 十 一 月 來 嶺 南 前, 我 們 就 從 九 月 先 展 開 創 作 課 的 初 步 工 作 創 作 課 的 主 題 每 年 不 同, 那 個 學 期 特 別 集 中 在 小 說 創 作 修 讀 創 作 課 的 同 學 一 向 比 較 多, 從 九 月 到 十 一 月, 我 們 先 舉 行 了 多 次 講 課 和 寫 作 坊, 以 小 說 為 主, 先 談 寫 人 物 ( 練 習 從 寫 自 己 到 寫 人 物 ) 寫 場 景 ( 從 寫 街 道 到 寫 地 區 ) 寫 對 話, 運 用 敍 事 角 度 ( 霸 王 別 騅 與 寫 傘 子 的 故 事 是 發 展 出 來 比 較 出 色 的 嘗 試 ), 同 學 的 作 品 也 逐 漸 成 形 從 初 步 寫 成 的 六 十 多 篇 小 說 中, 我 們 選 了 二 十 篇 準 備 請 白 先 勇 談 談 此 外, 也 有 不 少 中 學 老 師 和 中 學 同 學 對 創 作 感 興 趣, 我 們 也 應 大 家 的 要 求, 再 為 校 外 師 生 辦 了 幾 次 工 作 坊, 也 選 出 其 中 幾 篇 請 白 教 授 提 意 見
白 先 勇 是 一 位 非 常 有 魅 力 的 講 者, 我 們 既 請 他 談 創 作 經 驗, 也 談 舊 詩 詞, 還 談 到 文 學 的 教 育 他 在 幾 次 工 作 坊 中 談 同 學 的 作 品, 都 說 得 充 滿 熱 情 全 情 投 入 既 就 個 別 篇 章 評 點, 提 意 見 供 大 家 修 改, 也 引 用 自 己 創 作 的 經 驗, 說 出 自 己 對 文 學 的 看 法, 令 大 家 都 得 益 不 淺 創 作 課 六 十 多 位 同 學 的 作 品 即 使 未 能 一 一 評 論, 提 出 的 看 法 也 足 以 令 大 家 舉 一 反 三, 觸 類 旁 通 事 後 同 學 們 都 覺 得 這 些 討 論 很 有 意 義, 大 家 更 被 白 先 勇 的 熱 情 感 動 了 幾 次 工 作 坊 均 因 為 座 位 有 限, 未 能 全 部 公 開 舉 行, 幸 好 有 部 分 錄 影 錄 音 在, 中 心 同 人 儘 量 整 理 了 一 些 演 講 和 工 作 坊 的 談 話, 配 合 提 到 的 作 品, 我 得 到 張 頌 賢 林 佩 華 兩 位 之 助, 合 作 編 輯 成 書, 讓 香 港 關 心 文 學 創 作 的 大 學 和 中 學 師 生, 可 以 一 起 分 享 白 教 授 的 慧 心 和 卓 見 在 編 輯 的 過 程 中, 有 感 近 期 一 些 中 學 都 有 駐 校 作 家 之 設, 而 老 師 又 提 出 可 以 請 駐 校 作 家 做 甚 麼? 的 問 題, 我 們 特 別 把 當 時 策 劃 的 各 種 配 合 活 動 列 出, 讓 大 家 看 到, 一 位 作 家 各 方 面 的 修 養 如 何 可 以 與 同 學 分 享, 而 文 學 活 動 也 可 以 匯 通 其 他 媒 介, 生 動 活 潑, 多 采 多 姿 的 呢! 一 個 創 作 工 作 坊 辦 得 成 功, 有 賴 各 方 面 的 支 持 嶺 南 駐 校 作 家 計 劃 的 實 行, 得 嶺 南 大 學 校 長 大 學 資 源 拓 展 處 公 共 事 務 處 中 文 系 配 合 人 文 學 科 研 究 中 心, 還 得 永 隆 銀 行 慷 慨 撥 款 我 們 並 不 限 於 校 園 之 內, 亦 希 望 能 在 社 會 上 推 動 閱 讀 和 寫 作 風 氣, 這 亦 得 教 育 統 籌 局 商 務 印 書 館 香 港 教 育 城 香 港 青 年 協 會 香 港 藝 術 中 心 香 港 文 化 中 心 明 報 康 樂 文 化 事 務 署 及 本 地 藝 術 家 梅 卓 燕 何 應 豐 諸 方 合 作, 我 們 謹 向 各 方 致 謝, 並 就 本 書 的 出 版, 紀 念 文 化 界 一 次 愉 快 而 具 創 意 的 合 作 過 程
