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科 舉 文 化 的 教 育 視 角 ( 講 座 參 考 文 稿 ) 廈 門 大 學 教 育 研 究 院 劉 海 峰 科 舉 文 化 的 內 涵 科 舉 文 化 是 一 個 被 廣 泛 使 用 的 概 念 不 過, 以 往 很 少 人 認 真 對 此 概 念 作 過 界 定 我 認 為, 科 舉 文 化 有 廣 義 和 狹 義 之 分 狹 義 的 科 舉 文 化 是 指 精 神 文 明 領 域 中 的 相 對 於 政 治 經 濟 方 面 的 文 化 概 念, 它 包 括 與 科 舉 相 關 的 文 學 史 學 哲 學 教 育 藝 術 社 會 習 俗 社 會 心 理 和 價 值 觀 念, 如 注 重 考 試 競 爭 追 求 公 平 讀 書 做 官 的 價 值 觀, 重 視 教 育 學 優 則 仕 的 傳 統 等 廣 義 的 科 舉 文 化 是 指 因 科 舉 制 的 長 久 實 施 所 形 成 和 衍 生 的 文 化, 除 上 述 含 義 以 外, 還 包 括 與 科 舉 考 試 密 切 相 關 的 各 種 文 化, 甚 至 物 質 形 態 的 科 舉 文 物 等 等, 或 者 說 包 括 科 舉 時 代 與 科 舉 相 關 的 政 治 文 化 經 濟 文 化 軍 事 文 化 等 等, 實 際 上 幾 乎 涵 蓋 了 科 舉 時 代 整 個 民 族 文 化 張 亞 群 科 舉 學 的 文 化 視 角 一 文 也 曾 對 科 舉 文 化 作 出 過 界 定, 認 為 : 科 舉 文 化 作 為 一 個 文 化 整 體, 廣 義 上 是 指 與 分 科 考 試 選 拔 人 才 相 關 的 觀 念 制 度 和 物 質 形 態 的 文 化 它 以 大 一 統 的 政 治 觀 和 學 而 優 則 仕 價 值 觀 為 導 向, 以 公 平 競 爭 平 等 擇 優 為 根 本 原 則, 在 300 年 的 科 舉 考 試 實 踐 中, 與 傳 統 文 化 中 的 經 學 教 育 文 學 藝 術 史 學 和 民 俗 等 文 化 現 象 相 交 融, 積 澱 了 豐 富 的 科 舉 文 獻 典 籍 及 其 他 相 關 的 物 質 文 化 遺 存 至 於 狹 義 科 舉 文 化 則 專 指 與 科 舉 選 士 相 關 的 觀 念 形 態 的 文 化 2 張 亞 群 在 另 一 論 文 中 又 說 : 廣 義 的 科 舉 文 化 是 指 古 代 ( 3 包 括 近 代 轉 型 期 ) 中 國 及 東 亞 其 他 一 些 國 家 所 流 行 的 選 官 考 試 的 文 化, 其 本 質 屬 性 包 括 選 官 與 考 試 兩 個 方 面 其 中, 選 官 體 現 了 科 舉 文 化 的 目 的, 考 試 則 是 實 現 這 一 目 的 的 手 段, 二 者 相 互 作 用, 在 中 國 古 代 文 化 諸 多 領 域 衍 生 出 獨 具 特 色 的 文 化 現 象 科 舉 文 化 既 是 仕 途 文 化, 又 是 考 試 文 化, 具 有 政 治 文 化 和 教 育 文 化 的 雙 重 特 性 從 外 延 上 看, 歷 史 上 凡 是 與 科 舉 選 官 考 試 相 關 聯 的 價 值 觀 念 思 想 意 識 禮 儀 規 範 學 術 文 化 和 物 質 遺 存 等 均 屬 於 科 舉 文 化 文 化 傳 統 與 傳 統 文 化 是 學 術 研 究 的 永 恆 主 題 之 一, 科 舉 制 及 科 舉 文 化 作 為 傳 統 文 化 的 重 要 組 成 部 分, 是 中 國 文 化 研 究 中 不 可 或 缺 的 內 容, 並 反 映 了 中 國 整 個 帝 制 社 會 後 期 文 化 的 主 要 特 徵 科 舉 既 是 中 國 傳 統 文 化 的 一 個 重 要 構 成 部 分, 又 對 整 個 傳 統 文 化 產 生 過 巨 大 影 響 或 者 說 科 舉 既 是 中 國 傳 統 文 化 土 壤 中 的 生 成 物, 反 過 來 又 改 造 了 這 片 土 壤 的 質 地, 使 其 更 具 中 國 特 色, 更 與 眾 不 同 曾 有 西 方 