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觀 異 托 邦 :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李 公 明 一 從 圓 明 園 到 宋 莊 1995 年 11 月, 北 京 圓 明 園 藝 術 村 在 經 過 一 段 時 間 的 清 理 遣 散 之 後, 終 於 被 取 締 了 這 一 事 件 迫 使 曾 聚 居 這 O 的 藝 術 家 星 散 四 方, 更 重 要 的 是, 它 似 乎 向 藝 術 家 表 明 了 當 時 的 藝 術 生 產 體 制 毫 不 容 情 地 遏 制 民 間 職 業 化 團 體 的 任 何 發 展 趨 勢 的 態 度 評 論 家 和 藝 術 媒 體 普 遍 認 為 這 是 一 次 民 間 文 化 抗 爭 的 挫 敗, 而 且 其 消 亡 是 必 然 的 1 然 而, 其 實 早 在 圓 明 園 藝 術 村 被 高 壓 清 理 之 前, 部 分 藝 術 村 村 民 已 經 開 始 遷 移 根 據 栗 憲 庭 的 回 憶, 在 1993-94 年, 方 力 鈞 王 音 楊 茂 源 張 惠 平 等 人 就 一 起 商 量 離 開 圓 明 園 的 計 劃, 原 因 主 要 是 在 藝 術 村 成 為 新 聞 熱 點 以 後, 藝 術 家 失 去 了 安 寧 的 生 活 與 工 作 環 境 2 澄 清 這 一 簡 單 的 事 實 並 非 毫 不 重 要, 它 說 明 藝 術 家 從 圓 明 園 遷 移 到 宋 莊 的 最 初 最 真 實 的 動 因 宋 莊 的 出 現 也 有 點 偶 然 性 張 惠 平 有 一 個 學 生 是 宋 莊 人, 因 而 知 道 那 O 由 於 不 少 農 民 進 城 幹 活, 村 O 有 很 多 空 院 落 宋 莊 鎮 位 於 北 京 以 東 約 二 十 公 里 的 通 縣 ( 現 改 名 為 通 州 區 ), 有 宋 莊 小 堡 大 興 莊 辛 店 喇 嘛 莊 北 寺 小 楊 莊 白 廟 邢 各 莊 等 自 然 村 來 自 各 地 的 藝 術 家 除 了 住 在 這 些 村 莊 以 外, 還 有 一 些 住 在 通 州 城 的 濱 河 小 區 住 村 O 農 家 院 和 住 城 O 樓 房, 當 然 是 兩 種 不 同 的 生 活 環 境, 但 是 從 藝 術 家 本 身 以 及 互 相 之 間 的 聯 繫 來 說, 這 都 可 以 看 作 是 廣 義 上 的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這 些 藝 術 家 基 本 上 都 有 A 出 自 美 術 院 校 的 教 育 背 景, 許 多 人 也 曾 在 體 制 內 有 過 職 業, 他 們 在 這 O 生 活 創 作, 也 為 市 場 銷 售 而 作 畫 據 統 計, 聚 居 在 宋 莊 的 藝 術 家 前 王 音 二 十 一 世 紀 雙 月 刊 2003 年 4 月 號 總 第 七 十 六 期