動 還 有 她 到 巴 黎 幽 會 情 人, 在 幽 會 之 時, 馬 車 在 向 前 進 向 前 進, 寫 得 好 我 想 一 個 創 作 的 人, 對 於 一 本 小 說 的 看 法, 跟 一 個 研 究 這 本 書 中 的 學 問 的 人, 是 兩 回 事 所 以 如 果 教 創 作, 看 一 本 作 品 的 時 候, 要 想 想 作 者 為 甚 麼 要 這 樣 寫, 那 樣 寫 會 不 會 更 好 如 果 你 已 想 不 出 可 以 寫 得 更 好, 便 說 明 作 家 已 找 到 最 好 的 表 現 方 法 有 了 題 材 故 事 以 後, 再 把 它 寫 成 小 說, 可 能 要 靠 每 個 人 自 己 的 摸 索 我 想 一 定 有 最 好 有 效 的 方 法 可 是 怎 樣 才 是 最 好 的 方 法, 則 要 你 慢 慢 的 體 會 用 甚 麼 觀 點 甚 麼 風 格, 敍 述 跟 對 話, 怎 樣 去 安 排 聽 起 來 是 雕 蟲 小 技, 其 實 不 然, 這 是 要 緊 的 小 說 的 形 式 與 技 巧 的 磨 練 有 一 個 作 家, 我 忘 掉 了 他 的 名 字, 曾 說 : when to narrate, where to dramatize, that is the secret of fiction, 即 是 說 : 你 甚 麼 時 候 用 敍 述, 甚 麼 時 候 用 戲 劇 化, 甚 麼 時 候 用 對 話, 這 很 要 緊 你 看 那 些 好 小 說, 如 果 對 話 寫 得 好, 你 會 一 直 想 追 隨 那 些 情 節 如 果 對 話 寫 得 囉 唆, 你 不 會 想 再 看 對 話 寫 到 甚 麼 時 候 轉 到 敍 述, 這 是 寫 小 說 的 學 問 我 們 在 愛 荷 華 州 立 大 學 的 兩 年, 老 師 不 怎 麼 教 你, 但 我 們 有 一 種 自 覺 : 怎 樣 去 找 一 種 好 的 方 式, 來 表 現 你 的 題 材 一 個 人 出 生 的 時 代 地 方, 是 天 生 的, 沒 有 辦 法 你 生 的 地 方 生 在 那 個 階 層, 令 你 看 到 很 多 東 西 ; 可 是 你 用 甚 麼 方 式 表 示, 我 想 這 是 可 以 練 的 其 實 小 說 跟 詩 是 一 樣 的, 詩 是 要 練 的 中 國 的 古 詩 是 可 以 練 的, 練 得 每 個 字 像 珍 珠 一 般, 你 看 這 功 夫 有 多 大 我 想 小 說 也 是 一 樣, 小 說 看 起 來 雜 一 點, 其 實 它 是 很 重 要 的, 都 是 美 的 有 機 體
論 語, 但 這 古 法 還 是 有 效 到 了 高 中 三, 國 文 老 師 更 厲 害, 背 史 記 漢 書 不 得 了, 背 了 還 要 默 寫, 國 文 甚 麼 題 目 也 不 出, 就 給 我 從 頭 默 到 底, 背 得 真 辛 苦 啊! 現 在 中 學 生 肯 定 不 可 以 這 樣 子 背, 詩 詞 還 可 以 背 幾 句 蘇 軾 的 前 赤 壁 賦 後 赤 壁 賦, 諸 葛 亮 的 出 師 表, 這 些 名 篇 都 要 背 現 在 想 一 想, 中 國 的 老 法 子 背 書 是 有 效 的, 背 了 古 文, 語 言 節 奏 印 在 腦 子 裏, 寫 起 文 來, 有 節 奏 感, 鏗 鏘 有 聲 其 實 一 篇 文, 是 由 句 子 湊 起 來 的, 如 果 節 奏 不 對, 唸 得 不 好 聽, 就 是 句 子 寫 得 有 問 題 我 想, 中 學 老 師 給 我 們 的 訓 練 相 當 好 文 學 作 品 的 學 與 教 到 了 大 學, 在 驀 然 回 首 中, 我 講 了 一 段, 到 成 功 大 學 唸 水 利 那 時 我 