學 者 認 為 : 科 舉 制 度 為 中 國 文 化 很 顯 著 的 特 點, 且 形 成 一 種 為 世 界 上 其 他 國 家 所 不 能 及 的 社 會 制 度 無 論 從 那 一 方 面 研 究 中 國 文 化 的 進 化, 都 不 能 不 注 意 於 科 舉 制 度 4 2 3 4 月 刘 见 张 海 亚 峰 厦 群 门 : 大 多 科 学 举 学 科 文 著 报 视 化, ( 野 雷 : 中 震 哲 科 的 译 学 举 科 社 : 学 举 会 科 制 研 举 学, 究 制 版 的 度 厦 )2002 重 在 门 要 中 大 领 国 学 年 域 文 学 第 化, 报 发 6 期 展 集 上 美 之 大 年 影 学 响 学 期 报, ( 师 教 大 育 史 科 学 月 版 刊 卷 年 期 例 如, 舉 習 俗 也 屬 於 科 舉 文 化 的 一 個 方 面 在 各 種 舉 風 俗 中, 清 代 廣 東 2002 6 Paul F Cressey,93 6 年
995,93 一 帶 盛 行 闈 姓 賭 榜 習 俗 是 頗 為 特 別 的 一 種 闈 姓 賭 博 是 利 用 猜 科 考 中 式 者 的 姓 氏 來 賭 博 的 一 種 方 式, 最 初 創 始 于 道 光 末 年, 至 光 緒 末,2 年 曾 蔓 延 於 鄰 省 廣 西 由 於 闈 姓 賭 博 流 弊 極 大, 多 任 兩 廣 總 督 與 廣 東 巡 撫 都 曾 努 力 加 以 禁 斷, 但 總 是 成 效 不 大, 以 至 於 有 粵 人 好 賭, 出 於 天 性 廣 東 之 賭 風 甲 於 天 下 的 說 法 即 使 廣 東 嚴 禁, 許 多 人 還 將 賭 局 移 到 澳 門 進 行 為 此, 許 多 廣 東 督 撫 都 曾 主 張 弛 禁 闈 姓 賭 博, 通 過 罰 沒 賭 款 或 讓 開 闈 姓 賭 局 者 認 捐 的 方 式 來 補 充 軍 餉 從 862 年 始 至 905 年 廢 科 舉 止, 對 闈 姓 賭 博 屢 禁 屢 弛, 主 張 嚴 禁 政 策 的 廣 東 督 撫 和 相 關 高 層 官 員 前 後 有 4 人, 而 主 張 弛 禁 政 策 的 也 有 2 人 由 此 可 見 闈 姓 賭 博 禁 斷 之 難 而 今 天 香 港 人 熱 中 於 賽 馬 博 彩 澳 門 地 區 博 彩 業 興 盛, 似 乎 也 能 從 昔 日 廣 東 和 澳 門 人 癡 迷 於 闈 姓 賭 榜 看 出 某 些 歷 史 淵 源 當 今 中 國 社 會, 科 舉 文 化 呈 現 出 一 種 複 雜 多 樣 的 特 徵 文 化 界 或 文 物 界, 對 科 舉 文 化 已 趨 向 於 褒 義, 例 如 2003 年 4 月 大 陸 文 化 部 對 外 藝 術 展 覽 中 心 曾 與 嘉 定 博 物 館 在 北 京 聯 合 舉 辦 中 國 科 舉 文 化 展,2006 年 9 月 -0 月 臺 灣 的 傳 統 藝 術 中 心 曾 在 高 雄 和 宜 蘭 舉 辦 科 舉 文 化 特 展 而 教 育 界 對 科 舉 文 化 的 看 法, 總 體 而 言 還 是 趨 於 負 面 我 們 今 天 討 論 的 科 舉 文 化, 實 際 上 基 本 局 限 於 或 者 特 指 因 長 期 實 行 科 舉 制 而 在 中 國 社 會 形 成 的 注 重 考 試 競 爭 讀 書 做 官 的 價 值 觀 和 社 會 心 理, 以 及 重 視 教 育 學 優 則 仕 的 傳 統 方 面, 也 主 要 是 從 科 舉 文 化 阻 礙 教 育 改 革 的 角 度 來 審 視 考 試 與 教 育 的 關 係 史 科 舉 制 對 隋 唐 至 明 清 300 年 間 中 國 政 治 教 育 社 會 文 化 等 各 方 面 具 有 重 大 的 影 響, 但 對 教 育 的 影 響 最 為 直 接 和 明 顯 科 舉 與 教 育 有 著 不 可 分 割 的 內 在 聯 繫 作 為 一 種 古 代 的 考 試 制 度, 科 舉 制 牽 涉 面 很 廣, 性 質 至 為 複 雜 科 舉 首 先 是 一 種 文 官 考 試, 但 又 有 教 育 考 試 性 質 實 際 上, 科 舉 為 中 