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东亚儒教思想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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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王 东 厓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论 贾 乾 初 陈 寒 鸣 中 文 提 要 : 王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关 键 是 对 平 民 意 识 的 把 握, 青 少 年 时 期 确 立 的 平 民 意 识 贯 穿 了 东 厓 的 一 生 反 身 乐 学 是 东 厓 思 想 中 最 有 特 色 的 内 容 之 一, 其 底 色 也 是 平 民 意 识 他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将 阳 明 心 斋 的 相 关 思 想 融 为 一 体, 并 在 此 基 础 上 进 一 步 使 乐 本 体 化, 从 而 发 展 出 立 基 当 下 现 实 生 活 充 溢 着 活 泼 生 机 的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一 方 面,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是 对 宋 明 以 来 孔 颜 乐 处 追 寻 的 一 个 总 结 ; 另 一 方 面, 他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又 内 在 地 彰 显 出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显 示 了 明 代 中 后 期 以 道 觉 民 的 儒 者 下 行 路 向 的 生 命 力 王 东 厓 从 具 有 强 烈 理 想 主 义 情 怀 的 平 民 儒 者 生 活 出 发, 以 自 己 富 有 吸 引 力 的 平 民 教 育 实 践 和 乐 学 实 践, 阐 扬 心 斋 之 学, 在 平 民 意 识 的 传 承 及 对 平 民 儒 者 的 接 引 方 面, 取 得 了 很 大 成 绩, 为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的 建 设 做 出 了 突 出 的 贡 献, 就 此 而 言, 东 厓 思 想 自 有 拓 展, 绝 非 仅 仅 是 形 式 上 的 克 承 家 学 关 键 词 : 王 东 厓, 平 民 意 识, 反 身 乐 学,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2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王 东 厓 ( ), 名 襞, 字 宗 顺, 号 东 厓, 晚 号 天 南 逸 叟, 泰 州 安 丰 场 人, 为 泰 州 学 派 开 创 者 王 心 斋 次 子 他 与 其 父 心 斋 及 心 斋 族 弟 王 一 庵 被 并 称 为 淮 南 三 王 作 为 继 承 王 心 斋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的 重 要 人 物, 他 恪 守 家 学 传 统, 是 心 斋 之 学 的 忠 实 继 承 者 1 相 比 于 王 一 庵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程 度 来 讲, 由 于 自 幼 长 期 从 学 浙 中 的 原 因,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处 似 不 如 一 庵, 他 的 思 想 受 浙 中 王 门 尤 其 是 王 龙 溪 的 影 响 更 深 重 一 些 那 么, 他 究 竟 继 承 了 心 斋 思 想 的 哪 些 部 分? 对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有 何 贡 献? 他 的 贡 献 彰 显 了 泰 州 学 派 怎 样 的 思 想 特 质? 一 平 民 意 识 东 厓 继 承 的 心 斋 之 学 的 关 键 东 厓 克 承 心 斋 家 学, 并 推 衍 弘 扬 之, 大 抵 为 世 所 公 认 当 时 人 即 多 有 定 论 如 杨 希 淳 说 : 东 崖 子 姓 王 氏, 扬 之 泰 州 人, 心 斋 先 生 之 仲 子 也 先 生 倡 孔 孟 之 绝 学, 而 东 崖 子 默 承 其 宗 印 2 李 登 亦 诗 云 : 心 斋 夫 子 称 豪 雄, 宜 超 万 古 游 鸿 蒙 问 谁 绳 绳 继 家 学? 人 寰 挺 出 东 崖 公 3 后 世 学 者 也 大 多 认 同 东 厓 的 克 承 家 学, 兹 不 赘 引 问 题 是, 东 厓 究 竟 继 承 了 心 斋 之 学 的 哪 些 内 容? 何 者 是 东 厓 之 学 在 推 展 心 斋 之 学 光 大 泰 州 学 派 的 关 键 呢? 毫 无 疑 问, 虽 然 王 心 斋 与 王 龙 溪 同 为 阳 明 门 下 良 知 现 成 派 的 代 表, 但 东 厓 之 学 显 然 受 王 龙 溪 影 响 更 深 刻 一 些 这 与 他 9 岁 便 随 父 亲 心 斋 从 学 浙 中 有 关 东 厓 于 浙 中 师 事 钱 绪 山 王 龙 溪 甚 久, 在 良 知 学 方 面 打 上 龙 溪 的 印 记, 实 属 自 1 吴 震,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第 二 章 王 襞 : 恪 守 家 学 传 统, 北 京,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 2009 [Wu Zhen, A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chapter.5, Wang Bi: Adhere to the family tradition,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s Press, 2009]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ume header, p.3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4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ume header, p.4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76

3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然 如 东 厓 论 良 知 说 : 良 知 在 人 随 处 发 见, 不 可 须 臾 离 者 只 为 世 诱 在 前, 起 情 动 念, 自 幼 便 染 污 了, 应 接 之 间 不 免 牵 引 迷 溺 之 患, 所 嗜 所 欲 沾 贴 心 目 间, 伊 川 先 生 所 谓 开 眼 便 错 搅 搅 扰 扰, 全 做 主 不 得, 岂 不 为 天 下 之 大 蠹 乎? 非 良 知 之 病 也 良 知 之 灵, 本 然 之 体 也 纯 粹 至 精, 杂 丝 毫 意 见 不 得 若 立 意 要 在 天 地 间 出 头 做 件 好 事, 亦 是 为 此 心 之 障 王 安 石 岂 不 是 要 好 事? 只 立 意 坚 持, 愈 执 愈 坏 了, 卒 难 收 拾 况 不 好 事, 取 败 立 见 此 成 天 下 之 务 之 机, 可 不 慎 哉! 1 良 知 本 性, 天 之 灵 而 粹 精 之 体 也, 谁 其 弗 具? 谁 其 弗 神? 而 圣 名 者, 号 也 得 证, 则 日 用 头 头 无 非 妙 动, 而 纤 力 不 与, 快 乐 难 名 然 一 体 之 慈 达 而 经 世 之 用 出 焉, 苟 不 知 立 本 之 义, 则 世 不 可 经 而 吾 之 一 体 之 慈 窒 矣, 而 非 明 明 德 于 天 下 之 大 学 也, 至 善 之 则 不 可 见 矣 此 孔 孟 运 世 之 要 诀 也 而 谈 者 哓 哓, 吾 不 知 其 为 说 也 2 就 话 头 儿 和 用 语 习 惯 而 言, 确 如 吴 震 所 说, 至 少 在 良 知 问 题 上, 东 厓 与 龙 溪 的 亲 近 性 是 非 常 明 显 的 3 然 而, 在 东 厓 良 知 论 的 表 述 中, 又 无 疑 有 着 来 自 家 学 的 强 烈 影 响 这 尤 其 表 现 在 他 对 良 知 之 于 人 伦 日 用 和 愚 夫 愚 妇 的 强 调 上 如 他 在 答 秋 曹 漳 州 陈 文 溪 书 中 说 : 教 言 所 谓 灵 明 一 点, 正 指 良 知 一 脉 之 传 也 实 致 其 良 知 于 日 用 间, 以 求 自 慊, 何 乐 如 之? 此 左 右 极 切 语, 更 何 言 哉? 第 此 旨 时 时 向 人 提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1,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Quotations, p.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2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2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吴 震,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北 京 :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9,203 页 [Wu Zhen, A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s Press, p.203] 77