76 景 觀 後 有 120 多 人, 到 目 前 為 止 應 該 說 是 國 內 最 大 規 模 的 在 國 家 體 制 以 外 的 藝 術 家 群 落 從 圓 明 園 到 宋 莊, 或 者 從 全 國 各 地 來 到 宋 莊, 有 兩 個 最 直 接 最 現 實 的 理 由 一 是 從 體 制 中 游 離 出 來 的 自 由 藝 術 家 比 較 自 然 地 會 被 京 城 的 藝 術 氛 圍 和 種 種 機 會 吸 引, 而 聚 居 於 京 城 某 處 正 是 最 好 的 選 擇 ; 二 是 在 此 地 買 或 租 農 民 的 房 子 較 便 宜, 對 於 尚 未 成 名 的 青 年 藝 術 家 來 說, 這 是 生 存 下 去 的 必 然 要 求 當 然, 當 年 最 早 從 圓 明 園 搬 到 宋 莊 的 藝 術 家 中 有 些 人 已 成 了 富 豪, 他 們 對 宋 莊 的 留 戀 可 能 更 多 是 由 於 對 閒 適 生 活 的 適 應 藝 術 家 們 自 己 對 於 選 擇 遷 居 宋 莊 這 一 事 實 的 解 釋 比 較 客 觀, 對 於 目 前 生 活 在 宋 莊 的 狀 況 基 本 上 也 是 比 較 滿 意 的 許 多 藝 術 家 在 自 述 中 都 對 於 宋 莊 的 清 新 空 氣 自 然 環 境 可 愛 的 農 家 小 院 藝 術 家 朋 友 的 相 互 溝 通 藝 術 創 作 的 自 由 氛 圍, 甚 至 在 這 O 安 居 育 兒 的 安 逸 閒 適 等 等 狀 況 表 示 極 大 的 認 同 畫 家 嚴 宇 說 : 家 有 熱 炕, 老 人 和 孩 子, 外 加 鳥 雞 兔 子 和 狗, 不 僅 祖 孫 三 代 相 濡 以 沫, 而 且 人 和 動 物 和 睦 相 處, 日 子 過 得 寧 靜, 安 逸 我 則 像 一 個 鄉 村 地 主, 很 滿 足 地 看 W 自 己 的 房 子 一 天 天 建 設 得 舒 適 起 來, 院 子 一 點 點 變 得 漂 亮 起 來, 兒 子 一 天 天 成 長 起 來, 日 子 一 天 天 變 得 紅 火 起 來 藝 術 家 王 強 的 概 括 是 : 社 會 條 件 也 算 成 熟 了, 宋 莊 地 區 的 藝 術 家 在 此 也 有 七 年 左 右 了, 藝 術 家 都 好 起 來 了, 全 村 民 一 起 生 活 也 正 常 了, 社 會 一 天 天 好 起 來 難 怪 青 年 學 者 汪 民 安 來 到 這 O 的 時 候 會 感 到 一 種 震 動, 被 那 O 的 平 靜 閒 適 和 安 逸 所 震 動 這 種 狀 況 和 心 態 與 圓 明 園 藝 術 村 有 明 顯 的 不 同 當 年 的 漂 泊 詭 秘 反 常 憤 世 嫉 俗 等 波 希 米 亞 式 的 精 神 氣 質 即 便 不 能 說 已 經 蕩 然 無 存, 起 碼 也 是 得 到 了 極 大 的 調 整 我 們 為 了 我 們 的 藝 術 信 念 扛 起 我 們 的 愛 情 信 仰 歡 樂 悲 傷 痛 苦 成 功 失 敗 死 亡 去 漂 泊! 我 們 為 了 我 們 的 靈 魂 和 思 想 的 實 現 流 浪 在 故 鄉 的 土 地 上! 出 自 圓 明 園 藝 術 村 自 由 藝 術 家 宣 言 的 這 些 文 字 如 果 出 現 在 今 天 的 宋 莊, 大 概 會 顯 得 有 點 不 合 時 宜 對 於 宋 莊 與 圓 明 園 的 區 別, 栗 憲 庭 的 看 法 比 較 客 觀 : 如 同 米 勒 (Jean Françoise Millet) 他 們 居 住 在 巴 比 松 的 小 村 子 一 樣, 宋 莊 的 藝 術 家 同 樣 過 W 一 種 正 常 的 以 畫 畫 為 職 業 的 生 活 相 比 之 下, 整 個 圓 明 園 時 期 更 像 一 個 事 件 但 是, 宋 莊 畢 竟 不 是 藝 術 家 的 世 外 桃 源, 一 切 殘 酷 的 市 場 法 則 藝 術 圈 名 利 場 邏 輯 在 這 O 依 然 存 在 當 然, 生 存 的 殘 酷 性 在 圓 明 園 時 期 便 早 已 存 在, 只 不 過 那 時 似 乎 由 於 還 籠 罩 A 一 層 共 享 的 悲 壯 而 浪 漫 的 反 抗 詩 意, 使 內 部 分 化 的 殘 酷 性 不 太 彰 顯 到 了 宋 莊 時 期, 由 於 中 國 社 會 結 構 的 分 化 更 為 懸 殊, 以 成 功 財 富 和 享 樂 為 社 會 分 層 的 現 象 獲 得 了 合 法 性, 不 少 藝 術 家 在 相 對 小 康 的 平 靜 日 子 中 會 更 感 受