國 古 代 教 育 的 重 心 在 科 舉 時 代, 辦 學 的 目 的 是 儲 才 以 應 科 目, 學 而 優 是 為 了 仕 除 了 很 短 暫 的 例 外, 一 千 三 百 年 間 無 論 是 中 央 還 是 地 方 學 校 的 學 生, 只 有 通 過 科 舉 才 能 走 上 仕 途, 科 舉 考 試 成 了 學 校 教 育 的 強 大 指 揮 棒, 指 導 和 操 縱 著 學 校 教 育 的 發 展 方 向 科 舉 成 了 學 校 的 目 標, 考 試 內 容 便 成 為 學 校 的 教 學 內 容, 取 士 標 準 自 然 成 為 學 校 的 培 養 標 準, 科 舉 考 試 的 方 式 方 法 也 就 成 了 學 校 評 價 的 方 式 方 法, 學 校 追 求 的 是 中 舉 及 第 率 考 試 取 士 的 競 爭 機 制 促 進 了 教 育 的 普 及, 也 促 進 教 育 機 會 的 擴 大 和 下 移, 並 造 成 相 當 範 圍 內 的 社 會 階 層 流 動 從 考 生 來 源 和 報 考 條 件 來 看, 科 舉 制 在 理 論 上 將 參 政 權 向 大 多 數 人 開 放 中 國 古 代 教 育 最 初 是 學 在 官 府, 實 行 的 是 貴 族 教 育 漢 代 太 學 較 具 平 民 色 彩, 但 在 魏 晉 南 北 朝 隋 唐 時 期, 各 級 官 學 等 級 森 嚴, 尤 其 是 國 子 學 和 太 學, 限 制 要 三 品 和 五 品 以 上 官 員 的 子 孫 才 能 入 學 盛 唐 以 後, 科 舉 取 士 從 重 生 徒 改 變 為 重 鄉 貢, 而 鄉 貢 一 途 是 全 然 沒 有 父 祖 官 階 限 制 的 科 舉 制 的 勃 興 導 致 官 學 的 衰 弱, 但 卻 客 觀 上 促 使 教 育 機 會 下 移 因 此, 對 科 舉 痛 加 批 判 的 黃 培, 也 認 為 由 貴 族 教 育 移 到 平 民 教 育 是 靠 科 舉 作 為 過 渡 的 舟 子 3 2 4 3 唐 4 张 俞 黄 後 施 树 勇 炎 期 彦 声 嫔 培 太 执 : 张 清 中 學 已 北 靖 末 国 窗 达 广 教 允 灸 公 东 育 許 輠 奏 史 议 八 卷 闱 要 品 上 姓, 卷 以 上 四 考 海 略 :, 商 务 岭 印 南 书 文 馆 史 年 年, 页 6 官 員 的 子 弟 入 學 到 南 宋 時, 太 學 成 為 中 央 官 學 的 重 心, 入 學 已 無 多 少 身 份 品 級 的 限 制, 以 至 出 現 了 讀 書 人 人 有 分 的 觀 念 明 第 期 2
,98,,994,,993 992 清 時 期, 考 為 府 州 縣 學 生 員 沒 有 身 份 地 位 的 要 求, 貢 入 國 子 監 學 習 也 沒 有 父 祖 官 階 的 限 制, 教 育 範 圍 更 加 擴 大, 從 制 度 上 形 成 了 有 教 無 類 的 傳 統 同 時, 科 舉 既 成 了 教 育 的 手 段, 也 成 為 教 育 的 目 的, 作 為 整 個 教 育 的 重 心, 科 舉 的 影 響 無 所 不 在, 為 求 中 舉 及 第 的 科 舉 教 育 就 是 一 種 應 試 教 育 科 舉 考 什 麼 士 人 就 學 什 麼, 不 考 什 麼 就 不 學 什 麼, 功 令 所 在, 一 切 都 跟 著 考 試 的 指 揮 棒 而 轉 動 這 種 狀 況 一 直 持 續 到 905 年 科 舉 制 度 的 廢 止 高 度 重 視 教 育 的 傳 統 以 才 學 為 錄 取 依 據 的 科 舉 制 利 誘 士 子 刻 苦 學 習, 形 成 了 中 國 社 會 努 力 向 學 重 視 教 育 的 傳 統 龍 門 登 科, 魚 可 以 化 為 龍, 科 舉 及 第 具 有 使 人 化 為 另 一 族 類 的 升 遷 功 能, 這 種 中 舉 效 應 的 強 烈 示 範, 極 大 地 調 動 了 人 們 的 學 習 積 極 性, 以 至 出 現 了 五 尺 童 子 恥 不 言 文 墨 的 社 會 風 氣, 有 力 地 推 動 了 教 育 的 普 及 和 文 化 發 展 唐 末 五 代 