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专 稿 季 烨 文 革 之 初 北 京 师 大 二 附 中 的 红 色 暴 力 姜 培 良 之 死 与 仇 恨 教 育 评 论 唐 燕 关 于 北 京 女 十 中 教 师 孙 迪 之 死 给 王 友 琴 纠 错 校 史 王 逸 伦 编 辑 合 肥 市 第 六 中 学 校 史 关 于 文 革

记 忆 121 期 教 育 专 辑 ( 二 ) 1

目 录 专 稿 季 烨 文 革 之 初 北 京 师 大 二 附 中 的 红 色 暴 力 姜 培 良 之 死 与 仇 恨 教 育 评 论 唐 燕 关 于 北 京 女 十 中 教 师 孙 迪 之 死 给 王 友 琴 纠 错 校 史 王 逸 伦 编 辑 合 肥 市 第 六 中 学 校 史 关 于 文 革 中 的 记 忆 述 往 刘 海 鸥 书 声 朗 朗 培 元 小 学 拾 英 刘 海 鸥 日 记 告 诉 我 们 (1958 年 3 月 1959 年 7 月 ) 资 料 北 京 大 学 文 化 革 命 委 员 会 教 学 批 判 编 辑 组 本 刊 评 论 员 是 培 养 无 产 阶 级 接 班 人, 还 是 培 养 资 产 阶 级 精 神 贵 族 "? 评 刘 邓 反 革 命 修 正 主 义 教 育 路 线 北 京 大 学 文 化 革 命 委 员 会 教 改 组 资 本 主 义 复 辟 的 黑 据 点 景 山 学 校 调 查 组 修 正 主 义 教 育 的 实 验 田 北 京 景 山 学 校 调 查 报 告 北 京 大 学 文 化 革 命 委 员 会 教 改 组 国 际 政 治 系 60 级 11 名 毕 业 生 怵 目 惊 心 的 和 平 演 变 上 海 交 通 大 学 教 育 革 命 联 络 站 触 目 惊 心 的 复 辟 青 海 大 学 畜 牧 兽 医 学 院 革 命 委 员 会 斗 批 改 办 公 室 五 七 战 斗 团 高 教 六 十 条 是 资 产 阶 级 知 识 分 子 的 保 护 青 海 大 学 畜 牧 兽 医 学 院 革 命 委 员 会 斗 批 改 办 公 室 几 个 主 要 资 本 主 义 国 家 职 业 教 育 情 况 介 绍 2

专 稿 文 革 之 初 北 京 师 大 二 附 中 的 红 色 暴 力 姜 培 良 之 死 与 仇 恨 教 育 季 烨 1966 年 8 月 25 日, 北 京 师 大 二 附 中 党 支 部 书 记 姜 培 良 同 志 在 二 附 中 劳 改 队 ( 也 称 牛 棚 ) 被 一 些 红 卫 兵 以 及 个 别 非 红 卫 兵 的 暴 虐 分 子 打 死 前 后 被 打 死 的 还 有 二 附 中 青 年 教 师 复 转 残 废 军 人 靳 正 宇, 铁 道 干 校 党 委 副 书 记 樊 西 曼 二 附 中 副 校 长 高 云 被 打 昏 死 拉 到 火 葬 场, 半 夜 苏 醒 从 死 人 堆 里 爬 出 来 捡 了 一 条 命 ( 自 语 ) 二 附 中 教 导 主 任 厉 益 森 老 师 说 : 我 就 差 一 口 气, 否 则 我 就 是 第 四 个 ( 被 打 死 的 ) 了! 一 姜 培 良 书 记 被 打 死 二 附 中 田 滨 老 师 的 丈 夫 赵 文 滔 在 其 回 忆 录 伤 害 一 书 中 记 述 了 事 情 的 经 过 : 造 反 首 先 是 从 中 学 开 始 的, 妻 子 工 作 的 学 校 北 京 师 大 二 附 中, 在 学 校 红 卫 开 始 造 反 时, 高 中 班 学 生 中 出 现 了 宣 扬 老 子 英 雄 儿 好 汉, 老 子 反 动 儿 混 蛋 的 一 派, 同 时 也 有 反 对 这 一 论 点 的 另 一 派 其 实 两 派 的 主 力 都 是 干 部 子 弟 红 卫 兵 彼 此 争 论, 各 不 相 让, 并 且 由 辩 论 发 展 到 谩 骂, 后 来 前 一 派 的 红 卫 兵 不 太 理 智, 追 到 后 一 派 的 红 卫 兵 名 叫 曺 滨 海 的 家 里 造 反 曹 你 是 高 级 军 官, 母 亲 是 铁 道 部 干 部 学 校 党 委 书 记, 自 然 也 不 示 弱, 当 时 就 一 人 在 家, 面 对 几 个 红 卫 兵, 人 少 力 薄, 情 急 之 下, 抄 起 了 菜 刀, 打 斗 中 划 伤 了 对 方 一 个 红 卫 兵, 红 卫 兵 伤 者 立 刻 跑 出 门 外 大 喊 : 杀 人 啦! 杀 人 啦! 一 边 喊 叫, 一 边 跑 去 叫 人, 要 叫 一 批 红 卫 兵 来 报 复 曹 姓 学 生 住 的 是 铁 道 部 干 校 的 宿 舍, 宿 舍 里 有 人 立 刻 就 报 警 了 警 察 来 得 很 快, 来 了 之 后, 就 把 曹 滨 海 带 走 了 等 到 大 批 师 大 二 附 中 的 红 卫 兵 赶 来, 找 不 到 曹 滨 海, 就 先 把 家 给 抄 了 个 稀 里 3

哗 啦, 接 着 又 去 太 平 庄 附 近 铁 道 部 干 部 学 校, 把 曹 的 母 亲 樊 希 曼 ( 铁 道 部 干 部 学 校 的 党 委 书 记 ) 揪 到 二 附 中, 拉 到 操 场 之 后, 宣 布 召 开 批 斗 大 会 在 一 片 混 乱 中, 只 听 得 红 卫 兵 的 首 脑 喊 了 几 句 樊 的 所 谓 罪 状 之 后, 就 用 皮 带 开 始 抽 打 一 阵 皮 带 抽 打 之 后, 当 场 把 樊 打 死 了 ( 后 来 听 说 樊 是 个 资 深 老 干 部, 曾 参 加 过 长 征, 周 恩 来 认 识 她, 从 开 始 到 打 死, 她 一 声 没 吭 ) 也 许 是 打 得 一 时 性 起, 接 着 把 学 校 书 记 姜 培 良 副 校 长 高 云 及 语 文 老 师 靳 正 宇 都 拉 到 小 食 堂, 并 且 责 令 教 职 工 全 部 跪 在 四 周, 宣 布 了 几 句 他 们 的 罪 状 后, 一 时 间 皮 带 的 啪 啪 的 抽 打 声, 打 人 者 的 骂 声, 被 打 者 呻 吟 声 惨 叫 声, 在 小 食 堂 构 成 了 一 种 极 其 恐 怖 的 气 氛 跪 在 四 周 的 教 职 工, 尤 其 是 女 教 师 吓 得 瑟 瑟 发 抖 一 阵 雨 点 般 密 集 的 皮 带 抽 打 后, 书 记 校 长 和 一 个 教 师 已 经 躺 在 血 泊 中 一 动 不 动 了 红 卫 兵 说 他 们 是 装 死, 用 冷 水 泼 在 他 们 头 上 脸 上 此 时, 还 有 人 从 食 堂 拿 了 盐 撒 在 他 们 身 上 后 来 有 人 说 : 姜 培 良 不 行 了, 搞 一 辆 三 轮 车 来, 把 他 拉 到 医 院! 据 说, 三 轮 车 在 拉 往 医 院 的 路 上, 有 学 生 说 他 装 死, 边 走 边 打, 还 没 到 医 院, 姜 培 良 就 完 全 停 止 了 呼 吸 1 据 说 当 时 有 人 吩 咐 : 高 云 有 高 血 压, 注 意 点 姜 培 良 没 事, 他 身 体 好 结 果 是 注 意 点 的, 被 打 进 了 火 葬 场, 而 身 体 好 没 事 的 姜 书 记 当 场 殒 命 红 卫 兵 施 暴 的 惨 烈 程 度 可 想 而 知 据 说 在 死 去 活 来 中, 惨 叫 声 中 传 来 姜 书 记 微 弱 的 呻 吟 : 小 爷 爷 们, 别 打 了 我 是 黑 帮 伤 害 这 样 记 述 在 姜 书 记 被 打 死 前 后, 其 他 在 场 教 职 工 的 遭 遇 : 就 在 要 把 姜 培 良 拉 到 医 院 之 时, 红 卫 兵 开 始 拿 笔 记 本 逐 个 登 记 教 职 工 的 家 庭 住 址, 说 是 明 天 开 始 要 挨 门 挨 户 地 去 登 门 造 反 面 对 刚 才 小 食 堂 中 间 那 血 肉 模 糊 泥 水 滚 了 一 身 的 三 个 被 打 者 不 知 死 活 那 一 幕, 有 的 女 教 师, 当 红 卫 兵 走 到 面 前 拿 着 笔 记 本 登 记 住 址 时, 早 已 浑 身 颤 抖, 牙 齿 上 下 磕 打, 战 战 兢 兢, 语 不 成 声 了 为 此, 又 遭 到 一 阵 阵 的 训 斥 和 责 骂 紧 接 着, 又 组 成 了 牛 鬼 蛇 神 队, 把 一 些 女 老 师 剃 了 阴 阳 头, 男 老 师 则 用 墨 水 涂 成 黑 脸, 极 力 侮 辱 和 丑 化 2 1 赵 文 滔 : 伤 害 ( 修 订 本 ) 页 157-158, 香 港, 夏 菲 尔 国 际 出 版 有 限 公 司,2008 年 2 同 上,158 页 4

我 记 得 在 1966 年 8 月 25 日 之 前, 我 们 班 主 任 就 已 经 被 剃 了 阴 阳 头, 副 班 主 任 作 为 姜 培 良 的 红 人 被 戴 高 帽 子 陪 斗 这 次, 应 该 是 更 普 遍 的 不 论 名 目 的 侮 辱 欺 凌 吧 我 们 敬 爱 的 亲 爱 的 老 师 们, 就 曾 这 样 被 我 们 中 间 的 一 些 人 施 虐 残 害 侮 辱 欺 凌! 在 那 个 时 代, 在 那 个 革 命 中! 二 红 卫 兵 鞭 尸 田 滨 老 师 当 时 没 有 在 场, 她 是 第 二 天 到 校 才 知 道 头 一 天 的 惨 状 的 因 此, 赵 文 滔 先 生 从 田 老 师 那 里 得 到 信 息 有 的 不 够 准 确 比 如, 赵 先 生 书 里 说, 语 文 教 师 靳 正 宇 被 打 了 个 半 死, 自 料 逃 不 过 一 死, 回 到 家, 用 一 条 带 子, 把 脖 颈 挂 在 门 把 手 上, 就 结 束 了 自 己 的 生 命 我 向 知 情 人 了 解 的 情 况 是, 靳 正 宇 不 是 自 杀 因 为 他 怕 被 打 死, 从 劳 改 队 跑 了, 过 了 一 段 时 间, 他 回 来 自 首, 红 卫 兵 就 把 他 打 死 了 他 不 可 能 是 上 吊, 因 为 不 会 放 他 回 宿 舍 赵 先 生 关 于 姜 书 记 之 死 的 叙 述 和 我 了 解 的 基 本 一 致 但 我 听 说 姜 培 良 书 记 快 断 气 时, 跪 在 旁 边 的 牛 鬼 蛇 神 队 里 的 白 胜 喜 给 他 做 了 人 工 呼 吸 我 去 看 望 白 胜 喜 老 师 时, 就 此 事 向 他 求 证 白 老 师 说 : 打 死 姜 培 良 的 时 候, 红 卫 兵 那 边 有 人 喊 说 谁 会 做 人 工 呼 吸? 给 他 做 做 当 时 我 也 没 多 想, 就 举 手 说 我 会 看 着 姜 培 良 的 样 子, 那 时 候 我 也 不 去 想 死 活 的 问 题 了, 今 天 死 不 了 今 天 就 活 着 姜 培 良 人 挺 好 的, 我 得 救 他 白 老 师 当 过 志 愿 军, 应 该 是 在 朝 鲜 战 场 学 会 做 人 工 呼 吸 的 红 卫 兵 就 让 白 老 师 给 姜 书 记 做 人 工 呼 吸 他 们 让 我 给 做 我 做 了 半 小 时 还 是 40 分 钟 也 说 不 清 楚 了 我 怎 么 做 他 都 没 缓 过 气 儿 来, 我 就 说 : 不 行, 我 做 的 不 行, 还 是 送 医 院 吧 红 卫 兵 说 : 你 说 送 医 院, 那 就 你 送 吧 他 们 让 我 一 个 人 送 我 拉 来 辆 排 子 车, 把 姜 培 良 抱 上 车, 拉 到 262 医 院 旁 边 一 个 医 院 的 分 部, 挺 好 的 医 院 送 到 急 诊 科 有 人 说, 这 个 医 院 是 四 院 分 部, 不 知 是 不 是 北 京 医 学 院 四 院 红 八 月 时, 医 院 的 大 夫 们 对 救 治 牛 鬼 蛇 神 怀 着 畏 惧, 大 夫 们 急 救 了 怕 说 救 牛 鬼 蛇 神, 不 急 救 也 可 能 会 带 来 麻 烦 白 老 师 说 : 我 把 姜 培 良 送 进 急 诊 科, 让 他 们 急 救 5

我 也 不 知 道 他 们 急 救 了 没 有 姜 培 良 死 了 姜 培 良 已 经 死 了, 一 个 红 卫 兵 还 拿 着 一 个 棒 子 来 鞭 尸 鞭 尸 两 个 字 白 老 师 说 得 特 别 缓 慢 沉 重 这 个 红 卫 兵 不 是 干 部 子 弟, 是 工 人 出 身 白 老 师 记 得 这 个 学 生 的 名 字, 但 他 没 说 三 虐 杀 姜 培 良 的, 为 什 么 是 他 们? 文 革 爆 发, 最 先 起 来 宣 战 揭 发 批 判 后 来 主 事 时 残 酷 批 判 斗 争 姜 书 记 的 学 生, 多 是 被 他 特 别 精 心 栽 培 的 包 括 一 些 最 早 发 展 的 学 生 党 员 ; 教 师 中, 据 说 最 早 出 来 批 他 带 头 高 喊 打 倒 姜 培 良 的, 也 是 之 前 最 根 红 苗 正 最 得 力 最 受 他 重 视 的 ; 而 最 终 将 他 摧 残 至 死 的, 也 基 本 是 他 当 政 时 特 别 着 意 呵 护 培 养 的 红 五 类 出 身 者 卞 仲 耘 ( 我 初 中 母 校 师 大 女 附 中 书 记 ) 华 瑾 ( 男 八 中 书 记 我 们 院 的 邻 居 ) 北 京 市 文 革 初 期 死 于 自 己 学 生 皮 带 棍 棒 下 的 中 学 领 导 人 的 际 遇, 基 本 如 此 这 是 为 什 么? 很 长 一 段 时 间, 我 一 直 想 不 明 白 最 直 接 的 原 因 是, 姜 培 良 从 党 的 化 身 瞬 间 变 成 了 执 行 资 产 阶 级 反 动 路 线 牛 鬼 蛇 神 随 着 阶 级 斗 争 为 纲 在 1964 年 以 后 的 通 力 有 效 推 行, 毛 的 无 限 权 威 与 全 党 全 民 全 心 全 意 的 效 忠 的 态 势 已 成 定 局 6 月 1 日, 中 央 人 民 广 播 电 台 向 全 国 广 播 全 国 第 一 张 马 列 主 义 的 大 字 报 和 横 扫 一 切 牛 鬼 蛇 神 的 社 论, 敲 响 了 北 京 市 文 化 教 育 界 ( 后 来 蔓 延 及 全 国 各 界 ) 各 级 领 导 和 所 谓 反 动 权 威 的 丧 钟 师 大 女 附 中 工 作 组 长 在 讲 话 中 说 得 很 明 白 : 只 要 我 们 感 到 他 是 牛 鬼 蛇 神, 我 们 就 要 扫 他 揪 他, 在 这 方 面 是 没 什 么 清 规 戒 律 的! 清 楚 表 现 出 自 上 而 下 挑 动 青 年 学 生 造 校 领 导 反 的 情 况 工 作 组 撤 了, 最 高 领 袖 打 开 了 潘 多 拉 的 匣 子, 把 红 卫 兵 放 了 出 来, 一 时 间, 全 北 京 市 充 斥 着 失 控 的 暴 力, 姜 培 良 们 首 当 其 冲 在 姜 培 良 被 迫 害 的 过 程 中, 他 曾 积 极 推 行 的 驯 服 工 具 论 奴 隶 主 义 毋 庸 置 疑 发 挥 了 大 作 用 对 于 只 会 听 毛 的 话 做 毛 的 驯 服 工 具 的 群 氓 ( 这 6