異 托 邦 :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77 到 對 名 聲 和 財 富 的 焦 灼 渴 望, 一 種 平 庸 的 陰 影 和 失 落 感 會 不 時 從 瓜 棚 下 蔓 延 到 他 們 的 心 田 上 這 恐 怕 是 從 圓 明 園 到 宋 莊 在 精 神 氣 質 上 的 一 大 差 異 全 世 界 的 眼 光 都 看 見 / 黃 風 中 升 起 漂 泊 的 旗 幟 / 全 世 界 的 眼 光 都 看 見 / 廢 墟 中 一 片 新 的 輝 煌 圓 明 園 詩 人 的 悲 歌 已 化 入 宋 莊 田 園 的 蟲 吟 蟬 鳴 之 中, 以 社 會 的 角 度 來 看 或 許 是 一 種 進 步, 以 藝 術 生 產 的 職 業 化 發 展 來 講 也 是 一 種 進 步 但 真 正 的 藝 術 之 神 是 否 更 願 意 翱 翔 在 風 雨 蒼 茫 的 黃 昏? 許 多 來 到 宋 莊 的 藝 術 家 一 開 始 總 要 面 對 各 種 挑 戰, 除 了 經 濟 上 的 壓 力 以 外, 人 與 人 之 間 的 溝 通 情 感 上 的 交 流 也 不 會 是 很 輕 鬆 的 事 情 雖 然 不 少 藝 術 家 都 認 為 來 這 O 主 要 原 因 之 一 是 可 以 認 識 很 多 朋 友, 甚 至 像 劉 楓 樺 那 樣 認 為 來 這 O 可 以 滿 足 有 朋 友 找 樂 子 的 需 求, 但 也 有 或 許 不 是 個 別 的 藝 術 家 要 面 對 因 朋 友 而 產 生 的 心 靈 上 的 壓 抑 : 雖 然 我 非 常 想 去 結 識 別 的 畫 家, 但 我 知 道 人 與 人 之 間 的 距 離, 何 況 自 己 很 窮 不 知 道 為 甚 麼, 雖 然 我 也 非 常 想 和 人 交 往, 但 我 不 善 交 往, 也 很 害 怕 和 人 交 往 有 很 多 次 騎 車 到 小 堡 村 路 過 栗 憲 庭 先 生 和 方 力 鈞 先 生 的 家 門 口, 很 想 去 敲 開 門, 進 去, 哪 怕 看 一 看 就 走 我 知 道 他 們 都 是 邯 鄲 同 鄉, 以 前 常 聽 朋 友 提 到 過 同 時 也 知 道 他 們 都 是 很 出 名 的 名 人 但 同 鄉 只 不 過 是 同 鄉, 我 和 他 們 之 間 是 很 遙 遠 的 世 界 我 應 該 做 的 是 擺 脫 生 活 的 困 境, 畫 好 自 己 的 畫 於 是 我 帶 W 矛 盾 和 痛 苦 的 心 情 回 到 了 自 己 的 地 方 畫 家 吳 德 武 這 段 自 述 所 反 映 的 心 態 不 一 定 很 普 遍, 但 很 真 實 它 可 能 比 地 理 空 間 上 的 遷 移 更 能 揭 示 出 從 圓 明 園 到 宋 莊 的 變 化 二 異 托 邦 中 的 生 存 方 式 與 藝 術 生 產 雖 然 宋 莊 的 藝 術 家 是 從 各 地 匯 集 而 來, 而 且 人 員 的 流 動 性 也 比 較 大, 但 從 嚴 格 意 義 上 說, 他 們 已 