時 期, 中 原 地 區 鄉 村 之 間, 幾 乎 每 家 都 藏 有 一 本 啟 蒙 通 俗 讀 物 兔 園 冊 府 2 據 羅 斯 基 (E. Rawski) 的 研 究,880 年 清 代 識 字 率 男 性 為 30% 45%, 女 性 為 2% 0%, 平 均 識 字 率 在 20% 左 右, 這 一 比 率 不 亞 於 英 國 和 日 本 現 代 化 以 前 的 識 字 率 但 自 895 年 以 後 到 南 京 國 民 政 府 成 立 期 間, 全 國 的 識 字 率 一 直 在 下 降, 到 30 年 代, 具 有 小 學 文 化 程 度 的 人 數 只 占 總 人 口 的 7% 3 在 科 舉 時 代, 不 少 貧 者 因 書 富, 富 者 因 書 貴 的 事 實, 使 一 般 人 十 分 相 信 書 中 自 有 黃 金 屋 的 勸 學 格 言, 堅 信 讀 書 能 夠 改 變 自 身 的 命 運 求 仕 得 祿 向 來 是 促 使 士 子 讀 書 的 主 要 動 力 受 科 舉 取 士 以 考 促 學 的 推 動, 中 國 古 代 形 成 了 讀 書 重 學 的 濃 厚 風 氣, 為 父 兄 者, 以 其 子 與 弟 不 學 為 咎 ; 為 母 妻 者, 以 其 子 與 夫 不 學 為 辱 4 受 科 舉 重 學 傳 統 的 影 響, 向 來 中 國 的 種 田 和 工 商 人 家, 看 讀 書 人 家 都 十 分 羡 慕, 只 要 有 一 線 成 材 的 希 望, 自 己 家 可 以 培 植 出 一 兩 個 讀 書 子 弟, 父 母 往 往 願 意 含 辛 茹 苦, 送 子 就 讀 當 今 中 國 人 成 為 世 界 上 最 重 視 子 女 教 育 的 民 族 之 一, 應 該 說 于 科 舉 時 代 形 成 的 傳 統 是 分 不 開 的 現 今 中 國 社 會 的 多 數 父 母, 除 非 萬 不 得 已, 一 般 都 不 願 讓 孩 子 失 去 升 學 機 會 家 長 對 孩 子 讀 書 成 長 的 期 望 很 高, 希 望 他 們 成 龍 成 鳳 臺 灣 作 家 黃 春 明 曾 形 容 臺 灣 的 年 輕 媽 媽 都 是 教 育 狂 熱 分 子,5 大 陸 的 年 輕 母 親 又 何 嘗 不 是 如 此 在 子 女 教 育 方 面, 許 多 家 長 在 督 促 子 女 學 習 方 面 往 往 已 不 切 實 際 即 使 是 移 居 歐 美 國 家 的 華 人, 在 鼓 勵 子 女 學 習 方 面, 也 明 顯 地 比 西 方 人 更 熱 切 一 些 在 中 國 多 數 家 長 都 不 甘 心 讓 孩 子 讀 名 不 見 經 傳 的 大 學, 只 要 有 可 能, 總 希 望 上 更 好 的 大 學 而 只 要 存 在 競 爭, 便 會 有 競 爭 壓 力 中 國 人 講 面 子 光 耀 門 楣 的 心 理 格 外 強 烈, 及 第 早 爭 先 的 傳 統 家 長 不 甘 人 後 或 希 望 子 女 出 人 頭 地 的 心 理 也 頑 強 存 在 儒 家 文 化 高 度 重 視 教 育, 信 奉 讀 書 至 上, 在 東 亞 各 國 各 地 區 走 向 學 歷 社 會 和 經 濟 起 飛 的 過 程 中, 政 府 將 發 展 教 育 放 在 十 分 重 要 的 位 置, 加 上 民 間 向 來 有 重 視 教 育 的 傳 統, 於 是 形 成 全 社 會 高 度 重 視 教 育 的 氛 圍, 升 學 的 競 爭 於 是 十 分 激 烈 2 3 4 5 孙 转 洪 李 通 光 引 迈 慧 典 宪 自 菊 : 金 : 容 观 卷 斋 北 教 涛 5 随 梦 育 笔 琐 : 刘 选 言 下 青 举 一 四 峰 典 代 笔 卷 著, 会 卷 9 更 北 5 开 好 京 诙 放 饶 吗 谐 : 中 州, 所 中 的 风 累 华 变 俗 远 书, 迁, 见 局, 上 长 海 香 春 港 : 上 吉 年 海 中 林 第, 古 文 页 籍 大 史 期 84 学 出 版 社 页 年 34, 532 页 55-57,984 7 3