在 当 时 的 中 国 是 普 遍 现 象, 头 脑 简 单 的 中 学 生 更 甚 ) 而 言, 毛 至 高 无 上, 是 神 ; 谁 执 行 资 反 路 线, 谁 就 是 反 对 伟 大 领 袖, 就 是 敌 人 就 要 打 倒 在 地 并 踏 上 一 万 只 脚! 就 像 那 时 一 首 歌 里 唱 的 : 爹 亲 娘 情 不 如 毛 主 席 亲, 谁 要 是 反 对 他, 谁 就 是 我 们 的 敌 人! 即 使 像 我 们 这 些 运 动 初 起 时 的 保 皇 派, 一 旦 中 央 派 来 的 工 作 组 宣 布 姜 培 良 是 执 行 资 产 阶 级 教 育 路 线 表 示 坚 决 支 持 革 命 小 将 造 校 领 导 的 反, 就 即 刻 放 弃 了 誓 死 保 卫 党 支 部 的 立 场 姜 培 良 在 二 附 中 的 偶 像 地 位 就 是 这 样 一 夜 之 间 轰 然 倒 塌 了 位 高 至 刘 少 奇, 尚 遭 戕 害, 遑 论 姜 培 良! 四 仇 恨 教 育 就 是 狼 奶 我 们 还 要 思 考 深 层 原 因 当 初 友 人 的 一 句 话 使 我 如 醍 醐 灌 顶 : 学 校 应 该 施 行 爱 的 教 育, 可 文 革 前 学 校 施 行 的 是 仇 恨 教 育 跟 随 全 社 会 的 潮 流, 阶 级 斗 争 为 纲 越 来 越 占 主 导 位 置 阶 级 斗 争 为 纲 的 根 本 特 征 之 一 就 我 们 最 熟 悉 的 那 句 话 对 待 阶 级 敌 人 要 像 严 冬 一 样 残 酷 无 情 这 种 仇 恨 教 育, 像 有 人 说 的, 就 是 狼 奶 它 从 根 本 上 侵 蚀 被 教 育 者 的 人 性, 塑 造 其 狼 性 ; 这 成 为 文 革 前 的 社 会 意 识 行 为 潮 流 的 主 导 这 种 教 育 把 青 年 人 对 理 想 的 追 求 积 极 上 进 纯 真 热 情 等 优 点, 混 杂 着 私 念 无 知 甚 至 残 忍 等 人 性 的 弱 点, 全 部 纳 入 阶 级 斗 争 的 筐 里, 变 味 为 阶 级 觉 悟 高, 斗 争 性 强, 简 单 狂 热, 缺 少 人 道 人 情 而 在 当 年 的 社 会 评 价 体 系 中, 越 如 此 越 是 政 治 表 现 好 思 想 觉 悟 高 阶 级 立 场 坚 定 毛 主 席 的 好 学 生 好 战 士 这 种 教 育 给 北 师 大 二 附 中 带 来 了 这 样 的 结 果 : 一 旦 文 革 骤 起, 姜 培 良 成 了 资 产 阶 级 反 动 路 线 的 代 表, 成 了 反 对 毛 的 资 本 主 义 当 权 派, 成 了 革 命 的 敌 人! 曾 被 阶 级 斗 争 为 纲 精 心 喂 养 的 被 后 人 称 为 狼 崽 子 的, 必 反 转 过 来 咬 他 问 题 是 : 为 什 么 批 判 斗 争 姜 培 良 的 带 头 人 和 虐 杀 姜 培 良 的 主 力 的 不 是 别 人, 而 是 本 阶 级 子 弟 呢? 阶 级 斗 争 为 纲, 其 基 础 就 是 依 照 政 治 需 要, 将 社 会 撕 裂 为 不 同 的 阶 级, 统 治 和 被 统 治, 压 迫 和 被 压 迫 而 各 阶 级 的 子 女, 自 然 成 为 自 来 红 自 来 7

黑 与 自 来 灰 文 革 前 出 身 不 好 的 学 生, 少 数 内 心 很 不 满 于 受 压, 但 文 革 早 期 的 主 客 观 情 势, 都 使 他 们 不 可 能 出 头 造 反 而 其 多 数 则 因 为 阶 级 斗 争 的 观 念 原 本 就 较 弱, 对 无 产 阶 级 的 敌 人 恨 不 起 来, 因 此 不 可 能 成 为 带 头 人 和 主 力 军 当 然 也 有 极 个 别 的 非 红 五 类, 为 了 表 明 自 己 的 革 命 性 而 充 当 了 打 手 帮 凶 出 身 好 的 子 弟, 对 本 阶 级 有 着 天 然 的 情 感, 加 之 他 们 的 出 身, 使 他 们 占 据 了 人 上 人 的 特 殊 地 位 这 种 地 位 带 来 的 优 越 感 和 舍 我 其 谁 的 责 任 感, 使 他 们 自 然 而 然 地 阶 级 感 情 强 烈 行 为 大 胆 少 顾 忌 ; 其 中 最 早 发 展 的 学 生 党 员 和 学 生 干 部, 则 需 要 表 现 出 更 强 的 革 命 责 任 感 强 更 坚 定 的 阶 级 立 场 和 更 敏 锐 的 政 治 嗅 觉, 加 之 他 们 原 有 的 地 位 与 威 望, 使 他 们 中 的 一 些 人 在 运 动 骤 起 时, 自 然 就 成 了 带 头 人 当 然, 在 他 们 中 间, 甚 至 于 红 卫 兵 中, 由 于 天 性 善 恶 理 性 程 度 的 不 同, 在 文 革 中 的 表 现 也 有 很 大 的 区 别 狼 奶 灌 得 越 多 的, 狼 性 越 足 那 些 最 早 起 来 揭 批 造 反 的, 大 多 是 通 过 特 殊 渠 道 比 普 通 同 学 更 早 更 多 地 了 解 高 层 局 势 因 而 更 早 被 蛊 惑 的 早 被 蛊 惑 的 早 造 反 ; 狼 性 越 强 的 咬 得 越 凶 ; 至 于 那 些 打 人 凶 手, 在 自 来 红 的 滋 养 和 文 革 中 老 子 英 雄 儿 好 汉 的 蛊 惑 及 红 卫 兵 为 所 欲 为 的 情 势 中, 最 凶 残 的 狼 性 被 发 掘 出 来, 最 终 残 虐 无 比 以 致 杀 人! 8

评 论 关 于 北 京 女 十 中 教 师 孙 迪 之 死 给 王 友 琴 纠 错 唐 燕 一 近 年, 俄 罗 斯 发 行 了 记 录 斯 大 林 时 代 130 万 个 受 难 者 的 名 字 和 他 们 生 平 资 料 的 光 盘 ; 柬 埔 寨 完 成 了 对 红 色 高 棉 在 1975-1979 年 期 间 屠 杀 的 22,000 多 受 难 者 的 记 录 ; 以 色 列 国 家 博 物 馆 至 今 仍 在 征 集 二 战 期 间 大 屠 杀 受 难 者 的 资 料 ; 可 是 在 中 国 历 次 政 治 运 动 中 的 包 括 文 革 中 的 受 难 者, 其 姓 名 及 生 平 至 今 没 有 完 整 的 记 录 王 友 琴 的 文 革 受 难 者 ---- 关 于 迫 害 监 禁 杀 戮 的 寻 访 实 录 一 书 记 录 了 659 位 文 革 受 难 者 的 名 字 和 他 们 的 悲 惨 故 事, 以 一 个 人 抗 拒 着 数 亿 人 的 遗 忘, 部 分 填 补 了 文 革 史 的 空 白 虽 然 文 革 过 去 近 四 十 年 了, 可 是 文 革 研 究 仍 被 压 制, 为 文 革 唱 赞 歌 的 仍 大 有 人 在, 王 友 琴 却 早 在 二 十 多 年 前 就 突 破 禁 区, 寻 找 缺 失 的 历 史, 为 文 革 受 难 者 呼 唤 公 正, 难 能 可 贵, 非 常 值 得 我 们 尊 重 和 学 习 二 三 年 前, 我 偶 然 看 到 了 文 革 受 难 者 中 的 孙 迪 篇, 孙 迪 是 我 的 母 校 北 京 女 十 中 的 受 难 老 师, 读 后 却 发 现 文 中 所 述 严 重 失 实 我 知 道 王 友 琴 完 全 是 凭 一 人 之 力 独 立 完 成 的 这 一 巨 大 的 工 程, 她 的 受 访 者 大 都 是 以 底 层 和 边 缘 的 视 角 进 行 的 口 述 和 个 人 回 忆, 难 免 带 有 主 观 和 记 忆 不 准 确 的 缺 陷, 文 章 内 容 失 实 在 所 难 免 所 以 我 没 有 太 大 惊 小 怪, 我 给 王 友 琴 写 了 封 email, 纠 正 了 她 文 中 的 错 误, 并 把 这 封 email 发 给 了 经 常 发 表 王 友 琴 文 章 的 国 内 某 网 站, 请 他 们 转 给 王 友 琴, 结 果 石 沉 大 海, 没 有 回 音 今 年 1 月, 我 在 共 识 网 上 看 到 了 王 友 琴 公 布 的 她 的 email 地 址, 便 把 她 在 孙 迪 中 记 述 的 种 种 不 实 和 我 所 知 道 的 女 十 中 文 革 情 况 毫 无 保 留 地 写 给 了 她 可 是 她 给 我 回 复 了 一 封 email, 问 了 我 几 个 问 题, 我 又 当 即 认 真 详 细 地 回 答 了 她 9

之 后, 她 却 不 再 理 睬 我, 既 不 表 态, 更 没 纠 错, 令 我 大 失 所 望 我 是 女 十 中 1966 届 初 中 生, 当 时 就 在 学 校 关 于 孙 迪 老 师 之 死, 我 所 知 道 的 情 况 如 下 孙 迪 老 师 是 1965 年 从 北 京 36 中 调 到 我 校 的 1966 年 8 月 的 一 天 上 午, 她 被 36 中 的 一 伙 老 红 卫 兵 揪 走, 说 他 在 36 中 时 曾 耍 过 流 氓, 当 天 下 午 他 被 送 回 我 校 孙 老 师 是 怎 么 被 揪 走 的 以 及 怎 么 被 送 回 的 我 都 没 看 见, 我 是 傍 晚 时 分 看 到 他 的, 当 时 他 躺 在 一 辆 三 轮 平 板 车 上 ( 不 知 那 车 是 我 校 的 还 是 36 中 的 ), 那 平 板 车 就 停 在 校 门 通 往 教 学 楼 必 经 之 路 的 路 旁 当 时 他 脸 色 苍 白, 毫 无 血 色, 已 经 昏 死 过 去 他 身 穿 白 衬 衫 蓝 长 裤, 衣 裤 上 有 点 儿 土 不 太 干 净, 但 没 有 血 迹, 并 非 王 友 琴 写 的 孙 迪 身 上 的 衣 服 都 被 打 烂 打 飞 了, 当 时 36 中 的 人 早 已 无 影 无 踪 后 来 他 被 我 校 师 ( 生?) 送 往 医 院, 不 治 身 亡, 记 得 说 是 因 膀 胱 被 打 坏 了 可 以 肯 定 的 是 : 孙 迪 老 师 是 被 36 中 的 而 不 是 我 校 的 红 卫 兵 打 死 的 1968 年 春 天, 我 校 四 三 派 曾 联 合 36 中 四 三 派, 并 请 孙 老 师 的 夫 人 参 加, 在 我 校 礼 堂 为 孙 迪 老 师 开 过 个 追 悼 会 ;36 中 在 批 判 资 产 阶 级 反 动 路 线 大 会 上, 孙 夫 人 也 曾 到 会 发 言 控 诉 这 可 以 作 为 孙 老 师 是 被 36 中 打 死 的 佐 证 固 然, 打 死 孙 老 师 的 是 无 法 无 天 的 红 卫 兵, 究 竟 是 哪 个 学 校 的 没 有 本 质 的 区 别, 但 是 孙 迪 一 文 连 把 打 死 孙 迪 的 凶 手 和 打 死 的 地 点 都 搞 错 了, 还 写 得 那 么 绘 声 绘 色, 让 人 觉 得 太 离 谱 了 三 后 来, 我 再 次 仔 细 阅 读 了 孙 迪, 感 觉 王 友 琴 对 她 所 采 访 的 我 校 一 位 学 生 的 访 谈 资 料, 似 乎 没 有 进 行 作 为 一 个 历 史 学 者 应 有 的 鉴 别 分 析 和 取 舍, 而 是 如 该 书 的 副 标 题 实 录 下 来 了, 结 果 该 文 不 仅 对 孙 迪 之 死 的 记 述 严 重 失 实, 而 且 文 体 结 构 混 乱 其 中 这 段 描 写 最 不 真 实 : 当 时 北 京 的 街 上 常 看 到 收 尸 体 的 卡 车 女 十 中 在 大 街 边 上 一 名 当 时 女 十 中 的 学 生 说, 西 城 区 开 始 大 规 模 抄 家 打 人 的 第 一 天, 傍 晚 的 时 候, 她 在 学 校 门 口 看 到 一 辆 大 卡 车 驰 过, 卡 车 上 结 结 实 实 堆 满 了 尸 体, 可 能 有 五 六 十 具 后 来, 她 又 看 到 这 样 的 两 辆 卡 车, 装 的 都 是 红 卫 兵 在 破 四 旧 中 被 打 死 的 北 京 居 民 就 在 学 校 门 口, 她 一 个 人 总 共 看 到 了 大 约 150 具 尸 体 10

我 在 给 王 友 琴 的 第 二 封 email 里 针 对 这 段 实 录 问 她 : 您 也 生 活 在 红 八 月 的 北 京, 您 觉 得 可 能 吗? 诚 如 余 英 时 先 生 在 王 友 琴 这 本 书 的 序 中 所 言 : 以 史 料 的 性 质 言, 本 书 属 于 所 谓 口 述 历 史 众 所 周 知, 口 述 历 史 的 采 访 者 对 受 访 者 的 口 述 内 容 并 不 是 简 单 的 实 录, 采 访 者 应 具 有 较 为 厚 重 的 历 史 背 景 知 识, 采 访 前 要 尽 可 能 充 分 地 掌 握 相 关 的 文 献 资 料, 要 对 口 述 课 题 的 选 择 提 问, 受 访 者 的 确 定 等 等 做 好 充 分 的 准 备, 这 样 才 便 于 与 受 访 者 沟 通, 易 于 对 采 访 内 容 有 准 确 的 把 握 和 透 彻 的 理 解 史 料 学 是 史 家 治 史 的 基 础, 一 直 受 到 史 学 界 高 度 重 视, 以 至 于 有 历 史 学 者 的 任 务 就 是 整 理 史 料 以 及 近 代 史 学 只 是 史 料 学 的 说 法 研 究 史 料 讲 究 证 据 和 理 性, 史 料 必 须 多 方 收 集 不 断 质 疑 反 复 核 实, 科 学 鉴 别 严 谨 分 析, 尽 可 能 做 到 孤 证 不 立 无 征 不 信 分 析 史 料 的 过 程 被 称 为 历 史 批 判 或 历 史 批 评, 即 对 历 史 资 料 的 提 供 者 是 否 可 信 史 料 本 身 是 否 可 靠 历 史 事 件 发 生 的 时 间 地 点 人 物 原 因 过 程 结 果 等 等 与 历 史 真 相 是 否 相 符 提 出 疑 问, 并 作 出 科 学 的 合 乎 逻 辑 的 判 断 如 果 材 料 不 真 实, 绝 不 可 被 使 用 当 然, 要 想 在 访 谈 中 获 取 绝 对 真 实 准 确 的 史 料 是 不 可 能 的, 但 尽 量 去 伪 存 真, 尽 可 能 接 近 真 实 完 全 可 以 做 到 四 鉴 于 文 革 受 难 者 一 书 涉 及 659 人 之 多, 王 友 琴 仅 凭 一 己 之 力 调 查 过 的 学 校 有 200 多 所, 和 上 千 名 经 历 了 文 革 的 人 谈 过 话, 加 上 她 对 有 些 访 谈 资 料 不 加 分 析 和 鉴 别 地 实 录, 她 书 中 有 若 干 失 实 之 处 是 必 然 的, 否 则 才 是 不 可 思 议 的 王 友 琴 在 书 前 的 作 者 说 明 中 说 : 此 书 所 记, 仅 是 文 革 迫 害 的 极 小 一 部 分 没 有 能 写 出 更 多 的 事 实, 作 者 请 求 死 者 原 谅, 也 请 求 生 者 协 助, 以 拓 宽 和 深 化 此 书 的 内 容 在 她 看 来, 此 书 没 有 指 正 和 纠 错 的 必 要, 而 只 需 要 拓 宽 和 深 化 作 为 文 革 研 究 专 家, 王 友 琴 对 这 本 书 会 被 指 正 和 质 疑 本 应 有 清 醒 的 认 识 和 充 分 的 思 想 准 备, 应 对 那 些 诚 恳 的 指 正 者 表 明 一 个 更 加 诚 恳 的 态 度, 并 尽 可 能 及 时 11