4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掇, 最 易 令 人 醒 悟, 特 欠 与 人 痛 加 发 挥, 终 至 淹 晦, 使 天 下 有 志 之 士 切 希 圣 之 怀 而 无 其 径, 遂 网 迷 途, 莫 知 所 适 1 又 云 : 良 知 二 字 实 开 关 启 钥 之 至 诀, 圣 人 之 要 津, 愚 夫 愚 妇 之 易 知 易 从 者 2 而 基 于 愚 夫 愚 妇 立 场, 从 人 伦 日 用 处 讲 论 良 知, 乃 是 心 斋 思 想 的 特 质, 也 是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宗 旨 之 所 在 从 这 方 面 看, 东 厓 承 继 了 家 学, 坚 持 着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而 与 作 为 士 绅 之 儒 的 龙 溪 所 讲 求 的 良 知 之 学 有 一 定 区 别 在 格 物 方 面, 东 厓 毫 不 含 糊 地 坚 持 阐 扬 了 心 斋 的 淮 南 格 物 学 说, 如 谓 : 欲 明 明 德 于 天 下, 必 先 云 云, 身 与 家 与 国 与 天 下 总 谓 之 一 物, 物 而 有 本 末 焉 耳 故 曰 物 有 本 末, 曰 自 天 子 曰 至 于 庶 人 云 否 矣, 犹 身 之 不 修 而 致 家 齐 国 治 天 下 平 者 未 之 有 也, 明 明 德 而 能 亲 民 者 未 之 有 也 曰 正 心, 曰 诚 意, 所 以 修 身 也, 立 本 首 也 知 立 本 以 齐 治 平, 则 所 谓 致 知 也, 知 此 则 知 至 矣, 顺 以 动 者 矣 如 之 何 而 能 知? 必 以 修 身 为 本 也 格 物 而 知 至 矣, 格 身 与 家 国 天 下 之 物 也 家 国 天 下 之 弗 应 以 齐 治 平 者, 特 未 反 于 身 而 修 焉 耳 格, 正 也, 犹 絜 矩 以 正 本 而 末 正 者 也, 故 曰 大 人, 正 己 而 物 正 者 也 3 圣 学 只 在 正 己 做 工 夫, 工 夫 只 在 致 中 和 而 已 矣 舍 本 而 末 上 致 力, 如 之 何 其 能 位 育 而 止 至 善 也 哉? 中 庸 大 学, 一 旨 也 若 离 家 国 天 下 而 学, 则 知 便 不 致 意 便 不 诚 心 便 不 正, 总 不 能 修 身 以 立 本 也 故 其 功 归 于 格 物, 一 正 莫 不 正 者 也, 是 致 中 和 而 天 地 位 万 物 育 者 也 何 等 吃 紧, 何 等 简 约!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答 秋 曹 漳 州 陈 文 溪 书,11A 1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1, Da Qiu Caozhangzhou Chenwenxi Shu, p.11a-1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上 耿 都 宪 翁 书,12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Shang Gengduxianweng Shu, p.12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1A 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Quotations, p.1a-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78

5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不 须 许 多 辨 论 也 1 他 继 承 了 心 斋 淮 南 格 物 释 格 为 絜 度, 实 即 强 调 修 身 的 核 心 观 点, 将 身 与 天 下 国 家 都 理 解 为 物, 强 调 圣 学 只 在 正 己 做 工 夫, 格 物 的 吃 紧 工 夫, 只 是 修 身 正 己 由 是 可 见, 东 厓 于 心 斋 的 淮 南 格 物 学 说 是 领 会 透 彻, 发 挥 明 白 的 这 一 点, 焦 竑 看 得 很 清 楚, 他 在 为 东 厓 所 作 墓 志 铭 中 说 : 盖 心 斋 以 修 身 格 物 为 鹄 先 生 严 取 予 敦 孝 弟 联 宗 族, 关 于 行 谊 者 毛 发 必 谨, 宛 然 先 人 家 法 焉 2 此 外, 东 厓 亦 继 承 了 心 斋 的 乐 学 思 想, 并 大 加 发 挥 在 乐 学 方 面 形 成 了 自 己 一 定 的 思 想 特 色 宜 乎 后 人 以 乐 学 派 目 之 这 是 最 值 得 注 意 之 处, 详 见 后 述 至 于 在 讲 学 方 面, 东 厓 自 嘉 靖 十 八 年 (1539)30 岁 时 开 门 授 徒, 毅 然 以 师 道 自 任 3 后, 讲 学 不 辍, 直 至 临 殁 前 以 讲 学 一 事 嘱 托 门 人 为 止, 一 生 以 布 衣 讲 学 为 职 志, 心 斋 之 学 因 得 以 发 扬 推 衍 惟 心 斋 的 安 身 保 身 思 想, 东 厓 似 未 继 承 吴 震 指 明 : 心 斋 的 保 身 安 身 爱 身 敬 身 等 观 点 却 在 东 厓 的 言 论 中 绝 少 提 及, 像 心 斋 的 王 道 论 那 样, 对 当 朝 政 治 敢 于 谏 言 和 批 评 的 精 神, 在 东 厓 那 里 也 非 常 欠 缺 4 笔 者 以 为, 一 方 面, 可 能 东 厓 思 想 本 来 如 此, 未 能 全 盘 接 受 心 斋 的 思 想, 并 且 东 厓 作 为 一 个 思 想 个 体, 也 不 可 能 完 全 复 制 心 斋 思 想 ; 另 一 方 面, 也 可 能 是 因 为 材 料 阙 如 的 原 因, 让 我 们 无 法 确 知 东 厓 思 想 的 全 貌, 毕 竟 我 们 的 主 要 依 据 只 是 薄 薄 的 两 卷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Quotations, p.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8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header, p.8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Nianpu Jilue, p.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4 吴 震,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北 京 :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9,216 页 [Wu Zhen, The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s Press, 2009, p.216] 79

6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由 上 可 见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大 概 但 笔 者 看 来, 这 并 不 是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关 键 所 在 关 键 在 于 东 厓 深 刻 继 承 了 心 斋 的 平 民 意 识 就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传 统 而 言, 上 述 东 厓 对 心 斋 之 学 的 去 取 相 比 于 这 个 平 民 意 识 来 说, 并 不 是 最 根 本 的 ( 一 ) 东 厓 平 民 意 识 之 确 立 据 年 谱 纪 略 载, 正 德 十 四 年 (1519), 东 厓 九 岁 时 随 父 亲 心 斋 游 学 江 浙, 此 时 王 心 斋 始 入 阳 明 门 下 不 久 则 东 厓 九 岁 之 前 无 疑 受 启 有 平 民 豪 杰 气 质 勇 于 担 当 富 于 热 情 的 父 亲 王 心 斋 可 知 大 约 受 乃 父 及 其 所 生 活 的 平 民 环 境 影 响, 作 为 平 民 之 子 的 东 厓 没 有 士 人 家 庭 出 身 的 孩 子 那 种 拘 谨 与 敬 畏, 在 阳 明 门 下 反 而 表 现 得 颇 为 卓 荦, 故 深 得 太 老 师 阳 明 的 器 重 年 谱 纪 略 云 : 至 越, 侍 阳 明 夫 子 侧 一 日 大 会, 不 下 数 百 人, 公 命 童 子 歌, 众 嚅, 先 生 高 歌 自 如 阳 明 呼 视 之, 讶 曰 : 吾 说 吾 浙 无 此 子 也! 奇 之 又 一 日 入 公 府, 数 十 犬 吠 之, 先 生 神 色 不 动, 众 犬 委 委 而 退 阳 明 益 奇 之, 谓 大 众 曰 : 此 子 器 宇 不 凡, 吾 道 当 有 寄 矣 1 如 仅 以 此 论 东 厓 的 平 民 意 识, 当 然 缺 乏 说 服 力 因 此 时 少 年 东 厓 还 是 很 有 可 塑 性 的, 在 士 人 云 集 的 阳 明 门 下, 未 必 不 会 深 受 影 响, 淡 化 他 的 平 民 意 识 但 事 实 好 象 并 非 如 此 年 谱 纪 略 世 宗 嘉 靖 三 年 (1524) 条 记 曰 : 是 年, 精 音 律, 善 操 阳 明 公 以 玉 琴 赠, 先 生 曰 : 此 王 侯 物 也 遂 辞 之 2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1A 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Nianpu Jilue, p.1a-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Nianpu Jilue, 80

