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政治評論 Review of Global Politics 第五十七期 (2017)No.57 頁 7-12 焦點評析 川普當選與英國脫歐之比較分析 Trump and Brexit: A comparative analysis 林子立 Tzu-Li Lin 東海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 Assistant Professor of Depart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 Tunghai University 一 前言歷史會如何標誌著 2016 年發生的英國脫離歐洲聯盟決定與川普當選第 45 任美國總統, 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可以明確的知道, 這兩個重要的結果是由民主政治下根據自由意志所做出的決定, 並徹底影響自身乃至於世界發展的命運 是什麼因素使得英美兩地的人民, 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條違背常理的道路, 英國離開人類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區域整合, 美國則是破天荒選擇了一位房地產商人來解決美國在全球霸權日益下滑的困境? 保護主義抬頭 民族主義上漲 民粹主義高升, 甚至是全球化都不足夠解釋這兩個結果, 本文認為上述四個原因只是表徵, 透過比較分析兩國選民背景得知, 人口結構雖然是導致結果的主因, 但是真正的問題出在貧富差距不斷的擴大, 造成選民被凝聚在民族主義大旗之下, 以選票展現對政治與社會菁英的反撲 二 更強大與使美國再次偉大 (Stronger Together vs.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8 Review of Global Politics, No.57, January 2017 乍看之下, 英國脫歐與美國川普當選總統這兩者真的很像 川普甚至在選前喊出選舉結果會是 : Brexit plus plus plus, 並稱自己為 Mr. Brexit 1 在兩個國家都面臨重大的抉擇時, 都是一方穩定而且可以維持現狀, 並承諾會逐步改革, 而另一方則是以全面反對建制, 反對移民 不約而同的, 選前民調也都顯示留歐派與希拉蕊會贏 然而, 英美社會普遍的對移民湧入感到憤慨, 面對國家經濟不振的裝況下, 渴望國家再次偉大 回應民意的走向, 支持歐盟與希拉蕊陣營都大打恐嚇牌, 宣稱脫歐與川普會造成國家災難 ; 另一方則要求更嚴格的移民法案 新的貿易條款以及拿回自己的國家的控制 雙方截然不同的策略, 就像留歐與希拉蕊是同一組候選人, 而脫歐與川普則是另一組 對比英美投票結果, 本文發現, 英格蘭人與白人佔人口的多數, 學歷低的人佔人口的多數 老人的高支持度, 是英國脫歐與川普當選的共通之處, 而低收入者支持脫歐, 在美國則是支持希拉蕊, 是不同之處 三 大西洋兩岸選民結構的分析儘管兩國的選民結構非常不同, 英國由四個民族組成, 而美國是移民的熔爐, 本文將以民族 / 種族 教育程度 年齡 收入四個面向, 進行分析比較 ( 一 ) 民族 種族由於英格蘭佔英國人口的 83.9%, 當英格蘭支持脫歐時就等於決定勝負 (53% Vs 47%); 美國也是如此, 種族上佔人口比例最高的白人 (63%) 有 58% 的高比例支持川普, 而且是不分性別 年齡 教育程度以及收入的囊括性支持, 那麼僅佔人口 12% 的黑人即便有 88% 的高比例支持希拉蕊也是不敵 1 The Economist, Donald Trump s win will make Brexit more painful, http://www.economist.com/blogs/bagehot/2016/11/mr-brexit-and-britain, November 9, 2016.
全球政治評論第五十七期 2017 年 1 月 9 ( 二 ) 教育程度英國擁有大學文憑以上的選民 71% 支持留歐, 但是他們只佔人口的 21%, 2 而高中以下文憑的有 66% 支持脫歐 美國的情況比較接近, 沒有大學文憑的人約有 51% 支持川普, 但是佔的人口比例高, 有大學文憑的, 特別是研究所文憑的人只有 37% 投給川普, 但是美國高學歷只佔人口的少數, 無法決定選舉結果 ( 三 ) 年齡英國 24 歲以下的年輕人支持留歐高達 71%, 為什麼不敵 65 歲以上的老人 60% 支持脫歐, 關鍵在於投票率, 年輕人投票率達 64%, 已經是以往大選的兩倍, 但是老人卻有 90% 的投票率, 3 結果可想而知 大西洋的另一方,18 歲至 29 歲支持希拉蕊居多 :55%:37%, 但是年齡超過 65 歲的人, 則有 53% 支持川普 這顯現出英美老人一致擊敗年輕人, 還是由老人決定國家未來 ( 四 ) 收入在英國年收入 3 萬英鎊形成一個分水嶺, 之上的支持留歐, 之下的支持脫歐 不僅如此, 貧窮的城鎮更是一面倒的支持脫歐 4 美國的收入分水嶺則落在 5 萬美金, 以下的支持希拉蕊, 5 這點是與英國最不一樣的地方 2 Scottish Government, Local Area Labour Markets in Scotland Statistics from the Annual Population Survey 2010, http://www.gov.scot/publications/2011/08/09172458/7, August 10, 2011. 3 EU referendum: youth turnout almost twice as high as first thought,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16/jul/09/young-people-referendum-turnoutbrexit-twice-as-high, July 10, 2016. 4 Olivia Marks, How The Brexit Divided Voters, Refinery29, http://www.refinery29.uk/brexit-voting-analysis, June 24, 2016. 5 Alexandra Sims and Andrew Buncombe, Who voted for Donald Trump? Most ly white men and women, voting data reveals, Independent, http://www.indepe ndent.co.uk/news/world/americas/us-elections/who-voted-for-donald-trump-white-me n-and-women-most-responsible-for-new-president-elect-voting-data-a7407996.html, November 10, 2016.