纠 错 对 任 何 历 史 事 件 的 叙 述, 不 可 能 只 有 一 个 声 音, 而 当 有 人 提 供 了 足 够 的 证 据 时, 及 时 纠 错 才 是 最 明 智 的 更 何 况 在 当 今 的 网 络 时 代, 人 人 都 处 在 信 息 的 汪 洋 大 海 之 中, 都 会 受 到 监 督 和 质 疑, 谁 也 不 可 能 掩 盖 错 误, 更 不 可 能 垄 断 舆 论 王 友 琴 在 写 于 今 年 8 月, 发 表 于 10 月 12 日 开 放 网 的 文 革 研 究 掩 盖 在 雾 霾 中 一 文 中 说 : 文 革 受 难 者 出 版 十 年 来, 这 本 书 虽 然 没 有 走 红 畅 销, 但 在 读 书 界, 不 乏 赞 语, 网 上 有 时 可 以 看 到 书 的 片 段 转 载, 或 读 者 表 示 肯 定 的 反 应, 没 有 明 显 的 异 议 今 年 3 月 南 方 周 末 声 称 这 本 书 歪 曲 事 实 歪 曲 了 什 么 事 实? 他 们 认 为 的 事 实 是 什 么? 他 们 没 有 说 对 一 本 五 十 二 万 字 的 在 大 量 调 查 访 谈 基 础 上 写 成 的 大 书, 用 三 言 两 语 给 读 者 灌 输 一 个 结 论, 这 种 武 断 让 人 吃 惊 至 少, 指 控 一 本 读 者 未 有 机 会 阅 读 的 书 歪 曲 事 实 也 显 得 相 当 奇 怪 报 导 不 能 指 出 这 本 书 的 哪 一 页 哪 一 段 哪 一 行 不 是 事 实, 就 作 此 断 言, 简 单 粗 暴, 这 是 一 个 大 报 应 有 的 文 风 吗? 看 了 这 段 说 辞, 她 迟 迟 不 给 孙 迪 纠 错 就 不 再 令 人 困 惑 了 : 一 旦 她 纠 了 错, 她 所 要 求 南 方 周 末 的, 指 出 这 本 书 的 哪 一 页 哪 一 段 哪 一 行 不 是 事 实 不 就 不 证 自 明 了 吗? 显 然, 她 也 并 未 把 今 年 1 月 我 向 她 指 出 的, 她 把 打 死 孙 迪 老 师 的 凶 手 都 张 冠 李 戴 了, 以 及 那 些 孙 老 师 如 何 在 所 谓 我 校 被 殴 打 致 死 的 记 述 也 都 是 不 实 之 词 看 作 是 明 显 的 异 议 我 们 知 道, 文 革 受 难 者 还 曾 受 到 过 其 他 人 的 质 疑, 比 如 有 关 她 母 校 校 长 卞 仲 耘 篇 几 年 前 就 被 她 的 校 友 明 确 指 出 有 多 个 不 实 之 处, 后 来 还 引 起 了 她 们 之 间 的 不 愉 快, 怎 么 能 说 这 本 书 没 有 明 显 的 异 议 呢? 我 还 想 提 醒 她 的 是 : 诸 如 她 在 孙 迪 里 围 绕 孙 迪 毒 打 他 致 死 的, 就 有 这 十 三 红 ( 指 我 校 十 三 位 老 红 卫 兵 ) 这 样 明 确 的 却 是 不 真 实 的 指 控, 若 是 在 美 国, 十 三 红 如 果 起 诉 她 诬 告 陷 害, 她 是 要 吃 官 司 的 在 美 国 生 活 多 年 的 她 应 该 懂 的 五 众 所 周 知, 王 友 琴 虽 然 受 到 了 不 少 如 南 方 周 末 这 类 的 武 断 和 简 单 粗 暴, 但 也 赢 得 过 从 著 名 学 者 到 普 通 百 姓 的 很 多 赞 誉, 比 如 : 亦 虹 女 士 说 : 王 友 琴 代 表 着 揭 露 真 相 的 力 量, 学 术 功 力 深 厚, 处 理 史 料 审 慎 开 放 12

杂 志 的 金 钟 先 生 则 说 : 作 为 出 版 者, 十 年 来, 我 没 有 听 到 一 个 否 定 这 本 书 的 真 实 性 的 意 见, 相 反, 都 是 好 评 当 然, 细 节 的 出 入, 那 是 在 所 难 免 遗 漏 更 不 必 说 不 像 金 钟 先 生 这 样 把 话 说 得 多 少 留 了 些 余 地, 著 名 学 者 余 英 时 和 报 告 文 学 作 家 苏 晓 康 在 为 文 革 受 难 者 作 的 序 里 极 尽 溢 美 之 辞 麦 克 法 夸 尔 教 授 还 经 过 王 友 琴 允 许, 把 1966: 学 生 打 老 师 的 革 命 的 英 文 本 印 进 他 在 哈 佛 大 学 讲 课 用 的 读 本 里 面 从 那 以 后, 这 篇 文 章 就 一 直 被 选 课 的 学 生 阅 读 每 次 都 有 数 百 学 生 选 他 的 课 在 这 样 的 高 度 颂 扬 和 荣 誉 面 前, 有 人 指 出 她 写 的 并 非 都 是 真 相, 甚 至 有 的 叙 述 失 实 得 还 比 较 严 重, 已 经 被 骑 在 老 虎 背 上 的 她 要 想 下 来 的 确 不 是 件 容 易 的 事 如 我 前 面 所 说, 像 她 的 这 种 访 谈 和 实 录, 有 失 实 之 处 是 必 然 的 其 实, 如 果 王 友 琴 对 她 的 书 被 指 正 取 积 极 欢 迎 求 之 不 得 的 态 度, 并 能 及 时 纠 错, 只 会 给 她 加 分 而 不 是 减 分, 她 的 形 象 会 更 加 高 大 六 既 然 她 对 我 的 纠 错 置 之 不 理 不 认 为 我 对 她 的 远 不 仅 仅 是 细 节 的 出 入 的 指 正 是 明 显 的 异 议, 我 该 如 何 做? 奉 行 求 真 求 实 的 史 学 精 神 跟 她 较 真? 抑 或 应 该 看 重 她 的 主 流 和 大 方 向, 维 护 她 的 光 辉 形 象 和 声 誉, 对 孙 迪 之 死 不 再 发 声? 还 是 为 了 避 免 成 为 她 冠 以 的 文 革 事 实 的 否 认 派 而 闭 嘴? 中 国 传 统 史 学 历 来 重 视 史 家 的 修 养, 汉 代 司 马 迁 其 文 直, 其 事 核, 不 虚 美, 不 隐 恶, 故 谓 之 实 录 ; 唐 朝 刘 知 几 在 史 通 中 有 直 书 曲 笔 专 篇, 对 直 书 予 以 表 彰, 对 曲 笔 予 以 无 情 地 鞭 笞 ; 梁 启 超 提 出 史 家 要 有 史 德 史 学 史 识 史 才 西 方 人 则 说, 要 对 历 史 怀 有 敬 意 只 有 历 史 是 一 面 真 实 的 镜 子 而 不 是 哈 哈 镜 时, 我 们 才 能 以 史 为 镜 尊 重 敬 畏 而 不 歪 曲 改 写 历 史 不 仅 是 王 友 琴 那 样 的 文 革 研 究 专 家, 也 是 我 等 这 样 的 草 民 乃 至 全 社 会 都 应 该 持 守 的 底 线 如 果 我 为 了 维 护 王 友 琴 的 声 誉 而 放 弃 维 护 孙 迪 之 死 的 真 相, 我 就 违 背 了 求 真 求 实 的 治 学 精 神, 就 丧 失 了 历 史 的 正 义 13

七 我 毫 不 怀 疑 王 友 琴 费 尽 心 力 写 文 革 受 难 史 正 是 为 了 伸 张 历 史 的 正 义, 我 相 信 她 不 会 愿 意 她 的 书 留 有 瑕 疵, 经 不 起 历 史 的 检 验, 我 宁 愿 相 信 她 是 愿 意 纠 错 的, 只 不 过 尚 未 进 入 程 序 因 此 我 建 议 她 从 核 实 那 些 被 质 疑 的 内 容 做 起, 对 没 有 失 实 的 部 分 勇 敢 坚 持, 对 确 有 失 误 之 处 及 时 纠 错, 既 给 质 疑 者, 更 给 受 难 者 一 个 负 责 任 的 交 代 无 疑, 这 将 是 一 个 繁 琐 的 工 程, 好 在 此 书 主 要 记 述 的 是 中 小 学 领 导 和 教 师 中 的 受 难 者 文 革 初, 目 击 到 这 类 受 难 者 如 何 被 迫 害 致 死 的 见 证 人 很 多, 当 年 年 龄 尚 小 的 中 小 学 生 们 如 今 大 多 数 还 都 健 在, 正 如 王 友 琴 说 : 我 的 书 中 所 写 的 迫 害 监 禁 和 杀 戮, 并 不 是 什 么 无 从 了 解 的 秘 密 1966 年 8 月, 拷 打 虐 杀 是 在 光 天 化 日 之 下 大 张 旗 鼓 地 进 行 的 装 运 尸 体 的 平 板 车 和 卡 车 在 北 京 街 上 开 过, 连 遮 盖 都 没 有, 而 被 杀 害 的 人, 就 是 老 师 同 事 邻 居 甚 至 亲 戚 这 些 暴 行 不 像 文 革 高 层 领 导 人 的 决 策 过 程 或 私 人 生 活 那 样 只 有 很 少 人 能 知 道 长 期 以 来, 在 国 内 做 文 革 专 门 研 究 的 人 不 多, 这 不 仅 因 为 这 不 准 那 不 许, 还 因 为 其 研 究 成 果 不 能 发 表, 不 被 认 可, 也 就 意 味 着 研 究 者 得 不 到 相 应 的 学 术 职 称 及 与 之 相 关 的 一 切, 结 果 文 革 发 生 在 中 国, 文 革 研 究 却 在 西 方 海 外 的 文 革 研 究 者 得 天 独 厚, 充 分 享 有 思 想 言 论 出 版 交 流 的 自 由, 没 有 禁 区 和 障 碍, 更 没 有 风 险 和 后 顾 之 忧, 在 如 此 宽 松 的 学 术 环 境 下 作 研 究 就 更 应 注 重 学 术 规 范 和 学 者 风 范, 不 辜 负 已 有 的 荣 誉 收 集 核 实 记 录 历 史 不 仅 是 历 史 学 者 的 本 分, 也 是 我 们 每 个 文 革 人 的 责 无 旁 贷 和 不 容 回 避 的 历 史 的 和 道 义 的 责 任, 无 数 真 实 的 个 案 才 能 构 成 文 革 历 史 的 宏 观 叙 述 希 望 所 有 知 情 者 能 提 供 更 多 的 资 料, 以 补 充 核 实 修 正 文 革 受 难 者, 这 不 仅 是 帮 助 王 友 琴, 更 是 帮 助 历 史 和 我 们 自 己 超 链 : 王 友 琴 : 文 革 受 难 者 之 孙 迪 篇 :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91c827c0102v5gf.html 14

校 史 合 肥 市 第 六 中 学 校 史 关 于 文 革 中 的 记 忆 王 逸 伦 编 辑 本 文 编 者 按 : 合 肥 市 第 六 中 学, 是 一 所 安 徽 省 的 省 级 重 点 中 学 它 始 建 于 1954 年, 今 年 是 它 的 六 十 周 年 校 庆 同 很 多 历 史 悠 久 的 学 校 一 样, 合 肥 六 中 也 经 历 了 苦 难 的 文 革 岁 月 作 为 这 所 名 校 的 校 友, 一 位 在 读 的 大 学 生, 我 没 有 什 么 能 力 去 收 集 文 革 资 料, 谨 将 本 校 校 史 中 有 关 文 革 的 大 事 记 和 少 数 当 事 人 的 回 忆 摘 录 下 来, 投 于 记 忆, 立 此 存 照, 供 有 心 人 的 参 考 与 研 究 倘 能 为 国 人 梦 寐 以 求 的 文 革 博 物 馆 贡 献 绵 薄, 余 心 足 矣 六 中 当 年 名 向 阳 1969 年 秋, 文 革 渐 渐 由 停 课 闹 革 命 转 向 复 课 闹 革 命 金 科 (74 届 校 友 ) 终 于 得 以 从 待 了 整 整 七 年 的 小 学 毕 业 出 来, 按 就 近 入 学 的 原 则 进 入 复 校 伊 始 的 合 肥 六 中 (1964 年 停 止 招 收 高 中 生 ) 那 时 的 六 中, 有 一 个 非 常 文 革 化 的 名 字 : 向 阳 中 学 文 革 之 中, 时 兴 工 人 阶 级 领 导 一 切, 大 中 小 学 校 都 要 派 驻 工 人 宣 传 队 六 中 的 驻 校 工 宣 队 来 自 合 肥 农 药 厂, 当 年 六 中 的 校 名 的 全 称 为 合 肥 农 药 厂 向 阳 中 学 而 合 肥 六 中 的 校 名 则 是 在 1971 年 恢 复 的, 后 来 再 未 变 过 文 革 中, 合 肥 晶 体 管 厂 合 肥 橡 胶 厂 也 曾 先 后 派 工 宣 队 进 驻 过 六 中, 但 都 没 有 再 在 校 名 前 冠 以 厂 名 了 那 时 的 学 校 仿 照 军 队 的 编 制, 班 级 称 作 排, 三 四 个 排 为 一 个 连, 学 校 则 称 为 团 金 科 在 6 连 17 排 当 时 全 校 共 有 7 个 连 23 个 排, 算 起 来, 那 时 的 六 中 的 学 生 有 一 千 多 人 然 而, 文 革 的 第 一 波 高 潮 已 经 过 去, 金 科 毕 竟 没 有 遇 见 那 太 阳 最 最 红 的 年 代 15

读 书 无 用 正 猖 狂 1966 年 5 月 16 日, 中 共 中 央 发 出 中 共 中 央 关 于 进 行 无 产 阶 级 文 化 大 革 命 的 决 定, 史 称 五 一 六 通 知 据 校 史 大 事 记 载,6 月, 根 据 教 育 部 的 通 知, 六 中 停 止 了 期 中 考 试 ( 原 文 如 此 ), 改 为 民 主 测 定 成 绩 7 月 到 8 月, 停 止 招 生, 不 放 暑 假, 师 生 留 校 参 加 文 化 大 革 命, 学 生 开 始 贴 教 师 的 大 字 报, 在 教 师 中 揪 斗 牛 鬼 蛇 神, 并 在 校 内 外 扫 四 旧, 图 书 室 损 失 严 重 在 校 史 开 篇 的 综 述 中, 关 于 文 革 中 的 打 砸 抢, 有 这 么 一 段 叙 述 : 1966 年, 学 生 开 始 扫 四 旧, 图 书 室 首 先 遭 受 严 重 损 失 1967 年 2 月, 造 反 派 夺 权 后, 学 校 处 于 无 政 府 状 态 图 书 室 仪 器 室 保 管 室 和 校 长 室, 都 不 止 一 次 遭 到 打 砸 抢 大 批 图 书 被 造 反 学 生 拉 到 废 品 站 卖 掉, 广 播 器 材 被 抢 去 作 打 派 仗 的 工 具, 门 窗 桌 椅 大 部 分 被 砸 坏 日 出 江 花 红 胜 火 据 大 事 记 记 载 : 1966 年 9 月 中 央 文 革 小 组 决 定 : 放 假 半 年, 停 课 闹 革 命, 学 校 党 支 部 在 学 生 中 成 立 红 卫 兵 总 部, 在 教 职 工 中 成 立 五 保 卫 组 织 10-11 月, 师 生 中 成 立 造 反 组 织, 开 始 批 判 学 校 领 导 的 资 产 阶 级 反 动 路 线 1967 年 1 月 26 日, 省 市 委 被 夺 权 2 月, 学 校 造 反 夺 权, 原 党 政 领 导 靠 边 站, 红 总 和 五 保 卫 组 织 被 造 反 派 勒 令 解 散 围 绕 夺 权, 学 校 教 师 出 现 G P 两 派, 三 个 组 织 (G 派 : 八 二 七,P 派 : 求 真 理 和 三 二 九 ) 据 当 时 的 教 导 主 任 盛 芳 青 回 忆 : 1966 年 秋 季 开 始, 停 课 闹 革 命, 校 内 师 生 纷 纷 成 立 造 反 组 织 当 时 合 肥 人 对 文 化 大 革 命 有 G P 两 派 (G 派 : 安 徽 省 革 委 会 好 极 了 ;P 派 : 安 徽 省 革 委 会 好 个 屁 ), 我 校 师 生 中 也 有 G P 两 派 他 们 或 在 校 内 互 贴 大 字 报, 打 派 仗, 批 斗 学 校 领 导 和 教 师, 把 那 些 有 历 史 或 者 其 他 问 题 的 人 称 为 牛 鬼 蛇 神, 统 统 关 进 牛 棚, 逐 个 批 斗, 或 者 组 织 去 外 地 串 联 我 当 时 在 学 校 虽 然 受 到 学 生 大 字 报 的 批 判, 但 既 不 是 当 权 派, 也 不 是 牛 鬼 蛇 神, 所 以 仍 要 我 负 责 红 卫 兵 接 待 站 工 作, 接 待 外 地 来 合 肥 串 联 的 红 卫 兵, 安 排 他 们 的 吃 住 16