經 不 是 真 正 的 文 化 遊 牧 者 按 照 德 勒 茲 (Gilles Deleuze) 的 說 法, 真 正 的 文 化 遊 牧 者 必 定 是 一 切 政 治 權 力 和 商 業 誘 惑 的 編 碼 系 統 的 解 碼 者, 是 像 尼 采 (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一 樣 進 行 永 不 妥 協 的 決 裂 和 顛 覆 更 為 深 刻 的 是, 他 認 為 真 正 的 遊 牧 者 不 一 定 是 遷 移 者 ; 相 反 的 是, 他 們 不 動, 但 不 斷 逃 避 定 居 者 的 編 碼, 防 止 任 何 暴 君 體 制 的 內 在 復 興 3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的 發 展 更 像 是 一 個 重 新 編 碼 的 過 程 首 先 具 有 象 徵 意 義 的 是 它 頂 戴 A 的 類 似 中 國 當 代 藝 術 的 麥 加 的 光 環 由 於 它 的 圓 明 園 前 史 和 早 期 聚 居 者 在 當 代 藝 術 中 的 名 聲, 很 多 藝 術 家 衝 A 當 代 而 來, 其 中 不 能 排 除 被 它 吸 引 的 真 正 原 因 是 認 為 它 比 別 處 更 容 易 成 名 這 O 已 經 隱 含 A 身 份 編 碼 等 級 編 碼 的 精 神 元 素 然 後 是 殘 酷 的 市 場 法 則 對 藝 術 家 的 收 編 藝 術 評 論 家 黃 篤 的 看 法 一 針 見 血 : 事 實 上, 宋 莊 的 所 有 藝 術 家 並 非 像 普 通 人 想 像 的 那 樣 富 有, 他 們 早 已 經 分 化, 只 有 極 少 的 人 很 富 有, 大 多
78 景 觀 數 人 都 比 較 窮 困 但 是, 這 ) 存 在 W 身 份 等 級 基 於 貧 富 之 別, 具 體 體 現 在 賣 畫 狀 況 即 便 他 們 有 人 參 加 國 際 和 國 內 大 型 展 覽, 衡 量 他 們 的 仍 是 最 終 獲 得 了 金 錢 的 數 量 這 已 成 為 區 分 地 位 身 份 的 重 要 標 準 宋 莊 常 富 有 金 錢 藝 術 的 晴 雨 表 的 功 能 特 點 在 經 歷 過 90 年 代 初 以 來 的 藝 術 市 場 化 啟 蒙 的 藝 術 家 和 批 評 家 看 來, 指 出 這 種 現 象 當 然 並 不 意 味 A 要 拒 斥 這 種 當 代 藝 術 的 現 實 邏 輯, 更 不 意 味 A 要 繼 續 宣 揚 梵 高 (Vincent van Gogh) 的 神 話, 只 是 希 望 指 認 出 在 官 僚 體 制 化 以 外, 市 場 化 的 編 碼 力 量 的 無 處 不 在 與 無 所 不 摧 但 是, 作 為 一 種 藝 術 家 的 生 存 方 式, 尤 其 是 在 中 國 當 下 整 個 藝 術 體 制 並 沒 有 實 現 身 份 平 等 機 會 均 等 資 源 共 享 的 語 境 中,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的 存 在 畢 竟 有 A 不 可 低 估 的 意 義 正 如 弗 萊 (Northrop Frye) 所 說, 誰 若 想 要 得 到 自 由, 要 釋 放 出 創 作 能 量, 那 麼, 從 現 行 社 會 體 制 中 抽 身 則 是 必 要 的 第 一 步 4 他 們 的 自 由 不 僅 僅 表 現 為 在 身 份 上 沒 有 了 體 