10 Review of Global Politics, No.57, January 2017 川普知道自己富商的身分必然引起窮人的反感, 因此訴求對像是遍佈在美 國中西部 鐵鏽帶 州的白人藍領工人, 6 因產業外移而大量失業, 川普強 調將製造業帶回美國, 正確回應選民需求 四 貧富差距與民族主義要如何解釋這群為數龐大的選民的選擇? 已經出版兩年的 Thomas Piketty 的 21 世紀資本論 可以提供線索 該書在世界各地以及學界都受到重視,Piketty 甚至成為華爾街佔領運動的精神領袖, 書中深刻的描繪了資本主義下的貧富差距現象極其嚴重, 儘管金融時報以及大部分經濟學家對於 Piketty 的論點與藥方不認同, 卻一點也無損於他所指出的事實 : 二戰結束 30 年後, 財富開始向資產階級移動, 如果各國政府不加以重視, 那麼可能在未來 30 年之內, 世界各個市場經濟下的資本集中度, 大約有 80% 以上的財富會掌握在最有錢的 10% 人 而人民怎麼看到貧富差距的事實? 當然要求改變, 或許怎麼改他們不知道, 但是他們很肯定要改變現狀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 早在資本主義之前, 財富本來就牢牢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貧富不均的現象一直存在, 只是資本主義號稱能夠以自由市場與競爭的手段, 改善貧富不均的困境 然而, 事實是,1980 年代英國柴契爾時代與美國雷根政權所推動的新保守主義, 包括對富人減稅, 特別是將國營事業民營化, 加速了將財富往資本家手裡集中 簡單的說, 新保守主義迷信將公營或是國有事業民營化, 會以競爭帶來效率與更好的服務品質 然而,2015 年榮獲英國衛報最佳政治書籍獎的 財團治國的年代 7 沈重的指出, 原本屬於國家的電信 自來水 鐵路 郵政 天然氣 電力 機場 英國航空等等, 甚至佔了全英國 1/3 超過百萬戶的公有社會住宅, 6 Jon Henley, White and wealthy voters gave victory to Donald Trump,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16/nov/09/white-voters-victory-d onald-trump-exit-polls, November 9, 2016. 7 James Meek, Private Island: Why Britain Now Belongs to Someone Else(Verso Books, May 5, 2015).
全球政治評論第五十七期 2017 年 1 月 11 60% 都轉入了私人的手中 誰能買得起國營事業? 當然是大財團, 當大財團擁有了國營事業, 最排斥的就是競爭, 也不願意為顧客提供更多選擇, 最後, 淪為政府無法掌控的寡佔市場 ; 英國自來水事業是從德國的萊因集團賣到澳洲麥格里投資銀行, 等於是英國人扭開水龍頭, 就要付錢給世界各國的投資人 在企業家治國的年代, 服務產業因應降低成本的需求, 在國內利用各種方式規避員工應有的照顧, 只肯給予最低工資或是大量聘用兼職人員 ; 製造產業則因生產成本與環保限制而紛紛外移, 顯而易見的就是造成勞工大量的失業 底特律城市差點破產最能說明製造業出走後對勞工階層的影響與傷害 造成貧富差距的擴大, 既不是資本主義也不是全球化, 而是正常經濟發展下的產業升級與外移, 加上政府錯誤的政策, 使得收入往下移動的人越來越多, 困頓的生活, 帶來的是保護自己有限的利益 排斥外來的移民 那麼如何解釋兩國窮人的不同選擇? 美國窮人理應選擇能夠改變現狀, 排斥移民, 主張貿易保護主義的川普, 但是他們選擇了希拉蕊 對照 66% 的白人支持川普, 而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的統計數據,2013 年美國有 4530 萬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 占美國人口的 14.5% 因此, 白人民族主義有效的發揮效果 政客無法解決經濟問題, 卻能充分利用民眾貧窮的議題來煽動對移民的排斥, 增加自己的政治支持, 灌溉自己的政治勢力 脫歐派有效訴諸英格蘭民族主義與光榮傳統 : 要找回大英帝國昔日的光榮, 掌握自己的國家命運, 以及英國是全球重要領袖, 而非僅僅是歐盟的 1/28 川普則是啟動了白人民族主義, 8 有色人種投給希拉蕊沒關係, 重要是的, 白人的選票會因此而凝聚到他的身上 民族主義就成了因應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的解藥, 8 Gillian B. White, Black Wealth In The Age Of Trump, The Atlantic, http:// www.theatlantic.com/business/archive/2016/11/donald-trump-the-blacks-wealth/5080 46/, November 21, 2016.
12 Review of Global Politics, No.57, January 2017 甚至成為出口 南伊利諾伊大學教授 Frederick Solt 透過全球的實證分析發現, 貧富差距的擴大, 國家內部的民族主義情緒即會高漲, 9 政治人物則會以民族光榮 國家情感 民族文化光榮等訴求, 來贏得選舉 藉著貧富差距擴大與民族主義贏得勝利的陣營, 能否解決貧富差距個核心議題, 還需要時間觀察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歐洲 10 個最貧窮的城市有 9 個在英國, 而 1% 的美國人卻坐擁了全美 40% 的財富, 這如此嚴重的貧富差距, 提供政客操弄民族主義的養分, 撕裂各自的社會, 國家分裂成了兩個陣營, 彼此也不願意理解對方, 這是對民主政治最大的傷害, 對國家經濟成長最大的障礙, 也對未來的國際政治經濟合作投下了最大的變數 責任編輯 : 盧信吉 9 Frederick Solt, Diversionary Nationalism: Economic Inequality and the Formation of National Pride,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 73, No. 3(August 3, 2011), pp. 821-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