1967 年 春, 随 着 全 国 各 地 夺 权 浪 潮 的 兴 起, 我 校 也 被 造 反 派 夺 权, 领 导 靠 边 我 也 参 加 了 一 个 造 反 组 织 当 时 我 校 教 师 中 有 三 个 组 织,G 派 一 个,P 派 两 个 又 据 时 任 学 校 团 委 书 记 的 吕 厚 芳 回 忆 (1957-1969 任 校 团 委 书 记 ): 1966 年 文 化 大 革 命 开 始 四 清 运 动 学 校 没 怎 么 搞, 就 查 个 食 堂 文 革 开 始 时, 工 宣 队 进 驻, 各 单 位 抽 调 来 的 当 时 的 组 长 董 春 龙, 找 重 点 人 ( 即 审 查 对 象 ), 后 来 看 不 对 了, 不 搞 了 但 是 学 生 开 始 造 反 了 学 校 北 面 的 工 学 院 ( 合 工 大 ) 大 喇 叭 天 天 叫 学 生 开 始 八 二 七 串 联, 我 们 不 让 学 生 进 校 串 联 六 中 学 生 ( 此 时 是 初 中 生 ) 开 始 自 发 写 大 字 报, 批 判 教 师, 三 (3) 班 的 一 个 学 生 是 P 派 头 子 六 中 是 七 七 红 暴 派, 三 中 是 八 八 红 暴 派 我 们 是 作 为 保 皇 派 被 批 斗 学 生 夺 权, 剪 女 教 师 头 发, 我 也 在 大 街 上 被 剪 头 发 了 他 们 说 我 是 镇 压 学 生 运 动 的 刽 子 手 我 还 被 戴 高 帽 子 游 街, 作 为 走 资 派 在 食 堂 帮 厨 游 街 的 时 候, 工 作 组 领 着 戴 高 帽 的 走 在 前 面, 我 走 在 后 面 我 天 天 上 班 学 生 把 党 支 部 抄 掉 了, 把 校 长 室 的 公 章 拿 走 了 教 师 是 G 派, 学 生 是 P 派, 搞 得 很 厉 害 大 联 合 的 时 候, 让 我 搞 学 生 指 导 员, 我 没 干 了 学 生 搞 专 政 队, 把 一 个 老 师 搞 死 了 关 于 批 斗 老 师, 在 校 史 综 述 中 这 样 描 述 : 到 1967 年 下 半 年,90% 以 上 教 师 受 到 大 字 报 点 名 批 判, 先 后 被 揪 斗 的 教 职 工 达 15 人, 他 们 有 的 被 抄 家, 有 的 被 关 进 牛 棚 外 语 教 师 胡 益 咸 ( 李 鸿 章 的 孙 女 婿 ) 被 迫 服 毒 自 杀, 语 文 教 师 袁 家 芝 ( 袁 世 凯 孙 女 ) 在 被 抄 家 和 揪 斗 后, 生 病 死 亡 八 八 惨 案 枪 声 急 校 史 多 处 提 及 了 1967 年 8 月 8 日 发 生 在 合 肥 的 一 次 武 斗, 但 是 都 只 是 极 其 简 略 地 作 了 叙 述 大 事 记 在 1967 年 中 的 记 录 如 下 : 1967 年 5 至 7 月, 社 会 上 两 派 斗 争 愈 演 愈 烈, 开 始 不 断 武 斗, 教 职 工 开 始 离 校, 部 分 住 校 教 职 工, 不 分 派 别 自 发 组 织 护 校, 防 止 五 湖 四 海 ( 传 说 中 社 会 盗 窃 破 坏 团 伙 ) 搞 打 砸 抢 8 月 8 日, 两 派 在 我 校 和 六 安 路 小 学 之 间 发 生 武 斗, 双 方 用 机 枪 步 枪 对 射 达 一 个 小 时, 死 伤 多 人, 后 称 为 八 八 事 件 八 八 事 件 后, 大 部 分 教 职 工 撤 离 学 校 17

据 教 导 主 任 盛 芳 青 回 忆 : 1967 年 8 月 8 日 下 午, 在 我 住 的 六 中 宿 舍 楼 与 马 路 对 面 的 六 安 路 小 学 教 学 楼,G P 两 派 展 开 枪 战 从 此 教 师 都 跑 了, 不 敢 住 在 校 园 里 我 则 去 公 安 厅 的 弟 弟 家 避 难, 可 公 安 厅 也 不 安 全, 因 为 造 反 派 要 去 公 安 厅 抢 军 械 库, 我 只 好 带 着 妻 儿 去 了 农 村 老 家 在 校 史 第 81 页, 关 于 六 十 年 来 校 园 基 本 建 设 这 部 分 内 容 中, 对 这 件 事 的 相 关 记 载 如 下 : 新 建 两 幢 二 层 教 师 宿 舍 楼, 被 造 反 派 抢 作 武 斗 据 点 8 月 8 日, 合 肥 G 派 P 派 两 大 对 立 的 造 反 组 织 在 此 一 度 发 生 激 烈 枪 战, 造 成 多 人 伤 亡 硝 烟 散 后, 该 宿 舍 楼 北 墙 留 下 累 累 弹 痕 除 此 三 处 之 外, 便 没 有 进 一 步 的 叙 述 了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大 事 记 中 说 了, 参 加 这 次 武 斗 的 是 社 会 上 的 两 派, 并 没 有 说 是 否 有 六 中 的 师 生 参 与 考 虑 到 武 斗 的 参 与 者 通 常 是 年 轻 人, 包 括 大 学 生 高 中 生, 甚 至 是 初 中 生 与 小 学 生, 不 能 排 除 有 六 中 学 生 参 与 的 可 能, 这 还 需 要 进 一 步 的 调 查 不 过, 仅 仅 从 大 事 记 的 对 射 一 小 时 和 基 本 建 设 中 提 及 的 累 累 弹 痕 来 看, 这 场 武 斗 还 是 相 当 激 烈 的 至 于 多 人 伤 亡 到 底 是 几 人 伤, 几 人 亡, 还 有 待 于 进 一 步 调 查 学 到 头 来 滚 下 乡 在 成 为 向 阳 中 学 之 前, 合 肥 六 中 曾 经 被 勒 令 迁 到 乡 下 据 大 事 记 记 载 : 1968 年 10 月 下 旬 至 11 月 上 旬,66 67 68 三 届 初 中 毕 业 生 下 放 长 丰 县 农 村 插 队 落 户 11 月, 市 革 委 会 决 定 : 合 肥 六 中 下 迁 长 丰 县 农 村, 分 点 办 学 同 月 选 定 孔 店 曹 庵 徐 苗 三 个 办 学 点 1969 年 1 月 18 日, 下 迁 师 生 开 赴 长 丰 县 三 个 办 学 点, 学 校 留 守 人 员 继 续 分 校 产 和 办 理 运 输 然 而 这 绝 不 仅 仅 是 搬 家 这 么 简 单 此 次 下 迁, 有 教 师 83 人 ( 这 批 人 后 来 最 终 回 到 六 中 的 只 寥 寥 数 人 ), 同 时 将 残 存 的 教 学 生 活 设 备 器 材 一 分 为 三, 运 到 三 地 教 导 主 任 盛 芳 青 回 忆 : 六 中 曾 是 市 科 技 学 校, 图 书 仪 器 实 验 设 备 都 很 好, 当 时 三 个 校 长 分 到 三 个 办 学 点, 只 好 由 我 主 持 分 家 许 多 东 西 都 一 分 为 三, 18

搞 得 不 配 套, 另 外 在 运 输 中 损 失 损 坏, 实 在 可 惜 记 得 有 一 天 在 操 场 摆 着 80 多 个 橱 柜 分 给 三 个 点 运 走, 被 军 代 表 看 到, 问 这 是 干 什 么? 我 说, 这 些 运 下 去 是 装 图 书 仪 器 的 他 很 生 气 地 说, 农 村 学 校, 可 以 在 田 间 地 头 上 课, 在 树 上 挂 块 黑 板 就 行 了 谁 叫 你 们 下 去 还 搞 修 正 主 义 那 一 套? 在 分 家 期 间, 柜 床 桌 椅 图 书 仪 器, 有 的 被 私 分, 有 的 在 运 输 中 损 坏, 有 的 被 农 村 干 部 群 众 拿 走 这 样 一 个 拥 有 近 5 万 册 图 书,10 多 万 元 仪 器, 教 学 设 备 齐 全 的 六 中, 除 了 剩 下 几 幢 没 有 门 窗 的 破 房 外, 其 他 已 经 荡 然 无 存 长 丰 县 各 教 学 点 的 办 学 环 境 极 其 简 陋, 给 当 事 人 留 下 了 难 以 忘 却 的 记 忆 据 当 时 曾 在 长 丰 县 曹 庵 办 学 点 就 读 的 校 友 黄 同 文 回 忆 : 学 校 条 件 远 不 如 我 们 上 初 中 的 学 校, 十 几 排 很 旧 的 瓦 房, 教 室 与 教 室 之 间 靠 碎 砖 瓦 片 铺 成 的 小 路 连 接 那 时 学 校 还 没 有 电, 晚 上 自 习 只 能 靠 几 盏 汽 油 灯 照 明 也 没 有 自 来 水 的 概 念, 吃 水 用 水 全 靠 一 口 机 井, 用 辘 轳 摇 着 一 桶 一 桶 往 上 提 水 最 怕 的 是 冬 天, 一 旦 房 屋 的 玻 璃 碎 了, 也 只 能 用 报 纸 糊 上, 否 则, 只 能 任 凭 北 风 呼 呼 往 里 钻 寝 室 就 更 糟 糕 一 些,40 多 名 男 生 挤 在 一 间 大 寝 室 里, 睡 的 是 双 层 架 子 床 深 更 半 夜 的 时 候, 什 么 声 音 都 有, 磨 牙 的, 说 梦 话 的, 打 呼 噜 的, 但 同 学 们 从 来 不 讲 究 学 习 条 件 和 环 境, 也 没 有 什 么 差 与 不 差 的 攀 比, 大 家 都 认 真 学 习 着 由 于 仓 促 成 行, 违 背 规 律, 下 迁 运 动 自 1968 年 始, 第 二 年 就 草 草 结 束 1969 年 5 6 月, 下 迁 的 学 生 全 部 倒 流 回 城, 并 公 开 反 对 城 市 中 学 下 迁 的 错 误 做 法 结 果, 市 革 委 会 在 7 8 月 份, 先 后 在 长 丰 淮 北 召 开 下 迁 会 议, 对 反 对 下 迁 的 干 部 和 教 师 进 行 批 判 和 处 分 10 月, 市 革 委 会 强 令 将 所 有 下 迁 教 职 工 的 户 口 工 资 粮 油 等 五 大 关 系 迁 到 农 村, 留 守 人 员 撤 离 而 在 这 年 5 月, 合 肥 农 药 厂 已 经 接 管 校 舍, 秋 季 便 办 了 向 阳 中 学 至 于 后 面 的 事, 盛 芳 青 说 : 我 当 时 是 六 级 教 师, 月 工 资 66 元, 迁 到 农 村 后 因 为 地 区 差, 只 拿 64 元 当 时 对 反 对 下 迁 教 师 采 取 高 压 政 策, 我 校 教 师 江 云, 就 因 为 反 对 下 迁 被 开 除 公 职 但 错 误 的 东 西 是 不 可 能 被 人 接 受 的, 全 省 各 市 反 对 下 迁 的 浪 潮 风 起 云 涌 1973 年 6 月, 各 市 代 表 在 我 校 开 会, 然 后 去 稻 香 楼 与 省 革 委 会 领 导 进 行 了 面 对 面 的 斗 争 接 待 我 们 最 多 的 是 当 时 的 政 工 组 长 潘 启 奇, 我 们 背 后 也 有 老 干 部 支 持, 如 合 肥 市 老 市 委 书 记 杨 效 春 教 育 厅 长 杨 峰 中 教 处 长 王 世 杰 等 他 们 要 求 下 迁 教 师 能 争 取 逐 步 回 城 就 可 以 了, 不 能 一 哄 而 散 而 影 19

响 到 农 村 已 办 起 来 的 学 校 经 过 两 个 多 月 的 斗 争, 上 级 终 于 承 认 下 迁 的 大 方 向 是 错 误 的, 同 意 下 迁 教 师 逐 年 回 城 六 中 下 迁 去 长 丰 的 三 个 办 学 点, 以 我 所 在 的 曹 庵 公 社 教 学 点 出 的 人 才 最 多 我 们 招 的 高 中 班 学 生 有 很 多 复 员 军 人, 他 们 素 质 好, 学 习 努 力, 仅 1973 1974 届 就 有 15 人 考 上 大 学 据 我 所 知, 那 几 年 由 曹 庵 出 来 的 学 生 不 少 人 成 了 公 务 员 或 领 导 干 部, 如 中 央 党 校 函 授 部 主 任 黄 士 安, 合 肥 市 市 委 副 书 记 市 人 大 主 任 黄 同 文, 市 政 府 发 言 人 高 晓 光 等 等 我 是 1975 年 7 月 上 调 回 城 的 当 时 市 里 规 定, 下 迁 回 城 的 教 师 不 准 回 到 原 校, 怕 他 们 继 续 搞 派 系, 继 续 两 派 斗 争 我 分 配 到 合 肥 十 五 中, 任 教 革 组 长 1978 年 暑 假, 六 中 定 为 市 重 点 学 校, 温 校 长 要 我, 我 才 回 到 了 六 中 艰 难 困 顿 办 教 育 文 革 时 期, 教 育 成 了 学 校 最 大 的 难 事 如 何 在 混 乱 中 想 方 设 法 办 教 育, 成 了 对 学 校 最 大 的 考 验 1970 年, 在 农 药 厂 的 大 力 支 援 下, 学 校 虽 然 逐 步 得 到 恢 复, 但 由 于 把 阶 级 斗 争 作 为 主 课, 大 搞 开 门 办 学, 组 织 学 生 学 工 学 农 学 军, 参 加 三 大 革 命 运 动, 使 学 生 文 化 课 学 习 受 到 严 重 影 响 ( 见 校 史 综 述 ) 这 样 的 情 况, 直 到 温 桢 一 来 到 向 阳 中 学 作 校 长, 才 有 所 改 变 温 桢 一 是 1970 年 从 部 队 转 业 来 的 合 肥 他 来 的 时 候, 大 批 判 还 没 有 结 束, 好 些 领 导 都 被 下 放 到 了 五 七 干 校 批 判 合 肥 的 三 家 村 的 时 候, 他 也 算 是 三 家 村 的 一 个, 大 字 报 不 得 了 他 回 忆 当 时 的 教 学, 说 : 1970 年 我 从 干 校 调 到 六 中 我 不 懂 教 育, 依 靠 老 师, 学 生 也 很 好 我 倡 导 学 生 做 好 事, 不 做 坏 事, 不 偷 不 抢, 搞 学 习 那 时 候 没 人 敢 提 学 习 我 那 时 候, 抓 教 育 抓 体 育, 六 中 奖 状 都 贴 满 了 反 革 命 右 派 参 加 过 反 动 组 织 的, 别 的 人 不 敢 要, 我 要, 要 到 六 中 当 老 师 我 很 重 视 文 化 体 系, 所 以 老 师 只 要 有 才, 有 点 小 毛 病 我 都 不 在 乎 关 于 当 时 六 中 的 老 师, 英 语 老 师 李 大 中 是 这 样 说 的 : 当 时 合 师 院 来 到 中 学 的 一 批 大 学 教 师, 水 平 很 高, 教 课 生 动 ; 中 学 下 迁 回 来 的 一 批 老 师, 当 班 主 任 教 学 有 方 ; 一 批 刚 毕 业 于 清 华 北 大 安 大 安 农 合 师 院 等 大 学 的 年 轻 教 师, 很 20