7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14 岁 的 东 厓 明 确 拒 绝 阳 明 的 玉 琴 之 赠, 则 似 能 够 说 明 他 心 底 里 对 自 己 平 民 立 场 的 一 种 持 守 我 们 没 有 更 多 的 材 料 说 明 东 厓 内 在 平 民 意 识 的 确 立 与 发 展, 但 心 斋 替 他 的 未 来 所 做 的 选 择, 却 从 外 在 方 面 给 他 规 划 了 布 衣 儒 者 的 道 路 这 是 在 东 厓 婚 后 不 久 发 生 的 事 情 年 谱 纪 略 嘉 靖 八 年 (1529) 条 记 云 : 娶 未 半 载, 复 如 阳 明 夫 子 宅, 八 年 方 归 先 生 天 资 聪 睿, 诸 士 夫 重 之, 期 以 科 甲 先 公 止 之, 曰 : 吾 愿 其 为 学 问 中 人 1 王 元 鼎 所 撰 行 状 亦 述 道 : 耳 闻 目 见 悉 皆 先 辈 型 范, 以 故 薰 蒸 日 久, 德 器 日 粹, 年 未 及 二 十 而 丰 仪 修 伟, 神 情 朗 豁, 望 之 者 俨 然 知 为 有 道 气 象 也 当 时 诸 缙 绅 先 生 从 先 公 游 者 罔 不 钦 重 之, 一 日, 侍 于 先 公 曰 : 襞 辈 里 中 人 也, 曷 令 习 守 子 业? 先 公 曰 : 天 下 英 雄 济 济, 何 独 专 斯 人 哉! 吾 襞, 其 为 学 问 中 人 也 2 事 实 上, 东 厓 正 是 按 照 父 亲 心 斋 公 愿 其 为 学 问 中 人 的 布 衣 儒 者 期 许 去 做 的 可 以 说, 青 少 年 时 确 立 的 平 民 意 识 贯 穿 了 东 厓 的 一 生, 其 间 显 然 有 着 心 斋 打 下 的 深 刻 烙 印 尽 管 之 后 东 厓 的 生 活 中 士 庶 往 来 频 繁, 但 正 如 他 少 年 时 未 为 所 动 一 样, 东 厓 持 守 自 己 的 平 民 立 场, 居 常 介 然 自 守 3, 将 他 的 平 民 意 识 贯 彻 到 底 了 p.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1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1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吴 震 指 出 了 年 谱 纪 略 存 在 的 诸 多 矛 盾 和 错 误, 但 本 文 主 要 以 事 相 证, 事 有 则 可 为 证, 系 年 在 其 次, 故 仍 引 述 之 吴 论 参 阅 其 所 著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北 京 :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9, 页 [Wu Zhen thinks Nianpu Jilue has many contradictions and errors.this article mainly uses event proves that events can be used as evidence, years are minor, so this reference. See Wu Zhen, A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s Press, 2009, pp ]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6B 7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6b-7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7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7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1

8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 二 ) 东 厓 平 民 意 识 之 表 现 嘉 靖 十 八 年 (1539), 东 厓 正 式 开 门 受 徒, 开 始 了 他 的 布 衣 讲 学 生 涯 心 斋 过 世, 东 厓 能 否 践 行 他 的 平 民 意 识? 是 否 一 无 所 动? 似 有 待 观 察 然 东 厓 在 其 后 的 生 命 历 程 中, 以 其 持 守 交 了 一 份 满 意 的 答 卷 年 谱 纪 略 嘉 靖 三 十 五 年 (1556) 条, 记 有 一 事 云 : 春 二 月, 讲 学 于 闽 建 宁 府, 谒 紫 阳 公 故 庐 时, 乐 安 蓉 山 董 公 暑 府 事, 有 一 指 挥 官 当 问 革 职, 先 生 触 渠 弟, 念 及 先 人 勋 业 之 言, 嘱 公 曲 全 之 彼 密 贿 千 金 以 报, 先 生 曰 : 予 为 利 来 耶? 厉 色 却 之 因 自 矢 曰 : 山 人 山 居, 不 欲 以 垢 名 玷 山 场 而 遗 笑 山 灵 掩 首 而 去 也 董 公 而 叹 曰 : 吾 师 兄 节 操 宛 然 吾 先 师, 家 法 也! 于 是 留 半 年 始 归 1 这 里 东 厓 的 自 誓 之 语 山 人 山 居, 不 欲 以 垢 名 玷 山 场 而 遗 笑 山 灵, 鲜 明 地 表 达 了 他 所 固 守 的 平 民 立 场, 并 可 见 他 对 自 身 平 民 意 识 之 持 守 已 相 当 自 觉 不 可 否 认, 东 厓 若 不 与 许 多 士 大 夫 之 流 交 往, 并 无 解 决 此 类 问 题 的 能 力, 无 法 处 理 此 类 事 情 但 值 得 肯 定 的 是, 东 厓 在 利 用 士 大 夫 资 源 处 理 上 述 事 件 时, 出 发 点 和 归 宿 点 只 是 德 与 义, 丝 毫 不 谋 一 己 之 利 非 其 义, 千 金 至 前 不 一 盼 也 2 难 怪 董 氏 ( 名 燧, 号 蓉 山, 为 心 斋 弟 子 ) 赞 叹 : 吾 师 兄 节 操 宛 然 吾 先 师, 家 法 也! 不 必 说, 董 氏 也 认 为, 东 厓 此 举 持 守 了 从 心 斋 那 里 继 承 来 的 一 个 平 民 学 者 的 节 操 面 对 千 金 的 金 钱 诱 惑, 东 厓 不 为 所 动, 而 对 于 唾 手 可 得 的 功 名 诱 惑, 东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2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Nianpu Jilue, p.2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焦 竑, 墓 志 铭,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8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Jiao Hong, The epitaph in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p.8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2

9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厓 仍 不 为 所 动 由 于 东 厓 倡 明 家 学, 影 响 甚 大, 且 心 斋 门 下 多 有 位 居 显 宦 的 士 大 夫 这 些 人 一 方 面 出 于 同 门 之 谊, 一 方 面 出 于 对 东 厓 所 产 生 影 响 的 感 佩, 很 多 人 把 东 厓 作 为 隐 逸 大 才, 向 朝 廷 隆 重 推 荐 自 古 便 有 先 以 隐 逸 博 大 名 然 后 曲 线 作 官 的 所 谓 终 南 捷 径 东 厓 却 非 如 此, 面 对 屡 屡 放 到 面 前 的 功 名 利 禄 诱 惑, 他 的 态 度 是 力 辞 坚 谢 弗 受 1 以 平 民 始, 以 平 民 终, 慎 终 如 始, 晚 节 坚 定, 诚 可 谓 节 操 凛 然 然 而, 有 学 者 依 据 王 元 鼎 行 状 所 记 一 段 话, 认 为 东 厓 未 能 忘 情 于 仕 禄 之 途 2 证 据 如 下 : 先 生 尝 追 慕 先 公 之 孝, 欲 一 光 显 之, 而 局 于 礼 制, 于 是 乃 叹 曰 : 士 大 夫 之 孝 不 可 及 已! 吾 独 不 能 立 身 扬 名 以 显 其 亲 乎? 遂 因 诸 部 使 之 命, 率 诸 子 弟 竭 力 赴 工, 建 两 祠, 又 仿 之 耿 公 创 定 祠 典, 置 祭 田, 勒 石 于 两 楹 此 固 当 道 缙 绅 诸 公 崇 奖 先 德, 以 示 风 动, 而 所 以 招 构 之 者, 则 先 生 立 身 行 道 之 验 也 3 局 于 礼 制 即 在 封 建 等 级 框 架 下 平 民 身 份 对 自 身 的 限 制, 不 能 按 官 员 级 别 从 事 而 显 亲 扬 名 此 间 所 记 东 厓 吾 独 不 能 立 身 扬 名 以 显 其 亲 乎 的 感 叹, 似 明 确 地 表 达 了 他 对 于 未 走 仕 禄 之 途 的 怅 憾 之 情 果 然 如 此 吗? 这 种 解 读, 是 切 合 于 东 厓 行 迹 吗? 显 然, 以 此 一 语 得 出 东 厓 未 能 忘 情 仁 禄 之 途 的 这 种 结 论 未 免 失 之 粗 率 其 实, 我 们 倒 可 以 作 别 一 种 解 读 即 东 厓 看 到 了 局 于 礼 制, 所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年 谱 纪 略,2A 2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pp.2a-2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邓 志 峰, 王 学 与 晚 明 的 师 道 复 兴 运 动, 北 京 : 社 会 科 学 文 献 出 版 社,2004,290 页 [Deng Zhifeng, Wang Xue and the late Ming Shidao Renaissance, Beijing: Shehui Kexue Wenxian Press, 2004, p.290] 3 王 元 鼎, 行 状,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7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Wang Yuanding,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Xingzhuang, p.7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3