制 內 的 種 種 束 縛, 而 且 也 表 現 在 心 靈 上 的 海 闊 天 空 儘 管 我 們 不 得 不 指 出 在 其 閒 適 生 活 中 潛 藏 A 精 神 萎 頓, 但 他 們 畢 竟 走 出 了 嚮 往 自 由 釋 放 能 量 的 第 一 步 栗 憲 庭 認 為 沒 有 必 要 在 文 化 上 和 藝 術 上 拔 高 藝 術 家 聚 集 的 現 象, 但 他 對 於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的 生 存 方 式 還 是 大 為 褒 揚 的 : 其 實, 藝 術 家 把 職 業 化 的 生 活 方 式 作 為 聚 集 的 目 的, 這 本 身 就 是 一 種 了 不 起 的 文 化 現 象, 它 意 味 W 作 為 一 個 藝 術 家 決 定 走 自 由 和 獨 立 的 生 活 道 路, 儘 管 這 種 自 由 和 獨 立 不 能 保 證 其 藝 術 品 格 的 自 由 和 獨 立, 但 生 存 方 式 會 給 藝 術 創 造 帶 來 影 響, 而 且 整 體 的 看 藝 術 家 的 職 業 化 趨 勢, 必 將 對 中 國 的 文 化 管 理 體 制 起 到 不 可 估 量 的 影 響 從 這 種 意 義 上 看, 圓 明 園 是 宣 言, 宋 莊 是 試 驗 其 實 從 90 年 代 以 來, 由 於 一 些 很 簡 單 的 現 實 條 件 比 如 藝 術 教 育 生 產 規 模 的 急 劇 擴 大 體 制 內 藝 術 人 才 的 容 納 量 十 分 有 限 與 藝 術 相 關 的 種 種 經 濟 行 業 的 勃 興 等 等, 藝 術 家 的 自 由 獨 立 趨 勢 本 身 已 是 社 會 走 向 市 場 化 的 必 然 結 果 從 全 國 不 少 大 城 市 的 次 中 心 或 邊 緣 社 區 都 不 同 規 模 地 出 現 了 藝 術 家 聚 居 或 工 作 室 匯 集 一 處 的 情 況 來 看,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也 只 能 說 是 一 個 縮 影 更 何 況, 對 不 少 藝 術 家 來 說, 被 拋 棄 在 體 制 外 的 痛 苦 與 決 心 走 自 己 的 路 的 壯 懷 至 少 是 緊 密 相 聯 的 宣 言 或 試 驗 云 云, 說 說 而 已 如 何 從 文 化 模 式 的 角 度 考 量 以 宋 莊 為 代 表 的 中 國 藝 術 家 群 落 生 存 方 式, 是 值 得 和 需 要 深 入 探 討 的 問 題 我 想 或 許 可 以 挪 用 並 受 到 啟 發 的 一 個 個 案 是 貝 恩 斯 (Sally Banes) 對 於 格 林 尼 治 村 的 研 究 貝 恩 斯 在 闡 述 作 為 神 話 般 另 類 空 間 的 格 林 尼 治 村 與 美 國 現 代 文 化 的 關 係 時, 從 一 開 始 就 引 述 了 福 柯 (Michel Foucault) 在 其 論 文 另 類 空 間 ( Of Other Spaces ) 中 創 造 的 術 語 : 異 托 邦 (Heterotopias) 一 個 具 有 特 殊 穿 透 力 的 術 語 它 的 含 義 是 類 似 於 反 場 所 的 某 種 東 西, 一 種 有 效 地 實 現 了 的 烏 托 邦, 在 這 O 文 化 中 所 能 找 到 的 所 有 其 他 真 實 的 場 所, 都 同 時 表 現 A 競 爭 A 轉 化 A ; 異 托 邦 是