亲 近 学 生 我 们 有 很 多 好 老 师 对 此,74 届 校 友 金 科 的 回 忆 可 以 佐 证 : 教 我 们 的 老 师 大 多 原 来 是 教 大 学 的, 主 要 来 自 合 肥 师 范 学 院 据 说 是 文 革 当 中 合 肥 学 院 解 体 之 后, 一 部 分 教 师 下 放 到 中 学 里 来 这 样 的 老 师 教 我 们 这 样 的 学 生 显 然 大 材 小 用 了 老 师 多 很 年 轻, 课 讲 得 也 很 精 彩, 在 那 样 纷 乱 的 岁 月 里, 能 够 在 中 学 的 校 园 里 聆 听 知 识 渊 博 才 华 横 溢 的 大 学 老 师 讲 课, 现 在 想 来, 可 真 是 一 种 奢 侈 了 不 过, 金 科 也 说 道 : 老 师 虽 好, 但 作 为 学 生 的 我 们 正 值 少 不 更 事 的 年 龄, 又 受 到 文 革 中 造 反 有 理, 斗 争 哲 学 的 种 种 毒 害, 同 学 间 相 互 斗 殴, 甚 至 有 学 生 公 开 打 骂 老 师 的 事 情 在 相 当 长 的 一 段 时 间 里, 校 园 里 也 是 无 法 无 天, 混 乱 不 堪 后 来, 这 种 无 法 无 天 混 乱 不 堪 的 状 况 大 为 改 观, 应 当 归 功 于 上 面 派 来 的 校 领 导, 一 位 刚 从 合 肥 市 委 解 放 出 来 的 老 干 部 温 桢 一 他 到 任 后, 大 刀 阔 斧 地 拨 乱 改 正, 使 校 园 面 貌 和 校 风 校 纪 发 生 了 显 著 变 化 温 桢 一 治 校 严 厉 在 校 园 里 是 很 有 名 的 不 仅 大 会 小 会, 他 要 时 常 训 话, 反 复 强 调 严 肃 校 风 校 纪 他 还 身 体 力 行, 爱 管 闲 事 他 时 常 早 早 地 就 站 在 学 校 大 门 口, 专 门 抓 上 学 迟 到 的 学 生 那 时 校 风 之 严, 金 科 说 了 这 样 一 件 事 : 迄 今 为 止, 我 平 生 所 写 下 的 唯 一 一 份 检 查, 就 是 在 合 肥 六 中 当 学 生 时 写 下 的 那 是 在 读 初 中 二 年 级 时, 讨 论 发 展 我 入 团 之 前, 一 位 老 师 找 我 谈 话 说 我 作 为 一 排 之 长, 带 头 追 求 腐 朽 堕 落 的 资 产 阶 级 生 活 方 式 留 分 头, 穿 皮 鞋, 着 小 钢 裤 ( 一 种 当 时 上 海 产 的 裤 腿 较 细 的 裤 子 ), 影 响 不 好 想 要 入 团, 必 须 先 写 出 书 面 检 查, 否 则 难 以 通 过 温 桢 一 对 于 自 己 的 严 厉, 也 说 : 我 治 理 学 校, 德 智 体 发 展, 德 育 第 一 条 我 自 己 带 头 做, 作 表 率 比 如 看 运 动 会, 我 要 大 家 带 凳 子, 这 样 砖 头 瓦 片 就 没 有 了 下 雨 我 就 在 那 坐 着, 学 生 秩 序 也 很 好 有 女 学 生 摘 冬 青 树 叶 子, 我 教 育 她 : 头 发 拔 一 根 没 关 系, 可 是 拔 多 了 就 成 了 秃 子 了 结 果 有 人 谣 传 我 拔 学 生 头 发 我 干 记 者 出 身, 干 什 么 都 要 自 己 看, 不 相 信 道 听 途 说 有 一 次 冬 天 跑 步, 我 发 现 一 个 同 学 穿 单 裤, 一 个 老 师 说 他 家 庭 困 难, 我 就 让 总 务 主 任 买 了 棉 裤, 让 班 主 任 夜 里 偷 偷 送 到 他 家 ( 怕 别 人 知 道 后 都 找 到 我 要 棉 裤 ) 老 师 给 学 生 写 评 语, 写 错 别 字, 我 善 意 地 批 评 他 文 革 之 中, 似 乎 只 能 做 做 这 样 的 小 事 虽 然 这 些 看 上 去 只 是 小 事, 然 而 一 校 21

之 长, 天 天 月 月 年 年, 身 体 力 行 做 这 样 的 事, 并 且 由 此 把 学 校 管 理 的 越 来 越 好, 不 得 不 说 是 非 常 不 容 易 的 那 时 学 校 将 阶 级 斗 争 作 为 一 门 主 课, 开 门 办 学, 不 断 组 织 学 生 去 工 厂 农 村 部 队 参 加 所 谓 的 三 大 革 命 金 科 他 们 曾 经 学 习 解 放 军, 进 行 长 途 野 营 拉 练 无 论 师 生, 背 着 背 包, 不 舍 昼 夜, 风 雨 无 阻, 竟 然 绕 着 巢 湖 走 了 一 圈 另 外, 还 有 不 计 其 数 的 集 会 游 行 文 体 表 演 忆 苦 思 甜 等 等 社 会 活 动 去 的 最 远 的, 是 去 南 京 参 观 学 习, 在 澡 堂 里 住 了 一 夜 而 大 量 参 加 这 些 活 动, 当 时 金 科 并 没 有 觉 得 苦, 更 未 意 识 到 是 对 时 间 和 生 命 的 一 种 荒 废, 反 而 觉 得 十 分 有 趣 真 是 把 心 都 玩 野 了 不 过 在 合 肥 六 中 期 间, 他 们 也 曾 有 过 一 段 时 间 有 学 习 压 力 那 是 进 入 高 中 之 后, 邓 小 平 复 出, 进 行 全 面 整 顿, 开 始 抓 教 育 质 量 合 肥 六 中 紧 紧 跟 上, 张 榜 公 布 学 生 考 试 成 绩 这 一 做 法 立 竿 见 影, 一 下 使 得 他 们 紧 张 起 来, 也 用 功 起 来 不 少 同 学 脱 颖 而 出, 显 露 读 书 才 华 那 时 学 校 也 开 始 恢 复 评 选 三 好 学 生 了, 不 再 评 选 做 毛 主 席 的 五 好 战 士 了 评 选 五 好 战 士 的 重 要 标 准 是 看 学 生 走 出 课 堂 进 行 三 大 革 命 实 践 活 动 中 的 表 现 ; 评 选 三 好 学 生 的 重 要 标 准, 则 是 考 试 成 绩 要 在 班 上 名 列 前 茅 然 而, 这 一 行 之 有 效 的 做 法 也 极 为 短 暂, 大 概 前 前 后 后 实 行 过 一 年 左 右 吧 随 着 全 国 各 大 报 纸 突 然 鼓 吹 白 卷 英 雄 张 铁 生, 宣 传 北 京 一 位 名 叫 黄 帅 的 小 学 生 的 信 和 日 记, 而 旋 即 夭 折 全 国 教 育 战 线 都 掀 起 了 一 股 批 判 智 育 第 一 师 道 尊 严 和 反 回 潮 反 复 辟 的 浪 潮 据 金 科 回 忆 : 六 中 也 出 现 过 由 本 届 一 些 女 生 公 开 署 名 的 大 字 报, 批 判 学 校 这 种 复 辟 资 本 主 义 教 育 的 考 试 制 度 这 一 时 期, 教 师 不 敢 教, 学 生 不 愿 学, 教 学 质 量 严 重 下 降 在 恢 复 高 考 后 的 前 两 年, 当 年 考 试 成 绩 不 错 的 同 学, 几 乎 全 都 考 上 了 各 类 大 学 本 科 院 校, 约 占 金 科 那 届 高 中 毕 业 生 的 四 分 之 一 而 他 所 在 的 一 班, 竟 然 有 一 半 的 同 学 考 上 了 大 学 本 科 这 个 比 例 是 相 当 惊 人 的 要 知 道, 十 年 浩 劫 之 后 的 1977 年 与 1978 年 的 高 考 中, 本 科 生 的 录 取 率 只 有 百 分 之 二 左 右! 而 且 他 们 那 届 同 学 还 多 是 以 农 村 知 青 的 身 份 报 考 大 学 的 由 此 可 见, 当 年 六 中 在 文 革 之 中, 重 抓 教 学 质 量 的 功 劳 现 在 想 起 来, 金 科 也 不 禁 感 慨, 这 是 怎 样 的 一 种 人 生 的 幸 运 啊! 而 今 迈 步 从 头 跃 22

1976 年 10 月, 四 人 帮 被 粉 碎, 文 革 终 于 结 束 1977 年 六 中 以 良 好 的 环 境 与 校 风, 优 秀 的 高 考 成 绩 和 体 育 成 绩, 赢 得 了 全 市 好 评 这 年 冬, 学 校 先 后 被 评 为 市 和 省 教 育 革 命 红 旗 单 位 1978 年 2 月, 学 校 根 据 上 级 规 定 撤 销 革 命 委 员 会 和 三 大 组, 实 行 支 部 领 导 下 的 校 长 分 工 责 任 制, 恢 复 校 长 教 导 主 任 总 务 主 任 名 称 6 月, 合 肥 六 中 被 评 为 市 重 点 中 学 7 月, 农 药 厂 工 宣 队 离 校 在 拨 乱 反 正 的 大 环 境 下, 合 肥 六 中 终 于 能 够 发 挥 自 身 优 势, 大 踏 步 地 向 前 迈 进 了 而 自 此, 合 肥 六 中 的 文 革 记 忆 也 就 告 一 段 落 了 本 文 编 者 的 话 : 文 革 过 去 已 经 48 载, 我 的 母 校 不 幸 也 有 这 么 一 段 文 革 记 忆 批 判 武 斗 揪 斗 教 师 下 迁 向 阳 艰 难 办 学, 该 有 的, 似 乎 我 的 母 校 也 都 有 可 是, 这 真 的 是 应 该 有 的 吗? 如 果 没 有 这 如 地 狱 般 的 十 年 浩 劫, 我 的 母 校 是 不 是 应 该 有 更 多 的 芬 芳 桃 李 呢? 这 一 切, 值 得 我 们 时 刻 铭 记 同 时, 我 只 是 从 校 史 中 得 到 这 么 一 点 点 相 关 资 料, 而 这 些 故 事, 是 我 在 上 学 期 间 从 未 听 说 过 的 仅 仅 四 十 八 载, 这 些 宝 贵 的 历 史 却 比 那 沉 睡 千 年 的 秦 皇 汉 武 埋 藏 得 更 深, 这 是 我 必 须 严 肃 认 真 反 思 的 不 仅 仅 反 思 文 革 中 人 们 为 何 互 相 残 杀, 不 仅 仅 反 思 文 革 中 人 们 为 何 封 建 迷 信, 更 要 反 思 我 们 自 己, 是 否 还 带 有 迷 信 的 思 想, 是 否 已 经 忘 记 历 史 的 教 训 立 此 存 照, 以 昭 后 人 我 们 的 前 辈 用 自 己 的 心 血 留 住 历 史, 而 我 们 新 一 代 的 年 轻 人, 又 怎 能 把 这 些 宝 贵 的 资 料 丢 在 一 旁 不 仅 仅 是 记 录 历 史, 更 应 该 分 析 历 史, 评 判 历 史, 得 出 我 们 自 己 的 结 论 23

述 往 书 声 琅 琅 培 元 小 学 拾 英 刘 海 鸥 一 开 学 开 学 了 口 试 1953 年 开 始 实 行 七 岁 入 学 的 制 度 我 差 几 个 月 不 到 七 岁, 妈 妈 带 着 我 不 知 跑 了 多 少 个 小 学, 都 不 收 后 来 有 人 说 私 立 培 元 小 学 可 能 收 上 培 元 小 学 是 要 经 过 面 试 的 面 试 那 天, 六 年 级 的 大 姐 姐 ( 那 时 感 觉 她 们 真 是 高 大 ) 带 我 到 阅 览 室 等 待 就 是 里 院 二 层 小 楼 楼 下 左 手 第 二 间 屋 子 里 已 经 坐 着 一 圈 小 朋 友 我 这 个 人 不 安 分, 坐 在 椅 子 上, 翘 起 椅 子 的 两 个 后 腿, 谁 知 那 是 折 叠 椅, 这 么 一 折 腾, 椅 子 自 己 恢 复 折 叠 状 态 我 趴 在 地 上, 椅 子 压 在 身 上 大 姐 姐 忍 住 笑 把 我 扶 起 来 我 一 脸 尴 尬, 心 想, 完 了, 学 校 一 定 不 会 收 我 了 口 试 就 在 校 长 室, 是 王 景 英 老 师 主 持 她 问 道, 你 有 几 个 兄 弟 姐 妹, 我 说 : 有 一 个 姐 姐 两 个 妹 妹 犹 豫 了 一 会 儿 又 加 上 一 句, 还 有 一 个 二 哥, 但 是 不 是 妈 妈 生 的 那 阵 有 个 堂 哥 住 在 我 家, 我 搞 不 清 和 他 的 关 系, 只 知 道 喊 他 二 哥 王 老 师 问 : 不 是 你 妈 妈 生 的, 是 谁 生 的? 我 迷 惑 起 来, 仍 坚 持 道 : 反 正 不 是 我 妈 妈 生 的 我 妈 妈 趴 在 窗 外 隔 着 一 层 窗 户 纸 听 着, 那 个 急 呀 等 我 一 出 去, 她 说 : 你 根 本 不 应 该 提 那 个 二 哥 我 想, 这 次 彻 底 完 了, 我 上 不 了 小 学 了 但 是 培 元 收 了 我! 文 明 启 蒙 没 上 学 之 前, 在 家 里 野 惯 了, 和 院 子 里 胡 同 里 的 小 孩 学 了 很 多 骂 人 的 话 开 学 第 一 天 的 中 午, 我 在 校 园 里 转, 看 见 班 上 两 个 文 文 雅 雅 的 女 孩 在 玩 压 板, 我 走 上 前 去, 让 她 们 下 来, 我 要 玩 两 个 女 孩 不 肯, 我 开 口 便 骂 : ( 太 难 听 了 不 能 写 ) 女 孩 说 : 你 骂 人, 我 们 告 先 生 去 就 跑 开 了 我 一 个 人 坐 在 压 24

板 上, 心 里 忐 忑 着, 怕 先 生 来 说 我 一 会 儿, 其 中 那 个 满 头 卷 毛, 一 只 胳 臂 打 着 石 膏 吊 在 胸 前 的 女 孩 跑 来 说 : 你 妈 妈 来 看 你 了, 我 们 向 你 妈 妈 告 状 了 这 比 告 诉 老 师 好, 我 稍 稍 放 了 心 因 为 是 第 一 天 开 学, 妈 妈 趁 午 休 时 间 来 看 看 我 是 否 一 切 都 好 妈 妈 问 : 小 朋 友 说 你 骂 人 了, 骂 什 么 了? 我 避 重 就 轻 地 支 吾 道 : 他 妈 的 六 岁 半, 已 经 知 道 什 么 骂 人 话 最 难 听, 什 么 次 之 妈 妈 相 信 了, 说 了 我 几 句 我 发 誓, 小 学 六 年 就 骂 过 这 一 次 人 包 围 在 那 么 多 文 雅 漂 亮 的 孩 子 中 间, 又 受 到 文 明 的 启 蒙 教 育, 我 再 也 不 说 脏 话 了 那 两 个 女 孩 是 冯 月 辉 ( 卷 毛 的 ) 和 孙 孟 里 二 上 学 我 们 上 学 学 习 的 事 情 记 得 不 清 了, 杂 七 杂 八 的 事 倒 记 得 不 少 撒 饭 节 大 多 数 孩 子 自 己 带 午 饭 早 上 一 到 校, 先 把 饭 盒 放 到 厨 房 一 个 巨 大 的 笼 屉 上 中 午 一 下 课, 孩 子 们 一 窝 蜂 涌 去 取 饭 盒 厨 房 里 蒸 汽 腾 腾, 散 发 着 百 家 饭 菜 混 合 成 的 特 殊 气 味 董 大 爷 或 李 大 爷 分 发 饭 盒, 孩 子 们 围 着 像 小 麻 雀 一 样 吱 吱 喳 喳 烫, 小 手 拿 不 住, 饭 盒 打 翻 在 地 一 片 起 哄 欢 呼 : 撒 饭 节! 撒 饭 节! 撒 了 饭 的 人 因 祸 得 福, 班 上 的 同 学 你 给 一 口 饭 我 给 一 勺 菜, 吃 得 比 自 家 带 的 还 好 我 非 常 盼 望 自 己 能 过 一 次 撒 饭 节, 吃 一 次 百 家 饭, 但 始 终 没 有 机 会 三 轮 包 车 三 轮 车 是 五 十 年 代 主 要 的 交 通 工 具 学 校 里 坐 三 轮 车 回 家 的 孩 子 很 多, 一 放 学 冲 出 校 门, 校 门 口 一 溜 三 轮 包 车 已 经 守 在 那 里 从 一 年 级 到 三 年 级, 我 住 在 景 山 后 街 碾 儿 胡 同, 坐 包 车 回 家 有 几 个 住 在 景 山 一 带 的 同 学 也 坐 包 车 同 路 的 车 夫 们 不 紧 不 慢 地 并 排 骑 着 车, 聊 着 光 景, 车 上 的 孩 子 互 相 大 声 喊 话 说 笑 如 果 某 一 个 同 学 的 车 夫 拉 散 座 没 能 及 时 赶 到 学 校, 他 就 搭 另 一 个 同 学 的 车 回 家, 挤 在 一 个 车 上 特 别 高 兴 车 夫 一 定 把 孩 子 们 送 到 各 人 的 家, 不 取 额 外 车 费 言 炎 住 在 景 山 东 街 的 一 个 胡 同 里, 我 坐 过 言 炎 的 车 回 家, 妈 妈 问 你 做 谁 的 车 回 来 的 呀? 言 炎, 她 会 唱 戏 妈 妈 说, 是 不 是 言 菊 朋 家 的 孩 子 呀? 坐 过 麦 继 平 的 车 回 家, 妈 妈 问, 你 今 天 怎 么 回 来 的 呀? 我 说, 坐 麦 继 平 的 车 妈 妈 说, 姓 麦, 他 一 25