10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以 士 大 夫 之 孝 不 可 及, 感 叹 说 吾 独 不 能 立 身 扬 名 以 显 其 亲 乎, 恰 表 达 了 他 立 足 平 民 立 场 的 一 种 坚 挺 自 信 其 潜 台 词 谓, 我 作 为 在 野 的 布 衣 儒 者, 一 样 可 以 做 到 显 亲 扬 名 于 是 他 努 力 地 为 心 斋 建 祠 堂 定 祠 典 置 祭 田 尽 管 他 利 用 了 当 道 缙 绅 诸 公 的 社 会 资 源, 但 毕 竟 他 做 成 了 这 里 值 得 细 加 玩 味 的 是 所 以 招 构 之 者, 则 先 生 立 身 行 道 之 验 也 一 句 故 而, 行 状 撰 述 者 王 元 鼎 记 述 此 节 的 真 实 意 涵, 在 于 说 明 王 东 厓 作 为 一 个 平 民 儒 者, 果 能 立 身 行 道 践 行 不 已 的 话, 亦 可 以 达 到 显 亲 扬 名 的 终 极 之 孝 就 此 而 言, 这 段 记 述 非 但 不 能 作 为 王 东 厓 始 终 心 怀 仕 禄 之 心 的 证 据, 反 而 正 表 明 了 他 平 民 立 场 之 坚 定 与 平 民 意 识 之 坚 挺 二 反 身 乐 学 的 平 民 意 识 底 色 对 反 身 乐 学 的 强 调 和 实 践, 是 东 厓 之 学 的 重 要 内 容 和 特 点 乐 学 理 论 源 自 宋 明 儒 家 寻 求 孔 颜 之 乐 的 观 念 孔 颜 之 乐 是 把 握 宋 明 理 学 的 重 要 机 窍 之 一 学 者 对 之 研 究 亦 复 不 少 但 无 论 持 何 种 观 点, 发 端 于 论 语 的 孔 颜 之 乐 问 题, 强 调 的 是 儒 学 作 为 生 命 之 学 的 活 泼 生 机, 这 一 点 是 不 容 否 认 的 先 秦 原 典 儒 学 的 生 命 特 征 十 分 显 明, 而 周 敦 颐 以 寻 孔 颜 乐 处 来 点 示 二 程, 其 意 更 在 激 发 儒 者 及 儒 学 的 生 命 特 征 但 可 惜 后 儒 不 能 洞 察 此 点, 遂 将 对 孔 颜 乐 处 的 追 录, 导 入 空 寂 虚 无 之 途 对 此 种 流 弊, 朱 熹 已 有 所 体 察, 故 其 就 总 体 上 而 言, 并 不 强 调 孔 颜 之 乐 的 追 寻 他 在 四 书 章 句 集 注 中 针 对 程 子 所 述 及 周 敦 颐 令 其 寻 孔 颜 乐 处 后 加 按 语 说 : 程 子 之 言, 引 而 不 发, 盖 欲 学 者 深 思 而 自 得 之 今 亦 不 敢 妄 为 之 说 学 者 但 当 从 事 于 博 文 约 礼 之 诲, 以 至 于 欲 罢 不 能 而 竭 其 才, 则 庶 乎 有 以 得 之 矣 1 1 朱 熹, 四 书 章 句 集 注,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3,87 页 [Zhu Xi, Shishu Zhangju Jizhu,, Beijing: Zhonghuashuju, 1983, p.87] 84

11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可 见, 朱 子 不 妄 言, 在 于 更 强 调 践 履 中 的 深 思 自 得 陆 九 渊 虽 未 曾 在 这 方 面 有 多 少 观 念 表 述, 但 直 指 人 心 的 心 即 理 说 为 儒 学 返 本 ( 返 孟 之 本 ) 开 新 提 出 了 新 的 路 径 揭 橥 狂 者 胸 次 的 王 阳 明, 谓 乐 是 心 之 本 体 1, 对 此 多 有 论 列 东 厓 之 父 心 斋 更 作 乐 学 歌, 对 乐 学 思 想 大 加 阐 扬 东 厓 的 乐 学 思 想 虽 远 绍 周 程, 但 直 接 来 源 无 疑 是 阳 明 与 心 斋 他 在 绍 述 前 辈 之 说 的 同 时, 将 阳 明 心 斋 的 相 关 思 想 融 为 一 体, 并 在 此 基 础 上 进 一 步 将 乐 本 体 化, 从 而 发 展 出 立 基 当 下 现 实 生 活 充 溢 着 活 泼 泼 生 机 的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就 此 而 言, 谓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对 宋 明 儒 追 寻 孔 颜 乐 处 思 想 作 了 一 总 结, 当 属 不 谬 东 厓 明 确 揭 示 道 : 古 今 人 人 有 至 近 至 乐 之 事, 于 其 身 而 皆 不 知 反 躬 以 自 求 也, 迷 闭 之 久 则 临 险 阻 以 弗 悟, 至 枯 落 而 弗 返, 重 可 悲 也 夫! 2 在 他 看 来, 不 知 反 躬 自 求, 而 追 寻 那 至 近 至 乐 的 事 情, 实 在 是 人 生 最 大 的 悲 哀 然 而 这 至 近 至 乐 的 事 情 是 什 么 呢? 学 而 已 矣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 所 录 杨 希 淳 的 一 篇 诗 引, 记 述 了 他 与 东 厓 有 关 乐 学 的 对 话, 这 篇 宝 贵 的 文 献, 集 中 阐 述 了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概 而 言 之,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有 如 下 数 端 : ( 一 ) 乐 是 心 之 本 体 阳 明 已 说 过 乐 是 心 之 本 体 的 话, 这 里 东 厓 又 大 加 发 挥, 强 调 说 : 乐 者, 心 之 本 体 也 有 不 乐 焉, 非 心 之 初 也, 吾 求 以 复 其 初 而 已 矣 又 说 : 本 体 未 1 吴 光 等 编 校, 王 阳 明 全 集 上 册,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2,194 页 [Wu Guang etc., The Collected Works of Wang Yangming, Part I, Shanghai: Shanghai Guji Chubanshe,1992, p.194]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2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1,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Quotations, p.2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5