人 情 社 會 的 制 衡 器 儒 家 文 化 講 究 人 際 關 係 的 協 和, 人 情 關 係 與 面 子 在 社 會 生 活 中 起 著 相 當 重 要 的 作 用 自 古 以 來, 中 國 就 是 一 個 人 情 社 會, 人 情 與 關 係 在 社 會 生 活 中 起 著 重 要 的 作 用 中 國 人 做 事 向 來 考 慮 天 理 國 法 人 情 三 個 方 面, 人 情 與 關 係 在 中 國 社 會 生 活 中 往 往 起 著 十 分 重 要 的 作 用, 甚 至 出 現 人 情 大 於 天 人 情 大 於 法 的 現 象 為 了 有 效 地 制 衡 人 情 與 關 係 的 困 擾, 防 止 人 情 的 氾 濫, 排 除 人 為 因 素 對 選 才 的 干 擾, 使 社 會 不 至 於 陷 入 無 序 和 失 衡 的 狀 態, 中 國 首 先 發 明 了 考 試 制 度, 以 考 試 作 為 維 護 社 會 公 平 和 社 會 秩 序 的 調 節 閥, 並 將 考 試 強 調 到 無 以 復 加 的 程 度 千 百 年 來, 中 國 人 與 考 試 有 一 種 斬 不 斷 理 還 亂 的 關 係 採 用 考 試 選 才 便 是 採 用 公 平 競 爭 手 段 由 於 能 破 除 血 統 論 解 脫 人 情 困 境, 考 試 選 才 讓 所 有 應 試 者 接 受 同 樣 挑 戰, 將 個 人 的 才 學 和 能 力 放 在 首 位, 因 而 歷 來 被 視 為 可 以 客 觀 公 正 地 選 取 優 秀 人 才 的 公 平 尺 度 早 在 晉 代, 葛 洪 就 在 抱 朴 子 外 篇 審 舉 中 就 曾 指 出 考 試 可 以 杜 絕 人 事 因 緣 和 屬 托 之 冀 從 宋 代 以 後, 中 國 既 是 一 個 人 情 社 會, 也 是 一 個 考 試 社 會, 結 果 中 國 人 逐 漸 將 考 試 強 調 到 無 以 復 加 的 程 度, 雖 帶 來 種 種 弊 病, 但 也 成 為 社 會 的 減 壓 閥, 成 為 維 護 社 會 公 平 和 社 會 穩 定 的 重 要 機 制 在 現 代, 為 了 在 激 烈 的 升 學 競 爭 中 防 止 人 情 關 說, 保 證 大 學 招 生 的 品 質, 用 一 種 相 對 公 平 的 辦 法 來 選 拔 錄 取 大 學 新 生, 不 得 不 採 用 統 一 考 試 的 方 式 要 保 證 統 一 考 試 的 公 平 性, 就 必 須 以 考 試 為 去 取 標 準, 即 不 管 家 世 出 身 和 平 時 水 準 如 何, 在 考 試 分 數 面 前 人 人 平 等, 這 好 比 體 育 競 賽 中, 只 憑 比 賽 時 發 揮 出 的 水 準 而 不 考 慮 平 時 訓 練 成 績 來 決 定 誰 可 獲 取 獎 牌 一 樣 這 種 辦 法 的 好 處 是 唯 才 是 舉, 公 正 客 觀, 排 除 了 人 為 因 素 的 干 擾, 而 不 足 的 是 這 種 才 只 是 考 場 上 發 揮 出 來 的 才 學, 更 大 的 缺 點 是 可 能 重 才 輕 德, 因 為 單 憑 考 試 成 績 無 法 判 斷 考 生 的 德 行 考 試 的 局 限, 卻 恰 好 是 推 薦 的 長 處 因 為 從 理 論 上 說 推 薦 可 以 全 面 考 查 學 生 平 日 的 品 行 表 現, 可 以 選 拔 出 德 才 兼 備 的 人 才, 不 致 出 現 高 考 制 下 唯 考 試 是 求 智 育 一 枝 獨 秀 而 忽 視 德 育 的 局 面, 只 是 推 薦 制 實 行 時 很 難 有 客 觀 標 準, 很 容 易 弄 虛 作 假, 在 中 國 重 視 人 情 與 關 係 的 傳 統 文 化 氛 圍 中, 只 好 兩 害 相 權 取 其 輕 者, 以 統 一 考 試 來 解 脫 人 情 困 擾 所 以 當 今 中 國 高 校 入 學 選 拔 方 式 的 改 革, 雖 然 很 想 借 鑒 美 國 等 西 方 國 家 的 辦 法, 但 總 是 行 不 通 為 求 公 平 起 見, 即 使 是 防 止 極 少 數 人 作 弊, 實 際 上 經 常 為 了 因 為 只 有 5% 人 想 作 弊 你 就 不 得 不 防 所 有 人, 採 取 