定 是 广 东 人 皇 家 厕 所 小 学 的 厕 所 令 人 难 忘 木 板 的 座 位, 木 板 上 挖 出 一 个 不 大 的 葫 芦 状 的 洞 口, 底 下 是 大 缸 孩 子 们 如 厕 匆 匆 忙 忙, 葫 芦 的 边 上 总 是 一 片 尿 湿, 坐 在 上 面 真 不 舒 服 本 来 以 为 培 元 小 学 这 样 的 厕 所 是 中 国 绝 无 仅 有 的 创 造 了 六 十 年 后 在 欧 洲 哪 个 国 家 参 观 一 个 皇 宫, 发 现 皇 家 的 厕 所, 竟 和 我 们 小 学 的 一 样! 救 世 军 不 管 在 教 室 还 是 校 园, 只 要 一 偏 头, 北 边 救 世 军 大 楼 面 南 墙 上 的 大 字 就 会 跳 入 眼 帘 白 底 黑 字 ( 现 在 想 起 来 好 像 是 颜 体 的 ), 整 条 街 都 可 以 看 到 : 神 爱 世 人 甚 至 将 祂 的 独 生 子 赐 给 他 们 叫 一 切 信 祂 的 不 至 灭 亡 反 得 永 生 ( 长 大 后 才 知 道 此 话 取 自 圣 经 约 翰 福 音 三 章 16 节 ) 同 学 们 人 人 都 可 以 背 得 滚 瓜 烂 熟 课 间 休 息 时, 大 家 像 起 哄 一 样 大 声 齐 诵 这 句 话, 并 不 明 白 是 什 么 意 思 我 问 妈 妈 什 么 是 救 世 军, 他 们 是 好 人 还 是 坏 人 妈 妈 说 得 清 楚 明 了 : 除 了 解 放 军 和 志 愿 军, 其 他 军 队 都 是 坏 蛋 这 个 回 答 引 起 我 的 一 丝 不 安, 生 活 已 是 很 安 定 的 了, 可 是 还 有 坏 蛋 的 军 队, 挨 着 我 们 那 么 近 姐 姐 班 上 有 个 叫 齐 济 慈 的 同 学 家 住 在 救 世 军 里, 我 和 姐 姐 去 过 她 家 里 面 并 未 见 什 么 军 队 过 道 里 黑 洞 洞 的, 挤 着 炉 子, 晾 着 尿 片, 有 小 孩 在 跑 齐 济 慈 的 家 里 又 黑 又 破, 就 是 寻 常 穷 人 家 救 世 军 并 不 是 那 么 神 秘 嘛 红 领 巾 三 年 级 开 始 建 队 同 学 们 一 批 一 批 加 入 了 少 先 队 入 队 的 程 序 极 简 单 : 班 主 任 说 了 算 可 我 总 是 不 被 老 师 批 准 我 特 别 羡 慕 别 人 胸 前 的 红 领 巾, 在 家 带 着 姐 姐 的 红 领 巾 上 街 我 也 知 道 入 队 是 一 件 关 乎 政 治 生 命 的 大 事, 我 早 就 会 唱 那 支 让 我 们 无 比 骄 傲 的 歌 曲 : 红 领 巾 胸 前 飘, 少 年 儿 童 志 气 高 时 刻 准 备 着, 为 国 立 功 劳 但 是 没 有 红 领 巾, 唱 起 来 很 心 虚 终 于 我 加 入 了 少 先 队 少 先 队 大 队 长 冯 月 辉 告 诉 我, 我 之 所 以 最 后 被 接 纳 是 因 为 会 画 画, 少 先 队 的 黑 板 报 需 要 一 个 会 画 画 会 写 美 术 字 的 人 我 加 入 了 板 报 组, 从 那 以 后 一 直 到 高 中 毕 业, 我 与 黑 板 报 结 下 了 不 解 之 缘 26

板 报 组 板 报 组 定 期 宣 传 政 治 时 事 一 九 五 六 年 底 左 右, 英 法 的 轰 炸 机 侵 犯 苏 伊 士 运 河 上 空 我 在 黑 板 报 上 怎 么 也 画 不 好 飞 机, 就 找 男 孩 子 王 以 公 来 画 王 以 公 几 下 子 就 画 好 了, 一 架 飞 机 上 载 一 个 大 鼻 子 飞 行 员, 往 下 面 投 炸 弹 下 面 是 苏 伊 士 运 河 画 得 活 龙 活 现 一 个 代 课 老 师 来 上 课, 看 了 一 会 儿 黑 板 报, 说 : 这 幅 画 画 得 很 好, 但 有 一 个 问 题, 你 们 谁 看 得 出 来? 大 家 七 嘴 八 舌 地 说, 都 没 说 到 点 子 上 老 师 说 : 炸 弹 扔 到 了 飞 机 的 前 头, 你 们 想 可 能 吗? 大 家 把 老 师 佩 服 得 五 体 投 地 代 课 老 师 好 像 是 叫 白 蕙 我 们 都 很 喜 欢 她, 她 态 度 和 蔼, 十 分 民 主, 课 也 讲 得 吸 引 人, 五 六 年 级 时 她 讲 的 历 史 课 有 声 有 色, 从 那 时 起 我 十 分 喜 爱 历 史 大 队 日 学 校 定 期 过 大 队 日, 全 校 师 生 ( 一 共 七 八 个 班 ) 围 坐 在 大 院 先 是 举 行 仪 式 旗 手 和 护 旗 手 在 鼓 队 的 伴 随 下 绕 场 一 周 然 后 是 唱 队 歌 行 队 礼 报 告 人 数, 最 后 就 是 我 们 盼 望 的 文 艺 演 出, 各 个 班 级 表 演 节 目 我 们 都 喜 欢 这 样 的 大 队 日, 特 别 是 大 姐 姐 们 的 歌 舞 要 是 早 十 几 年 我 还 记 得 是 哪 个 年 级 演 什 么 节 目, 甚 至 谁 演 什 么 现 在 大 脑 退 化, 说 不 上 来 了, 可 是 表 演 仍 历 历 在 目 歌 舞 五 个 女 儿 五 朵 花 集 体 农 庄 有 一 位 老 妈 妈, 她 的 名 字 就 叫 瓦 尔 瓦 拉, 生 了 五 个 亲 生 女 儿 五 朵 花 老 大 叫 夏 莎, 还 有 叫 娜 塔 莎 奥 林 卡 波 铃 卡 阿 辽 路 奇 卡, 最 可 爱 的 小 女 儿 年 纪 还 只 有 十 七 八 五 个 女 儿 轮 流 表 演 自 己 的 工 作 忘 不 了 那 个 当 飞 行 员 的 女 儿 站 出 来, 一 个 立 正 敬 礼, 上 身 转 动 巡 视 全 场, 真 叫 帅 小 合 唱 在 果 园 里 老 伯 伯 请 我 们 来 到 果 园, 穿 过 了 密 密 的 山 楂 树, 苹 果 呀 梨 子 呀 落 到 地 面, 红 光 光 黄 橙 橙 又 香 又 甜 好 像 是 说 一 个 小 朋 友 犯 了 错 误 私 自 拣 了 一 个 果 子 原 来 歌 曲 不 是 光 写 好 事, 犯 错 误 也 能 写 到 歌 里 舞 蹈 我 们 生 长 在 天 山 上 我 们 生 长 在 天 山 上, 快 乐 又 欢 畅, 下 面 的 歌 词 我 记 得 很 含 糊 : 轻 轻 地 飞 呀, 慢 慢 地 唱 呀, 快 乐 得 像 鸟 儿 一 样 为 什 么 是 轻 轻 地 飞 呢, 小 时 候 很 多 歌 词 都 听 错 了 27

诗 剧 渔 夫 和 金 鱼 后 来 我 们 也 变 成 大 姐 姐 了, 成 为 表 演 的 主 力 上 四 年 级 时 我 们 班 的 渔 夫 和 金 鱼 应 该 是 那 次 大 队 日 的 亮 点 我 演 渔 夫 的 凶 恶 老 婆 子 我 光 顾 演 好 自 己 的 角 色, 忘 了 其 他 还 有 谁 参 演 据 冯 月 辉 回 忆, 麦 继 平 演 老 渔 夫, 高 忆 陵 演 小 金 鱼, 可 她 偏 偏 把 我 这 个 重 要 角 色 拉 下 了 怎 么 能 忘 呢, 我 系 着 妈 妈 的 围 巾, 穿 着 爸 爸 的 西 装 背 心, 还 有 妈 妈 的 裙 子, 拖 到 地 面, 尖 声 尖 气 地 演 绎 着 老 太 婆 的 贪 得 无 厌 从 那 时 起, 我 喜 爱 上 了 演 戏 据 徐 棻 回 忆, 我 们 还 在 全 校 演 了 大 灰 狼 我 竟 然 全 忘 了 小 合 唱 我 们 的 祖 国 又 大 又 美 丽 是 我 们 班 里 少 年 宫 合 唱 团 的 成 员 唱 的 绝 对 有 冯 月 辉 朱 铭, 还 有 谁 呢, 我 记 不 住 了 我 们 的 祖 国 又 大 又 美 丽, 等 我 们 长 大 后 好 好 建 设 你, 我 要 驾 起 钢 铁 的 拖 拉 机, 去 耕 种 祖 国 无 边 的 土 地 那 歌 声 真 是 美 妙, 特 别 是 唱 到 二 部 轮 唱 时 让 果 儿 长 满 山, 让 花 儿 开 满 地 真 是 天 籁 之 声! 我 真 是 太 羡 慕 了, 羡 慕 到 嫉 妒, 我 多 想 也 和 他 们 一 起 唱, 可 惜 没 有 那 美 妙 的 歌 喉 哈 哈, 几 十 年 后, 我 终 于 参 加 了 合 唱 团, 尽 管 老 嗓 子 已 经 发 紧, 但 还 是 在 悉 尼 歌 剧 院 演 出 了! 诗 朗 诵 中 南 海 的 灯 光 这 是 于 老 师 派 下 来 的 任 务 她 拿 了 一 份 报 纸 给 我, 让 我 组 织 一 些 人 朗 诵 这 首 诗 我 记 得, 我, 我 们, 朗 诵 时 真 是 充 满 了 感 情 : 明 月 闪 着 银 光, 北 京 进 入 了 梦 乡, 中 南 海 一 片 宁 静, 一 个 窗 口 还 亮 着 灯 光 28

啊 呀, 自 己 感 动 得 不 行 抓 美 蒋 特 务 一 九 五 五 年, 一 场 肃 清 一 切 反 革 命 分 子 的 运 动 在 全 国 展 开 报 纸 上 经 常 报 道 破 获 潜 伏 已 久 伺 机 变 天 的, 或 台 湾 空 投 潜 入 大 陆 的 美 蒋 特 务 集 团 的 消 息 电 影 寂 静 的 山 林 徐 秋 影 案 件 国 庆 十 点 钟 等 不 断 地 给 人 们 敲 响 警 钟 我 们 订 阅 的 中 国 少 年 报 和 新 少 年 报 上 常 常 有 抓 特 务 一 类 的 故 事 记 得 最 清 楚 的 一 个 是 说 有 一 个 潜 伏 特 务 男 扮 女 装 混 入 国 家 机 关, 因 为 永 远 穿 着 高 领 旗 袍 遮 住 大 喉 结 而 且 能 够 一 手 提 着 四 个 装 满 水 的 暖 水 瓶 引 起 人 们 的 怀 疑, 从 而 揭 发 了 他 的 真 实 身 份 还 有 南 方 某 农 村 少 年 儿 童 发 现 家 中 来 的 亲 戚 可 疑, 比 如 双 脚 白 皙, 手 臂 上 有 带 过 手 表 的 白 印 迹, 就 大 义 灭 亲, 报 告 了 公 安 局, 果 然 是 个 空 投 特 务 等 等 在 我 的 心 中 或 所 有 儿 童 的 心 中, 周 围 的 人 都 值 得 怀 疑, 都 需 要 考 察 那 是 一 个 英 雄 的 时 代, 人 人 都 想 抓 住 一 两 个 美 蒋 特 务 反 革 命 分 子, 成 为 英 雄 每 天 放 学 我 都 要 按 照 少 年 报 上 所 报 道 的 小 英 雄 发 现 特 务 的 方 法, 在 街 上 寻 找 蛛 丝 马 迹 有 一 天 我 和 高 忆 陵 在 墙 上 突 然 发 现 一 个 粉 笔 画 的 箭 头, 指 着 地 下, 旁 边 还 写 了 几 个 数 字, 这 是 一 个 重 大 发 现, 可 能 是 特 务 秘 密 接 头 的 暗 号, 或 者 意 示 这 下 面 埋 着 定 时 炸 弹 我 推 断, 反 革 命 分 子 必 然 还 有 其 他 的 活 动 和 暗 号 我 把 箭 头 和 数 字 抄 在 纸 上 标 明 地 址, 继 续 往 前 搜 索, 果 然 在 墙 上 地 上 电 线 杆 上 总 可 以 看 见 一 些 叉 叉 道 道 圈 圈, 我 激 动 得 气 都 喘 不 上 来, 一 路 寻 找 下 去 高 忆 陵 没 我 那 么 强 烈 的 英 雄 主 义, 走 了 一 会 就 回 家 了 我 不 知 走 了 多 远, 天 已 经 全 黑 了, 什 么 也 看 不 清 了 才 罢 休 下 一 个 壮 举 是 到 派 出 所 报 案 我 严 肃 郑 重 地 把 画 满 奇 怪 符 号 的 纸 片 交 给 警 察 叔 叔 警 察 没 有 我 想 象 地 那 般 紧 张 和 重 视 一 个 警 察 看 看 纸 上 画 的 东 西, 宽 容 地 笑 了, 他 说, 这 也 可 能 是 电 线 工 人 或 管 道 工 人 作 的 记 号 见 我 脸 上 露 出 失 望 的 神 色, 他 赶 紧 说, 小 同 学, 我 们 非 常 感 谢 你 的 革 命 热 情, 希 望 你 继 续 保 持 高 度 的 革 命 警 惕 性, 消 灭 一 切 反 革 命 分 子 我 们 会 调 查 这 些 符 号 的, 天 黑 了, 快 回 家 吧 因 为 晚 回 家 遭 到 妈 妈 的 严 厉 训 斥, 但 我 没 有 告 诉 她 我 干 什 么 去 了 我 觉 得 我 正 在 干 一 件 神 圣 并 神 秘 的 事 情 我 盼 望 着 有 一 天 公 安 机 关 根 据 这 些 线 索 破 获 重 大 反 革 命 集 团, 报 纸 上 登 载 了 我 的 事 迹, 我 在 全 校 大 会 上 受 到 表 扬, 老 师 们 全 改 变 29