12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尝 不 乐 1 而 所 谓 学 也 无 非 是 为 了 追 求 这 个 本 体 的 乐 东 厓 于 是 引 用 心 斋 的 话 说 明 这 个 乐 学 追 求 : 乐 者 乐 此 学, 学 者 学 此 乐 吾 先 子 盖 尝 言 之 也 2 东 厓 语 录 遗 略 中 亦 尝 论 曰 : 从 古 以 来, 只 有 一 个 学 字 不 明, 必 待 于 外 而 循 习 焉, 则 劳 且 苦 矣 宁 知 性 本 具 足, 率 性 而 众 善 出 焉, 天 命 之 也 率 天 命 之 性 即 是 道, 故 圣 者 知 天 之 学 也 志 此 曰 志 道, 学 此 曰 学 道 3 天 命 之 体, 夫 岂 难 知? 人 之 视 听 言 动 天 然 感 应, 不 容 私 议 是 则 乾 易 坤 简, 此 而 非 天 将 何 委 哉? 特 人 不 能 即 此 无 声 无 臭 之 真 深 造 而 自 得, 何 也? 昧 其 本 然 自 有 之 性, 牵 缠 于 后 儒 支 离 之 习 孟 子 曰 : 我 固 有 之 也, 非 由 外 铄 也 今 皆 以 铄 我 者 自 学, 固 有 者 为 不 足, 何 其 背 哉? 学 者, 自 学 而 已 吾 性 分 之 外, 无 容 学 者 也 万 物 皆 备 于 我, 而 仁 义 礼 智 之 性 果 有 外 乎? 率 性 而 自 知 自 能, 天 下 之 能 事 毕 矣 4 东 厓 认 为, 本 体 自 足, 固 应 深 造 而 自 得, 所 以 吾 性 分 之 外, 无 容 学 者 也 所 乐 的 这 个 心 之 本 体, 应 该 是 自 乐 自 学 自 得 的, 一 言 以 蔽 之, 当 反 躬 以 自 求 可 知, 在 乐 作 为 心 之 本 体 的 问 题 上, 东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header, p.3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3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2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1,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Quotations, p.2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4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语 录 遗 略,3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3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6

13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厓 是 继 承 了 阳 明 心 斋 的 观 点 并 加 以 发 挥 的 作 为 个 体 的 自 我, 在 孔 颜 之 乐 的 发 展 中 已 经 确 立 起 来 了 仅 以 此,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似 不 值 得 我 们 如 此 重 视 可 贵 的 是, 他 在 此 基 础 上 确 有 不 少 新 创 造 ( 二 ) 无 倚 之 乐 东 厓 深 入 辨 析 了 乐 之 两 种 情 况, 指 出 乐 有 有 所 倚 和 无 所 倚 两 种 境 界 他 说 : 有 所 倚 而 后 乐 者, 乐 以 人 者 也 一 失 其 所 倚, 则 慊 然 若 不 足 也 无 所 倚 而 自 乐 者, 乐 以 天 者 也 舒 惨 欣 戚, 荣 悴 得 丧, 无 适 而 不 可 也 1 有 所 倚 与 无 所 倚 的 根 本 差 异 在 于, 前 者 乐 以 人, 后 者 乐 以 天 两 者 境 界 之 别 自 不 可 同 日 而 语 显 然, 东 厓 是 更 认 同 于 后 者 那 种 无 倚 之 乐 的 因 为 这 种 无 倚 之 乐 即 是 良 知 本 体 乐 即 道 也, 乐 即 心 也 2 东 厓 进 而 就 忧 之 于 乐 的 关 系 问 题 深 入 指 明 : 且 乐 者, 心 之 体 也 ; 忧 者, 心 之 障 也 欲 识 其 乐 而 先 之 以 忧, 是 欲 全 其 体 而 故 障 之 也 所 谓 忧 者, 非 如 世 之 胶 胶 然 役 役 然 以 外 物 为 戚 戚 者 也 所 谓 忧 者, 道 也 其 忧 道 者, 忧 其 不 得 乎 乐 也 舜 自 耕 陶 渔 以 至 为 帝, 无 往 不 乐 ; 而 吾 独 否 焉 是 故 君 子 终 身 忧 之 也 是 其 忧 也, 乃 所 以 为 乐, 其 乐 也 则 自 无 庸 于 忧 耳 3 就 东 厓 在 此 对 忧 乐 关 系 的 解 决 而 言, 可 谓 对 宋 以 来 孔 颜 乐 处 观 念 追 寻 一 个 重 要 进 展 在 他 看 来, 乐 是 自 乐, 忧 是 忧 道, 是 忧 其 不 得 乎 乐, 这 种 忧 非 但 与 孔 颜 之 乐 不 矛 盾, 而 且 恰 是 乃 所 以 为 乐 至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header, p.3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87

14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此, 孔 颜 之 乐 中 所 内 蕴 着 的 忧 与 乐 之 间 的 紧 张 关 系 得 以 圆 满 解 决 然 而, 在 我 们 看 来, 东 厓 在 孔 颜 之 乐 观 念 发 展 中 的 贡 献, 并 非 仅 局 限 于 他 的 这 一 解 说 之 圆 满 更 重 要 的 是, 东 厓 在 此 明 确 透 显 出 了 他 所 理 解 的 孔 颜 之 乐 的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 三 ) 孔 颜 之 乐, 愚 夫 愚 妇 所 同 然 东 厓 反 对 认 为 孔 颜 之 乐 未 易 识 也 的 观 点, 他 的 看 法 是 孔 颜 之 乐, 愚 夫 愚 妇 所 同 然 也 何 以 曰 未 易 识 也? 1 此 语 在 宋 明 理 学 孔 颜 乐 处 观 念 发 展 中, 可 谓 是 一 大 转 捩 当 然, 认 同 良 知 本 体 为 愚 夫 愚 妇 所 同 然 的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从 乃 父 心 斋 即 已 开 始, 并 大 力 鼓 倡 之 但 直 言 孔 颜 之 乐 也 是 愚 夫 愚 妇 所 同 然, 而 将 此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落 实 在 孔 颜 之 乐 观 念 上, 可 谓 东 厓 的 重 要 贡 献 这 再 次 可 以 证 明 我 们 以 东 厓 所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关 键 在 于 平 民 意 识 的 观 点 杨 希 淳 在 那 篇 诗 引 中 记 述 完 与 东 厓 的 乐 学 对 话 后 说 : 凡 东 厓 子 之 论 学, 随 机 指 示, 言 人 人 殊, 而 其 大 都 不 出 乎 此, 以 故 上 智 者 闻 而 乐 焉, 曰 : 明 珠 在 怀, 吾 何 必 索 之 涂 也? 浅 机 者 闻 而 乐 焉, 曰 : 亦 有 是 珠, 而 独 何 为 其 自 昧 也? 盖 其 东 厓 子 至, 而 吾 留 都 诸 同 志 皆 如 大 寐 之 得 醒, 其 骎 骎 向 往 之 志, 若 决 百 川 而 赴 之 海 也 谓 之 载 道 而 南 也, 不 其 信 乎! 2 引 文 中 浅 机 者 虽 未 可 直 接 理 解 为 文 化 水 平 不 高 的 平 民 阶 层, 但 以 之 与 上 智 者 对 称, 无 疑 包 含 着 对 包 括 平 民 阶 层 在 内 的 下 愚 者 的 认 同, 那 么, 东 厓 此 间 贯 穿 的 平 民 意 识 主 体 立 场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东 厓 又 曾 说 : 愈 平 常 愈 本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B 4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p.3b-4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88