可 以 排 除 作 假 的 方 式 來 選 拔 人 才, 這 便 是 中 國 歷 史 上 為 什 麼 考 試 越 來 越 被 人 們 倚 重 的 原 因 而 且, 考 試 中 防 範 作 弊 的 方 法 還 越 來 越 嚴 密, 到 後 來, 防 止 考 試 作 弊 甚 至 走 到 求 才 的 末 路 上 去 對 這 種 情 況, 明 末 清 初 的 顧 炎 武 在 日 知 錄 中 曾 感 歎 說 是 求 才 之 法 不 足 而 防 奸 之 法 有 餘 在 公 平 選 拔 同 時 存 在 刻 板 的 競 爭 與 全 面 考 核 卻 同 時 存 在 舞 弊 不 公 之 間, 幾 乎 存 在 著 非 此 即 彼 的 關 係 二 十 世 紀 五 十 年 代 初 期, 中 國 大 陸 與 臺 灣 地 區 不 約 而 同 地 在 世 界 上 率 先 走 上 大 學 統 一 招 考 之 路, 除 了 當 時 各 自 的 政 治 動 因 和 大 學 招 考 發 展 的 內 在 動 力 驅 使 以 外, 主 要 是 由 於 中 華 傳 統 文 化 的 制 約 使 然 統 一 招 考 制 度 首 先 會 在 中 國 而 不 是 在 其 他 國 家 出 現, 有 其 深 層 的 文 化 和 傳 統 因 素, 其 中 一 個 重 要 因 素 是 科 舉 考 試 的 傳 Liu, Haifeng. (996). The double-edged sword: The merits and demerits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n China. Paper presented at the 22 nd Annual IAEA Conference, September 20-25. Beijing, China. 4
,998, 統 淵 源 日 本 學 者 大 塚 豐 認 為, 不 可 否 認, 作 為 統 一 考 試 典 型 代 表 的 科 舉 考 試, 對 952 年 大 陸 高 校 統 一 考 試 制 度 的 建 立, 至 少 是 一 個 遠 因 在 有 著 上 千 年 科 舉 傳 統 的 國 家, 統 一 考 試 應 該 是 最 具 有 中 國 本 土 性 的 典 型 以 考 促 學 在 社 會 生 活 中, 靠 個 人 奮 鬥 可 能 改 變 命 運 的 機 會 並 不 很 多, 而 參 加 考 試 是 難 得 的 一 種 考 試 制 度 的 好 處 甚 多, 其 中 之 一 是 求 自 己 而 不 求 他 人 人 生 求 人 之 處 居 多, 而 求 人 艱 難, 要 看 別 人 臉 色, 且 成 功 與 否 操 決 於 他 人 考 試 則 提 供 一 個 反 求 諸 己 的 機 會, 成 功 與 否 主 要 靠 自 己 的 奮 鬥, 故 考 試 選 才 能 夠 促 人 向 學 催 人 奮 進 選 拔 性 考 試 具 有 強 大 的 以 考 促 學 的 功 能 為 了 通 過 考 試, 考 生 必 須 努 力 學 習 以 達 到 要 求 尤 其 是 競 爭 性 考 試, 為 了 取 得 優 勝, 考 生 不 得 不 盡 力 而 為, 這 樣 必 然 促 使 其 提 高 自 身 的 水 準 考 生 水 準 全 面 提 高 後, 為 了 保 持 一 定 的 區 分 度, 不 得 不 再 逐 步 提 高 試 題 難 度, 這 種 水 漲 船 高 的 關 係, 使 高 考 至 今 仍 成 為 激 勵 考 生 奮 發 學 習, 高 中 不 斷 改 進 教 學 的 最 實 際 最 強 大 的 動 力 中 國 在 文 革 後 文 化 教 育 得 到 迅 速 的 恢 復 和 發 展, 便 與 高 考 制 度 的 重 新 建 立 有 著 密 切 的 關 係 同 樣, 在 中 國 各 級 學 校 的 學 業 評 價 中, 也 廣 泛 使 用 考 試 這 一 方 式 教 師 習 慣 于 採 用 考 試 的 辦 法 來 測 量 學 生 的 學 習 效 果, 學 生 也 只 好 跟 著 應 試 所 以 有 考 考 考, 教 師 的 法 寶 ; 分 分 分, 學 生 的 命 根 