異 托 邦 :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79 一 個 既 反 映 社 會 有 對 抗 社 會 的 真 實 空 間 ( 而 烏 托 邦 則 是 虛 構 的 非 真 實 的 ), 它 既 偏 離 正 常 場 所, 同 時 又 可 以 穿 行 於 其 中 ; 它 既 向 四 方 滲 透, 又 使 自 己 保 持 孤 立 福 柯 認 為, 在 我 們 的 現 代 文 化 中, 異 托 邦 既 有 幻 想 性, 也 有 補 償 性 5 可 以 說,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也 具 有 某 種 異 托 邦 的 性 質 它 既 有 反 體 制 的 衝 動 與 相 應 的 價 值 關 懷, 同 時 也 懷 有 對 體 制 下 社 會 現 實 的 認 同 ; 它 既 縱 情 於 個 體 幻 想, 也 不 缺 乏 對 現 實 補 償 的 渴 望 ; 在 自 由 與 秩 序 漂 泊 與 安 居 國 際 與 鄉 土 都 市 與 農 村 藝 術 與 商 業 等 等 價 值 維 度 之 間, 它 一 直 在 蜿 蜒 而 行 至 少 到 目 前 為 止, 作 為 藝 術 家 的 一 種 生 存 與 生 產 方 式, 宋 莊 是 真 實 而 有 效 的 這 也 正 是 異 托 邦 的 特 徵 之 一 為 中 國 90 年 代 最 富 有 象 徵 意 味 的 普 世 圖 像 從 題 材 的 角 度 來 看, 對 人 民 幣 或 其 他 貨 幣 的 敏 感 和 思 考 是 村 O 不 少 藝 術 家 所 熱 衷 的 如 王 強 比 較 早 就 創 作 的 貨 幣 系 列, 已 經 被 評 論 家 看 作 是 對 國 際 資 本 的 共 謀 性 的 揭 露 ; 劉 楓 樺 的 一 分 硬 幣 壹 佰 圓 劉 崢 的 人 民 幣 壹 角 人 民 幣 伍 角 和 楊 o 的 中 國 人 民 很 行 ( 系 列 ) 等 等, 都 是 從 不 同 角 度 使 每 個 人 最 熟 悉 的 印 刷 品 陌 生 化 起 來, 從 而 使 我 們 對 其 物 的 屬 性 產 生 從 未 有 過 的 感 覺 劉 楓 樺 : 一 分 硬 幣 (1996), 不 鏽 鋼, 200 20 cm 三 藝 術 圖 像 中 的 價 值 關 懷 雖 然 也 有 魚 龍 混 雜 的 狀 況, 宋 莊 畢 竟 匯 集 了 不 少 當 代 中 國 很 有 才 華 的 藝 術 家, 他 們 在 此 地 創 作 的 一 些 作 品 注 定 是 要 進 入 歷 史 的 只 有 藝 術 作 品 才 是 藝 術 家 最 好 的 代 言 人 像 方 力 鈞 這 樣 著 名 的 藝 術 家 已 經 不 需 要 再 說 甚 麼 了, 他 的 光 頭 已 成 楊 W: 中 國 人 民 很 行 ( 系 列 )(1997), 布 面 油 畫,182 145 cm 劉 崢 : 人 民 幣 伍 角 (2000), 布 珠 子, 133 53 cm