15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色, 省 力 处 便 是 得 力 处 也 日 用 间 有 多 少 快 活 在 1 愈 平 常 愈 本 色 日 用 间 有 多 少 快 活 在, 这 话 不 知 给 所 谓 平 民 阶 层 浅 机 者 多 少 鼓 舞 有 学 者 梳 理 了 孔 颜 之 乐 观 念 在 宋 明 理 学 中 的 发 展 过 程 后 指 出 它 有 一 个 从 重 视 客 观 道 德 理 性 到 提 倡 主 观 现 成 自 在 的 感 性, 而 到 肯 定 感 官 人 欲 的 线 索 2 这 种 结 论 偏 重 于 从 哲 学 史 立 场 的 审 视, 虽 有 其 学 理 意 义, 却 亦 有 由 概 念 而 概 念 地 纯 理 推 导 之 嫌, 未 必 合 乎 历 史 事 实 倘 我 们 从 思 想 史 立 场 予 以 观 察, 则 显 然 宋 明 儒 对 孔 颜 之 乐 的 追 寻 发 展 至 泰 州 学 派, 已 由 精 英 分 子 的 自 我 修 为 方 式 一 举 而 转 变 为 平 民 儒 者 的 践 行 依 据 如 此,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可 以 视 为 对 孔 颜 之 乐 观 念 在 宋 明 儒 学 发 展 中 的 一 个 总 结, 它 的 底 色 是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的 平 民 意 识 就 这 一 总 结 的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来 说, 他 当 然 又 是 孔 颜 之 乐 观 念 发 展 的 一 大 转 捩 : 儒 学 活 泼 泼 地 生 机, 已 经 在 平 民 立 场 平 民 意 识 的 滋 养 下, 能 真 正 地 在 民 间 得 以 焕 发 了 当 然, 我 们 必 须 得 承 认, 东 厓 作 为 一 生 未 入 仕 的 布 衣 儒 者, 他 的 平 民 生 活 情 状 和 氛 围 不 可 避 免 地 深 刻 地 影 响 他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换 言 之, 反 身 乐 学 的 平 民 意 识 底 色 也 有 着 东 厓 现 实 生 活 情 状 的 深 刻 影 响 概 而 言 之, 东 厓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内 在 地 彰 显 出 平 民 意 识 走 向, 显 示 了 明 代 中 后 期 以 道 觉 民 的 儒 者 下 行 路 向 的 生 命 力 这 无 疑 是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思 想 的 重 要 价 值 所 在 三 东 厓 与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可 以 说,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之 成 立, 东 厓 贡 献 甚 大 他 的 主 要 贡 献 表 现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寄 庐 山 胡 侍 御 书,10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1, Ji Lushan Hushiyu Shu, p10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李 煌 明 李 红 专, 宋 明 理 学 孔 颜 之 乐 理 论 的 发 展 线 索, 哲 学 动 态 2006, 第 4 期 [Li Huangming &Li Hongzuan, Clues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ies of Kong Yan Zhi Le of Neo-Confucianism of Song and Ming Dynasties, Philosophical Trends 4, 2006] 89

16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在 阐 扬 泰 州 学 派 的 创 立 者 心 斋 之 学, 继 承 平 民 教 育 传 统, 致 力 讲 学, 传 承 平 民 意 识, 将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践 行 不 辍 等 方 面 ( 一 ) 阐 扬 心 斋 之 学 心 斋 之 学 影 响 的 扩 大, 与 东 厓 不 遗 余 力 地 阐 扬 是 分 不 开 的 较 之 心 斋 其 他 弟 子, 东 厓 作 为 心 斋 之 子 的 家 学 优 势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焦 竑 在 为 东 厓 所 撰 墓 志 铭 中 说 : 心 斋 子 东 厓 先 生 推 衍 其 说, 学 士 云 附 景 从, 至 今 不 绝, 盖 以 学 世 其 家, 有 以 开 天 下 而 风 异 世, 可 谓 盛 矣 1 可 见, 在 以 学 世 其 家 即 在 泰 州 学 派 确 立 的 角 度 来 看, 东 厓 所 作 的 积 累 和 所 发 挥 的 作 用 是 颇 为 时 人 认 可 的 东 厓 最 为 人 所 重 视 的 是 他 对 心 斋 之 学 学 有 三 变 的 概 括 他 说 : 愚 窃 以 先 君 之 学 有 三 变 焉 : 其 始 也, 不 由 师 承, 天 挺 独 复, 会 有 悟 处, 直 以 圣 人 自 任, 律 身 极 峻 ; 其 中 也, 见 阳 明 翁 而 学 犹 纯 粹, 觉 往 持 循 之 过 力 也, 契 良 知 之 传, 工 夫 易 简, 不 犯 做 手, 而 乐 夫 天 然 率 性 之 妙, 当 处 受 用, 通 古 今 于 一 息, 著 乐 学 歌 ; 其 晚 也, 明 大 圣 人 出 处 之 义, 本 良 知 一 体 之 怀, 而 妙 运 世 之 则, 学 师 法 乎 帝 也 而 出 为 帝 者 师, 学 师 法 乎 天 下 万 世 也, 而 处 为 天 下 万 世 师, 此 龙 德 正 中 而 修 身 见 世 之 矩, 与 点 乐 偕 童 冠 之 义, 非 遗 世 独 乐 者 侔 委 身 屈 辱 者 伦 也, 皆 大 学 修 身 立 本 之 言, 不 袭 时 位 而 握 主 宰 化 育 之 柄, 出, 然 也 ; 处, 然 也 ; 是 之 谓 大 成 之 圣, 著 大 成 学 歌 2 这 里 东 厓 对 心 斋 学 的 三 变 概 括, 学 界 重 在 把 握 他 对 心 斋 之 学 发 展 阶 段 的 描 述 与 划 分 而 在 我 们 看 来, 这 种 把 握 是 不 够 的, 东 厓 这 里 的 概 括 更 显 现 出 他 对 心 斋 之 学 平 民 意 识 的 表 彰 与 强 调 首 先, 东 厓 指 出 了 心 斋 不 由 师 承, 天 挺 独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8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ume header, p.8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上 昭 阳 太 师 李 石 翁 书,5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1, Shang Zhaoyangtaishi Lishiweng Shu, p.5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90

17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复 且 直 以 圣 人 自 任, 律 身 极 峻 的 平 民 出 身 及 其 无 所 依 傍 勇 于 担 当 的 平 民 志 士 情 怀 ; 其 次, 乐 夫 天 然 率 性 之 妙 修 身 见 世 之 矩 与 点 乐 偕 童 冠 之 义 不 袭 时 位 出, 然 也 ; 处, 然 也 诸 语, 细 加 玩 味, 无 不 强 调 的 是 心 斋 作 为 平 民 儒 者 的 身 份 立 场 与 志 士 风 采 以 及 儒 学 民 间 化 的 勃 勃 生 机 这 是 尤 需 我 们 加 以 体 味 的 故 而, 就 内 容 而 言, 谓 东 厓 阐 扬 心 斋 之 学 如 淮 南 格 物 反 身 乐 学 修 身 见 世, 出 处 之 道 等 等 都 可 以 然 则 就 更 为 核 心 的 方 面 来 说, 东 厓 阐 扬 最 力 的 却 是 心 斋 之 学 的 平 民 意 识 由 是, 东 厓 对 泰 州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的 建 立 与 发 展 功 莫 大 焉 正 因 如 此, 心 斋 逝 世 后, 东 厓 得 到 了 极 大 的 尊 重, 先 公 群 弟 子 无 不 事 先 生 若 先 公 也 1 ( 二 ) 平 民 意 识 的 承 传 与 对 平 民 儒 者 的 接 引 鲍 世 斌 认 为, 泰 州 诸 公 的 讲 学 活 动 大 力 推 动 了 王 学 民 间 化 的 实 现 其 讲 学 途 径 有 二, 一 是 将 在 王 学 知 识 分 子 中 进 行 的 义 理 性 会 讲 进 一 步 推 广 为 社 会 演 讲, 一 是 利 用 宗 族 社 区 原 有 的 乡 约 讲 会 传 统 组 织 乡 会 族 会 宣 讲 王 学, 前 者 的 对 象 既 包 括 知 识 分 子, 也 包 括 平 民 百 姓, 而 后 者 则 完 全 是 面 向 普 通 民 众 的, 泰 州 学 者 对 后 者 的 热 衷, 已 明 显 有 别 于 王 门 其 他 派 别 的 学 者, 说 明 王 学 发 展 的 一 个 重 点 方 向 已 由 学 术 研 究 逐 渐 向 社 会 教 化 转 化, 而 这 对 于 晚 明 整 个 社 会 思 想 走 向 的 影 响 是 十 分 巨 大 的 2 这 从 讲 学 的 方 面, 指 出 了 泰 州 学 派 的 更 热 衷 平 民 教 育 的 自 身 学 派 特 征 泰 州 嫡 传 后 学 中, 王 一 庵 虽 然 也 忠 实 于 心 斋 开 创 的 平 民 教 育 传 统, 但 弟 子 皆 湮 没 无 闻, 似 无 卓 荦 可 道 者 而 东 厓 在 这 方 面 则 表 现 突 出 经 他 接 引 的 平 民 儒 者 1 王 元 鼎, 行 状,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7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Wang Yuanding, Xingzhuang in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p.7a,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鲍 世 斌, 明 代 王 学 研 究, 成 都 : 巴 蜀 书 社,2004,202 页 [Bao Shibin, A Research on Ming Dynasty Wang Xue, Chengdu: Bashu Chubanshe, 2004, p.202] 91