的 說 法 如 果 沒 有 考 試 的 壓 力, 許 多 學 生 的 學 習 動 力 不 足, 這 也 是 受 科 舉 時 代 形 成 的 考 試 的 遺 傳 性 的 影 響 片 面 應 試, 學 優 則 仕 從 隋 唐 到 明 清, 科 舉 既 成 了 教 育 的 手 段, 也 成 為 教 育 的 目 的, 作 為 整 個 教 育 的 重 心, 科 舉 的 影 響 無 所 不 在, 為 求 中 舉 及 第 的 科 舉 教 育 就 是 一 種 應 試 教 育 科 舉 考 什 麼 士 人 就 學 什 麼, 不 考 什 麼 就 不 學 什 麼, 功 令 所 在, 一 切 都 跟 著 考 試 的 指 揮 棒 而 轉 動 這 種 應 試 教 育 的 最 大 弊 病 是 士 人 都 自 動 地 限 制 到 一 條 狹 窄 的 成 材 之 路 上 為 了 通 過 激 烈 的 科 舉 競 爭, 許 多 人 奉 行 舉 業 至 上 主 義, 與 舉 業 無 關 的 學 問 暫 時 乃 至 長 期 棄 之 不 顧 科 舉 很 難 考 察 德 行, 舉 子 也 就 不 必 太 重 修 身 文 科 舉 不 考 體 能, 許 多 士 人 三 更 燈 火 五 更 雞 地 苦 讀, 談 何 體 育 鍛 煉 即 使 是 考 智 力 方 面 的 經 術 文 章, 也 是 只 集 中 於 考 試 的 文 體 和 內 容 科 舉 重 八 股 制 義 楷 法 試 帖, 士 人 便 追 求 八 股 清 通 楷 法 圓 美 至 於 其 他 學 問, 統 統 可 以 棄 之 不 顧 一 千 多 年 的 科 舉 社 會 使 中 國 人 養 成 了 一 種 應 考 的 遺 傳 性, 與 片 面 的 應 舉 教 育 一 脈 相 承 的 當 代 應 試 教 育, 便 是 科 舉 教 育 傳 統 的 典 型 體 現 另 一 方 面, 科 舉 教 育 長 期 實 行, 養 成 了 中 國 人 讀 書 至 上 學 優 則 仕 的 觀 念, 使 升 學 主 義 和 讀 書 做 官 的 風 氣 盛 行 晚 唐 五 代 以 後, 望 族 高 門 的 延 續 一 般 需 要 科 第 鎖 鏈 的 維 繫, 達 官 貴 人 的 子 弟 也 須 通 過 科 舉 才 能 保 住 其 家 庭 的 政 治 和 經 濟 地 位 而 草 澤 寒 士 為 求 聞 達, 改 變 命 運, 也 千 方 百 計 地 修 舉 子 業, 希 望 從 社 會 下 層 躋 身 主 流 社 會 這 種 社 會 階 層 流 動 在 相 當 程 度 上 更 新 了 官 僚 結 構, 有 利 於 澄 清 吏 治 然 而, 滿 朝 朱 紫 貴, 儘 是 讀 書 人 的 客 觀 現 實, 自 然 而 然 使 人 們 信 奉 萬 般 皆 下 品, 惟 有 讀 書 高 的 人 生 信 條, 讀 書 的 所 有 目 的 就 是 為 了 做 官, 使 無 數 知 識 份 子 認 定 舉 業 至 上, 爭 相 成 為 治 人 的 勞 心 者 而 不 願 成 為 治 於 人 的 大 冢 丰 : 现 代 中 国 高 等 教 育 的 形 成, 黄 福 涛 译, 北 京 : 北 京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 页 266 356 5
勞 力 者, 養 成 了 對 做 官 的 嚮 往 和 迷 戀 心 態 科 舉 教 育 將 學 而 優 則 仕 的 理 念 付 諸 實 施, 形 成 制 度 這 種 學 而 優 則 仕 的 傳 統 觀 念 深 入 人 心, 在 近 現 代 中 國 仍 然 根 深 蒂 固, 影 響 到 中 國 人 的 思 維 定 勢 和 深 層 心 理 結 構 在 現 今 中 國 大 陸 和 臺 灣 地 區 人 們 選 擇 專 業 和 職 業 時, 還 可 以 看 到 科 舉 文 化 的 深 刻 遺 存 考 試 社 會 有 考 試 就 有 應 試, 特 別 是 競 爭 激 烈 的 高 考, 更 是 引 發 考 生 盡 力 應 試, 考 什 麼 就 學 什 麼, 不 考 什 麼 就 不 學 什 麼, 這 種 過 度 重 視 考 試 片 面 應 試 的 後 果, 便 