了 对 我 这 个 淘 气 包 的 看 法 但 是 此 事 后 来 杳 无 音 讯, 那 一 天 一 直 也 没 有 出 现 三 件 小 事 情 报 纸 上 说, 毛 主 席 号 召 全 国 少 年 儿 童 要 做 到 三 件 事 : 除 四 害, 讲 卫 生, 绿 化 祖 国 立 刻 就 有 郭 沫 若 写 了 一 首 歌 词 给 孩 子 们 唱 星 星 火 炬 节 目 中 天 天 教 唱 : 除 四 害 讲 卫 生, 绿 化 要 做 到, 学 会 普 通 话, 三 件 小 事 情, 样 样 都 做 到, 小 事 做 到 了, 大 事 就 牢 靠 歌 词 如 白 开 水, 曲 子 没 腔 没 调, 我 和 高 忆 陵 私 下 议 论 说 : 这 么 大 的 诗 人 怎 么 写 了 这 么 个 东 西! 谱 曲 也 难 谱 出 调 调 相 比 之 下, 当 时 也 确 有 几 首 旋 律 优 美 活 泼 的 歌 曲 至 今 不 忘 : 葵 花 黄, 葵 花 香, 葵 花 朵 朵 向 太 阳, 排 队 排 来 行 对 行, 站 在 青 青 的 山 岗 上 还 有 : 荒 山 野 岭 种 植 松 衫 果 树, 河 边 路 旁 栽 下 垂 柳 白 杨, 给 山 野 挂 上 红 色 的 帘 子, 绿 色 的 幔 帐, 歌 声 的 伴 随 下, 我 们 步 行 到 东 直 门 外, 在 城 墙 边 荒 地 还 有 自 家 的 院 子 里 都 种 上 了 蓖 麻 蓖 麻 既 可 绿 化 祖 国, 其 籽 榨 油 又 可 以 制 成 飞 机 上 机 械 使 用 的 油 类 到 了 秋 天, 我 们 成 群 结 队 到 郊 外 去 收 集 蓖 麻 种 子, 一 口 袋 一 口 袋, 交 到 学 校 六 亿 人 民 六 亿 诗 随 着 大 跃 进, 大 批 的 农 民 诗 人 农 民 画 家 和 大 批 的 民 歌 民 画 涌 现 出 来 每 个 人 都 要 求 为 大 跃 进 写 诗, 鼓 而 歌 之 小 学 生 也 不 例 外, 作 文 课 写 诗 这 种 诗 好 写, 我 一 连 气 写 了 七 八 首, 歌 颂 总 路 线 大 跃 进 大 炼 钢 铁 大 丰 收 人 民 公 社 食 堂 总 路 线 : 太 阳 一 出 红 满 天, 英 雄 好 汉 万 万 千 移 山 造 海 逞 英 豪, 一 手 推 翻 两 座 山 干 劲 冲 破 九 重 天, 建 设 我 国 好 江 山 这 是 什 么 诗 呀, 就 是 顺 口 溜, 而 且 大 而 无 当, 空 洞 无 物 顺 口 溜 流 顺 了 嘴, 古 诗 也 遭 了 殃 课 本 上 有 一 首 张 俞 的 蚕 妇 : 昨 日 入 城 市, 归 来 泪 满 襟 遍 身 罗 绮 者, 不 是 养 蚕 人 我 把 它 变 成 : 昨 日 上 学 去, 归 来 泪 满 襟, 门 门 五 分 者, 不 是 赶 鸭 人 把 悯 农 改 成 : 上 课 日 当 午, 腹 中 响 如 鼓, 冲 出 校 门 去, 30

买 块 烤 白 薯 总 之, 课 本 上 所 有 的 古 诗 都 变 成 了 浅 薄 的 顺 口 溜 一 时 间 班 上 流 传 我 的 歪 诗, 我 得 意 得 很 ( 这 些 歪 诗 我 早 就 不 记 得 了, 五 十 年 后 小 学 同 学 聚 会, 高 忆 陵 竟 然 还 背 得 朗 朗 上 口 ) 终 于 有 一 天, 我 被 叫 到 了 办 公 室, 于 老 师 拿 着 一 张 纸, 上 面 记 录 着 我 的 杰 作, 问, 这 些 诗 都 是 你 写 的 吗? 是 是 你 亲 自 写 的 吗? 是 我 自 己 写 的 老 师 的 脸 色 一 下 子 变 得 严 厉 起 来 : 有 没 有 人 指 使 你 写 这 些 诗? 我 知 道 不 好 了, 吭 哧 道 : 没 有 没 有 就 好, 要 知 道 现 在 反 革 命 分 子, 就 是 通 过 像 你 这 样 调 皮 捣 蛋 的 孩 子, 散 布 这 样 的 反 动 诗 歌, 达 到 污 蔑 共 产 党, 破 坏 建 设 社 会 主 义 的 目 的 我 打 了 一 个 冷 战, 反 革 命 没 抓 到, 却 和 我 这 样 联 系 在 一 起 了 原 来 反 革 命 是 这 么 容 易 当 的 一 件 好 事 要 考 中 学 了, 于 老 师 给 我 们 出 了 大 量 的 题 目 练 习 我 们 已 经 模 拟 考 了 好 几 次, 我 一 点 问 题 也 没 有 模 拟 考 试 的 作 文 题 目 是 一 件 好 事 我 手 头 正 好 有 一 个 现 成 的 题 材 五 年 级 暑 假 的 一 个 晚 上, 我 和 高 忆 陵 表 演 完 木 偶 从 少 年 宫 回 家 走 到 沙 滩, 见 无 轨 电 车 站 有 一 个 盲 人 坐 在 地 上 在 叨 唠 什 么 我 们 上 前 去 问, 盲 人 说, 他 家 在 十 里 堡 政 府 给 他 们 安 排 了 工 厂 的 工 作, 在 六 铺 坑 他 今 天 去 报 到, 谁 知 去 早 了, 工 作 还 没 开 始, 只 好 回 家, 但 是 又 没 有 带 返 程 的 钱 一 天 没 吃 东 西 了, 也 不 知 道 现 在 在 哪 儿, 怎 么 回 家 我 拿 出 家 里 给 我 带 的 芝 麻 酱 烙 饼 ( 因 为 演 出 没 有 时 间 吃 ) 给 他, 又 给 了 他 两 毛 钱 把 他 送 上 去 十 里 堡 的 汽 车 他 一 个 劲 地 道 谢, 说 你 们 真 是 毛 主 席 的 好 孩 子 那 是 一 个 鼓 励 人 们 当 英 雄 的 时 代 英 雄 的 品 格 是 从 小 炼 成 的, 要 从 小 事 一 点 一 滴 地 做 起 我 们 都 不 放 过 做 任 何 对 社 会 有 益 或 对 他 人 有 益 的 好 事 情 这 件 事 对 我 来 说 是 很 了 不 起 的 了, 我 非 常 为 此 骄 傲 升 中 学 的 统 考 作 文 题 目 恰 恰 是 一 件 好 事 ( 于 老 师 扣 题 真 准 ) 我 把 这 事 又 写 了 一 遍, 手 到 擒 来 我 得 了 满 分 三 老 师 老 师 教 我 们, 我 们 听 老 师 的 话 王 景 英 老 师 一 二 年 级 时, 班 主 任 老 师 是 王 景 英, 大 约 二 十 多 岁, 大 眼 睛, 圆 圆 脸 我 们 叫 她 王 先 生, 学 校 改 成 公 立 后, 才 改 称 老 师 31

王 老 师 不 会 跟 我 们 生 气 和 大 喊 大 叫, 即 使 生 气, 也 是 装 出 来 的, 眼 睛 总 是 慈 爱 的 我 非 常 喜 欢 她, 可 以 说 在 我 的 全 部 学 习 生 涯 中 我 只 喜 欢 过 这 一 个 老 师 我 在 班 上 是 非 常 淘 气 的 孩 子, 上 课 坐 不 住, 左 顾 右 盼, 说 话 玩 东 西, 削 铅 笔 顺 便 说 一 句, 我 削 铅 笔 是 一 绝, 铅 笔 头 长 长 的 尖 尖 的, 匀 称 好 看, 下 了 课 同 学 们 排 着 队 叫 我 削 铅 笔 连 最 优 秀 的 学 生 冯 月 辉 也 叫 我 给 她 削, 这 让 我 感 到 很 荣 耀 我 上 课 还 爱 吃 东 西, 每 天 带 去 的 饭 后 水 果 我 总 是 等 不 到 中 午, 甚 至 连 下 课 也 等 不 到, 上 着 课 就 低 头 在 课 桌 下 吃 起 来 小 学 生 非 常 兴 告 状, 发 生 了 小 摩 擦, 认 为 自 己 吃 亏 的 同 学 就 会 像 念 经 一 样 唱 道 : 我 给 一 位 同 学 告 诉 先 生, 她 的 名 字 就 叫 XXX! 每 堂 课 开 始, 无 数 小 手 举 起 来 : 王 先 生,XX 拿 我 橡 皮 不 还 王 先 生,XX 撕 作 业 本 老 师 要 用 十 来 分 钟 的 时 间 解 决 这 些 纠 纷, 惩 恶 扬 善, 件 件 缕 清, 如 县 官 断 案, 比 听 课 好 玩 得 多 上 着 半 截 课 也 常 有 学 生 告 状, 有 人 就 把 我 检 举 了 : 王 先 生, 刘 海 鸥 吃 香 蕉 王 老 师 说 : 把 香 蕉 拿 过 来 我 只 好 把 吃 了 半 截 的 香 蕉 递 到 讲 台 上, 只 见 她 一 挥 手 香 蕉 就 进 了 垃 圾 桶, 而 我 面 对 垃 圾 桶 罚 站 到 下 课, 闻 着 桶 里 散 发 的 香 蕉 味, 心 中 无 限 惋 惜 上 课 我 不 是 乱 动 就 是 玩 一 切 可 以 到 手 的 东 西, 我 的 文 具 玩 具 常 常 被 老 师 没 收 没 关 系, 一 下 课 我 就 去 找 老 师 要 王 老 师 总 是 又 爱 又 恨 地 说 我 几 句, 再 把 东 西 还 给 我 有 时 她 也 会 惩 罚 我 一 下, 比 如 我 拿 了 爸 爸 的 多 用 小 刀 被 她 没 收, 她 不 还, 让 家 长 来 取 第 二 天 早 上 妈 妈 上 班 前 来 到 学 校, 我 以 为 王 老 师 要 向 妈 妈 历 数 我 在 学 校 的 劣 迹 谁 知 老 师 满 面 笑 容 地 客 气 地 对 妈 妈 说 话, 还 摸 摸 我 的 头 拍 拍 我 的 肩 膀, 甚 至 还 夸 我 几 句 我 简 直 喜 欢 透 了 王 老 师 王 老 师 也 喜 欢 我, 因 为 不 管 我 多 么 淘 气, 不 用 功 不 听 讲 不 做 作 业 ( 全 是 由 同 院 的 大 姐 姐 替 我 做, 我 的 字 四 扯 八 拉, 同 院 姐 姐 的 字 细 小 清 秀, 王 老 师 早 就 觉 察 出 来 了, 问 过 我 这 是 你 自 己 写 的 吗? 我 说 : 是 样 子 十 分 做 贼 心 虚 ), 考 试 却 总 是 九 十 多 分, 王 老 师 也 懒 得 管 那 么 多 了 一 年 级 期 末 竟 然 给 了 我 一 枚 优 秀 生 奖 章, 红 色 的, 别 在 胸 前, 和 那 些 好 学 生 们 一 样, 心 中 不 知 道 有 多 么 骄 傲 对 了, 我 曾 在 街 上 碰 见 过 王 老 师 和 她 先 生 散 步, 似 乎 是 学 校 唯 一 有 丈 夫 的 老 师 ( 二 年 级 以 前 ), 这 让 我 更 觉 得 她 多 了 许 多 温 情 毕 业 后 我 曾 去 看 过 她 几 次 文 革 以 后 就 彻 底 没 有 了 联 系 二 〇 〇 二 年 我 在 中 32

国 探 亲 一 天 晚 上 冯 月 辉 来 电 话 说 : 快 打 开 电 视! 电 视 上 正 在 介 绍 台 湾 著 名 歌 曲 词 作 家 庄 奴 的 生 涯, 而 庄 奴 竟 是 王 景 英 老 师 的 亲 哥 哥 在 电 视 中 有 他 们 兄 妹 分 别 多 年 后 在 北 京 相 逢 的 故 事, 他 俩 牵 手 在 王 府 井 八 面 槽 一 带 他 们 幼 时 最 熟 悉, 也 是 我 幼 时 最 熟 悉 的 地 方 散 步 冯 月 辉 给 了 我 王 老 师 的 电 话, 又 跟 她 联 系 上 了! 王 老 师 已 经 八 十 多 岁, 可 是 声 音 还 和 以 前 一 样 没 有 变, 而 且 还 清 清 楚 楚 的 记 得 我 一 听 见 她 的 声 音, 马 上 就 让 我 想 起 了 小 学 一 二 年 级 的 生 活 二 〇 〇 八 年 回 国, 听 同 学 说 王 老 师 过 世 了 黄 孝 伦 老 师 三 四 年 级 黄 孝 伦 老 师 是 班 主 任 一 九 五 七 年, 老 师 整 风 我 们 不 懂 什 么 叫 整 风 只 知 道 每 天 下 午 不 上 课 了 整 风 的 老 师 们 还 很 负 责 任, 怕 耽 误 了 教 学 质 量, 留 了 好 多 功 课 不 光 是 学 校 整, 全 国 都 在 整 结 果 是 整 出 来 了 五 十 多 万 右 派 我 们 都 不 知 道 学 校 整 风 的 结 果, 黄 老 师 成 了 右 派 一 九 五 八 年 我 们 上 五 年 级, 告 别 了 黄 老 师, 她 又 接 任 我 妹 妹 的 班 主 任 妹 妹 说, 有 一 天 上 课 黄 老 师 眼 睛 通 红, 一 进 门 就 激 动 地 说 : 同 学 们, 向 秀 丽 同 志 牺 牲 了! 然 后 当 着 全 班 大 哭 起 来 这 样 一 个 性 情 中 人, 怎 么 会 是 右 派 呢? 后 来 才 知 道 越 是 率 性 者, 越 容 易 成 为 右 派 几 年 后 黄 老 师 因 为 癌 症 郁 郁 离 世 怕 是 没 有 人 给 她 平 反 了 于 俊 麒 老 师 我 们 五 六 年 级 的 班 主 任 这 位 老 师 专 教 五 六 年 级, 把 关 可 有 经 验 了 她 的 主 要 经 验 就 是 大 量 做 习 题 和 维 稳 五 年 级 一 开 始, 每 天 一 早, 黑 板 上 已 经 写 满 了 数 学 题 同 学 们 一 到 校, 放 下 书 包 就 做 习 题 于 老 师 把 抄 黑 板 的 任 务 交 给 了 我, 每 天 放 学 给 我 一 纸 习 题 我 回 家 做 好 了 这 些 题, 第 二 天 一 早 六 点 多 一 点 就 到 校 喊 醒 董 大 爷 开 校 门 抄 好 了 黑 板, 我 就 在 教 室 里 走 来 走 去, 帮 助 同 学 解 答 问 题 于 老 师 只 判 我 一 个 人 的 早 自 习 作 业, 其 他 同 学 的 让 我 来 判 我 这 份 光 荣 啊 ( 说 于 老 师 呢, 怎 么 夸 起 自 己 来 啦?) 这 么 大 量 的 练 习, 大 家 演 算 基 础 可 扎 实 了 所 谓 维 稳 就 是 维 持 一 个 一 切 为 中 考 让 路 的 稳 定 的 学 习 环 境 维 稳 的 努 力 曾 让 我 们 和 于 老 师 发 生 了 很 大 冲 突 六 年 级 我 们 一 些 人 热 衷 于 排 话 剧, 成 立 33