不 知 天 高 地 厚, 想 到 長 江 三 峽 建 了 壩, 中 國 便 會 強 起 來 還 好 我 沒 有 當 上 工 程 師, 水 壩 現 在 才 開 始 建, 我 太 老, 建 不 動 了 那 時 有 一 科 是 工 程 實 習, 在 實 驗 室 裏 拿 一 塊 鐵 磨 了, 用 尺 子 量 直 徑 我 都 懂 了, 他 們 磨, 我 就 看 小 說, 看 琥 珀 飄 咆 哮 山 莊, 對 文 學 的 確 非 常 狂 熱 我 想 做 作 家, 我 那 些 遺 傳 因 子, 一 定 有 很 多 我 胡 想, 一 邊 建 壩, 一 邊 看 美 麗 風 景 寫 文 章 寫 詩 那 時 唸 了 一 年 工 程, 其 實 我 唸 得 很 好, 微 積 分 還 考 九 十 分, 是 班 上 考 得 最 好 的 我 的 數 理 觀 念 不 夠 同 學 好, 我 是 會 考 試 會 解 題, 很 難 的 平 面 幾 何, 我 都 會 解 的 大 概 中 國 內 地 香 港 台 灣 學 生 都 有 這 個 考 試 的 訓 練, 會 抓 題 會 考 試, 但 是 思 想 不 見 得 好 我 的 理 工 思 維 其 實 是 不 行 的, 文 學 的 感 性 比 較 強 得 多 我 那 時 才 十 九 歲, 方 向 不 是 很 明 確, 想 轉 考 中 文 系, 請 李 雅 韻 老 師 指 導 方 向 李 老 師 說 甚 麼 系 都 好, 不 要 考 中 文 系 那 時 台 灣 的 45
創 意 寫 作 敍 述 觀 點 白 先 勇 主 講 觀 點 很 重 要 同 學 交 來 的 作 品, 各 有 不 同 的 題 材, 其 中 有 不 少 寫 愛 情 ; 愛 情 包 括 情 侶 的, 還 有 夫 婦 的, 都 蠻 有 新 意 同 學 的 想 法 真 有 意 思! 我 猜 同 學 還 沒 有 結 過 婚, 但 大 家 嘗 試 寫 婚 姻 裏 面 的 那 種 感 受, 好 像 對 婚 姻 也 不 太 滿 意! 我 在 想 呢 如 果 很 快 樂 的 婚 姻 很 快 樂 的 愛 情, 也 許 就 寫 不 出 小 說 來 我 自 己 要 麼 寫 一 篇 非 常 快 樂 很 樂 觀 的 愛 情 故 事, 我 也 不 會 寫 呀 寫 作 總 要 有 些 不 滿, 才 能 寫 出 靈 感, 這 是 可 以 理 解 的
交 來 的 小 說 有 不 同 的 風 格, 我 特 別 提 出 兩 篇, 在 小 說 方 面 蠻 有 特 色 的, 有 可 以 討 論 的 地 方 雖 然 兩 篇 小 說 的 題 材 很 不 一 樣, 但 有 一 點 我 要 特 別 提 出, 是 小 說 的 觀 點 我 常 常 提 到 觀 點 這 事 情, point of view, 你 從 甚 麼 觀 點 來 寫 小 說, 有 時 候 決 定 了 小 說 的 整 個 角 度 ; 還 有 小 說 的 那 個 調, 所 定 的 調 子 是 怎 麼 樣 的 調 子 你 是 悲 觀 的 樂 觀 的 諷 刺 的, 你 是 用 第 一 人 稱 寫 的 從 女 孩 子 的 觀 點 看 男 孩 子 男 孩 子 的 觀 點 看 女 孩 子, 每 篇 的 觀 點, 幾 乎 決 定 了 它 的 調 子 和 主 題 創 意 寫 作 敍 述 觀 點 這 兩 篇 小 說 我 覺 得 很 有 意 思 一 篇 是 寫 傘 子 的 故 事, 一 篇 是 霸 王 別 騅 一 篇 寫 現 代 男 女 之 間 的 故 事 另 一 篇 霸 王 別 騅, 是 寫 大 家 都 知 道 的, 項 羽 的 故 事, 是 故 事 新 編 這 兩 篇 完 全 是 不 同 的 題 材, 但 作 者 選 的 觀 點 很 特 別 我 先 用 這 兩 篇 作 個 比 較 吧! 