是 中 學 只 抓 智 育 而 片 面 追 求 升 學 率 學 生 負 擔 過 重 學 習 興 趣 下 降 近 視 率 攀 升 影 響 求 異 思 維 和 個 性 發 展 學 校 辦 不 出 特 色 等 等 現 代 東 亞 各 國 各 地 區 都 不 同 程 度 地 存 在 著 過 度 倚 重 考 試 的 現 象 日 本 有 所 謂 考 試 地 獄 之 稱, 中 國 人 對 考 試 的 迷 信 程 度 比 日 本 則 是 有 過 之 而 無 不 及, 其 結 果 是 出 現 考 試 領 導 教 學 或 應 試 教 育 的 弊 端 同 時 科 舉 時 代 形 成 的 科 名 崇 拜 和 科 場 迷 信, 對 當 今 東 亞 學 歷 社 會 的 文 憑 崇 拜 與 考 試 迷 信 也 還 有 深 遠 的 影 響 歸 因 於 高 考 制 度 的 長 期 實 行, 在 相 當 程 度 上 形 成 了 一 種 無 論 貴 賤 貧 富, 在 考 試 面 前 人 人 平 等 或 在 分 數 面 前 人 人 平 等 的 觀 念 和 社 會 文 化 氛 圍 實 際 上, 千 百 年 來, 中 國 人 都 是 不 患 寡 而 患 不 均, 在 考 試 方 面 則 是 不 怨 苦 而 怨 不 公 因 為 高 考 提 供 了 公 平 競 爭 的 機 會, 在 激 烈 的 考 場 較 量 之 後, 名 落 孫 山 者 雖 然 會 有 挫 折 感, 但 多 數 考 生 只 能 怨 自 己 水 準 不 夠 或 運 氣 不 佳, 無 法 怪 他 人 或 社 會, 即 使 是 離 分 數 線 僅 差 一 兩 分 亦 如 此 ; 然 而 如 果 是 因 為 不 公 平 競 爭 而 落 榜, 他 們 怨 的 則 是 政 府 和 社 會 採 取 其 他 選 拔 方 式, 因 為 沒 有 剛 性 的 標 準, 容 易 導 致 走 後 門 盛 行, 無 法 上 大 學 的 學 生 眼 見 有 權 有 勢 者 的 子 弟 能 夠 接 受 高 等 教 育, 極 易 感 到 無 助 和 憤 懣, 他 們 的 不 滿 就 可 能 凝 聚 起 來 針 對 整 個 社 會, 形 成 對 現 存 秩 序 的 反 抗 力 量, 影 響 社 會 的 穩 定 於 是, 採 用 考 試 辦 法 往 往 不 是 出 於 教 育 的 考 慮, 有 時 是 出 於 社 會 或 政 治 方 面 的 考 慮 雖 然 中 國 自 古 以 來 就 是 一 個 講 究 等 級 的 國 度, 但 另 一 方 面 也 是 一 個 注 重 以 考 試 來 進 行 公 平 競 爭 的 社 會, 考 試 在 人 們 的 社 會 生 活 中 佔 有 十 分 重 要 的 地 位 公 平 取 士 與 選 拔 真 才 有 時 難 以 兼 顧, 一 般 社 會 大 眾 明 知 考 試 選 材 具 有 局 限 性, 但 還 是 寧 願 選 擇 艱 苦 刻 板 的 考 試, 而 不 願 接 受 全 面 考 核 卻 可 能 舞 弊 不 公 的 選 材 方 式 這 便 是 為 什 麼 中 國 過 去 會 形 成 科 舉 社 會, 現 今 還 在 走 向 考 試 社 會 的 原 因 之 一 過 去 的 已 成 為 歷 史, 但 歷 史 並 沒 有 完 全 過 去 科 舉 雖 然 是 早 已 消 逝 的 歷 史 制 度, 但 它 還 以 潛 在 的 形 式 存 在 于 我 們 周 圍, 現 今 中 國 的 教 育 評 價 中 還 可 以 明 顯 地 看 出 科 舉 傳 統 的 影 響 最 近 大 陸 要 進 行 招 生 考 試 制 度 的 改 革, 也 還 深 刻 地 感 受 到 傳 統 教 育 和 考 試 習 慣 的 制 約 如 何 看 待 科 舉 教 育 的 傳 統, 在 進 行 教 育 改 革 時 考 慮 到 科 舉 文 化 的 影 響, 這 是 教 育 改 革 能 否 深 入 的 重 要 方 面 刘 海 峰 : 科 举 考 试 的 教 育 视 角, 武 汉 : 湖 北 教 育 出 版 社 年, 页 248-289,996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