戏 剧 组 于 老 师 不 允, 说 耽 误 学 习 我 不 理 解 她 的 苦 心, 竟 当 面 顶 撞 起 来 后 来 双 方 都 做 了 些 让 步, 可 以 在 规 定 的 时 间 规 定 的 地 点 排 练 和 演 出 话 剧 有 一 次 于 老 师 还 给 我 们 戏 剧 组 一 份 报 纸, 让 我 们 朗 诵 上 面 的 长 诗, 这 真 让 我 们 感 谢 不 尽 其 实 于 老 师 不 用 那 么 担 心, 我 们 除 了 学 习, 还 有 使 不 完 的 精 力 不 是 吗? 毕 业 考 试 我 们 全 都 为 于 老 师 和 学 校 争 了 光 也 不 看 看 是 什 么 学 校, 培 元 呀! 李 德 荣 我 们 的 李 校 长, 戴 眼 镜 驼 背, 是 学 校 五 个 男 人 之 一 他 说 话 声 音 不 高, 有 点 吭 吭 哧 哧 早 上 全 校 集 合 若 有 校 长 讲 话, 下 面 准 是 一 片 嗡 嗡 唯 一 记 得 他 的 一 次 讲 话 是 私 立 学 校 转 成 公 立 时 他 苦 着 脸, 嗡 嗡 唧 唧 说 了 一 些 应 该 感 谢 共 产 党 关 怀 的 话, 大 家 不 需 要 交 十 五 元 学 费, 只 交 两 块 五 就 行 了 那 时 正 是 一 九 五 六 年 公 私 合 营 闹 得 凶 的 时 候, 学 校 虽 非 企 业, 也 由 私 变 公, 改 名 为 王 府 大 街 小 学, 实 行 了 就 近 入 学 的 原 则, 学 校 开 始 面 向 工 农 兵 平 民 阶 层 姜 老 师 姜 老 师 最 为 慈 祥, 没 见 她 大 声 呵 斥 过 学 生, 总 是 和 善 地 笑 着 李 校 长 走 后 她 当 过 一 阵 我 们 的 校 长, 又 被 调 离 到 别 的 小 学 校 八 十 年 代, 有 一 天 我 在 我 家 的 胡 同 里 碰 见 了 她, 原 来 她 搬 到 了 这 条 胡 同 我 和 妈 妈 马 上 去 拜 访 她 她 已 经 退 休, 与 外 甥 女 住 在 一 个 大 杂 院 的 南 屋, 只 有 一 间 屋 子, 又 黑 暗 又 狭 小, 家 具 也 破 旧 不 堪 唉, 一 个 有 名 的 校 长 怎 么 会 过 着 这 样 的 生 活 呢? 周 老 师 管 学 校 的 杂 务 事, 会 计 出 纳 采 买 刻 钢 板 印 考 卷 等 等 我 印 象 中, 他 总 是 勤 勤 恳 恳 忙 忙 碌 碌 现 在 我 还 保 留 着 几 张 考 卷, 上 面 是 周 老 师 的 字 体 周 老 师 的 女 儿 周 德 娟 是 我 们 班 的 同 学 武 玉 真 老 师 武 老 师 是 学 校 里 最 负 厉 害 盛 名 的 老 师 我 见 到 她 能 溜 则 溜, 溜 不 掉 就 老 老 实 实 站 住 行 礼 问 候, 而 她 总 要 评 论 一 两 句 : 刘 海 鸥, 去 照 照 镜 子 看 看, 你 的 衣 服 有 多 勒 特 ( 邋 遢 ) 通 往 大 院 的 过 道 有 一 面 整 容 镜, 我 只 好 去 站 在 镜 子 前 面 看 里 面 那 个 勒 特 小 孩 要 不 就 是 : 刘 海 鸥, 你 跑 什 么, 走 没 走 相, 站 没 站 相 三 年 级 时 我 开 始 看 长 篇 小 说 新 儿 女 英 雄 传, 还 是 章 回 小 说, 虽 然 有 许 多 字 不 认 识, 但 连 蒙 带 猜, 隔 三 跳 五, 还 是 看 得 懂 一 天 我 手 捧 此 书 边 走 34

边 读 看 得 入 迷, 没 注 意 武 老 师 走 过, 她 叫 住 我 : 刘 海 鸥, 看 什 么 哪, 这 么 入 神? 我 把 书 皮 翻 给 她 看, 心 想 也 许 她 会 称 赞 我 两 句 她 一 脸 不 屑 : 你 能 看 懂 吗? 捧 着 书 做 样 子 吧? 我 该 说 是 还 是 不 是 呢? 武 玉 真 老 师 是 我 姐 姐 海 燕 的 班 主 任, 不 知 怎 么 的, 和 我 姐 姐 那 么 对 脾 气, 特 别 喜 欢 她, 还 让 她 当 了 中 队 长, 姐 姐 也 特 别 崇 拜 武 老 师 武 老 师 厉 害 是 厉 害, 但 只 要 是 她 带 的 班, 准 是 最 好 的, 集 体 主 义 向 心 力 特 别 强 张 艳 贞 老 师 张 老 师 是 我 们 的 音 乐 老 师, 一 到 音 乐 课 我 们 就 到 大 院 西 北 角 的 音 乐 教 室 上 课 音 乐 课 没 有 课 本, 老 师 发 过 好 多 歌 曲 的 片 子, 是 钢 板 刻 印 的 其 中 一 张 我 记 得 最 清 楚, 有 莫 扎 特 的 渴 望 春 天 : 快 来 吧, 亲 爱 的 五 月, 给 树 林 穿 上 绿, 让 我 们 在 小 河 边, 看 紫 罗 兰 开 放 我 最 喜 欢 这 首 歌, 曲 调 美 妙, 老 师 的 歌 喉 也 美 妙 可 我 那 时 并 不 喜 欢 张 老 师, 觉 得 她 特 别 厉 害, 没 有 笑 脸 淘 气 的 男 生 被 她 揪 着 耳 朵 站 起 来, 据 说 疼 极 了 小 学 毕 业 很 久 了, 有 一 天 在 街 上 看 见 张 老 师, 正 不 知 是 否 要 躲 开, 她 迎 上 来, 又 惊 又 喜, 问 长 问 短 : 刘 海 鸥, 长 这 么 高 啦! 在 哪 个 学 校 读 书 呀? 满 脸 笑 容, 和 蔼 可 亲, 原 来 张 老 师 是 这 样 的! 后 来 我 当 了 老 师 才 体 会, 老 师 和 学 生 没 仇, 老 师 心 里 喜 欢 所 有 的 孩 子 老 王 老 师 大 家 私 下 里 叫 他 王 老 头 他 是 唯 一 一 个 教 课 的 男 老 师, 教 图 画 大 字 珠 算 三 门 课 他 岁 数 很 大 了, 老 眼 昏 花, 说 着 一 口 不 大 容 易 听 懂 的 话 他 的 课 上 混 乱 得 一 塌 糊 涂, 连 好 学 生 在 他 的 课 上 也 无 法 自 律 了 无 论 多 乱 他 根 本 不 管, 照 讲 自 己 的 三 年 级 的 图 画 课, 他 让 我 们 画 写 生, 我 画 了 一 个 大 萝 卜, 他 给 我 打 了 五 分 我 真 高 兴, 头 一 次 知 道, 自 己 画 画 不 错 王 老 师 判 大 字 很 认 真, 字 写 得 整 体 好 就 画 大 红 圈, 哪 个 部 位 写 得 好, 就 在 那 个 部 位 上 画 小 红 圈 我 的 大 字 本 上 大 小 红 圈 很 多, 所 以 上 他 的 课 我 虽 然 折 腾, 但 画 画 写 字 还 是 很 认 真 的 老 董 和 老 李 是 传 达 室 的 工 友 刚 开 始 所 有 的 孩 子 都 直 呼 其 老 董 老 李, 直 到 35

学 校 改 成 公 立 后, 校 长 要 求 大 家 尊 重 工 友, 尊 敬 老 人, 才 改 称 董 大 爷 李 大 爷 他 们 管 开 门 静 校 打 铃 清 洁 生 炉 子 和 烧 水 之 类 的 杂 事, 中 午 还 要 给 上 百 个 孩 子 热 饭 五 年 级 时, 我 得 到 于 老 师 分 配 给 我 的 光 荣 任 务, 每 天 早 上 把 早 自 习 练 习 题 抄 在 黑 板 上 六 点 半 我 就 到 了 学 校 大 门 大 爷 们 还 没 起 床, 我 站 在 传 达 室 冲 着 校 外 的 小 窗 口 喊 : 董 大 爷, 董 大 爷! 半 天 他 才 披 着 衣 服 出 来 开 门, 嘟 嘟 囔 囔 道 : 刘 海 鸥, 又 那 么 早! 四 再 见 了, 培 元 小 学! 一 九 五 九 年 七 月 二 十 四 日, 毕 业 季 升 学 考 试 揭 晓, 同 学 们 到 校 查 看 分 数 和 分 配 结 果 每 个 人 都 有 一 个 留 言 本, 互 赠 留 言, 都 是 : 祝 你 争 取 早 日 加 入 共 青 团, 做 一 个 合 格 的 社 会 主 义 接 班 人 这 一 类 豪 言 壮 语 老 师 也 给 我 们 题 字, 记 得 最 清 楚 的 是 邬 丽 天 老 师 的 漂 亮 字 体, 留 在 我 本 子 上 一 段 保 尔 柯 察 金 的 名 言 : 人 的 一 生 应 该 这 样 度 过 尽 管 目 睹 了 大 人 们 的 那 么 多 政 治 运 动, 尽 管 在 老 师 眼 里 我 是 一 个 调 皮 捣 蛋 的 孩 子, 小 学 时 期 仍 然 是 我 最 幸 福 的 时 代 那 首 歌 唱 出 了 我 们 的 心 情 ( 也 许 是 我 们 的 心 情 被 那 首 歌 引 导 着 ): 小 鸟 在 前 面 带 路, 风 儿 吹 着 我 们 我 们 们 像 春 天 一 样, 来 到 花 园 里, 来 到 草 地 上, 鲜 艳 的 红 领 巾, 美 丽 的 衣 裳, 好 像 那 花 儿 在 开 放, 跳 呀 跳 呀 跳 呀, 唱 呀 唱 呀 唱 呀, 亲 爱 的 领 袖 毛 主 席 ( 文 革 后 这 首 歌 又 拿 出 来 唱, 歌 词 改 成 亲 爱 的 叔 叔 阿 姨 们 ), 和 我 们 在 一 起 过 呀 过 着 快 乐 的 节 日 我 觉 得 每 一 天 都 如 节 日 般 美 丽, 我 看 到 的 都 是 积 极 的 一 面, 我 相 信 祖 国 会 变 得 越 来 越 好, 几 乎 每 过 一 年 我 的 心 里 都 会 说, 今 年 比 起 去 年, 我 们 的 生 活 我 们 的 国 家 又 有 很 大 的 进 步, 想 到 这 一 点, 心 里 涨 得 鼓 鼓 的, 对 生 活 充 满 了 热 爱 和 期 望 告 别 了 同 学 和 老 师, 我 们 升 入 了 中 学 再 见 了, 培 元 小 学! 36

述 往 日 记 告 诉 我 们 (1958 年 3 月 1959 年 7 月 ) 刘 海 鸥 这 里 是 我 小 学 时 期 日 记 摘 抄, 只 抄 了 与 小 学 生 活 有 关 的 部 分 文 字 上 除 了 改 掉 一 些 太 让 人 丢 脸 的 丢 字 漏 字 和 错 别 字, 如 的 地 得 的 混 乱 使 用 外, 没 做 任 何 改 动, 即 使 句 子 不 通 也 就 那 样 了, 原 汁 原 味 嘛 这 些 日 记 希 望 再 勾 起 同 学 们 的 某 些 回 忆 ( 没 有 日 记 的 时 间 ) 今 天 是 开 学 我 怀 着 愉 快 的 心 情 到 了 学 校 同 学 都 相 见 了, 老 朋 友 似 的 亲 密 地 谈 着 不 一 会 儿 就 上 课 了 于 老 师 刚 走 进 来, 同 学 们 就 都 站 起 来 喊 着 : 于 老 师 好! 于 老 师 微 笑 地 点 着 头, 让 大 家 坐 下 说 了 一 会 儿 别 的 于 老 师 就 说 : 因 为 整 风 学 习 刚 结 束, 老 师 们 没 来 得 及 备 课, 所 以 延 迟 到 十 四 号 开 学 我 听 了 很 扫 兴, 因 为 我 老 早 就 盼 望 着 开 学, 谁 知 又 得 延 长 接 着 于 老 师 又 说 : 十 二 号 早 上 八 点 到 学 校 大 扫 除, 到 十 二 点 回 家 吃 饭, 下 午 一 点 再 到 校 第 二 天 早 上 还 来 等 到 处 打 扫 得 干 干 净 净 就 到 派 出 所 去 报 捷 她 还 说 : 十 二 号 下 午 发 书, 十 四 号 开 学 如 果 现 在 带 了 学 费 的 就 教, 没 带 的 就 下 午 两 点 交 有 的 同 学 一 时 交 不 上 来 就 开 学 后 再 说 不 交 的 可 以 回 家 我 打 算 开 学 再 交, 就 不 在 学 校 多 留, 回 家 去 了 1958 年 3 月 12 日 今 天 我 一 早 就 爬 起 来 了 你 们 一 定 记 得 今 天 还 要 大 扫 除 三 刻 钟 之 后 我 已 经 到 了 学 校 不 久 开 学 典 礼 开 始 校 长 讲 了 话, 并 说 可 以 各 班 向 各 班 挑 战 回 班 以 后 于 老 师 说 了 些 别 的 后 就 说 : 咱 们 向 哪 班 挑 战? 六 年 级 一 年 级 同 学 们 纷 纷 地 议 论 起 来 最 好 向 附 近 的 班 挑 战 于 老 师 说 向 三 年 级 二 班 挑 战 不 知 谁 说, 大 家 都 同 意, 于 是 就 选 我 写 挑 战 书 是 这 样 写 的 : 挑 战 书 37

向 三 年 级 二 班 挑 战, 做 到 六 面 光 保 证 教 室 里 外 清 洁 挑 战 书 送 去 不 一 会 儿 也 送 来 了 应 战 书 结 果 是 谁 干 净 我 也 不 知 道! 1958 年 3 月 25 日 今 天 我 们 小 队 卖 报 昨 天 是 海 燕 卖 报 她 说 她 在 孙 家 坑 胡 同 里 挨 门 挨 户 地 问 于 是 我 也 学 习 我 们 先 到 报 房 胡 同 出 了 报 房 一 份 也 没 卖 出 去 刚 开 头 我 们 都 不 怎 么 敢 喊 后 来 我 们 也 敢 大 声 喊 了, 可 就 没 人 买 汪 周 南 对 一 个 三 轮 车 夫 说 : 买 份 报 瞧 瞧 吧, 我 们 是 支 援 红 领 巾 拖 拉 机 站 的 那 个 三 轮 车 夫 说 : 可 惜 我 没 钱 快 到 五 点 半 了 我 们 才 卖 出 了 五 份 我 汪 周 南 金 铃 铃 共 有 15 份, 现 在 才 卖 了 三 分 之 一 我 们 定 好 六 点 以 前 把 钱 送 回 学 校 怎 么 办 呢? 还 有 七 份 ( 我 们 一 人 买 了 一 张 ), 到 哪 卖 呢? 我 说 : 到 我 们 胡 同 卖 去 一 则 我 们 家 买 一 张, 二 则 我 把 书 包 放 回 家 于 是 我 们 一 边 喊 着 北 京 晚 报, 走 进 了 胡 同 一 些 调 皮 使 人 讨 厌 的 孩 子 说 : 就 是 北 京 早 报 我 也 不 买 呀 到 了 家 拿 着 报 刚 要 走, 阿 姨 叫 住 我 对 我 说 : 海 鸥 你 到 饭 馆 里 卖, 准 有 人 买 我 一 听 这 是 一 个 好 办 法, 就 准 备 试 一 试 到 了 灶 温 饭 馆, 我 们 大 喊 了 一 声 : 北 京 晚 报, 谁 要 北 京 晚 报? 没 人 答 应, 我 们 失 望 地 要 往 外 走, 热 心 的 服 务 员 叫 住 了 我 们 要 我 们 问 一 问, 态 度 要 好, 不 要 进 去 一 嚷, 想 买 的 人 也 不 买 于 是 照 着 他 的 话 挨 个 地 问 : 你 买 不 买 北 京 晚 报? 果 然 有 四 个 人 就 买 了 接 着 我 们 到 白 魁 卖 了 两 张, 就 走 进 一 个 花 房, 问 他 要 不 要 北 京 晚 报, 他 本 来 不 想 买, 但 又 不 好 意 思 拒 绝, 就 买 了 一 切 都 很 顺 利 最 后 只 剩 两 份 了, 我 说 : 这 两 份 你 们 要 吧? 汪 周 南 说 : 咱 们 应 该 尽 力 卖 出 去, 卖 不 出 去 再 买 两 份 报 很 快 就 卖 完 了 我 们 把 钱 交 给 学 校 明 天 我 们 还 要 把 窍 门 推 广 全 班 1958 年 3 月 30 日 今 天 我 们 下 午 到 建 国 门 外 护 城 河 旁 边 去 种 蓖 麻 下 午 我 们 到 校 一 会 儿, 第 一 二 中 队 的 队 员 们 就 出 发 走 了 一 路 上 我 们 已 经 是 很 累 了, 可 是 一 到 那 立 刻 就 忘 了 累 我 们 是 第 二 小 队 第 一 二 三 队 划 分 了 一 个 种 蓖 麻 的 地 区 六 年 级 和 我 班 四 五 六 小 队 也 都 划 分 了 地 区 我 们 是 由 黄 老 师 带 领 的 开 始 是 挖 坑 我 和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