那 篇 寫 傘 子 的 故 事, 是 用 一 把 傘 的 觀 點 這 是 很 少 人 用 到 的 你 可 以 用 人 用 狗, 用 甚 麼 的 觀 點 都 可 以 霸 王 別 騅 那 篇 是 用 馬, 那 烏 騅 的 觀 點 ; 牠 是 很 有 名 的 千 里 馬, 霸 王 的 一 匹 馬 作 者 是 用 馬 的 觀 點, 不 是 人 的 觀 點, 有 意 思 小 說 的 第 一 句 很 要 緊! 開 首 第 一 句, 跟 全 篇 有 關 ; 跟 小 說 的 那 種 氣 氛 調 子 有 關 像 電 影 一 樣, 音 樂 一 出, 你 就 知 道 是 恐 怖 片 動 作 片, 還 是 愛 情 片 小 說 第 一 段 也 是 一 樣 寫 傘 子 的 故 事 第 一 段 寫 得 很 好, 第 一 句 嘩 啦 嘩 啦, 讀 者 就 知 道 下 雨 了, 跟 傘 子 拉 上 關 係 了 霸 王 別 騅 第 一 段 一 開 始 就 寫 出 馬 的 角 度 感 受, 可 以 說 是 一 鎚 定 音 那 調 子 就 確 定 下 來 了, 這 是 很 要 緊 的 59
(omniscience), 通 通 都 可 以, 你 要 選 擇 哪 一 樣 最 有 效 表 達 你 的 故 事 我 以 前 也 講 過, 你 拿 一 篇 經 典 小 說 來, 百 讀 不 厭 的, 你 試 試 把 它 重 寫, 如 果 你 寫 不 過 原 著, 想 不 出 更 好 的 寫 作 方 法, 那 就 表 示 作 者 已 找 到 最 合 適 的 方 法 來 寫 這 篇 作 品, 所 以 它 才 成 為 經 典 我 認 為 所 謂 文 學 創 作 就 是 許 多 天 才 作 家 合 起 來, 就 是 所 謂 的 創 作 大 家 不 妨 從 各 種 方 式 來 嘗 試, 但 嘗 試 不 是 跑 野 馬, 不 是 亂 寫, 應 有 一 定 的 法 則 創 意 寫 作 氣 氛 人 物 主 題 人 物 刻 劃 的 功 夫 我 想 談 談 創 作 小 說 的 一 些 比 較 要 注 意 的 事 情 我 看 大 家 的 作 品 很 有 意 思, 大 家 有 很 多 想 法, 很 多 表 現 的 方 法, 題 材 也 蠻 有 意 思 我 在 揣 摩 大 家 當 初 寫 作 的 時 候, 到 底 想 寫 甚 麼 東 西 我 寫 小 說 比 較 注 重 的, 第 一 是 人 物 大 家 寫 小 說 的 時 候, 不 妨 寫 一 個 很 有 趣 或 讓 人 難 忘 的 人 物 (character) 成 功 的 小 說, 人 物 是 不 易 使 人 忘 記 的 如 果 一 篇 小 說 有 了 人 物, 有 了 很 有 趣 的 故 事, 結 構 也 很 好, 又 有 很 通 順 的 文 字, 可 是 小 說 中 的 人 物 沒 意 思, 讀 者 看 完 了 可 能 就 不 記 得, 或 者 模 模 糊 糊 的, 那 小 說 就 不 大 成 功, 不 是 很 好 小 說 總 會 對 人 生 說 一 點 東 西, 但 反 過 來 說, 千 萬 不 要 對 讀 者 說 我 這 篇 小 說 告 訴 你 人 生 甚 麼 大 道 理 這 是 大 忌 小 說 應 以 故 事 細 節 來 表 現 小 說 很 重 視 細 節, 以 細 節 去 創 造 對 過 去 的 事 情 產 生 的 幻 覺 (illusion) 所 以 寫 小 說 是 不 簡 單 的 先 寫 人 物, 就 算 寫 人 物 周 遭 的 環 境 也 不 容 易 如 果 你 小 說 裏 面 的 人 物 刻 劃 得 好, 那 至 少 人 物 方 面 是 成 功 了, 人 家 看 了 以 後 不 大 會 忘 記 舉 例 說 魯 迅 的 阿 Q 之 所 以 成 功 的 原 因 : 阿 Q 這 個 人, 小 的 細 節 可 能 我 們 忘 掉 了, 但 他 的 形 象 我 們 一 直 記 在 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