80 景 觀 諷 的 自 由 自 在 的 心 態, 更 形 象 地 昭 示 出 新 新 一 代 具 有 自 己 的 解 決 方 式 伊 德 爾 的 典 型 風 景 在 小 方 格 O 濃 縮 了 的 一 部 主 流 物 品 史 ( 城 樓 花 籃 燈 籠 等 等 ), 正 是 恢 復 集 體 記 憶 的 物 人 關 係 的 有 力 旁 證 宋 莊 的 藝 術 圖 像 中 流 露 的 價 值 關 懷, 主 要 體 現 為 對 人 的 關 懷 從 作 品 的 某 種 意 義 上 看, 宋 莊 的 美 學 與 左 翼 姚 俊 忠 思 想 仍 相 互 關 聯, 這 應 該 是 一 個 比 較 吸 引 研 究 者 的 課 題 令 人 思 考 的 作 品 很 多 都 具 有 某 些 相 關 聯 的 圖 式 或 題 材 特 徵 如 岳 敏 君 的 諾 亞 方 舟 和 陳 秋 池 的 盛 開 的 花, 可 以 列 入 方 力 鈞 一 類 的 系 譜, 成 為 了 以 欲 望 與 玩 世 的 形 式 出 現 的 蘊 涵 有 悲 愴 意 味 的 時 代 肖 像 尹 坤 的 主 流 生 活 以 粗 俗 的 紅 光 亮 語 言 和 在 冠 冕 堂 皇 的 主 流 人 物 背 後 一 不 小 心 跑 出 來 的 非 主 流 ( 其 實 正 在 成 為 了 主 流 ) 圖 像, 開 始 了 對 人 性 和 人 的 歷 史 性 的 解 讀 過 程 姚 俊 忠 的 交 叉 則 是 國 際 政 治 中 政 治 主 流 生 活 的 縮 影, 在 這 O, 交 叉 獲 得 了 最 豐 富 的 意 義 和 最 合 法 的 身 份 說 到 身 份 問 題, 很 有 意 思 的 一 件 作 品 是 劉 國 強 的 協 奏 曲 大 團 結 萬 歲 這 件 作 品 明 顯 針 對 少 數 族 裔 的 趨 同 化 而 言, 在 民 族 大 團 結 的 話 語 之 下, 民 族 的 身 份 問 題 顯 然 已 經 不 再 重 要, 這 也 是 一 種 典 型 的 重 新 編 碼 在 我 們 的 精 神 經 歷 中, 廣 場 是 一 個 很 牢 固 的 情 結 石 立 峰 的 大 廣 註 釋 1 參 見 金 逸 農 : 1995 藝 術 村 大 逃 亡 透 視, 二 十 一 世 紀 ( 香 港 中 文 大 學. 中 國 文 化 研 究 所 ),1996 年 2 月 號 2 栗 憲 庭 : 只 是 想 住 農 家 小 院, 見 王 強 主 編 : 宋 莊 藝 術 家 群 落 一 書 以 下 凡 引 自 該 書 的 文 字 材 料 和 圖 片 資 料, 皆 不 另 註 另 外 需 要 說 明 的 是, 本 文 作 者 已 獲 得 該 書 主 編 授 權 使 用 該 書 的 文 字 材 料 和 圖 片, 在 此 表 示 衷 心 的 感 謝 3 參 見 德 勒 茲 (Gilles Deleuze) 著, 汪 澄 譯 : 遊 牧 思 想, 載 今 日 先 鋒, 第 9 期 ( 天 津 : 天 津 社 會 科 學 院 出 版 社,2000) 4 弗 萊 (Northrop Frye) 著, 盛 寧 譯 : 現 代 百 年 ( 香 港 : 牛 津 大 學 出 版 社,1998), 頁 53 5 參 見 貝 恩 斯 (Sally Banes) 著, 華 明 等 譯 : 1963 年 的 格 林 尼 治 村 先 鋒 派 表 演 和 歡 樂 的 身 體 ( 桂 林 : 廣 西 師 範 大 學 出 版,2001), 頁 1 場 直 接 撥 動 起 集 體 記 憶 中 最 敏 感 的 神 經, 一 熱 一 冷, 或 狼 奔 豕 突, 或 殘 骸 滿 地, 歷 史 鏡 頭 的 回 放 使 人 感 到 恍 如 隔 世 同 樣 以 廣 場 為 背 景 的 我 們 的 精 神 家 園 ( 劉 瑾 ) 更 多 了 一 點 反 李 公 明 廣 州 美 術 學 院 教 授, 美 術 學 系 主 任 著 有 廣 東 美 術 史 奴 役 與 抗 爭 科 學 與 藝 術 的 對 話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