18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著 名 者 甚 多, 如 陶 工 韩 贞 商 人 林 讷 等 尤 其 是 韩 贞, 在 东 厓 的 教 育 下, 成 长 为 泰 州 平 民 儒 者 中 又 一 著 名 代 表 人 物 韩 贞 ( , 字 以 中, 号 乐 吾, 兴 化 人 ) 世 以 制 陶 为 业 家 贫 向 学, 始 为 泰 州 另 一 平 民 儒 者 朱 恕 引 入 王 心 斋 门, 后 得 心 斋 欣 赏, 命 他 师 从 东 厓 韩 贞 以 底 层 出 身, 而 受 平 民 儒 学 教 育, 则 其 受 用 自 属 当 然 得 东 厓 接 引, 韩 贞 遂 得 以 将 师 门 的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发 扬 光 大 黄 宗 羲 记 述 道 : ( 韩 贞 ) 粗 识 文 字 有 茅 屋 三 间, 以 之 偿 债, 遂 处 窑 中, 自 咏 曰 : 三 间 茅 屋 归 新 主, 一 片 烟 霞 是 故 人 年 逾 三 纪 未 娶, 东 崖 弟 子 醵 金 为 之 完 姻 久 之, 觉 有 所 得, 遂 以 化 俗 为 任, 随 机 指 点 农 工 商 贾, 从 之 游 者 千 余 秋 成 农 隙, 则 聚 徒 谈 学, 一 村 既 毕, 又 之 一 村, 前 歌 后 答, 弦 诵 之 声, 洋 洋 然 也 1 韩 贞 讲 学 盛 况 与 其 师 东 厓 何 其 相 似 乃 尔 由 是 可 知, 韩 贞 得 之 于 东 厓 处 甚 多 检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得 东 厓 与 韩 贞 的 酬 唱 诗 歌 数 首 如 其 一 云 : 上 继 前 修 不 等 闲, 论 功 须 破 百 重 关 名 高 未 必 都 归 己, 实 胜 终 能 免 厚 颜 莫 恃 入 山 寻 路 易, 须 知 举 棹 出 溪 难 津 头 水 阔 曾 何 限, 老 我 门 开 听 往 还 2 既 是 东 厓 的 缘 情 言 志, 又 是 对 韩 贞 的 传 道 教 示 而 韩 贞 集 中 亦 收 录 有 韩 贞 与 东 厓 的 酬 唱 之 诗, 如 其 中 答 王 东 厓 师 云 : 乾 坤 担 子 仲 尼 担, 陋 巷 颜 渊 未 必 闲 眼 底 莫 言 行 道 易, 途 中 应 有 问 津 难 三 千 共 学 门 墙 下, 几 个 相 随 陈 蔡 间 他 日 周 流 天 下 去, 区 区 端 作 御 车 还 3 他 以 诗 向 老 师 东 厓 表 达 了 自 己 的 志 向 与 豪 情 大 约 歌 1 黄 宗 羲, 明 儒 学 案 卷 三 十 二 泰 州 学 案 一,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5,720 页 [Huang Zongxi, Mingruxuean,vol. 32, Taizhouxuean 1, Beijing: Zhonghuashuju, 1985, p.720]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二 再 咏 寄 韩 以 中 二 首,3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vol. 2, Zai Yong Ji Han Yizhong Er Shou, p.3b, the Edition of Dongtai Yuanshi] 3 黄 宣 民 点 校, 颜 钧 集 附 其 重 订 韩 贞 集, 北 京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1996,173 92

19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诗 互 答, 是 泰 州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当 中 的 一 个 重 要 教 育 方 式 那 么, 东 厓 与 韩 贞 的 师 生 相 得, 断 难 否 认 并 且 基 于 二 人 同 作 为 平 民 儒 者 同 道 的 相 重 相 惜, 师 生 之 间 情 感 应 是 默 契 笃 厚 的 韩 贞 死 后, 东 厓 以 诗 送 韩 乐 吾 归 窆 送 葬, 表 达 了 自 己 深 重 的 怅 念 之 情 诗 云 : 送 君 千 里 望 归 程, 此 送 君 行 断 望 情 杳 杳 不 回 蓬 墓 冷, 新 持 一 说 肯 来 听 1 东 厓 新 持 一 说 肯 来 听, 将 其 心 境 显 露 无 疑 在 我 们 看 来, 东 厓 在 他 的 平 民 教 育 实 践 中, 有 两 个 显 明 的 特 点 首 先, 他 着 重 传 承 和 发 挥 的 是 泰 州 学 派 的 平 民 意 识 如 东 厓 有 一 段 勉 励 学 生 的 话, 他 谆 谆 教 诲 说 : 不 打 点 不 计 算, 不 安 排 不 布 置, 此 老 实 敦 朴 淳 厚 之 心 保 之 以 裕 吾 身, 以 裕 吾 家, 以 裕 吾 交 接 应 酬 人 贪 富 恶 贫 而 我 忘 乎 富 贫, 人 爱 生 恶 死 而 我 忘 乎 生 死, 人 宝 金 玉 而 我 宝 惟 贤 出 一 言 务 足 以 感 人 兴 善 之 心, 发 一 语 务 足 以 长 人 慕 德 之 念, 庶 几 其 为 人 杰 也 哉! 2 这 里 东 厓 当 然 继 承 和 发 挥 了 心 斋 的 保 身 思 想,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他 强 调 要 大 家 以 老 实 敦 朴 淳 厚 之 心, 来 努 力 做 个 倡 道 化 俗 的 平 民 人 杰 其 次, 他 以 自 身 的 讲 学 实 践, 来 张 大 反 身 乐 学 的 旗 帜 东 厓 与 心 斋 一 庵 一 样, 以 平 民 教 育 为 职 业, 毕 业 讲 学 不 辍 临 去 世 时 亦 只 对 门 以 讲 学 之 事 相 托 付 : 尔 等, 惟 有 讲 学 一 事 托 付 之! 3 东 厓 的 讲 学 实 践, 无 疑 张 大 了 反 身 乐 页 [Huang Xuanmin, The Works of Yan Jun and The Works of Han Zhen, Beijing: Zhongguo Shehui Kexue Wenxian Press, 1996, p.173] 1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二 送 韩 乐 吾 归 窆,16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2, Song Hanlewu Gui Bian, p.18b, the Edition of Dongtai Yuanshi] 2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一 勉 诸 生,18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1, Mian Zhusheng, p18b, the Edition of Dongtai Yuanshi] 3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3A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Ibid., vol. header, p.3a, the Edition of Dongtai Yuanshi] 93

20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学 的 旗 帜, 产 生 了 极 大 的 社 会 影 响 东 厓 在 这 方 面 的 表 现, 据 文 献 的 记 述, 是 相 当 令 人 神 往 的 焦 竑 所 撰 墓 志 铭 描 述 东 厓 讲 学 归 来 时 的 盛 况 说 : 归 则 随 村 落 小 大, 扁 舟 往 来, 歌 声 与 林 越 相 激 发, 闻 者 以 为 舞 雩 之 风 复 出, 至 是 风 声 彬 彬 盈 宇 内 矣 1 黄 宗 羲 明 儒 学 案 亦 记 云 : 心 斋 没, 遂 继 父 讲 席, 往 来 各 郡, 主 其 教 事 归 则 扁 舟 于 村 落 之 间, 歌 声 振 乎 林 木, 恍 然 有 舞 雩 气 象 2 这 种 富 有 理 想 主 义 情 怀 的 平 民 儒 者 生 活, 其 吸 引 力 是 可 以 想 见 的 他 的 平 民 教 育 取 得 如 此 成 就, 并 不 是 偶 然 的, 与 他 的 讲 学 实 践 与 行 事 魅 力 大 有 关 联 有 学 者 承 认 东 厓 在 普 通 百 姓 之 间 积 极 推 广 讲 学, 对 于 将 心 斋 之 学 及 阳 明 之 教 迅 速 至 下 层 社 会 无 疑 起 到 了 推 动 作 用, 但 又 指 出 : 东 厓 在 守 住 家 学 之 传 统 的 同 时, 却 也 缺 乏 新 的 理 论 开 拓 3 也 有 学 者 曾 从 美 学 思 想 角 度 论 析 东 厓 之 学 道 : 王 襞 的 思 想 主 要 涉 及 人 格 本 体 论 的 自 然 之 谓 道, 人 格 境 界 论 的 率 性 之 谓 道, 人 格 理 想 论 的 王 道, 良 知 与 修 身 人 的 生 命 价 值 等 问 题 其 思 想 虽 然 基 本 上 是 王 艮 与 王 畿 思 想 的 延 续, 但 是 王 襞 有 自 己 的 心 得 和 体 悟 从 某 种 意 义 上 说, 王 襞 唤 醒 了 人 们 对 生 命 价 值 的 尊 重, 确 立 了 人 格 价 值 至 高 无 上 的 地 位, 解 除 了 种 种 对 人 的 生 命 价 值 的 遮 蔽 4 前 种 说 法 过 低 估 价 东 厓 之 学, 因 而 难 以 真 正 确 立 其 在 明 代 中 后 叶 学 说 思 想 史 特 别 是 中 晚 明 平 民 儒 学 发 展 过 程 中 的 地 位 ; 后 一 说 则 似 乎 将 东 厓 之 学 现 代 化 了 我 们 认 为, 把 握 东 厓 平 民 儒 学 1 焦 竑, 墓 志 铭,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卷 首,8A 8B 页,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Jiao Hong, The Epitaph in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vol. header, pp.8a-8b, Dongtai Yuanshi Bianjiaoben] 2 黄 宗 羲, 明 儒 学 案 卷 三 十 二 泰 州 学 案 一,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5, 页 [Huang Zongxi, Mingruxuean, vol. 32, Taizhouxuean 1, Beijing: Zhonghuashuju, 1985, pp ] 3 吴 震,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北 京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9, 页 [Wu Zhen, A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200 and p. 216] 4 姚 文 放 主 编, 泰 州 学 派 美 学 思 想 史, 北 京 : 社 会 科 学 文 献 出 版 社,2008, 页 [Yao Wenfang, A History of Aesthetics of Tai Zhou School, pp , Beijing: Shehui Kexue Wenxian Press, 2008] 94

21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思 想 的 关 键, 在 于 深 入 剖 析 认 知 他 的 平 民 意 识 东 厓 继 承 心 斋 之 学 之 核 心 是 继 承 了 平 民 意 识, 而 他 的 反 身 乐 学 思 想 的 底 色 亦 是 这 种 平 民 意 识 他 的 平 民 教 育 实 践 更 是 传 承 和 发 扬 平 民 意 识, 并 且 取 得 了 很 大 的 成 绩 就 此 而 论, 东 厓 于 泰 州 学 派 平 民 儒 学 传 统 可 谓 是 贡 献 突 出, 而 绝 非 仅 仅 是 形 式 上 的 克 承 家 学 而 已 惜 乎 以 往 的 研 究 对 此 重 视 不 够 ( 作 者 贾 乾 初 系 中 国 山 东 大 学 威 海 分 校 法 学 院 行 政 管 理 系 讲 师 ; 陈 寒 鸣 系 中 国 天 津 市 工 会 管 理 干 部 学 院 图 书 馆 副 教 授 ) 投 稿 日 : , 审 查 日 : ~28, 刊 载 决 定 日 : 参 考 文 献 References 1. 朱 熹, 四 书 章 句 集 注,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3 Zhu Xi, Shishu Zhangju Jizhu, Beijing: Zhonghua Shuju, 吴 光 等, 王 阳 明 全 集,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1992 Wu Guang etc., The Collected Works of Wang Yangming, Shanghai: Shanghai Guji Press, 王 东 厓 先 生 遗 集 ( 东 台 袁 氏 编 校 本 ) The Posthumous Works of Wang Dongya, the Edition of Dongtai Yuanshi. 4. 黄 宗 羲, 明 儒 学 案, 北 京 : 中 华 书 局,1985 Huang Zongxi, Mingruxuean, Beijing: Zhonghua Shuju, 吴 震, 泰 州 学 派 研 究, 北 京 : 人 民 大 学 出 版 社,2009 Wu Zhen, A Research on the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People University Press, 邓 志 峰, 王 学 与 晚 明 的 师 道 复 兴 运 动, 北 京 : 社 会 科 学 文 献 出 版 社,2004 Deng Zhifeng, Wang Xue and the Late Ming Shidao Renaissance, Beijing: Shehui Kexue Wenxian Press, 姚 文 放, 泰 州 学 派 美 学 思 想 史, 北 京 : 社 会 科 学 文 献 出 版 社,2008 Yao Wenfang, A History of Aesthetics of Tai Zhou School, Beijing: Shehui Kexue Wenxian Press, 鲍 世 斌, 明 代 王 学 研 究, 成 都 : 巴 蜀 书 社,

22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Bao Shibin, A Research on Ming Dynasty Wang Xue, Chengdu: Bashu Press,

23 反 身 乐 学 与 平 民 意 识 Fan Shen Le Xue and Civilian Consciousness On the Thought of Confucianism of Civilians of Wang Dongya Jia Qianchu and Chen Hanming Civilian consciousness is the key to the heritage of Wang Dongya from Wang Xin zhai. The ground colour of Fan, Shen, Le, Xue, which is the most special ideal of Wang Dongya, is civilian consciousness. And the reflecting on himself and enjoying learning sumed up the hunt for enjoying everything of Kong Ying from the end of Ming dynasty. Through the practice of education for the general public and enjoying learning, he had made outstanding distribution 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traditional of Tai Zhou school in the heritage of civilian consciousness. Key Words: Wang Dongya, Civilian Consciousness, Fan Shen Le Xue, the Tai Zhou School, the Tradition of Confucianism of the Civilians 97

24 儒 教 文 化 研 究 第 17 辑 98